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七个月以后,她就每天做一些运动。

按照她曾经在王府看过的书上写的那样,做一些会对顺胎位有利的动作,每日坚持做。

让她唯一安心一点的事,自己现在会武功,会提内力,会用真气护体。

记得生六六那时,一直是那个男人在边上传真气给她。

她每日祈祷,祈祷平安,母子平安。

没有香纸,她就只能是磕头,对着四方磕头,东南西北,四方全部磕到。

虽然,肚子大得吓人的她,跪下、起身,非常困难,要好半天才能完成,但是,她还是坚持每天磕,一天不漏。

以前她不信这些,不信天,不信命,可是,如今,被悲催命运逼得不得不低头的她,信了。

真的信了。

她想,就

算老天不公,也希望能开开眼,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所有的苦难,她都愿意承受,只要孩子平安。

她不仅拜四方,每日,她也对那堆残剩的白骨磕头跪拜。

因为她觉得,若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她这几个月以来过得什么日子,经历着什么,只有这堆白骨了。

大抵人到了绝境之时,就会像她这样吧,信天、信地、信神、信仙、信魔、信鬼,信一切可以让人寄予虚幻希望的东西。

是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能给她希望,她就信。

三个大凹坑,都存满了水,外加灯台里亦是。灯台她放在了席间边上,随手可拿。

半个瓷碗她没装水,因为要装饭食,必须时刻存一些软的饭食在手边。

近来,胎动得很频繁。

这也是她阴暗无望的生活,唯一的曙光。

轻轻覆掌于腹上,感受着小家伙在里面的踢撞,那一刻,她才真切地觉得,她不是一个人。

想想情景何其相似,怀六六的时候,也是不能出门,整天呆在自己的厢房里面,她也每天等着感受六六的胎动。

只不过,那时,她还有别的企盼,别的期望。

而此时此刻,却只有腹中的小家伙一个。

六六已经周岁过了,不知长高长大了多少,走路应该还不会,会叫人了吗?

不知道有没有抓周?

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任何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都要让六六过,他童年没有的,他不想六六留下遗憾。

是在四王府里过的,还是宫里过的呢?

抓周第一个抓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都好想知道。

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缺席了六六的成长。

估摸着应该早膳差不多了,她只手拿着半个瓷碗,只手扶着墙壁,艰难起身,缓步来到排食道的洞口边。

顺着墙,慢慢地滑躺到地上,然后伸手,探入洞中。

嗯,她估摸得不错,稍稍等了片刻,就有吃食下来,有米粥,有糕点。

她发现,在这里呆了这么多个月,别的本领她没学会,估摸时间的本领却真的已是炉火纯青。

没有更漏,她一样能准确地估摸出时辰。

所以,每次来这里掏食,不是刚刚好,就是只需稍稍等一会儿,总之,错过的少,除非自己正逢睡觉。

将小米粥抓到瓷碗里,瓷碗装不下,她就随手塞了一把口中。

然后,也不敢耽搁,接着去掏糕点,一连掏了好几块,她才作罢,然后撑着身子起来。

起身的刹那,目光触及到糕点上印的字。

赫然是一个“囍”字。

她瞳孔一敛,通常只有帝王大婚、或者选妃宫里才会印这种带囍字的糕点。

所以,今日,他…

是大婚,还是选妃?

帝王大婚,是指迎娶皇后。

皇后是顾词初吗?怎么会到现在才迎娶?最好的时机难道不应该是她被处死之后吗?

所以,是选妃?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腹痛,突然痛,很痛。

这种痛她不陌生,她记得那时,王德跑来跟她说,太后将郁墨夜困在池轻的秋实宫,让两人行房,她也是突然这样痛。

是要生了。

想想都觉得自己没出息,都到这样的地步了,自己还受不了关于那个男人的这种刺激。

咬牙忍住,她将瓷碗和糕点拿好,缓缓移回到席子上。

只是阵痛,但是,她已经开始紧张。

她忍着疼痛,强自镇定。

脱了里.裤,将磨好的瓷片,水,帕子等等都拿到手边,准备着。

挪动着身子,她脚对墙而躺,这样的话,双脚可以蹬到墙上,到时候可以借力,也有利于将

双腿打开。

阵痛急急缓缓、急急缓缓,急的时候,就如同千斤重锤在往下坠。

她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青砖,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流入鬓间。

她希望快点,痛得再厉害点,快点生下来,她又希望不要痛,不要生,她怕,好怕,怕自己应付不来怎么办?

生六六的时候,青莲都没应付过来,还是从外面请了多个经验的丰富的稳婆。

如今…她不敢想。

闭眼,她让自己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只想孩子,只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腹下的疼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钻心入骨。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臀下面一股潮热袭来,她知道,是羊水破了。

咬牙,她开始用力。

******

长乐宫,歌舞升平。

因为今日帝王后宫又喜添三人,一个妃子,两个婕妤。

这是继一年多以前,封池轻为才人之后,帝王甚是难得的选妃盛事,所以,皇室上下、满朝文武皆是非常重视。

虽然几日前,先帝的皇陵里突然有久异鸟搭窝建巢,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久异鸟是天生的孤独者,从不与别的鸟同巢,所以被世人认为是不吉祥的鸟。

钦天监有派人去驱赶,却怎么也赶不走此鸟,而这种不吉之鸟,又不能杀,杀了更会招来祸事。

后来,还是帝王让自己的朋友,也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大.法师樊篱去驱的。

樊篱对着鸟儿诵了一段经文,还做了一场法事,并替帝王承诺三年之内,暂不在后宫施洒雨露,那只鸟儿才彻底飞走离开。

虽然大家对帝王子嗣单薄,是单薄吧,养在龙吟宫里的那个小世子,应该是皇上子嗣吧?虽然大家对帝王子嗣单薄,甚是着急,但是这也没有办法,人不能跟天斗。

久异鸟非常罕见,却忽然出现在皇陵,大家很相信这是先帝以此给的警示。

三年而已,没事,帝王年轻,女人们也都还年轻,都等得起。

喜宴在长乐宫大摆。

丝竹弦乐、瑶琴歌舞,都尽善尽美,人人喜气洋洋,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只是,做为主角的帝王,似是很平静,高坐于最前方,从容不迫、淡若秋水。

不过,对于这样的他,大家已然习惯,因为在大家的眼里,通常,这个少年天子俊美如俦的脸上,面无表情,才是他最常见的表情。

众人举杯,恭贺帝王。

太后亦是。

帝王弯了弯唇,大手执起杯盏,回向太后和大家。

就在准备端起送入口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手中的杯盏没拿稳,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果茶都撒泼在了龙袍上。

众人一怔,王德连忙过去拾捡杯盏。

帝王却是独自怔愣了一会儿,起身:“母后稍坐,儿臣回去换身衣袍。”

“去吧。”太后含笑点头。

帝王举步往外走,王德紧随其后。

“皇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见男人脸色不好,杯盏都没拿住,王德甚是担心。

“没事。”

方才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而且,现在还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就好像是心是被吊着的,沉不下来。

密室里面,是与长乐宫截然不同的景象。

用惨烈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席子上到处都是水,汗水、羊水、血水。

池轻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边目眦欲裂地拼命往下用力挣,一边痛苦地大哭着、大叫着,喉咙早已苍哑。

所幸胎位是正的,她摸到了孩子的脑袋。

她虚弱地凝着真气,让自己不要晕厥过去,千万不能

晕。

她必须清醒,一直保持清醒。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力,再用力,拼尽全力。

“郁墨夜,救我…”

“啊——”

一声破喉而出的痛嚎之后,眼前一黑一亮,她终于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哭声。---题外话---呜呜呜,孩纸们见谅哈,你们的心意和心声素子都收到哈,但是,宝宝还是在密室生了,因为大纲都定好了,直接影响后面的情节,不好改,所以孩纸们原谅素子哈。素子其实也是亲妈来着,莫担心哈,马上就要见鸟,马上就要苦尽甘来鸟,么么哒~~谢谢【丹扬-160320】亲的璀钻~~谢谢【丹扬-160320】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athena-lan】、【丹扬-160320】、【阿西吧吧和四十大盗】亲的花花~~谢谢【tongtong520】、【13087356228】、【xiaoyudiangood】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二十章 朕本就是他的爹爹【更新毕】

似是经过了长长的黑暗,永远走不到头的黑暗,池轻走啊走啊,走得筋疲力尽,走得心灰意冷,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岑。

她缓缓睁开眼睛,光亮越来越大,视线也慢慢清明,入眼是青砖室顶。

原来她晕了过去。

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惊醒,孩子,对,孩子,她连忙左右看。

一左一右两个小家伙入眼,她才松了一口气,在的,都在的。

是的,她生了两个,两个女孩,孪生姐妹欢。

生的时候,她自己也惊到了,明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孩子已经被她抱过来了,怎么那里还撑着?她一摸,还有一个脑袋,她震惊又激动。

她还说呢,怎么肚子会那么大?其实,她也这样猜想过的,不过,她觉得这种几率太小,她不可能会那么幸运。

没想到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不仅仅让她一下子有了一双女儿,更重要的,让她们平安生下来了。

虽然她累得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但,她还是将两个小家伙包起来,放在身边躺好,才晕过去的。

所以说,人的意志真是很伟大的东西,可以支撑很多不可能。

顾不上自己的身下还没有收拾,也顾不上自己下面什么都没穿,吃力地将两个熟睡的小家伙搬挪到一块儿,她虚弱地躺在她们边上。

她想,她们一胞所生,应该是想挨着躺一起的吧。

那一刻,她是那样满足,这是自被囚禁在这个密室以来,第一次,她觉得幸福满足。

六六,你做哥哥了,你有两个妹妹了。

弯了弯唇,她缓缓阖上眼睛,让自己再睡一会儿。

趁她们现在睡着了,她也必须赶快睡,等会儿她们醒了,有她忙活的。

******

龙吟宫

帝王坐在桌案边看着书,王德端了一盘水果进来。

“宫宴上皇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奴才洗了些新鲜的苹果和枣儿。”

“放着吧。”帝王头也未抬。

宫宴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回来亦是,批奏折也沉不下心,便只得找来《心经》看,似乎刚刚才有所好转。

王德将果盘轻轻放在桌案上男人的手边,便躬身退了出去。

帝王继续让自己凝神看着手中的书。

忽然感觉到衣袖的下面有些重量,起先他也未放心上,重量又有些拉扯,他才将书拿开,扭头垂目去看,便看到六六笑嘻嘻拉着他袖襟的模样。

小家伙站在他前几日让司木房专门做的带木轮子的学步椅里面,几时滑过来的,他竟没有发现。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啊。”

帝王笑,捏捏他稚嫩的小脸蛋,抬头,便看到青莲站在不远处亦微笑地看着这边。

“看六六那小胳膊小腿的灵活劲,估摸着应该很快便能走了。”

青莲走过来,准备推六六的学步椅,那家伙似乎明白她的意图一般,自己吭哧吭哧就推着走了。

肥嘟嘟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看得帝王笑出声来。

青莲眼帘颤了颤,心中涩然,她已经记不清这个男人有多久没笑了。

也只有六六,也只有六六能让他笑了。

怕小家伙摔跤,青莲又拾步跟上去,“慢点,慢点。”

小家伙就像故意跟她逗着玩似的,调皮地转过身,又朝帝王这边跑。

颤巍巍、还走得极快,嘴里咯咯笑着,所幸学步椅将他圈在里面,很安全。

看着小家伙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帝王又微微失了神。

虽然六六越长越像他,但是,笑起来时的样子和神情,却是像极了她。

心中一痛,帝王蹙眉垂目,长睫掩去眼中一切。

小家伙又吭哧吭哧来到他的身旁,扬着小脸看着他,小手扯着袍角轻晃。

那样子竟让帝王觉得鼻子一酸,虽然他知道他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是

tang,在他看来,就像是专门安慰他一般。

弯了弯唇,抬手揉了揉小脑袋的发顶,他弯腰,准备将小家伙从学步椅里面抱出来,却听到他小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忽然,就有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迸出来。

“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