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颔了颔首,转身进屋。

男人也起身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将手中杯盏放在柜台上,就探头朝里面看,“是不是阁主在家?”

边说,竟边拾步跟着梁子的后面往里走。

郁墨夜一惊,连忙追上去。

“夫君不在,他怎么可能在呢?如果在,他定然亲自去祥瑞客栈拜访大人了,又怎会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听到这里,男人脚步顿住,回头,“听夫人这么一说,本官觉得,阁主对夫人似乎还真不怎么样,自己的行踪不跟夫人讲不说,潇湘阁掌管着天下多少商

号,堂堂潇湘阁阁主还有必要让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做这种死人的生意?”

郁墨夜一听就不悦了。

“死人的生意怎么了?生意又不分贵贱。而且,大人刚刚不是说,自己来我铺中也是来买香纸的吗?”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男人忽然意识过来,便转了身,往回走。

郁墨夜的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险。

如果让他直接冲到厢房里面去,他送给她的那个夜光杯就摆在床头柜上,被他看到,那就死翘翘了。

看来,等会儿这些东西也得都收起来,以防万一。

两人又回到前面,郁墨夜一瘸一瘸走进柜台。

“请问大人要些什么东西呢?是纸钱、香烛都要吗?”

男人面色微微有些凝重了起来,略略垂了目,似是在想。

静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她,做了决定:“这些本官也不是很懂,就都要吧。”

“嗯,好。”郁墨夜瞥了他一眼,点头。

心下不禁犯起了嘀咕,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是真的要买了烧给谁一样。

自柜台后面取了一大摞纸钱出来,“请问大人要多少?”

“一般烧给亲人烧多少?”男人未答反问。

郁墨夜歪头一想,“这个嘛,不一定的,要看是什么样的亲人,还要看自己的条件基础对吧?后者大人自是没任何压力,所以,大人只需看是什么样的亲人?”

见男人脸色越发凝重了几分,薄唇轻抿,没有做声,她以为他不想说。

她还不想知道呢。

“其实这个问题大人不必纠结了,既然是自己的亲人,多少只是心意,对方不会在意的…”

“父母孩子的那种亲人呢?”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忽然开口打断。

郁墨夜一震。

父母孩子?

他的父母孩子吗?

太后尚在,没有孩子,所以,给先皇买的?

今日是先皇的祭日?

她记得以前看过大齐史册,应该不是这个时候吧,她也忘了。

不管了。

“这种的话,大人就买十沓吧。”她笑着建议道。

一般人她建议买三沓,此人不是有钱吗?

哼哼,此时不坑,更待何时?

而且,那么多,要烧很久。

烧光他耐心!

“好,”男人点头,“二十沓吧,来两份。”

二十?

还两份?

郁墨夜眸光一亮。

那岂不就是四十沓?

幸亏下午回来又印了一些,不然,都怕不够呢。

“好的。”郁墨夜低头数了起来。

还真是,四十沓一卖,就只存剩六沓了。

“香和烛呢?”她又问向男人,问了也未等对方反应,紧接着又建议道:“香一般的话都是买一把,大人纸钱买了那么多,就应该买差不多匹配的香,不然,香老早烧完了,纸钱还有一大堆也不好,所以,我建议大人就买三把吧。”

“白烛呢,一般也是买一对,大人也要多买些,道理跟香是一样的,要差不多纸钱烧完,香燃完,烛最后灭掉,这样就刚刚好,不然的话,亮光都没有,何况大人的还是遥寄,对方要千里迢迢过来拿,给对方留着烛火,照亮他、方便他赶路才对。”

男人点头。

郁墨夜发现在这上面,这个男人似是很相信她,也是从未有过的顺从。

“那就依夫人的,香三把,白烛三对,夫人算算一共多少银子?”

“大人稍等。”

郁墨夜又转身自柜台里面拿了三把香、三对白烛出来。

边拿的过程,心中已经边快速进行了默算。

纸钱十文一沓,四十沓,就是四百文。

香十五文一把,三把,就是四十五文。

白烛八文一对,三对,就是二十四文。

所以总共四百六十九文。

哇啦啦,从未有一天有这样的进账过。

又找了张大包装纸,将香烛包在一起,“其实呢,大人登门买东西,是不应该收大人银子的,白送给大人,我也是甘愿的,但是吧,这种东西,不比其他东西,相信大人也知道的,必须自己掏银子买,总共四百六十九文,零头…”

“对了,方才夫人不是说,遥寄的要写什么名字封条吗?”

郁墨夜一怔,“哦,对,差点忘了,是要写的。”

光想着银子了。

拿起柜台上原本就有的笔,在砚台里蘸了蘸,铺开一张白纸。

“大人烧给谁?只需要名字即可。”

“可本官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郁墨夜就傻了。

不是说自己的亲人吗?

父母孩子的那种亲人。

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

见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微微拢了眉,一本正经道:“本官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还未出生,还在他母亲的腹中就滑掉了,是本官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忽然抹上了一层沙哑,郁墨夜心头猛地一撞,连带着手中的毛笔差点没拿住,笔尖重重点在了白纸上。

一点黑墨迅速在白纸上晕开,越晕越大,就像是心底看不见的殇。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明日就是这个孩子的四七了,所以,想买点纸钱烧给他。”

郁墨夜一直保持着垂眸看那一点黑墨的姿势,没有动,面皮也一定程度上掩盖住了她苍白的脸。

心里却是早已百折千回。

不是自己亲手扼杀的吗?

现在想起了要祭奠?

到底是真的想要烧点纸钱给对方,还是只是想要借此来减少自己心里的一点负疚感?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反应太过,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否则,下次就是真要祭奠了。

“既然不知道,就只能不写了,其实很也没关系,大人可以烧的时候,说一说,用声音召唤对方。”收了笔,放在砚台上,白纸也被揉做一团扔进边上的垃圾簸箕中,郁墨夜面色如常道。

她的孩子好好的,她可不希望写在什么纸上烧掉找晦气。

忽然想起还有一份。

“另一份知道对方的名字吗?”她问向男人。

除了以为堕掉的孩子,还有一人是谁?

男人低垂了眉眼。

虽然面色未动,柜台上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郁墨夜竟看出了几分忧伤。

“不用了,另一份也不用写名字。”好一会儿,男人才答道。

额,好吧。

郁墨夜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不过,也没有关系,正好可以早点将这个男人打发走。

而且,还解决了她刚刚意识到的一个严重问题。

他认识她的笔迹。

在他的眼皮底下,刻意改变有些难,正想着要不要让他自己写。

如今不用写了,正好。

郁墨夜将他买的所有的包好,一大包,在柜台面上推给他,“好了。”

男人忽然呼了一口气,似是从心事中回过神。

“谢了。”将那包东西抱过,他扭头,准备走。

郁墨夜一急,这还没付账呢。

刚准备出声提醒,对方自己也意识了过来,脚步顿住,回头,“对了,还未付钱。方才夫人说,不应该收本官的银子,甘愿送给本官,但是,这种东西必须自己掏银子,然后说零头,是不是准备就收本官一个零头,算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

郁墨夜汗。

刚想解释,她刚才说零头,是准备说,总共四百六十九文,零头抹掉,让他付四百六十文。

男人却是已经自袖中掏了几枚铜钱出来,往柜台上一放:“零头是九文,正好九文,潇湘阁财大就是气粗,虽然这几百文对潇湘阁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本官还是万分感激夫人。”

九文?

九文!

男人扬长而去,郁墨夜半天没回过神。

待她意识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男人已走了老远。

她发现,他没回头,竟然似乎知道她在看一般,还扬了扬衣袖。---题外话---今天更新毕,孩纸们莫急哈,明天加更,明天就会捅破哈,么么哒~~谢谢【香味抹茶】【幽兰66】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13646619160】【738002】【aa404ye】【丹扬-160320】亲的花花~~谢谢【香味抹茶】【暗夜星辰lxy123】【ouyangdanfeng1975】【13646619160】【13886045701】【幽兰66】【bigthree】【生命之透明】【lhsly】【爱你宝贝0608】【18023853889】【浅草茉莉】【q-kk6cdocu】【738002】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早已识出了我们【第一更】

郁墨夜来到梁子房间的时候,梁子正准备睡觉。

“姐,有事吗?”

梁子问她,却见她神秘兮兮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梁子便连忙噤了声,然后疑惑地看着她。

她无声地指了指外面逼。

梁子还是没有明白,但是,却明显变得有些紧张。

郁墨夜知道他肯定误会了,连忙压低声音解释:“没事,没有危险,你只需要配合一下姐,无论姐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就行。”

说完,径直走到桌案边将灯台里的烛火灭了。

屋中迅速陷入了一团黑暗。

梁子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正疑惑间,听到她骤然一声尖叫:“啊——”

尖锐瘆人。

划破一屋的黑暗,也划破夜的静谧。

梁子吓了一跳。

若不是她前面打了招呼,没有危险,让他只需要配合,她喊得那般撕心裂肺,他会真的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尖叫声之后,又喊了一声“救命!”

然后就听到她用很低的声音在数着数。

“一、二、三、四…”

就在梁子心中疑惑更深的时候,她忽然停止了数数,再度朗声开了口:“啊,好像是老鼠,梁男,有老鼠,快把灯火点亮…”

一边急切地大声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吹着将烛火重新点亮。

然后就朝梁子使眼色,“老鼠,老鼠,看到没?”

梁子反应过来,“啊,哪里,哪里?”

“现在不见了,刚刚,就是刚刚从我脚背上跑过,吓死我了…”郁墨夜一副要哭出来的声音。

可下一瞬,又脸上表情一收,侧耳凝听隔壁厢房的动静。

梁子始终不解她这是搞的哪一出。

隔壁可是她自己的厢房。

郁墨夜细细凝听了一会儿,直起腰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好了,揭晓答案的时间到了,姐去看看。”

忽然想起什么,又对梁子道:“姐方才吓到了,送姐回房吧,拿着灯台。”

梁子怔了怔,她的厢房就在隔壁,还让他送?

且还打着烛火?

虽心中疑惑,却也知她让他如此,必定有她的理由,便依言照做。

两人来到厢房的门口,郁墨夜停住了脚步,并没有立即推门进去。

借着烛火,梁子发现她很明显地变了脸色。

“怎么了?”他问。

郁墨夜没有做声,唇瓣紧紧抿着,这才推开厢房的门,拾步走了进去。

因为她的厢房没有掌灯,一片漆黑,怕她磕着碰着,梁子连忙举着烛火紧随其后。

走到屋中后,梁子放下手中灯台,将她桌案上的烛火也点亮。

回头,见她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的面皮都无法掩盖脸色的苍白,梁子一颗心拧起。

“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郁墨夜怔怔回神,怔怔看向他,艰难开口:“他知道是我们,他早已识出了我们…”

梁子自是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也瞬间脸色一白:“怎么会?姐如何知道的?”

郁墨夜返身将厢房的门关上,这才跟梁子讲起了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