我看看灵川,隐隐感觉或许此刻让他一个人比较好。我跑了出去,洞外月光如水。洒落之处无不打上一层明亮的白霜。

我跑出了树林,河龙那巨大如同小岛的身影立时映入了眼帘。他青黑的身体让他在夜晚并不容易发现,若不是他那双清澈晶亮的眼睛在月光中反射着水光。我一时看不到他的脸在何方。

他悬浮在崖边,正远远看我。和灵川一样灰色的眸中,是湿润的泪光。

我的脚步因他那悲伤的似是有苦难言的眼神而减慢,他的头朝我俯来,我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冰凉的脸,一串冰凉的泪水从他眼中滑落,润湿了我的双手。

“怎么了?为什么哭泣?”

“呜~~~~”他哀泣的悲鸣让人心痛,他看向了山洞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了看,再看向他:“难道是因为感觉到了灵川的悲伤?”

“呜~~~”他巨大的脸忽然从我的手中离开,扬天长长悲鸣起来,“呜——呜——”那悲鸣竟似嚎啕大哭。如同有无数事让他哀伤。

“河龙。”我担心地跑上去,扑在他巨大的心口上,紧贴他的心口心疼地双目湿润,“对不起,我不该一再逼灵川。让你也跟着伤心了。对不起……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杀害阇梨香的凶手,你别难过了……”

“呜……”河龙再次垂下了巨大的脸,轻轻蹭在了我的后背上,“呜……”

我紧紧抱住他。河龙的眼泪让我感觉到分外地哀伤,他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但却和灵川一样,无法开口。

但是,他们又是不同的,河龙是真的不会说人话,而灵川,却更像是不想解释。很多时候,会在他的双目中看到剧烈的波动,宛如有千言万语想跟我说,想向我倾诉。可是最后,他眸底的那份平静会覆盖一切,最后,他只会陷入长久的出神与呆滞。

“呜……”忽的,河龙竟是轻轻衔起了我后腰的衣带,他把我提了起来,缓缓飞起,伸长脖子时,我已经跃过了山洞前的小树林。

他把我轻轻放落在了山洞口,我愣了愣,洞内已经恢复平静,没有半丝声音。

河龙推了推我,巨大的身体在整片树林的上空。我看向他,他灰色的眸中是一丝哀求,我伸手摸向他的脸:“你想让我跟他说话?”

他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是颤动地水光,宛如不想看见我离开灵川,让灵川再次陷入一个人的孤独。

“可是他未必想跟我说话。”我放弃地放落手,如果灵川愿意,我很想听他的解释。不是相信他,而是我相信河龙不会选错人。

“呜……”河龙又推了我一下,我叹口气:“好吧,给你个面子,我进去陪陪他。”

河龙开心地眨了眨眼睛,收回长长的脖子,从树林的上空缓缓离去,把遮挡住的月光,再次还给了这座小小的山头。

我慢慢走回山洞,从洞顶落下的月光此刻正好斜照在了灵川苍白孤寂的身上,如丝的银发在清冷的月光中如同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住了灵川的全身。

我走回到沉寂到死寂的灵川身边,缓缓蹲下:“对不起,可能你是有苦衷的。”

“是我没用。”忽的,他低低说出了一句我一时无法理解的话语,他为什么说了这四个奇怪的字?

“我已无憾。”他再次说了四个奇怪的字。他已无憾……难道是因为看见阇梨香的壁画感觉无憾?为什么会觉得看到阇梨香的壁画他就无憾了呢?

灵川面对壁画前后说的两句话,让我一时迷惑不解。

“我没杀她。”这句话我听懂了,听懂之后,是大大的惊讶:“你没杀?那你怎么参加了八王之乱?”我惊讶地看他在面壁前低垂的平静的侧脸:“我没参加。”

灵川的这个回答更让我心中的谜团加深,他说的每句话都让我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你没参加?”我惊疑地反问。

他转脸朝我看来,灰色的瞳仁中涌起了复杂,激烈,和想说出口的话语。然而,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他眨眨眼,低落目光看向我放在石壁下的包,他拿起来摸出了我的画笔,起身在他被选为未来灵都圣者的画后,开始画了起来。

他画地很急,下笔也非常用力,他虽然神情平淡,但呼吸却是带一分沉重,他的每一笔都似是要把石壁凿穿,宛如他的心中积蓄了太多的恨,太多地仇和太多的痛!

第三十九章 灵都王叛乱的真相

灵川的银发在月光下闪亮,青黑的石壁在灵川苍劲有力的笔下,绘出了延续阇梨香的历史,还有灵川藏于心底的那个故事。

在少年被选为未来的灵都圣者后,灵都王收他为徒,悉心教导,他在灵都王的看顾中渐渐长大。曾经的小男孩儿也长成了美少年。

每一年,阇梨香会来灵都拜祭河龙,男孩儿会跟随在既是女王,又是恩人的阇梨香身边。阇梨香带他入水学游泳,带他爬山摘果子,带他到山间看望动物,带他到集市购买食物。

然而,随着少年的渐渐长大,他,不再面对恩人时偷偷摘下面纱,不再脱衣随阇梨香下水游泳,不再拿阇梨香给他带来的礼物,不再随她上山摘果,去集市买物。

他长成了俊美少年,但他离阇梨香却越来越远……

他们一起在月光下站在圣湖边,河龙出现时,阇梨香触摸河龙,而他,只是静静站在远处……

灵川的笔再次缓缓停落,太多太多的回忆让他的眼眶又湿润起来,他是思念阇梨香的,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深深印入他的脑海,才能在此刻一笔一笔画出。

“她就是在那天跟你说河龙是又老又孤独的老人吗?”我轻轻地问他,他点了点头,画笔从石壁上滑落,他紧闭起双眸,低下脸,忍下了苦涩的泪水。

“为什么疏远她……”我轻轻握上他的手臂,小心的问。深怕自己的追问惊到了这颗恰似水的心,让他再次将一切深埋心底。

他缓缓睁开双眸,灰眸之中是深深疲惫之后的无神与呆滞:“因为圣洁……”

我的心在他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颤动。

圣洁到底是什么?

神圣纯洁。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圣洁毁掉了一个人的七情六欲。把一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孩桎梏成了一具泥塑木偶!

圣洁毁掉了他的天真快乐,毁掉了他的喜怒哀乐,毁掉了他的心,毁掉了他的情,只剩下现在这个,只会对着圣湖河龙发呆的男人。

灵川,我想拯救他。我想毁掉这个毁掉他一切的圣洁!打碎紧紧锁住他的所有的神规戒律,还他自由人生!

“灵川。”

他在我的呼唤中,微微抬起呆滞的灰眸,在他朝我看来之时,我拉住他的银发拽下他的脸,抬手抚上他脸庞之时,也吻上了他的唇!

那一刻,有什么巨大的破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啪!”一声。似是冰封他的结界彻底破碎,又像是囚困的枷锁被彻底击碎。阳光,空气,世界的一切开始涌入他那单调的,白色的世界之中……

我离开他的唇,他彻底呆滞地看着我。薄唇半张,里面是他整洁晶莹的白齿。

我笑了,放开他的银发:“我毁掉你的圣洁了。你可以尽情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享受所有美好的东西,去继续用你的心爱你所爱,做你想做的一切。”我抬手放上他的心口,那里面的心跳也宛如在我那个吻中彻底停摆。

他灰色的淡眸颤动起来,有什么鲜活的东西涌出他总是无神的双眼,如同泉水从枯死已久的泉眼中复苏,开始不断地喷涌而出。

“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认真地看他,从他的手中拿过笔。“这一次,我希望你能说出来,我来画。”

淡淡的笑容溢出了他的唇角。他点了点头,转脸看向石壁说了起来:“在我十六岁时,师傅已不准我在靠近阇梨香,阇梨香虽是女王,但始终男女有别,而我也已经成年……”

我在他的话音中画出了十六岁的白衣少年……

“此时已经传出只要杀死人王,即可获得长生不老神力的传言,我很为女王担心,我把我的忧虑告诉了师傅,但是师傅却让我不要告诉女王,他说女王事务繁忙,不该为这种谣言分心……”

我沾上油墨,画出了灵都王的黑色长直发,心里总有一种亚夫的奇怪感觉……

“直到三年后,我发现师傅跟其他王来往频繁,我很奇怪。因为师傅很宠爱我,命我与他寸步不离,但只有当这些王来的时候,他却让我回避。我从没去怀疑师傅的命令,也从没想过要去偷听,因为那时我已经成为遵守神规的木偶,每当那时,我只会去找河龙,如果,如果我有一次违反神规,去偷听,阇梨香或许……就不会死……”再次变得低哽的话语,带出了灵川深深的内疚之情,他闭上双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我在一旁停笔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恢复平静,隐隐感觉霸王叛乱的事与他无关,而是前任灵都王。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灰眸继续说了起来:“这一年,阇梨香没有来,我此时才知道,八王……开始叛乱了。而他们借的正是河龙的名号,他们造谣阇梨香入了魔,是河龙命令他们驱除魔女,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急急跑去询问师傅,却没想到,师傅……也是叛王之一……”

我在他的话音中,画下了他急急跑上天梯,天梯的末端,是浑身透着黑气的灵都王……

灵川的双眉紧拧起来,似乎进入了什么让他痛苦的回忆之中,他的双拳也开始拧紧,银发在月光中忽然丝丝游弋起来,宛如杀气正让他们苏醒。

“我不明白师傅为何要叛乱,他是河龙的使者,我们的任务只是侍奉河龙,我们的地位甚至是在王族之上,要权力又有何用?!而师傅……却说……”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气息也因为极度的愤慨而彻底紊乱。

见他的情绪发生了巨大的波动,我担心地握住他的冰凉的紧拧成拳头的手:“不想说就不要说了,等你心情好的时候……”

“不……我要说出来……”他气息颤颤地说着,抬眸哀伤而痛苦地看向我,“请让我说出来。”他眸光虽然颤动,但里面充满了坚定。

我看着他眼中终于涌出的万千情绪,我知道这件事是他重生,是他恢复所有人性的关键!它是药引,只要靠它,才能激发出灵川丢失的,所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对他认真点头。

他拧了拧眉,抿紧双唇再次努力平复自己,片刻后,他苍白紧绷的脸稍许放松,灰色的淡眸中也露出了深深的悲痛与自责:“师傅说我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圣洁之体,千年难遇,我的美和圣洁必须永远献于河龙,所以,他要得到阇梨香的长生不老的神力,让我青春永驻,永远侍奉河龙。”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我彻底目瞪口呆!

完全没想到灵都王的叛乱,是想让灵川长生不老, 永葆他的圣洁!

这是何等的变态!前任灵都王对圣洁之美简直是病态!

脑中不由浮现出另一个对圣洁也执着到病态的人——亚夫。难道亚夫对灵川的爱不是独占,而仅仅是爱他的美和圣洁,故而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甚至包括自己!

原来亚夫也是这样病态地爱着灵川的圣洁和美,与前任灵都王一样!

“是我没用,我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师傅,因为戒律不准我背叛师傅,忤逆师傅……”他哽咽地低下脸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银发滑落他的双鬓,遮住了他布满内疚与懊悔的脸。

是我没用……原来灵川这四个字是指自己从来没去尝试反抗。

“师傅知道我崇敬阇梨香,故意把我锁在他的身边,用镣铐把我和他的手铐在了一起。他带着我反叛阇梨香,他想让我亲眼看阇梨香的死,让我死心。直到涅梵他们冲入王宫,我才如梦方醒!”灵川的声音颤抖地越发厉害起来,灰色的瞳仁剧烈的收缩起来,宛如再一次亲历那段他不想回忆的痛苦的历史,他的手发颤地似是拿起了什么东西,眸光颤动地看着前方,“我从一具尸体上拔下了刀,从师傅的背后,一刀!刺死了他……”灵川像是彻底解脱一般,缓缓平静下来,双目却是再次变得无神和空洞,他又变成了以前的灵川,面无表情地呆呆看着前方。

我画画的手在空气中开始发颤,他曾经说他杀过人,原来……是他的师傅……他不仅杀了他的师傅,还砍断了他的手,是为从他身边挣脱,去救他的恩人……

“我砍断了他和我锁在一起的手臂,跑向王宫……”他呆呆地再次说了起来,“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阇梨香已经死了,她的神力涌入了我的身体,而我……却再也不能在祭拜河龙的时节见到她,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空洞,越来越无力,他呆滞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如同发条转到尽头的木偶,垂下了脑袋,呆滞地看着地面。

是阇梨香的死,让他的心也彻底死了。这才是我看到他时,觉得他只剩一个躯壳的原因呐……是因为他失去了所爱,他……自己知道他对阇梨香的这份感情的真正面目吗?

第四十章 用心去……

昨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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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爱上了阇梨香?”我轻柔问他。

他变得沉默,低下脸靠着石壁慢慢坐下,总是干净的银发染上了石壁青苔的青绿色,洁白的衣衫也因为泥土而沾上了污迹。

“我不知道。”他呆呆地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崇拜她,她也很平易近人,从没有女王的架子,我一直很怀念她教我游泳的那些日子。她每年只来灵都七天,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这七天……”

每年相见的日子只有七天,灵川长到大也不过十来年,他还是学徒,不能随意离开灵都,能见到阇梨香的日子也仅仅是数十天,可能连一百天都不到,而最后的那几年,他还要隐忍心里强烈靠近她的*,去强迫自己疏远她,这是怎样的痛?宛如把他们之间相连的情,硬生生扯断。这双残忍冷酷的大手,正是“圣洁”。

是因为痛到麻木,还是不想再痛而刻意让自己变得呆滞,去忘记那无法在一起的痛?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早就了如今这个只会发呆的灵川。

“她离开后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期待第二年的相见,我整整期待一年,只为再见她,直到……师傅说不可以……”他的眸光再次露出痛楚的神情,还有一丝隐隐的恨,“师傅让我远离阇梨香一分,我想见她的*就更强一分,随着我的长大,我对她的这份迫切的思念也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我知道她长生不老,我也知道她从不和男人结婚。她跟我说过,她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但是,我还是爱上了她……是的,那澜,我是爱她的。”这一次,他变得十分确定。在他认真说出这个结论之时,我的心却为他这份苦苦单恋之情而痛。

我缓缓蹲到他的身边:“知道她为什么不再爱别人的原因吗?”

灵川点了点头,缓缓抬脸凝望洞外淡淡的月色:“她说……她无法承受爱人一次次在她手中死去……”

我怔了怔,放落笔静静坐在了他的身边,挨在他的手臂旁,压住了他沾上青苔的银发和泥污的白衣。

“自己不老不死,爱人却慢慢老去,最后在自己的手中死去,要经历一次次生离死别。这样的日子……太痛苦了……”我哀伤地低下脸,阇梨香,你真是可怜,“即使拥有无上神力,却依然无法控制生死,这是最大的悲哀……”

“恩……”他低下了脸。虽然只有不一个字,却带出了他的沉痛与沉重。

石洞里慢慢幽静起来,微凉的风从洞口吹入。我缓缓靠在了灵川的肩膀上:“灵川,你有没有想过,阇梨香可能是喜欢你的……”

灵川在我的话音中惊讶地转脸,银发随他的动作晃动,在一阵微风中杨过的我的面前,微弱的晨光和月光溶在了一起,洒在他扬起的银发上,如同隔断时光流年的纱帘。

“如果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对你说这些。她对你的感情或许不是男女之爱,但也至少是喜欢之情。所以她在灵都的七天会来找你,教你游泳,带你摘果。告诉你她心里的秘密,在这里……留下你和她的壁画……”困意渐渐袭来,我在朦朦胧胧的晨光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是在我不能与她过于接近时,她说给我听的……”灵川的话音渐渐飘渺起来,“说完的时候……她会哀伤地看我一会儿,那时……我的心里会很痛,我想问她为何哀伤,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开口,我……真的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开口……”

“笨蛋……”我闭着眼睛呢喃,“她是在为你哀伤……好好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她是看着你变的,怎能不心痛哀伤?她眼睁睁看着你进入圣洁的牢笼……而她自己也在这个世界中,深受这个世界的神规戒律限制,无法拯救你,所以……她很哀伤……就像我了解你之后,心里也很哀伤……幸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可以拯救你……哼……你自由了……”

“那澜……”

“恩……”

“你和她……真的很像,不是涅梵的错觉,我也有了这种感觉……”

“哼……”他又在胡说什么?阇梨香可没有我自由……昏昏沉沉入睡之时,隐隐感觉到有人摘掉了我的眼罩,轻轻为我整理脸边凌乱的发丝。

阇梨香……你这五百年欠了多少男人的情和爱?你知道吗?

你一定知道,因为你知道还不起,所以在别人杀你之时你没有反抗,用死来还清一切。

阇梨香,拯救灵川是不是也是你的心愿?现在,我帮你完成了,你能帮我离开吗?

眼前的阳光渐渐明亮,金色的光芒从洞口射出,我挡住了眼睛看去,一个朦胧的黑影站立在其中。

“阇梨香?”一种强烈的感觉让我惊然起身,她慢慢走出了金光,依然是一身的银甲,卷发高高挽起,她更像是一名永远在战斗的女战士。

她对我露出了微笑,走到我的身旁,我看着她,她弯腰吻落在灵川的额头上,我立刻问她:“你喜欢灵川吗?”

她站起身没有回答,对我只是扬起淡淡的微笑。然后,她从我身边走过,走向了老白猿。

“你干什么?”我追上她,她走到老白猿的身边,轻轻抚过它的脸,老白猿在她的抚摸中缓缓醒来,在看到她时,立刻双眸湿润。

阇梨香微笑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惊慌起来:“不,你不可以带走老白猿!白白还需要他!不可以!”

她微笑地拍了拍老白猿的手,老白猿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安详地朝我看来,我含泪地看他,他要走了,他的大限已到,谁也无法阻止……

就像阇梨香只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手中离去。

泪水滚落我的双眸,我跪落在老白猿的身边,他朝我伸出手,我轻轻握住,老白猿却对我扬起安慰的微笑。

我的心好痛,即使只是照顾我一段日子的老白猿在离开我时我的心也会这么痛,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爱人的离去又是怎样撕心裂肺地痛?

我泪眼模糊地看向她:“你是怎么忍受这些痛的?”

她神情变得有些和灵川一样的呆滞,她微微垂眸陷入沉默。难道,也是痛地麻木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以前伤心的事了……”我擦了擦眼泪,看着她,发现她的花纹很破碎,断断续续。这很奇怪,每个人的花纹无疑是连贯的,就像大树成长一样,枝叶相连,而她却是断开的,如同有很多缺失了……

难道,缺失的花纹就是那些到了八王身上的神力?

她再次扬起脸,对我微笑地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按上我的心口,我疑惑地看她的手:“什么意思?”

她微笑地再用手指向我的右眼,然后坏笑地忽然朝我的右眼戳来。

我惊跳惊醒:“阇梨香!”外面阳光明亮,我右眼上不知是谁摘了眼罩,一时看得有些晕眩。

“那澜?”灵川似是被我惊醒,轻轻握住我的手臂,我立刻回神:“老白猿!”

我急急爬起从灵川手中抽走了手臂朝老白猿跑去,灵川也立刻跟我抛来。

我扑通跪在老白猿的身边,白白还睡在他的怀中,而他的呼吸正在慢慢消失。

灵川静静蹲到了我的身边,抚上了老白猿的胸口,淡淡低语:“他似乎快不行了……”

“老白猿……”我的泪水瞬间流出眼眶,哽咽地低下脸摇头,泪水滴落在他怀抱白白的手上,他白色毛发中的花纹正从他的身上缓缓漂浮起来,不知是我的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还是因为我左右视野不一样,我好像看到了两层花纹。

我立刻擦干眼泪,闭上左眼,此时,看得更加清晰,花纹真的是两层。

不,确切地说是活的,闪亮的花纹正从另一层平淡无奇的花纹上剥离,如同我们在底色上再覆盖其它颜色。

那层鲜活的花纹一点一点剥离他的底层花纹,悬浮起来,顺着他的指尖,找到了白白身上花纹的末端,然后,它像活物一样爬上白白的花纹,一点一点顺着他身上的花纹粘连起来,融为一体,白白身上的花纹,活了!

难道,这是阇梨香想让我看的?这是神力传递之谜?!

老白猿把自己的神力传给了白白,所以他可以放下一切安心地离去,白白成了下一任猴王!

阇梨香,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摸上了心口,她想让我用心去做什么?去看?去感受?还是去爱?

可是,如果我爱上这里的人,我岂不是离不开这个世界?!

她想让我留在这里?

不不不,不可能,阇梨香自己也想挣脱这个世界,她又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让我留在这里?

用心……用心……

阇梨香到底想提示我什么?

第四十一章 新的猿族之王

如果我说吃完灵川,灵川 ,亲们还想吃灵川吗?哦吼吼吼吼~~~~******************

用心……

用心……

忽的,我想起我刚到这个世界之时夜叉王修总是要挖我的心,好像从上面掉下来的人的心可以解除他们身上的诅咒,但修失败了,因为掉下来那个人同化了,切开来一切化作了沙。

涅梵当时阻止他挖我的心,也曾说说他们并不清楚神王预言中的心到底指的不是人心。

而现在,阇梨香把手放在了我的心上,是不是在提示我那个预言?

眼前白白的灵光和花纹开始趋于稳定,现在没有时间让我去想这些,要把老白猿的后事安排好。

灵川伸手握住了老白猿的手,静默地低下了脸:“以前阇梨香每一年来时,会去看一只白猿,所以我对这里的白猿,感觉非常亲切。”

“就是他。”我看向灵川,灵川微微疑惑侧脸看向我,我指向石壁上的其中一幅:“他就是阇梨香的伙伴,那只白猿。”

灵川的目光在我的话音中变得惊讶,他再次看向老白猿:“可是,他怎么能活那么久?!”

他也有了我当初的疑惑,我轻轻抚上白白的花纹,花纹在我轻柔的抚触中有灵性地贴近我的手心,宛如寻找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