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头也别回,往山下跑,快…”

“走?往哪走?有了你我就可长生不老了,怎么会让你走?”白毛老妖披头散发,一身凌乱的朝我们走近,嘴角的笑依旧灿烂的可以。一簇簇火丛窜高了烧着,晃得他的脸色不如刚刚那么红润光泽,而是覆了青灰,像个死透了的人。

颜如玉死命扯着我站起身,靠在木栏杆边喘的厉害:“这么多年来就等这一日,就算是死在你手里,也决意不让你活着出去。”

白毛老妖仰头大笑,极度不屑,我伸手扶着自己额头的伤口疼的回浑身直抖,左瞧右看寻找是否有机会可逃。

“死?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于一个死字,想死还不容易?”白毛老妖步步逼近,我与颜如玉一退再退,退到不能再退,我靠上了木架子底部。

一滴,又一滴,黏糊糊的东西落在我肩膀上,我抬头一看,被绑在木架上所谓的圣女早是已经奄奄一息。血从她的嘴角滴落,不是鲜红的,而是紫红色的,很显然,这人中了毒。

我伸手去扶颜如玉,却摸到一手湿漉漉的血,他越发站不住脚,身子微微战栗。拔毛老怪跃上前来,颜如玉看的正准,猛地往后推我,随即飞身上前迎战,便是不懂武功的我也看得出来颜如玉根本就是在死撑,两人纠缠一处,动作快的惊人,我只感到有血不断的飞溅到我的脸上,身上,明明是凉的,却让我倍觉烫的皮肉发疼。

“师父你等等,再等等…”我慌张的伸手去解木桩上麻绳结,可越是慌便越解不开,我已是浑身抖如筛糠,我是来解救颜如玉的,不是要跟他一起葬身这里,更不是拿去给老妖怪熬汤喝的。

又捣鼓了一会儿仍不见成效,我只得跪□去用牙撕咬麻绳,哪里还管得疼,只管咬得满嘴血肉模糊,那木架方才有些松动。

颜如玉明显不敌白毛老妖,早是被伤到体无完肤,无数次被击飞在地,可他最终还是勉强站起身,颤颤将我挡在身后,微微展开手臂,不让白毛老妖有机可乘。

“你倒是很在意这丫头,颜如玉,你枉我教了你这么多年。”白毛老妖伸手抹了脸上的血痕,发狠的看着我:“今日你们两个一个也走不掉了。”

有些道理我懂的很,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承诺誓言,不要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定那些让我动过心的言辞,到底是戏言还是真心。可也就是颜如玉的种种所为,透彻而直接的如同一柄剑刺进我的心口。

死也许是轻而易举的,甚至是没多大了不起的,可有多少人会有这种执着,无论倒下去多少次,永远都会在他想保护的人面前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身,将他挡在身后?许是有些父母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何况只是无关血缘的两个人?

“走…”颜如玉大喘,朝我怒吼:“快走…”

泪水不住的流过我的脸,跟血混成一块,我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再模糊,只管摇头:“不走,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许招娣,你给我滚…”颜如玉当真是生气了,怒吼让他站不稳身子,踉跄着退了几步。

“谁也别想走,尤其是你,既然敢坏了我的时辰,那么…”白毛老妖瞧我笑了笑,朝身后招了招手,于是,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是你…”颜如玉怔住。

天台上下已经几乎没有人声了,不管是颜如玉与花如雪之前筹备的多精细,两两相争的结果只是两败俱伤,此处无人来扰,可我却顿时傻眼了,定定看着毫发无伤的花如雪,只觉得五雷轰顶。我何须跟颜如玉争执是走还是留,花如雪一出场,就注定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这瓮中捉鳖的把戏最终还是演到我们自己头顶,着实是可笑至极。

夜已经不长了,天际边远远有一丝光亮泛出,山谷之中隐约可见的白雾蒙了一层艳色,带着血腥味道缭绕在我们周身。花如雪的出现是谁的始料未及的,我们彼此站在一处呆滞了很久。若我真的得死在这里,我但仍旧庆幸,庆幸许来娣和苏良辰能够安然脱身。

此时此刻,我只能做困兽之斗,抹抹脸,我朝花如雪怒道:“师娘你太不够义气,当初篡位也好,密谋策划也好,哪里都少不了你一份,要不是你极力劝说,我师父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现下你挑了事端,闹得天下大乱,又从中动了脑筋做个大好人,这买卖稳赚不愧,连教主都得敬你三分了。”

花如雪闻言,急了:“你胡乱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我指着站在一边的白毛老妖道:“以花护教的功夫都没办法控制住教主您,您以为我师傅缘何蠢到这个程度,非要做飞蛾扑火的傻事?若不是有人从中承诺,又给予好处,他怎么会堵上性命做到如此地步?”

白毛老妖闻言也略略思索了下,似乎也觉得这症结实在是很有可能,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花如雪,花如雪顿时慌的很:“颜如玉这徒儿平素就是一张巧嘴了得,教主切莫给她说了去,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教主明鉴。”

我趁热打铁,拱拱手又道:“左右今天我也跑不出教主手掌心,是杀是剐还是熬汤就悉听尊便了,既然我都要死了,我也顾不得我师父是死是活,可我做鬼也不乐意做个冤死鬼,趁今儿还能喘气儿,就把话都说完了再死。等死了也说不了了,我把这废话带到阴间去也不能当钱花。”

“再不闭嘴,我一掌了结了你。”花如雪气急败坏朝我嚷嚷。

我咽咽口水,扶着颜如玉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看着白毛老妖又道:“这是这非瞎子也看的明白,何况教主您也不瞎,这会儿看的真切的呢。若不是花如雪害我,我何必非死前拖着她下地狱而不是拖着别人?可若是她当真之前害过我们,我自然也不会就轻易放过她。”

显然白毛老妖被我说的心动了很多,开始有些动摇,正纳闷之间,我抬头瞧见旁侧钻出个人影,我眯眼瞧过去,顿时大惊失色。

也不知道苏良辰到底从哪弄来那么一根细长的剑,比比划划的就从后面歪歪斜斜的刺过来,就算花如雪与白毛老妖没有防备,可至少人家是习武出身,动作反应都很是灵敏,于是苏良辰一剑挥过来的时候,扑了个空,苏良辰瞪着大眼,神色扭曲的挥着明晃晃的剑直奔着自家人这一处过来了。

“这个蠢蛋…”颜如玉沉声骂道,直起身,推了我一把,深吸口气道:“跟着他走,我想办法拖住这两个人,但凡有可能赶紧逃。”

见我要张嘴,颜如玉冷声打断,用手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好笑的问:“你还真当我是你师父?可我从来没当你是我徒弟呢,留着你是为了利用你,谁不是为了自己?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想清楚,你跟他一样,是个大蠢蛋。”

苏良辰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剑尖朝外,摆出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姿势出来,半蹲的撅着屁股,倾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跟我和颜如玉说:“蠢蛋的是你,我要不是为了我自己媳妇的安危,你以为你颜如玉的面子多大能让我连小命都不顾了?话又说回来,我家媳妇精明的很,她要是觉得你不值得救,你以为比猴都精的她怎么会冒这个险?”说罢,苏良辰扭过脸,朝颜如玉甚是不满的瞟了一眼:“不男不女的,我不得不说,你演技太差,你的谎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你还死撑个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下山的吗?你回来这算什么,前功尽弃…你对得起我熬的汤吗?”

我踹了一脚苏良辰撅起来的屁股,恼道。

苏良辰不急不忙道:“激将法无用,招娣,我这辈子是打定缠着你了,你甭想着甩掉我。不过你放心,其他人我都安全送到山下了,万万连累不着的。”

心头又酸了酸,眼泪涌上眼眶,我斜了苏良辰一眼,嘟囔:“蠢蛋,你才是真真的蠢蛋…”

“要叙旧还是等黄泉路上再叙,到时候有都是时间。”白毛老妖抬头看了看天,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是不愿再磨蹭下去。

“拼了…”

我侧眼瞧苏良辰:“拼了,说得简单…”

“我负责缠住这老头,至于花如雪…”颜如玉给我一个眼色,我寻思了下,扬扬嘴角:“赌一把。”

“那我干嘛?”

“卖棺材的,你这是什么姿势?”

“你这土包子,这是击剑,你不懂。”

“嗤。”颜如玉不屑的扭过头,一双眼定准面前的人提气飞身上前。苏良辰亦是拎着他那不知起到什么作用的剑也跟着糊了上去。我站在锅前,与花如雪大眼瞪小眼,果然不出所料,花如雪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是嘴角凝着冷笑,似乎打定主意隔岸观火。

“招娣,我来了…”划破长空的一声尖叫,我转身,隐约见不远的树上站了个人。

“闪开…”

我见势眉梢一抽,抓紧时间赶紧往旁边挪,飞身下来的人盯准的是绑着垂死圣女的木架,木架禁不住他一踢,从刚刚被我松动的地方散开飞了出去。颜如玉瞥见,急于躲身一闪,一脚踹向苏良辰胸口,两人各自朝一边摔过去,偌大的木架带着一个人的重量径直砸向白毛老妖。

白毛教主退了一退,反过一双手生生撕裂了架子上的那个女子,顿时血肉木屑横飞,扬了我们一头一脸。也就是这光景下,从架子后头奋身而上的人一剑下去,直直插进了白毛老妖的右胸,顿时血溅三尺,可他到底低估了白毛老怪的顽强程度,这一剑插到底人家还没怎样,白毛老妖又疼又恨,骤然暴怒,两指猛力一夹,生生断了剑身,一掌击飞了偷袭他的那人。眼见天边愈发放亮,那白毛老妖也似乎有些透支,再加上挨了这一剑,顿时状况堪忧。

“杨胥…”不远处草丛骚动了下,我听到来娣隐约可闻的咒骂声。这一刻心里很暖,不管什么时候,不被放弃都是最幸福的感觉。

不由多想,我左右张望了下,赶忙站起身,抹了一把脸,朝着花如雪呐喊助威:“师娘,杀了白毛老妖,我们拥戴你为王。师娘加油,师娘你一定会赢…”

果不其然,我这话刚一出,白毛老怪脸色一沉,钝钝地扭过身,目放凶光,直直朝还在犹豫中的花如雪飞过去,那架势是真的准备下了狠手。

我一瘸一拐的朝倒在地上的两人跑过去,还没等我张嘴,苏良辰霍地坐起身,指着胸前的一个清晰的脚印怒道:“招娣,这儿好疼,这不男不女的是使足了劲儿了,就怕这一脚踹太轻了。”

见苏良辰还有功夫扯淡,吊在心里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我转身再看颜如玉,他已经没法再站起身来,血浸透他的衣裳,两眼紧闭,俊脸苍白的吓人。

“颜如玉,颜如玉…”我推搡了几下,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一颗心又吊了上去,不禁焦急万分。

苏良辰见颜如玉没了动静也凑过来瞧,安抚道:“别担心,他是失血太多昏过去了。”

不远处白毛老妖与花如雪正打的正难分难舍,我忙对苏良辰道:“老妖怪受了伤肯定最防着花如雪偷袭,趁他们狗咬狗咱们得赶紧溜,颜如玉说过,错过熬制神汤的时辰,又没有服过解药,只要等到天正亮的一炷香时候这白毛老妖和花如雪都会功力尽失,我们就是等这段时间才下手的。”

“话是这么说,可…”苏良辰扯起无知无觉的颜如玉背在身上,又道:“等着那时候到了,那连颜如玉也得跟着玩完了。”

我皱眉想了想,道:“得先找个地方给他止血,我们再想办法。”

等我们五个又重新聚在一起,我方才看见来娣一双杏眼哭得红肿,杨胥挨了那白毛老妖的一掌受伤不轻,倒也没有性命危机,正靠着一棵树打坐休息。

来娣猛地站起身朝我奔过来,学白毛老妖狰狞的表情,死死掐住我脖子,不停摇晃,叫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垫后那算哪门子英勇,你也不看你几斤几两重还敢逞英豪,你这分明打算陷我于不义,坏我名声,许招娣,我恨你。”说罢身段一软,扑到我怀里,稀里哗啦的哭个没完。

我被摇到恶心头昏,尤其是额头上那处伤口又疼又火辣辣的,我无力道:“来娣,我浑身都是伤,碰到哪里都好疼,你且先放过我吧。”

来娣抹了一把鼻涕蹭在自己衣襟上,扳了扳我身子,担心的瞧了个遍,恨恨道:“活该,自作孽不可活,花了也活该。”怒瞪我一眼之后,便翻了自己里衣的衣襟,扯下来给我包扎额头的伤口。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松懈的时候就似散架了一般,我昏沉沉的无力至极,疼痛仿佛加倍了一般,越疼越热,越热越沉,我强撑身体伏在草丛里压趴了一蓬的草枝。

苏良辰揽我在怀,解开身上的袍子将我裹紧,小声在我耳边道:“你先合眼休息一会儿,不男不女的我跟来娣会顾。”说罢,伸出温暖的手覆在我眼睛上,又开始唠唠叨叨的念开了:“四季花开,面朝大海,招娣,等你好了我们就去这样的地方隐居起来,你说好不好?”

“恩…”喉咙里的声音发不出去,连自己的声音都快要听不见。

“要生满十个孩子,五男五女,儿子像我,女儿还得像我…”我内心无比不屑的蹙了蹙眉,看,苏良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死不要脸。

眼见天愈发放亮,整个山谷漫漫罩了一层淡淡金辉,我不敢睡,半眯着眼一直熬到这一刻。外面静了,再没有厮杀声,也没有打斗声,就好像那一切都只是昨夜的一场梦,没有颜如玉,没有白毛老妖,也没有熬汤的大锅,什么都没有,只有冉冉升起的旭日,今天应该是晴朗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春节快乐!

37皆大欢喜

晨时阳光浅薄,只有淡淡的暖意铺在我们身上,我周身热一时冷一时,熬得实在是痛苦不堪。颜如玉被放在密室里,全身裹满了白棉布,血暂时止住了,可不见有醒过来的迹象,而天已大亮,我很担心苏良辰说的那个可能会成为现实。

“招娣,那白毛老怪和花如雪那贱人都在打坐,我们怎么办?”我披着苏良辰的袍子绕着密室前打坐的两人犹豫不决,谁也不知道颜如玉的那个推论是否精准,如若不准,一刀下去杀不死他们,惹急了反倒要跟着遭殃。

我扶着被包扎成外藩人帽子一般的脑袋,晃晃悠悠的蹲在花如雪跟前,想了想道:“师娘,打个商量,不如你告诉我怎么收拾那白毛老妖,我替你动手。”

伤痕累累的花如雪乍然睁眼,我下意识往后一闪,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到龇牙咧嘴。

“我凭什么信你?”花如雪气息虚弱问。

“颜如玉就快要没命了,我总得留下个活口讨个解药,但留你总比留他安全的多,当然,你如果不乐意,我去问问他,说不准他很乐意。”

花如雪冷笑:“那老贼几时言而有信过。”

白毛老妖见势,忙开口:“丫头,你若杀了花如雪,我倒是可以把颜如玉的毒解了,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咧嘴:“说说看,左右你们两个只能剩下一个。”

“等下,小招,你休得信他,颜如玉的毒到今年已满整整十五年,本就毒入五脏六腑,况是昨夜的解药没有服下,现下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如今解了他的毒也只会是成个废人,这老贼不过是吊着事实糊弄你们,拖延时间罢了。”

白毛老妖闻言目色格外阴险,眼色一转,冷晒:“颜如玉的毒也并非没的解,只需要真人的血和那条原虫即可,不过说到那虫子的所处,全世间也只有我才知道,你杀了我,颜如玉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

我耸耸眉,从来娣那里接过匕首,又蹲在花如雪面前,笑笑:“看来,得牺牲师娘你了,你太没价值了。”匕首从她脸颊一路往下试探,最后停在她心窝处,我比划几下,可惜道:“不疼,放心,一点不疼。”

花如雪急了,却一点动弹不得,僵直着身子跟我说:“先别,我知道,我知道。”

我掂了掂刀柄,很有耐心的问:“说说看你知道什么,你说的好,我就了结了他留你。”

“那东西就在他密室里,老贼的毒物从不出那屋子,一定在里面。”

我撇嘴看向身后的白毛老妖:“这个…”我朝杨胥使个眼色,顿时剑身架在老妖怪脖子上,但见白毛老妖身形颤了一颤,原来他也怕死。

“招娣,他们各自封了穴位,又是功亏之时,你不用担心尽管下手。”杨胥眼色坚毅的望向我,那一声招娣叫的我心尖儿一抖。

“不老实?”来娣负手踱步过来,表情比谁都狰狞,边说边做动作,道:“男的不服?割了;女的不服?缝上。再把你们切胳膊切腿儿,装在坛子里头,泡在粪汤之中。如果颜如玉挂了,就把装你们的坛子放在他墓前,活人祭死人。”

两人闻言颜色具变,我眉梢狂抽,撇了疯狂的许来娣一眼,来娣笑容灿烂到能刺瞎所有人的眼,表情真诚而实意,绝对不像在威胁谁。我贴过苏良辰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点点头,提身先离

开了。

“大叔,换你说了。”

白毛老妖看看我,再瞧瞧许来娣支吾道:“密室四通八达,想找一个小罐子也不容易,只有我知道罐子在哪。”

“师娘,换你了。”

花如雪急道:“那虫子我见过一次,是紫色的。”

这句话果然引起白毛老妖的紧张,我看他:“还有什么要说?”

白毛老妖见势,还故作玄虚:“那你便找,就算找到了虫子,也未必会解。”

果然,花如雪闻言不再多说,我想了想,挪到白毛老怪身前,朝许来娣道:“姐妹儿别客气,给我扒了他裤子。”

“好嘞…”龌龊的许来娣搓搓手,一脸不怀好意的挪近:“就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义不容辞的接受这命令。”于是,来娣三下五除二扒了老妖怪的外裤,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和一只红色绣花的大裤衩。

杨胥持剑站在我们面前,越看越皱眉,那皱着的眉心用力到足可夹死一直马蜂。

我扬扬嘴角,潇洒地将匕首插进老怪裆下的泥地里,非常友好道:“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就缝上她。很可惜,你不合作,我只能先割了你再说。”

来娣蹲在我对面,笑容洋溢的拍手:“割掉,割掉…”

白毛老妖只管左右各看了一眼,拼命地夹紧腿,面如土灰,慌张道:“莫当我是三岁小儿,我若说了,你们只管拿走东西却不见得会放过我。”说罢很是凛然的挺直了胸脯道:“要杀就赶紧动手吧。”说着还得意的看了花如雪一眼:“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花如雪倒是不紧张:“教主太过高估自己的本事,你道是你什么都知晓也不见得我都不知晓。”

我一听,顿觉有戏,吃力地站起身。天已是全亮,只觉得自己浑身又沉又难受,头晕眼花的站不稳脚步,定定神,我朝杨胥和许来娣道:“把这老东西扔那铜锅里去,但凡在他密室里找到的毒虫统统倒进去,然后盖好锅盖,让他品品其中滋味。”

这一宿过去,铜锅底下的柴火早就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口冰凉凉的锅,还有里面乱成一团的恶心东西。这白毛老妖自是没办法放过的,便是花如雪也是如此,放了她就等于放虎归山,这睚眦必报的女人迟早会天涯海角的追着我们不放。来娣跟杨胥七手八脚的搬弄又是求饶又是威胁的白毛老妖,苏良辰从密室方向走了过来,无奈的朝我摇了摇头。

这一柱香的时辰就快要过去,再不抓紧恐怕是要前功尽弃了。跨过满地尸体,我朝苏良辰嘱咐:“把花如雪给我绑进来。”

密室里头堆满了瓶瓶罐罐,花如雪被靠着墙绑牢了全身,我翻过一排罐子,就是没见颜如玉和花如雪口中的那条紫色毒虫,遂让来娣统统拿出去倒在铜锅里给白毛老妖享用。听着外面铜锅里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花如雪满脸惧意,胆战心惊的看着我们。

“这样吧,你来说找到虫子怎么解毒?”

“我…我不知道…”

我点头:“既然不知道,也就不多浪费时间了,杨胥,让她去给白毛老妖作伴吧,他老人家一个人在铜锅里太孤单了。”

花如雪闻言抢道:“别,我知道,我知道。”

“说…”

花如雪犹豫了半晌,问:“你说话算话,绝不杀我?”

我承诺:“投降不杀。”

花如雪还是不愿意多说,支支吾吾。

“你就别熬了,我这有人会封你穴道,就算你功亏的时辰过了你还是走不掉,如果你聪明就能逃条活路,何必跟自己性命过不去呢?”我们几个人边说边翻罐子里的毒虫,一圈下来,仍旧一无所获。

我有些心急,又对花如雪道:“我也不是无限期的容着你拖,再有半炷香的功夫你若还说不出我想知道的事,我也不保证我能不能信守诺言。”

花如雪想了想,道:“那我便信你一次,我其实也没见过那条虫子,我只是听说那虫子精贵又特别,不如其他虫子可以单独饲养,这虫子离不开人。”

“离不开人?”我纳罕,用人养着?心念不好,白毛老妖养虫子绝对不会用自己身体,密室里又没有他人,难不成是用了那些跟随的女子其中的某一个养的?

花如雪点头:“人必须得是活的,若是人死了,虫子也剩不下,很快就化了。”

我急急忙忙往外跑,但见一地尸体哪里还有半个喘气儿的?顿时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吸走了魂魄一般,毫无半点气力的颓坐于地。阳光笼罩在头顶天与地白茫茫的一片,我突然觉得周遭冷的我浑身发抖,冷的骨子都疼。

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可眼见颜如玉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我却束手无策了。虫子的所处已经变成悬而又悬的神秘,尽管我们再三将那不大的密室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装着紫色虫子的罐子。

花如雪被杨胥绑在那个木架上挑断手脚筋骨,这里除了我们没有活人,也不会再有活人来到山谷,花如雪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我站在那里看花如雪惨绝嚎叫,撕裂心肺的惨叫声划破山谷的幽静,又是血,一地的血,最终跟颜如玉的袍子连成一块,跟头顶的天练成一片,我瞪大双眼,昏昏然,朝着身后栽了过去。

颜如玉没有再醒过来,他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静的闭着眼,俊脸青白,再说不出狠毒的话嘲笑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的贴过来,可我总是忘不掉他倒下前最后看我的一眼,忘不了他挡在我身前的时候心头的那股暖。

忘记很难,因为有些东西在一开始便深入人心,到达了连本人也意料不到的那个隐藏的角落,于是,感动会衍生成一块坚石,留在心里再也不会移动。

我对颜如玉的感情便是如此,无关情爱,但刻骨铭心。有时梦里醒来,会突兀的心口发疼,眼眶发酸。谁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只想跟颜如玉做个亲属,但老天爷始终不愿成全。

囫囵山上的那场你死我活已经过去很久,我偶尔会在午后晒太阳的时候跟慵懒如猫的苏良辰说起,他眯着眼嘴角衔笑,只管应声却不愿跟我聊下去。

我想那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儿,其实每段感情都会有一个契机让彼此看清彼此,可往往这个契机总是伤人,比如我只身留下来陪颜如玉,比如我认为送他们逃离是种大无畏的成全。苏良辰从不说我错,他只是偶然间会莫名失意的看我一眼,淡淡说一句:“招娣,你总是不了解我。”

其实谁又真正了解谁呢?我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打了个哈欠,扭过头,面朝阳光,再次合了眼。

“招娣,吃地瓜…”来娣挺着硕大的肚子走到我身前,递给我一只红薯:“以前你总说七老八十的时候要晒太阳,吃地瓜,偶尔跟老头子去亲个嘴儿,现下不用等到那么久,想吃地瓜我们多得很。”

这已经是三年以来她怀的第二胎了,许来娣生生不息的架势很有可能超过我娘,我腻歪的接过地瓜,胃里有些泛酸:“来娣,就算我曾经这么憧憬,咱也不能天天盯着地瓜吃,你不腻歪吗?”

来娣十分惆怅的看着我:“没办法,房后的那一大片地瓜地丰收了,堆了半个柴房高。”

我放下地瓜,问:“苏良辰呢?”

“外面的大夫又来了,他跟我相公在西厢跟着看呢。”

我含糊答了一声,复又趴下。身形臃肿的许来娣挤到我跟前,小声问:“你还没放弃吗?如果这辈子颜如玉都不会再醒过来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要孩子了?”

我没作响,静静的趴在石桌上,眼睛又开始泛酸:“来娣,我相信,颜如玉总有一日会醒过来的。”

来娣拍了拍我肩膀,少见的温柔:“招娣,就算你真的放弃救他了,你亦没有愧对他,说不定颜如玉也不希望你如此做,他是想为你好的,不然也不会拼了命保护你安危,你想开些他会理解的。”

闭上眼,我又看见颜如玉浑身是血的拖着我逃离,看见他的血滴进我眼里,全世间都变惨红的一片,看见他身下仿若一朵巨大蔷薇绽开的血泊,晃晃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