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接话,苏良辰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前从没觉得这是个好规矩,可我现在想来想去,突然发现,古人这么做是对的,就是为了防止你这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倔孩子。”

我闻言大怒:“苏良辰,你别以为我们许家的女儿好欺负,你调戏完许来娣还敢来染指我,没门儿。”

“调戏许来娣?我的小招娣,怎么看都是你六姐调戏我好吧。可若是说染指你,我的确有这个打算。有没有门呢?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卑鄙无耻。”

“嗯嗯嗯,英雄都短命,我要那么高尚伟大干嘛呢。招娣啊招娣,你不依我后果很严重啊。”

苏良辰愉悦的踱步向前,扭过头看我气的有些扭曲的脸,笑道:“我跟你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赢了你嫁给我,输了我倒插门,怎么样?”

10斩草除根

我回到家的时候,许来娣连饭都吃好了,可见苏良辰当初到底安得什么心,可谓满肚子坏水。

他把我送到门口,将提了满手的沿途的收获都交给小厮,末了非常风度翩翩的朝我挥了挥手:“招娣,愿我今夜能入你美梦。”

我浑身一抖,拎着裙子落荒而逃。

这苏良辰果然不是一般货色,比较许来娣的无耻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来娣根本就是毛脚的小妖,而苏良辰却是道行高深的千年老怪,因为他除了无耻,还兼备死不要脸和卑鄙。

许来娣拿了根黄瓜悠哉的走在廊子里,见我回府,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可以照亮整个黑夜,让它宛如白昼。

“招娣,你跟苏良辰有一腿?”

“没腿,我身家清白,不要侮辱我。”

“啧啧,苏良辰又什么不好,家世好,票子多,见识广,可谓良配。”

我斜眼:“既然是良配,六姐何不跟他配成一对,岂不是天作之合?”

许来娣摇头尾巴晃,一屁股坐在栏杆上:“非也,非也,你六姐我对苏良辰那种伪君子不来电,我是瞄准了那个威风凛凛的杨胥,就是那个杨捕头,你看见的,多么英俊魁梧,哪是苏良辰那种娘娘腔小白脸可匹敌的。”

说着还用咬了一半的黄瓜指着我:“像你这种闷骚的,就适合苏良辰那种死皮赖脸的,你们是绝配。”

我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就走,许来娣这拿着半根黄瓜满走廊的追我,边追边喊:“招娣,招娣,你生什么气,你不要苏良辰我到时候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但不管是谁,都肯定不是丁墨谙,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的。”

我脚下生风,对身后的许来娣置之不理,可刚走到亭子拐角,见二娘迎面走来,一见是我,赶紧上前:“招娣,你娘找你呢,你快去。”

“找我?”我一怔,见二娘有些为难,她把手里的灯笼交到我手里:“许是因为苏家公子的事吧。”

我点点头折身往我娘的房间走,推门的时候,我娘正坐在桌子上唾沫四溅的跟一个女人说话,听见声音,女子抬头,我一愣,脱口:“大姐?”

大姐简直就是我的娘亲的翻版,而且是翻得无以伦比的正宗,但大姐生性懦弱,是地道的贤妻良母,平时里说话也很轻声细语,不过我见到大姐的次数不多,我生下来那年,大姐已经出嫁了,我的侄子都已经二岁了。

大姐不经常回娘家,每次回来都不敢待久,婆家人对她并不好,虽然她嫁入的也是邻镇的大户人家。尤其在大姐夫去世之后,大姐在婆家的境遇更差,我娘咬牙切齿的要给被欺负的大姐讨个公道,却都被大姐给拒绝。

以和为贵,这是大姐嘴里最常说的,可我总觉得,大姐这不是求和,倒像是忍气吞声,事实上就是如此,即便大姐生出了个带把的,也不见得就能站稳脚跟,挺胸做人,参看我娘就知道。

女人的地位很多时候需要通过武力来争取,盲目的求和下场一般都不好看。

另外一个生动写实的实例就是我四姐,她岂止是延传了我娘的容貌,她是将我娘骨子里泼妇悍妇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于是,来娣说,性格决定命运,我认为的确在理。

我大姐泪水涟涟,我娘则是满脸怒气,扭头看我的时候,我心尖不由一抖。我娘面孔黝黑,生气的时候眉毛高扬,有种庙里面护法金刚的威武劲儿。

“招娣,我问你,今儿来娣怎么是自己回来的?为什么苏家公子送你回来?你们到底在搞些什么?”我娘嗓门很大,她一怒,满园皆知。

“六姐的轿子不给我用,我出来的早,苏府的轿子全都派出去了,于是苏公子只好送我回来。”

我娘蹙眉,横肉一颤:“招娣不要跟你六姐参合,我好不容易找个她中意的男人,准备让她过两个月嫁出去,不容任何人给我捣乱,不然我一定不饶。”

说着猛地拍了拍桌子:“要不怎么说生女儿就是不省心呢,你看看你二姐,你四姐,你五姐,各个嫁的都好,给我这个做娘的省了多少心,再看看你们几个,真是让我死都不得瞑目啊。”

说到伤心处,我娘最爱用掐着手绢的手握成肥拳,然后十分用力的狠敲自己胸口,发出闷重的“嗵嗵”声,让人见之胆寒。

我生怕那一拳落在我身上,一定会让我血溅三尺,我微微后退:“我不会的,娘且放心。”

我娘几步上前,狠狠扯住我胳膊,不由分说把我揽在怀里,用她磅礴的胸,闷住了我的脸,刚刚强硬的口气略变温柔:“我的小招娣啊,娘多喜欢你,你可是娘最小的女儿,但凡有好的,娘都会留给你的。只是你那猴窜一样的六姐实在让我太头痛了,我是绞尽脑汁啊,这十九年过的真是痛不欲绝啊。”

我有点窒息,挪了挪脑袋,开始分析我娘这一番话的用意。

知母莫若女,许来娣的狡猾,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从我娘那里延传而来的。信我一句,以我娘多年驰骋于屠宰业的心狠手辣的程度来说,六亲不认这一点,已经做到无比的炉火纯青了。

她嫁女儿的方式,简单说来,跟卖女儿没差。我眼看几个姐姐嫁人的时候,哭的最惨的,既不是我姐,也不是我娘,而是我爹,那简直就是肝颤寸断,死去活来。

“招娣啊,你可千万别跟你六姐学,你若是让娘也那么操心,不如一刀了结了娘算了。”我娘在哭,用着唱大戏的语调,在我耳边念叨,然后我大姐很快就投入到触景生情的行列,陪着一起掉眼泪。

我梗了梗,听到了我娘的正文:“这不,我跟你二姐说了不下一百回,你二姐为难的要命,拖了不知道多少人,终于跟京城里的胡家沾到些关系。所以好说歹说,才劝得胡公子去探望他表兄,顺便也来我们奈良县看看。”

我眉梢抽搐,无言以对,没想到二姐的手脚真快,我正在想着办法死皮赖脸的留在府里混吃等死的时候,早被她跟我娘惦记上了。

你不能说姜还是老的辣,该说,人还是老的滑,许来娣不是对手,但我娘的确是个值得严防死守的对手。

我抬头,我娘脸上干爽极了,根本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她把手绢往我脸上挥了挥,浓重的花香味让我忍不住一个喷嚏。

“那个马婆子翠嘴长脸短的,指望她不如指望院子里那头不下仔的母猪,什么刘家嫌弃我们招娣,老娘还没嫌弃他儿子喝药当喝水,拉屎没有劲儿呢,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狗屁。

去他娘个腿儿吧,这回他乐意,娘还不乐意了呢。”我娘如拎小鸡一般把我摆在面前:“给我挣点气,回头乖巧

点,把那个胡公子轻松拿下,让老刘家瞪大狗眼,追悔莫及吧。”

我想了想,开口问:“娘,那胡公子人在何处?”

我娘喜笑颜开:“今儿到我们县上了,就是那个旺鹤楼啊,住在那了,你二姐说,明儿就带来家里给你们见见面。”

我一悚:“明儿?娘,其实没那么着急。”

“着急,着急,我这不想着最好能把你跟你六姐一起嫁出去了吗,双喜临门,多大的好事。”

我终于懂得,内斗是不解决问题的,比我跟许来娣明争暗斗,甚至机关算尽,其实我娘和二姐才是幕后黑手,她们不是要算计我,或者许来娣,她们这是准备斩草除根,宁杀勿漏啊。

我从我娘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顿觉通体不爽,我不是案上的猪肉,但我似乎已经明码标价的被我娘挂在钩子上,准备出售。

想想半口气刘公子,不要脸的苏公子,然后我对公子二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排斥,细细想来,这种排斥应该叫做道貌岸然后遗症。

我左思右想,在整个王府,能对抗王芦花的淫威,除了许来娣这癫狂人物,再找不出第二人,于是我再一次找到许来娣,商量不想在沉默中灭亡的反抗对策。

我进门,许来娣仰躺在靠椅上,原本她手里的半根黄瓜正以千刀万剐的姿态贴在她脸上。

“许来娣,我们遭殃了。”

“咋了?”

“我娘给我找了个远道而来的男人。”

许来娣不惊涟漪的问:“呦,可怜我们苏兄了,看来在这里,新时代的人类未必玩得转啊。”

我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娘让我们下月一同出嫁,是二姐的主意。”

对,我二姐是个蛇精托生的,这是许来娣给她的评价,她还说我娘是蛇精身边听话的蝎子精,然后她又说,傻了吧唧的几个葫芦娃就是我,我爹,还有我们其余几个姐妹。

我自然不知道这比喻是什么意思,后来许来娣仔细的解释一番,蝎子精的作用就在于,显示出蛇精的狡猾黑心,而蛇精存在的意义也在于凸显出蝎子精没头没脑,言听计从。

我懂了,深表赞同,我娘对二姐的信任是有理有据的,在我娘看来,生不出一儿半女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能颠倒乾坤,连带着把你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一块倒转过去。

很显然,我二姐成功了,最毒妇人心,说的正是她。

许来娣一惊,猛地坐起身,黄瓜片震落四处,她睁大眼,定定看我:“招娣,我们只是自相残杀啊,许兴娣这个小妖妇,这是往死了逼我啊。”

我点头:“那胡公子明儿就到王府来,我现跑都来不及,不过我也不打算逃跑,我娘是何等人物,恐怕早就让人看着大门了,尤其是你,许来娣啊,你是个必须严防死守的对象。

就像我娘才跟我说的,这十九年,你让她痛不欲生。而二姐多聪明,懂得什么叫瓮中捉鳖,她不仅要捉住你,还要清蒸了你。”

许来娣闻言大怒,一掌狠狠拍了下去,很有我娘的风范,她咬牙:“老娘宁死不屈,非杨胥不嫁。

我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生男的叫杨过,生女的叫杨不悔。

许兴娣她甭以为她心狠手辣,我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不会屈服。

赌上王芦花的超大红肚兜,还有许之远的大花裤衩,我绝对不屈服,绝不。”

11公子吓人

我娘的大红肚兜,或是我爹的大花裤衩,被许来娣拿出来发誓祈愿,但作用为零,第二日陈妈让我出门迎客的时候,许来娣还在睡大头觉。

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我咬咬牙,带着冬儿跟在陈妈身后往大厅里去。帘子被掀开,厅室里挤满了人,我抬头看一眼全场,浑身一抖。

坐在上座的白衣公子应该就是所谓的胡公子,他与我娘相见恨晚的攀谈着,两人颇有些相似,不止是性格,还有品味。

我娘皮肤黝黑,但她最爱桃红的衣裳,每年必要做一套新的,绣上大朵怒放的牡丹,显得她的身体更加臃肿,尤其是那张脸,有些肿胀,黑的发光。

那胡公子白衣穿的飘逸,前提是你不要看他的脸,他有着跟我娘异曲同工的黝黑,也有着似乎绞尽脑汁让自己看起来更黑的穿着。

人人都希望瑕不掩瑜,但他们貌似喜欢瑜不遮瑕。

二姐见我过来,赶紧上前扯过我胳膊:“表弟,看,这就是我七妹,标致吧,人乖巧的很。”

胡氏公子扭过头,三角眼一眯,努了努嘴:“原是以为表嫂的妹妹会跟您一样美艳呢,您的七妹倒是稍弱了些,倒也清秀。”

我眉梢微动,微微俯身:“小女子许招娣见过胡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度翩翩,名不虚传。”

我起身,抬头,看见胡氏公子正对着我刚刚一翻极度违心之论发至肺腑的欢天喜地,他咧嘴一笑,厚嘴唇里乍然蹦出一颗大门牙,好长,像只兔子。

我嘴角抽了一抽,再俯身,低头之际,心惊胆战,生怕嘴角的肉抽的回不过正常位置。

“七小姐客气了。”

胡公子上前扶我,一股子浓重的熏香味道,抢得我鼻子痒,呼吸困难。眼光一扫,看见他腰间挂了两大串饰品,似乎都是好东西,玉佩之类,成色极好。只是一下子带这么多,看起来更像是东大街门口摆摊子的阿伯。

“七小姐唤我胡梦龙就是,我也唤七小姐招娣,既然大家都是亲戚,不必那么客气。”

王府上下都围着这么个黝黑面孔,兔子牙的公子哥打转,尤其我外公,气粗声高,跟着我娘一起,饭桌上划起拳来,倒是我爹还算收敛,我突然觉得,秀才也是有秀才的优点的,我转念,就那么自然的想到了丁墨谙。

饭吃了一半,酒瓶子空了三个,我外公面红如关公,撸起袖子,单腿踩在凳子上,高声嚷嚷:“一见胡公子言谈举止,就知道是个人物,他日一定错不了。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王屠子第一个佩服。”

胡梦龙眉飞色舞,举起酒杯:“我们胡家家大业大,在江北那几百亩的地,种的都是药材的,每年还要走到各地去收药,对付那些狡诈奸猾的农户,必须要有点气势,更要有点手段。

像是京城里的药铺基本被我们胡家一手包办,两间珠宝铺子,三家当铺,就连京城最出名的园外楼也是我家开的。不瞒你们说,我家一年到头,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我,从早到晚都没个闲,累煞人也。”

我耸眉,嘴角微微上挑,看那胡梦龙应该不是醉酒,而是真心实意的来显摆自己家业来了,他仰头,一口闷了所有酒,咂咂嘴,微微扯了嘴角,那颗大门牙立即跃然脸上,乍一看,在灯光的反射下,有刺眼的雪亮划过。

“可不是,外公您都不知道,胡家在京城,绝对是响当当的名号,当初我们家老爷去京城的时候,要不是靠着胡家的帮衬,什么事都难办,到底还是要有个靠山才好办事。”

二姐眉眼带媚,举起酒杯:“表弟乃胡家后继人才,表嫂在这里先敬你了。”说罢眼色一收,杏黄色的锦袖掩了半张俏脸,微微抿了一小口。

胡梦龙见二姐撩人姿态,有些眼直,那三角眼略有睁大,看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丛生,说这种人不好色,掐死我都不信。好色也不去说,但说这种□到不顾廉耻的程度,以后□家族也是有可能的。

我顿时觉得桌子上的菜让我倍感饱足,看见胡梦龙这个人,我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反胃。

“老爷,老爷,你看看胡公子,是不是一表人才,世间少有?”我娘拱了我爹一下,我那瘦弱的爹猛地一晃,脸有难色的摸了摸稀疏的胡子,斟酌着开了口:“早闻公子府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想必公子应是阅尽群书,非凡人可及,请问公子可曾读过什么…”

我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身子又是剧烈一抖,而后被旁边的二娘连忙扶住,我爹的脸骤然白了白,瞥了我娘一眼,一个大急转弯:“可曾读过,可曾读过,读过一些帮助公子料理账务的书籍?”

我爹转的很硬,但毕竟也是好不容易的转过去了,估计被我娘掐的太狠,已经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了。

“老爷哪里的话,您看看胡公子这聪慧的模样,不俗的谈吐,哪里用看什么账务书籍,一定是生来就带着他人不及的天资异禀,瞄上几眼也就全懂了。”我娘腻笑,瞥了瞥我爹,逢迎之意让人为之咋舌。

我爹被逼无奈,只能跟着违心附和:“就是,就是,胡公子果然是无师自通的人才,少见的人才。”

胡梦龙肯定是大字不是一箩筐的庸才,不然也不会把我爹被逼供的台词当成补药全部喝进了,那眉眼得意的,让人无法言喻:“虽然许老爷说的确实如此,还是让晚辈无颜见人,贻笑大方,名不言顺了。”

我爹的演技显然没有我的好,听见胡梦龙的词不达意,还企图堆砌成语,自然是难免蹙眉瞠目。

“不瞒你们说,连皇宫里的公公出来采办,也是先问过我们胡家的店铺,我们准备好了之后,公公连看都不看,直接让人送进宫里的,你们说说,我们这关系,他在皇上面前的好话,自是不会少说的。所以呢,公公曾直言,说我们胡家的富贵荣华,那都在后面等着呢,几代都享不尽的。”

他刚说完,瞥了我二姐一眼,相当暧昧,正在这时,帘子又响,一抹紫色衣袂入眼,浓眉大眼的人儿站在帘子边,也有一番美妙滋味。

胡梦龙的眼光掠过我的脸,直直冲向我身后的许来娣,那眼神已经超越了□这个词所能表达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有惊为天人那么光明正大纯洁无暇。

他眼泛滥着癞蛤蟆看见天鹅的□裸的透视,似乎想把许来娣的衣衫原地扒光,然后好生用眼睛,把她的身体,一寸寸一缕缕的吃抹干净。

我冷战四起,闪身往外让了让,好让许来娣见识一下胡梦龙满脸猥琐的表情,外加让她雷劈般惊醒的大门牙。

许来娣入座,拿筷子的手不负我期待的一抖,脸上带笑,却从牙缝里嘀咕:“我的妈呀。”

外公的简短介绍之后,颇为有意的话锋一转,急迫的把我有的没的全往胡梦龙耳朵里灌,像是想生生的把他投放在许来娣身上的目光活活掰到我身上一样。

但他们失败了,终是小看了胡梦龙死皮赖脸的程度,或许是高看了我若有似无的人格魅力。

饭用大半,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苏公子人已到。我娘乐得不拢嘴,忙不迭的挥动粉红色的帕子让丫鬟把苏良辰给招进来。

原来,美好是需要用糟糕来映衬的,我突然觉得,平日里总是爱穿的跟只青虫一样的苏良辰,今天怎么就这么顺眼?

人果然是俊逸风流的,仪态也够翩翩,确是个赏心悦目的男子。于是我第一次愿意正视这个魔头,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朝另一边的胡梦龙转过我尊贵的头。

苏良辰大方而得体,也十分得外公和爹娘的喜爱,他跟胡梦龙的类型不一样,胡梦龙算是跟外公和娘臭味相投,而苏良辰应该就是粗俗而无知的他们偶尔羡慕一下天人。

许来娣倒也精明,见丫鬟拿来凳子,利落的将我和她之间的位置让开,丫鬟一愣,瞥了一眼许来娣,还没开口,就听她道:“放在这就好了。”

苏良辰自然而然的让人以为他是我们许家的儿子,他落座,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哇,真的很提神。

“在下苏良辰。”苏良辰拱手,先敬一杯,胡梦龙连起身都不肯,黑里透着紫红的脸稍有不屑,扬了扬杯子,算作回礼。

席间又开始大声交谈,嬉笑,苏良辰侧眼看我,颇有些煽风点火的道:“原是这大板牙,包公脸的爷儿是给你准备的?啧啧,七小姐真是苦命啊,这个还不如那个丁墨谙,至少丁墨谙长了个人样。”

我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声细如蚊:“笑我不如笑你自己吧,你就等着娶许来娣吧。”

我伸手,准备夹一块红烧肉,却被苏良辰更快一步,他夹过肉,笑容满面的放到我碗里:“错了,错了,我不愁这个,因为你六姐自己更着急,她一着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劳我忧心,倒是七小姐你,该想的可是不少。”

“你又怎么知道胡梦龙会愿意娶我?”

“能来,说明有意愿,你二姐嫁人了,许来娣不会轻易妥协,到时候逼急了,她能上树。倒是你,这个胡公子娶你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下个月再纳几房美人进门伺候。

胡家家大业大,多你一个吃不穷他。到时候的你,就真的被当成菩萨供起来,吃吃香火,念念佛经,一年半载的都看不见他到你房里去一趟。”

我咬牙,不否认苏良辰说的是有些道理的,若是胡梦龙娶我,估计我外公和我娘倒搭都乐意,所以所有的就决定性就在于胡梦龙一人,可他娶个女人回家,就跟大街上买幅画没差,左右都是挂在那,爱看就看,不爱看不就看,完全没有任何让他觉得麻烦的地方,我仔细一想,发现我现在的处境的确十分危急。

“招娣,要不你想清楚了给我个准信儿,说不准,我能将你救出苦海呢。”苏良辰挑眉浅笑,样子十分狡猾:“怎么说,我也比他赏心悦目,你就不怕晚上起来上厕所被他吓死。”说完扭过头,朝胡梦龙笑笑,还低声的嘀咕:“这脸怎么能长成这样,也太不容易了。”

“哎哎,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干嘛。”许来娣探过脑袋,满脸愤恨:“苏良辰,我通风报信儿让你来,可不是让你卖笑来着。还有许招娣,你别不着急,你看看那胡梦龙,你要嫁给他?我要是你,回房马上就去上吊自杀。”

我娘见我们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心中似有狐疑,不时瞥过眼来,面色相当不善。

我坐直身体,轻声道:“大家注意了,王芦花起疑了,此事事关重大,我们稍后从长计议,切勿打草惊蛇,尤其是王芦花还有许兴娣。”

“呵呵,好玩,的确好玩。”苏良辰嘴角衔笑,随口跟着应和。

“很好,许招娣,你终于上道了。”六姐接着苏良辰的话,松了一口气的道。

12梦龙有情

许来娣在对面那猥琐□的胡梦龙热情如火的注视中,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用完了这辈子最让她胃疼的一顿饭。我虽不被注视,可我有未来命运堪忧的包袱,这一顿饭,也吃得我五脏俱疼。

用过饭之后,六姐嚷嚷回房看书,苏良辰还没等做选择,我娘一把推过他,差点把他推个跟头,一面眉梢眼角都是笑的说,一面忙不迭的推着苏良辰往前走,生怕他被许来娣给落下了。

我感到情况不妙,正想着不着痕迹的慢慢隐没在混乱之后,没想到我二姐面如桃花,朝我扭扭走了过来:“招娣,来,跟我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她却更上前一步,捉住我胳膊,直往前扯:“害羞什么,这胡公子人有趣的很,你们相处久了,自然会喜欢上他的。”

见没人看过来,二姐朝我身边凑了凑,低声细气:“招娣你可不要跟来娣那么愚蠢,好男人就是这样,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信二姐一句,这胡梦龙绝对比那刘家药罐子强得多,别说整个奈良县无人可及,就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

“二姐,其实…”我话还没说完,二姐急忙道:“要不是我早许了你二姐夫,这美事我可是当仁不让的,既然我赶不上这美事,自然也不会便宜了别人,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咧咧嘴,想说的话悉数吞进肚子,我放弃了,对于执着的二姐,我发觉,所谓的道理只会让她更加疯狂,坚决的抵抗会让她更加变态,于是我采取装模作样,混淆敌方注意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