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忽略了一个问题,苏良辰跑得用脚,但花如雪飞着过来,连脚都省了,就速度上说,一点可比性也没有,我们落入敌手的时候苏良辰吓得正抖腿。

“罢了,如果是*上□的话,你且忍忍过去就是了,我保证不看你受辱的过程,权当你这是身不由己,保全大局,决意不会责怪你的。”

苏良辰不接受我体贴入微的安慰,扭头朝我嚷嚷道:“我岂能白白给这妖妇糟蹋了去。”

我瞪了他一眼:“演的真假。”

穴道给花如雪解开了,她朝着我媚笑,我这头看的心里发毛,其实我这人的气节风骨之类比较缺无,如果花如雪非要男女通吃,我也认了,但问题不在于这,我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更狠毒的诡计在里头,或者,她也打算喝一口用我熬的神汤尝尝味儿?

她朝我走近,我便往后退退,苏良辰硬着头皮挡在我前面,大义凛然道:“你拿我开刀就好了,放过她。”

我配合的点点头:“是的,是的,就他吧,他比我好用多了。”

苏良辰恼了:“许招娣…”

花如雪笑靥如花,一双玉手软若无骨的朝我手腕探过来,边道:“让我来瞧瞧,看为什么颜如玉要暗地里囚着你,看他背着我又干了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好奇的…”我话没说完,一股厉风直冲我面颊而来,我下意识的扭过脸往旁侧躲了一躲,厉风径直抽上了我手腕,花如雪倒是动作快,利落收手,因此躲过一劫,而我结结实实的挨上那道劲风,疼得我咬牙切齿的。

“不合格,许招娣你这最简单的一第层还要练到猴年马月去?”随声而来的是一道飘飘然身影,暗红的袍子给晨风吹得浮若悬云。颜如玉从天而降,足尖一点我肩膀,力道正好将我往后推开,他自己则正好落在我跟花如雪之间。

花如雪笑道:“怕什么,我也不要她的小命,我只不过是帮她看看。”

“你想知道什么,不如来问我,岂不最方便?”

花如雪媚眼如丝,划过我的脸,道:“你的徒儿到底中了哪种蛊毒?你的教奴又是哪种?”

说罢出手极快,一把扯住苏良辰的袖子咔嚓一声扯断成两半,随即听见花如雪大笑:“原是个假的,颜如玉,倒是你拿着他糊弄我,还是你也被别人给糊弄了去?”

我再扭头一瞧,顿时傻眼,因为苏良辰背着我跑了许久早是出了一身的汗,入教时候颜如玉曾让我给其余几人服下动过手脚的蛊毒以掩人耳目,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全信他,以至于出了个下三滥又没含金量的办法,将口服改成印花,其实那些所谓的图印都是画上去的,苏良辰一出汗,他手臂上的印画算是毁了,真假一目了然。

颜如玉的目光凉如冰,慢慢从苏良辰的胳膊上转移到我的脸上,半晌,他冷冷吐出几个字:“你骗我。”

花如雪似乎格外喜看热闹,尤其是这种别家后院失火的精彩大戏,于是操手站在一边风凉道:

“颜如玉,你我都是魔教中人,自小看的学的跟他们从来就不同,你现下这是发哪门子傻,容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把你给左右了去。眼看没多少功夫教主就要出关了,你可表现的机会不多了。”

颜如玉不言语,只是死死盯着我的脸看,像是我的脸上写着他解药的药谱一样。

“你若说你这徒儿不是真人,我也就不再找她麻烦,可我也得提醒你,你这毒若是不早点解了,怕是即便中秋你拿到了解药也活不多久了。”花如雪又笑:“我瞧着这男人面相之色就知道他没种蛊毒,所以我能注意到你这徒儿,你也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吧。”

“她不是真人,我验过。”颜如玉冷声道,转而面过花如雪道:“既然有言在先,时间也所剩无几,那你便不要浪费些无用的功夫在我身上,做你的正经事去吧。”

花如雪只是笑笑,也没多为难,转身走了。

等着花如雪走到没了影,颜如玉才冷漠的跟我道:“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总不会学乖。”

我和苏良辰被颜如玉带回地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穿着跟我一样的袍子没错,一男一女也没错,可他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此时正窝在一角哼哼唧唧。

我瞧了又瞧,一双眼越瞪越大,猛地跑上前去大喊:“来娣,是不是你,来娣。”

果然,其中一个体型偏小的人摇摇晃晃抬了头,朝我含糊的唤了一句,而后又无力的瘫软下去,我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但我认出那人就是许来娣。

“颜如玉,你这禽兽。”我转而冲上前去,死死扯住颜如玉衣襟,大声吼道:“颜如玉,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颜如玉脸色铁青,一把扯掉我的手,表情阴鸷道:“是我做的如何,你又能把我如何?”

苏良辰生怕我惹急了颜如玉遭了黑手,遂拉扯我:“招娣,你别急,先去看看来娣再说。”

我想我这十六年人生里,应该不会再有那一刻像此时此刻一样,表情变化如此之多端,我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企图一拳打掉颜如玉一嘴的牙解恨,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从指甲刻进皮肤的疼痛,到慢慢舒展之后手指的麻木酸涩,一时间似乎所有从前看不开想不透的事,一下子便清清楚楚的了,再不用我费心,也不会再让我纠结迂回了。我只是不甘,不甘有一些无辜的人被我牵扯进来,这才是我真正的痛脚。

我看着颜如玉的脸,突地咧咧嘴笑了:“你说我是什么真人我就是,让我熬什么汤我也没意见,我都可以听你的,只有一个条件。”

颜如玉听完我这句话,诡笑道:“你都已经这副光景了还逞什么英雄?人本来都自私的,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可不止只有夫妻,你说我现下敞开了大门这里的其余三个人还能留下谁来陪你?看着你姐姐还是你男人,能跑的跑,能爬的爬,我的小招,你要不要领教一下你的亲情和爱情的本来面目?”

“你…你…你…”角落里传来来低喘息的声音,话已经说不利落了,我们扭过头去,听见了来娣的下半句。

“你…你大爷的…颜…如…玉…”

我蹙眉,扭头跟颜如玉对眼:“那你开门吧,让他们跑的跑爬的爬,然后我就彻底看透人世,继而不愿无悔的给你做汤喝这不是皆大欢喜嘛。颜如玉,其实你没必要非得如此,人间总有丑陋的一面,但也不完全都是丑陋,试问你当初跟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真心真意的用过真感情吗?”

颜如玉愣了愣,狠狠道:“没有。”

我撇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我宁愿做成汤给你喝救你命,也不要白白便宜了花如雪和吃人老头儿,你反正囚着这三个人也没用,他们也不是真人假人的就算你积德放了他们吧,权当你我相识一场,给我留点念想。”

“招娣你疯了。”苏良辰死死拉住我的手,怒吼:“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来…”我抚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是吧?这句话许来娣小时候都说烂了。”我甩了他的手,若无其事的看着他:“苏良辰,我第一次觉得你家祖业真是务实又有用,左右我将来也只剩一把骨头了,捡个上好紫檀的小木匣子就给我用吧,反正也没多大千万别舍不得,我也就死这么一次。另外你得把来娣跟杨胥带下山去。”

“你胡说个什么,谁允许你死的。”苏良辰朝我瞪眼,又向颜如玉问:“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但不管中了什么毒总会有解药,我可以答应你,天涯海角,散尽家财也都必定会给你弄来解毒。左右你也只是求解药而已,犯不着非得弄死我们几个。”

颜如玉挑眉:“你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良辰道:“你可以在我身上下蛊毒,我要是不能按时给你找到解药你就不给我解蛊毒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也不可能当成玩笑。”

“你乐意是你的事,我凭什么要接受?”颜如玉直截了当拒绝。

“你…”

颜如玉一手擒过我手臂,苏良辰见势忙拦阻,可颜如玉毕竟是练家子,一脚过去,苏良辰就被踹进了牢房,摔得七荤八素。

“你们不走是吧,那就在这里等死吧,奈何桥上千万别着急先走,等凑齐了人数一起走才好。”说罢,扯着我胳膊往外拖:“你安分点,我不为难你。”

颜如玉坐在我对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冷冰冰道:“吃饭。”

“我能问下我还能再吃几顿吗?”

颜如玉自顾自撩杯饮酒,不苟言笑且置身事外:“你若聪明乖巧再吃个五七十年不成问题,如若你蠢钝,很有可能就没剩下几顿了。”

“五七十年?不拿去熬汤了吗?”我纳罕。

颜如玉眼皮子不撩一下,似乎再嘲笑我蠢一样不屑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熬汤了。”

“那来娣她们呢?”

“看你表现。”

我心里有不祥预兆,总觉得颜如玉心里的所谓“办法” 不像是什么好事。我只能祈祷千万别是被我猜中的那个损招。

果然,晚饭过后,颜如玉将我拉到床前,床上放着一推白色东西。我瞥了一眼,格外平静的跟颜如玉道:“你还是把我送去熬汤吧。”

颜如玉蹙眉:“这比让你死还难?”

我撩眼:“你让我浑水摸鱼,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左右落在那老东西手里也得一死,何必被掐得鬼哭狼嚎,踹的龇牙咧嘴的,死的那么难看?”

颜如玉不耐:“我不会让你送死,你只管混进去偷东西就成。”

我终是逼得颜如玉不得不说实话,遂微笑看他:“小玉,我偷到东西了,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好不好?”

颜如玉似乎根本想不到我说出这话,着实愣了半晌,又狼狈拒绝我:“许招娣,你这人真是不懂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活该你被出卖。还有,你朝谁叫小玉”

我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问题不在于谁去偷,在于配合无间,偷东西也没多大不了,重要的是得保证我人身安全。”

“听说你活不多久了?”我斜眼撩过颜如玉的脸,绝不透露半点情绪问。

颜如玉亦是表情皆无的回了我一句:“我死不死管你什么事?”

我不甘心,又问:“那要是我没偷着解药怎么办呢?”

颜如玉抿嘴一笑:“那就黄泉路上给我做个伴儿吧,免得一个人上路太孤独。”

我耸耸眉,没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无声,气氛有些凝重。

没了没多久,颜如玉站起身挥手落下帐帘,背过身去对我道:“快换衣服,月上中天时候教主就要出关了。”

我扭捏道:“容我问问最后一个问题,来娣他们如何了?”

颜如玉冷声道:“他们没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得到答案我开始窸窸窣窣的在床上换起衣服来,这衣服很短,上身的部分只是白布绕着胸口缠了一圈,露出肩膀和肚子,下面是一条白色宽裤,头发高高竖起,末了将一张脸涂地跟吊死鬼那么白漆漆的,另配一张挡脸的帕子用。

临走时候,颜如玉一字一句交代:“教主闭关的房间里有很多瓷瓶,每个瓶子里都有毒虫,但所有毒虫中只有一条是绛紫色的,约莫有拇指粗细,它就是我的解药,你要拿到的东西也就是它了。到时候我会跟花如雪缠住教主,你只管动作迅速帮我找到那个瓷瓶子,我到时候自然放你们几个下山,若是找不到,你们就谁都别想活着离开囫囵山。”

我死其掰咧的点了点头,又听他道:“没上前的时候老实躲在那一群女子之间混着就成,切忌不得东张西望,也不要闲来无事做些无聊的事,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废话,记得动作利落一些,教主功夫很高,你若是蠢的跟猪一样,我也护不了你。”说罢,朝我胸部看了几眼,蹙眉,指着我胸口道:“你缠的这么松是打算掉下来给谁看?过来,我帮你再重新缠几圈。”

我深切怀疑颜如玉是我上辈子的亲爹,我看他帮我胸口上缠白布的时候,咬牙切齿往死的勒,像是准备我把活活勒死。他缠好之后我试着走了几步,顿感呼吸困难,行走不易。

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朝我脸上丢过一件袍子:“晚上冷,先穿上,等到了地方再脱。”

也许有一种人一辈子也学不会坏,尽管他故作很坏,仿佛就是一个真的无恶不作又狼心狗肺的人,说狠话,做坏事,有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很一张凡人不恨他就闹心的嘴脸,比如现下的颜如玉。从前我觉得他本就是个天生散漫又不着调的人,他就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活着,受不得半点约束。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与我的性子不谋而合,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好恶无限变形的,好与坏,没太明显的界限,自私或者伟大,也没有定性可以寻,简单说就是心情决定一切,兴趣指导未来。

来娣曾经这么对我说:“招娣,其实,不是所有流氓都是外向型的,也有你这种憋屈又低调的,但不管怎么说,流氓就是流氓,只不过耍流氓的手段存异而已。”等她见过颜如玉之后,她终于感叹道:“招娣,恭喜你,千山万水的终于找到组织了。”

我跟颜如玉的确像,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表里不一,一样的放荡不羁,只不过,我是闷骚,他是明骚,我比较隐忍,他太疯癫而已。

“记得,别说话,跟着走就是,等着教主一出关我们伺机动手,基本没你什么事,你瞧着我往哪带,你就往哪跟,房间里的瓷瓶很多,你打开看的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

话说三千六,到最后还是得临场随机应变才行,我是跟着颜如玉从吃人老头闭关的密室后头绕过去的,此时,密室前面不远处早是汇集了许多教众,手持火把,将夜晚照的恍如白昼,所有人都排的整整齐齐,正准备恭迎教主大驾的。

“我待会儿要过去迎接教主,你就等在这儿,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应。”

我点点头,颜如玉又看了看我,嘱咐:“你自己千万小心。”

我想了想扯住颜如玉袖子,眼神格外真切:“小玉,千万要护我周全啊。”颜如玉闻言眉梢狂抽,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我在屋子侧面的树丛里蹲了许久,夏末的蚊子尤其厉害,正当我抓耳挠腮时,旁侧的大门开了,亮光如撒,一股白烟夺门而出,我赶忙伸长了脖子往外瞧。这仗势不是吹的,屋子里头云里雾里的一片白茫茫,冷不丁的从里走出一对姑娘,跟我打扮毫无二致,各个身材曼妙,细腰肥胸又兼皮肤细腻有光泽,每人肩头上扛了个灰色的罐子,扭扭的从里缓步往外走。

外面的人见了如此,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乌压压的跪了满地又是磕头又是歌功颂德,声如雷震,惊天动地的。前面七八个貌美的姑娘刚走过,中间又出来个人,我定睛一瞧,原来是个老头,再严格说,乍一看来很像是个老头,满头白发。但仔细一瞧,我霎时震精了。

原来,人比人真的得死,货比货真的该扔,对照起这位混迹于美人堆的“长辈”来说,苏良辰的脸那只能叫不丑,颜如玉的貌那只能叫清秀,真正的美人,美的前人上吊,后人跳河,美的天打雷劈山崩地裂的人,不是这位高人是谁。

神教教主着着一件墨色大袍,一头银丝只用同色的丝带微微系着,他一出来,顿时撩起一股子腻香腻香的味道,就跟花如雪身上的味道一摸一样。满眼的火光肆意,衬得白发老妖的脸有种诡异美感浮动,眼见前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顿时喜笑颜开,那笑容绝艳无比蛊惑至极,我瞧上一眼,便开始脸颊发热,心跳过速。

白发老妖身后还跟着一队姑娘,约莫八个,也都陆陆续续的从屋子里头往外走,我瞄准了最后一个女子,心想顺着凑个数掩人耳目,而后再等颜如玉和花如雪下手了我再扭头进去偷,可问题出现了,人家都有罐子扛,我却没有,一瞧就瞧出破绽。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悄悄溜进去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真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也就隐约看见一道人影滑过,霎时,无声无息间,八位姑娘转眼只剩了七个。我正愣着,听见旁侧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扭过头,发现有人朝我招手。

“招娣,招娣…”原来是苏良辰和来娣,旁边还有个满脸无奈的杨胥,而刚刚消失的姑娘正被他们三个按在地上,像准备屠宰的猪只。

我小心翼翼靠过去,苏良辰一把扯住我胳膊:“你别跟上去,解药的事我来搞定。”

“你来搞定”我蹙眉:“你怎么搞定?听颜如玉说这老妖精武功了得,应该是男女通吃的主儿,你再想想?”

果然,苏良辰闻言沉默了片刻,眉毛打结,也不知道在思忖个什么。许来娣骑在那女子身上按住她的嘴,朝我小声道:“糟糕,你瞧那罐子里爬出个什么????”

大家循着望过去,只见一只极度丑陋的不知类别的昆虫缓缓爬向草丛深处,我急了:“颜如玉说老妖怪的虫子各个剧毒,你们离远点。”说罢朝四周望了望,猫腰站起身,拎着裤腿儿,朝着虫子毫不留情的一脚下去。

再抬脚的时候,虫子已经肠破肚烂的去见如来佛祖去了,我拿草棍儿挑起虫子又放进罐子里:“你们先下山,约莫等我一个半时辰,我要是没下山你们千万别等我,一溜烟儿的跑吧,如果可以,颜如玉会带我走的,要是我们一行这么多人一起跑那绝对是天方夜谭,过会儿会起骚乱正是跑的大好时机,你们动作得快点。”

“我不走。”来娣叫嚣着:“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杨胥一个人兼顾你们两个,我就指望颜如玉了,别闹了,再不走等会儿怕是谁都走不开了。”我推了推苏良辰,朝他笑笑:“我把来娣交给你了。”

苏良辰的神色一瞬间复杂的可以,他僵了僵身子梗在那里,还很是犹豫。眼见那一行人就要走远,我抱着罐子站起身,用脚拨了拨苏良辰身子:“再耽搁就都得跟着完蛋,快走。”

我方才迈出一步,身后便有人扯住我裤子,哭咧咧道:“招娣,我不走,我是你姐姐,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要走大家一起走。”

我咧嘴:“来娣你不总是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吗,许是有朝一日你跟苏良辰还都回的去原来的地方,你跟我留在这有什么好?人还是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最好。”

明明在笑,鼻子确实酸的,我拉了拉裤腿儿:“许来娣,你放手,我裤子要被你扯掉了。”

“来娣,放手,我们走。”说罢,苏良辰霍地站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抓住许来娣的胳膊扯她往后跑。

我想我不该哭,为什么要哭?所谓好和好散应是如此的,和的时候有欢乐也有感动,散的时候我只希望我爱的人安好而如意,就算我们注定永远不能再见,就算分别两个世间,我们始终还是会记得彼此的,深深怀念,这就是爱。

那可怜的女人给敲昏躺在草丛里,我则像模像样的扛着个罐子混在队伍最后跟着去了,说不紧张是假,我只觉得似乎哪里出了点岔子,走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同手同脚了。

等到走上天台,这群女子站成两排,将罐子捧在胸前,队伍前方有一口铜鼎一般的东西,像一口封闭的锅,下面燃着熊熊烈火,而锅的上面竖着木架,架子上绑着个女人,正是那日颜如玉口中的圣女。

“吉时到…”也不知是谁在喊,我微微侧头,见旁侧的颜如玉和花如雪还有另外两人一齐走上天台,扳动机关,那口偌大的铜锅登时开了缝,慢慢挪开锅盖,顿时一股子白烟窜了出来,混杂着腥臊味道,熏得站在远处的我直作呕。

“教主,封天可以进行了。”说话的是花如雪,此时的她再不见平日里妩媚娇艳神色,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便是颜如玉也是如此,俊脸表情皆无,看来也是有点紧张。

“开始吧…”教主开了金口,却像是给鬼掐了脖子一样。

容我恶寒一下,人美到世间极致,不分雌雄,可这声音也跟着不分公母,实在是听了一声便后背生出一层的鸡皮疙瘩,我不自觉扭了一扭,只觉得颜如玉不着痕迹的朝这面撇了一眼过来。

白毛老怪话音刚落,打头的女子立即走上前去,跪在地上将罐子高举头顶,由着颜如玉检查罐子里头的毒物。

颜如玉放行之后再由花如雪将绑在架子上赤足的圣女的脚探进罐子里,只听见那女子歇斯底里的惨叫,等脚从罐子里脱出来之后便见女子足尖紫青肿胀,流血不止。天台之下跪了一地的教众听闻女子惨叫一声,便磕头大拜一次,做出整齐而古怪的手势,高喊:“教主洪福齐天。”

那绝世倾国的教主负手站在天台边侧,衔笑看着一切,表情无比享受。一个又一个的轮过去,很快就轮到我。深吸两口气,我捧着罐子走到颜如玉面前,像模像样的跪□,将罐子举过头顶,

颜如玉看我一眼,顺手打开了罐子,探目往里一瞧,紧接着他动作滞了滞。我隐约可见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完了,我的小玉生气了。

很快颜如玉又盖上了盖子,朝我挥挥手,我恭敬的将罐子捧到花如雪面前,花如雪打开罐子将已经看不出样子的圣女的玉足投了进去,果然,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女人嘴里就只有微弱的呻吟声可闻,再不惨绝人寰的喊叫了。

“教主,圣女似乎已经不成了。”颜如玉见势,不动声色的走到我身边,将我掩在身后,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

我方才走了两步,听见身后鬼掐脖子的声音又响起:“慢着,你且来。”

我顿了顿脚,扭头看了一眼,尽管死都不乐意过去,却还是不得不朝老怪物走过去。

“你…”教主顿了顿,伸手朝我肚子探过去,手指冰冰冷冷,一点不像一个大活人该有的温度。

我忍,其实给摸一下肚子也没多大了不起,我神色如此安详的注视白毛老妖,甚至面纱下面的嘴角还微微扬起。很痒,不止因他摸得痒,主要是他摸得地方正是被蚊子叮过的包,简直是其痒无比,我多么想跟他说,使点劲儿,对,就是这儿,教主您太善解我意了。

“原来是你…”我一愣,再眨眨眼,瞧着白毛老妖缓缓探过身子朝我的脸倾过来,他在笑,对着我毫不吝惜的笑着,实在是太过倾国倾城,太过蛊惑迷艳。这厮认识我?显然不像是如此。

“住手…”我只听一声大吼,是什么再拉扯我的胳膊我已经看不见了,只觉得被一双冰冷嵌着长指甲的大手紧紧卡住脖子,一点点,缓缓的往上抬举。

疼,脖子上的力道足足支撑了我身体全部的重量,那段不够纤长但还算白嫩的脖子深刻的感受到就快被拉扯成两段的痛苦感。白毛老妖的指甲缓缓切进我皮肤里,霎时暖热暖热的东西流了出来,滑过我锁骨、肩膀,滑腻腻的往下蔓延。

“真是不错…”白毛老妖诡笑的地朝我越贴越近,近到那股子媚香冲进我鼻子呛得我很想咳嗽,很快的,有种蠢蠢跃动的不安从小腹翻了上来,让人有些饿难以克制。

我被掐的涕泪横流,挣了挣他却掐的更牢,一张光滑白嫩的脸直直贴上我颈子,我屏住呼吸,感到冰凉湿润的东西顺着血液流过的方向一路舔了下去。

“果然甜美,原来,你才是我要找的东西。”白毛老妖阴鸷盯着我,笑容如冰,冷到人骨髓里头去:“很好,非常好。”

事实上,他的好不等于我的好,老妖的大手再次紧了紧,我眼前的那张美貌无双的脸开始变成白花花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感到窒息,似乎谁再往我脑袋里注水,不断的注,就快要胀到爆炸。于是,渐渐的再感觉不到身体的沉重,相反,身体仿佛一块棉絮,一点重量都没了,像是风一吹就能飘在天上一般。

我听到了笑声,惊天动地鬼掐脖子般的惨笑声,然后连着声音也慢慢消失,跟不知什么杂音混成一道,吵得我头昏眼花。

我突然想起苏良辰问过我的一个问题,在危难的一刻我会想起谁?是丁墨谙?是颜如玉?我抓紧一切可以思考的时间想了想,不禁生出流眼泪的感觉来,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在最危急的那一刻,想到的都是他对我的好,想到他的厚脸皮和不着调。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渐慢的远离我,在我的头脑中,宇宙洪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亮和白。猛地一道力道狠狠撞击我背后,确切的说,应该是撞击了我的屁股,我像是从高处直直给抛了出来一般,似乎已经摔碎了我的头。

恍惚间,空气霎时充满了我的肺,我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耳边充斥喊杀打斗声响,火油烧透木头的糊味弥漫,我努力的睁睁眼,可眼前还是一片黑漆漆。

“醒醒,快起来…”有人在撕扯我的身体,在我耳边大叫。

“醒醒,小招,快醒醒…”意识一点点回归我的身体,我动了动,面部疼如刀割。

“疼…”我话还没说完,觉得有人死死拖住我的胳膊,用力拽我身体滑过地面。天台的地面很粗糙,皮肤滑过地面火辣辣的灼疼,我被疼痛激得渐慢有了知觉,用力的睁了眼,一抹红乍然涌进我的眼。眼球被蛰疼,我伸手去揉。

“小招,快跑,快…”我听得见,那是颜如玉的声音。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是人的厮杀惨叫声,兵器相接的尖锐声,我面前的脸万分焦急,再定睛一看,真的是颜如玉。血从他浑身四处涌出来,洇湿;了他身上的袍子,紧紧的缠在他身体上,他正罩在我身体之上,血顺着他的胸口滴到我的脸上,腥味甚重,那张俊脸已是没什么血色了。

“师…师父…”我彻底惊呆了,咬牙坐起身之后但见天台上下残肢断臂,血淋淋的死了一地,远处还在纠缠的人已经不多,而邻近有人稳稳站在颜如玉身后,漫不经心的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