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香凝宫里住着何人,要下禁令?”

因为按照她的性子,以及他们母子二人的相处方式,还有她太后的身份,她问出来才正常。

不闻不问反而才奇怪。

帝王略顿了脚步,没有回头,“母后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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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凤翔宫,孔方还沉浸在韩嬷嬷之死的伤感中,毕竟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

反观太后,却丝毫看不出有一分难过,回来便吩咐他,速速让人拿着郁临旋的发簪去天明寨找那个叫萧逸的男人,集结所有势力来京师。

孔方疑惑,“娘娘想确认的事情确认了吗?”

他们赶去香凝宫的时候,不是韩嬷嬷已经死了吗?

而且,香凝宫的大门已经紧闭,他们也未能进去。

如何知道里面住的是何人?

太后缓缓勾起唇角,一双丹凤眼中寒芒乍现,“当然!”

孔方惊讶:“娘娘是如何做到的?”

“哀家知道,既然那个男人下了禁令,擅闯进去就只可能是一个死字,但,死人同样可以传递消息不是,哀家跟韩嬷嬷说,如果香凝宫里住的是那个已经被执了死刑的女人,就手拿帕子,如果不是,就空手。在被杀人灭口之前,她在袖子里拿个帕子的时间绝对有的。”

原来如此,孔方恍悟。

昨日,太后跟韩嬷嬷交代之时,他去御膳房端晚膳去了,并未听到这些详尽,只是夜里看到太后跟韩嬷嬷一直在研究捣鼓一盏孔明灯,才知道太后的安排。

因为冬日一般刮的都是北风,孔明灯放出去,正好会朝龙吟宫和香凝宫的方向飘。

若此时灯油燃尽,烛火熄,孔明灯就会掉下来。

她们捣鼓的就是这些。

他知道,韩嬷嬷会借拾捡孔明灯为由,进去香凝宫。

但,他真的没想到,太后是让她以一个死士进去的。

因为他觉得,太后是祭奠先帝的,帝王或许会看在这份面子上饶过韩嬷嬷。

就算帝王不看这份情面,他以为太后也会出面救韩嬷嬷。

跟随这个女人多年,他当然知道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是,他一直以为,至少,他跟韩嬷嬷在她的心里应该是有些例外吧。

他们两人忠心耿耿,且真的追随她很多年很多年。

如今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背脊一寒。

“韩嬷嬷是不是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太后忽然开口,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孔方怔了怔,颔首:“回娘娘,是的。”

是要让他送些银两出去给人家吗?

曾听韩嬷嬷说,老太婆常年卧病在床,靠的就是她在宫里当差的月钱糊口。

而且,既然让韩嬷嬷去赴死,想必已经跟韩嬷嬷保证了会负责老母亲今后的生活。

谁知,太后出口的竟是:“想个办法杀了此人。”

孔方浑身一震,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后。

太后却并未察觉,而是伸手于自己面前,面色平静地欣赏着自己早上刚刚涂好蔻丹的指甲,淡然无谓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太婆而已,想要弄个意外之死,应该很简单。”

说完,这才放下手,抬眸朝孔方看过来,低低一叹。

孔方眼帘一颤,连忙收了视线,垂下眉眼,恐被对方看到自己的震惊和慌乱。

太后的声音接着又响了起来:“没办法,韩嬷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其家人也难保不知,恐留后患,必须如此,你去办吧。”

“是!”

孔方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内殿之后,孔方才感受到手心濡湿。

摊开一看,一手的冷汗。

******

金銮殿

朝事议完,帝王正准备让王德宣退朝,只听一道沉冷凌厉的女声蓦地自门口传来:“且慢!”

百官一震,王德刚要出口的声音也停在了喉咙里,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

一身明黄高坐龙椅的帝王眼波微微漾了漾,亦举目。

门口,一身墨绿凤袍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妆容精致,眉目清冷,随着慢迈的莲步,凤袍轻曳,一副雍容华贵之姿。

是太后。

群臣愣了愣,皆疑惑。

不知发生了何事?

金銮殿乃议政之地,通常是不让女人进入的,太后早前权势极大之时,都未曾踏入,如今,手中已无实权,空有太后头衔,又怎突然在上朝之时前来?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太后一步一步从左右林立的官员中间经过,来到殿前。

“母后怎么来了?”见其站定,帝王徐徐开口。

太后双目轻扬,瞥着帝王,也不紧不慢出声:“哀家前来问问皇上,香凝宫里到底住着何人?”

群臣都怔了怔,有些意外太后是为问这个前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香凝宫被帝王下了禁令,大家是都有耳闻的,听说里面住了个女人。

帝王六宫废黜,留香凝宫里藏着个女人,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且,这些后宫之事,母子二人私下问问不就可以了,竟然还专门跑到金銮殿上来问。

帝王轻凝了几分眸光,同样瞥着太后,没有立即做声。

太后便又继续灼灼相问:“那日,哀家问皇上,皇上说哀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哀家身为后宫太后,为何不能知道?”

帝王略勾唇角:“后宫已有皇后,母后只需撒手享清福就好,做什么要管那么多闲事?”

“闲事?”太后轻嗤,“哀家可不这样认为,既是闲事,皇上为何不敢告诉哀家里面的人是谁?”

帝王未接话,唇角笑意转冷,定定望着她。

场下传来一阵低低的窸窣声,百官们互相看了看。

不会母子二人为了这点小事杠在这里吧?

虽背对着场下,但是身后群臣的反应,太后也能猜测得出来,是以为她在小题大做吗?

索性也不再兜圈子了,她直接开门见山:“皇上之所以不敢告诉哀家,是因为里面住的人见不得光,对吧?”

众人一震,见不得光?

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又听到太后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一个死了三年的女人,一个被皇上亲自处以腰斩之刑,后又现场焚尸的女人,依旧好好地活着,怎能见光?”---题外话---孩纸们,素子今天晚上有点事,所以就更三千哈,明天会万更补回来,么么哒~~谢谢【Meaganhu】亲的荷包~~谢谢【Athena-lan】亲的花花~~谢谢【h-5x90sjndl】、【顾笙季婳】、【黄丽娟58】、【幽兰66】、【跃动永恒】、【Tosoyar】、【晴月牙1981】、【meaganhu】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她就是要嫁祸!【第一更】

群臣惊错,不少人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死了三年,被帝王处以腰斩,且又焚尸的,这么多年来,不就只有一人?大家当即就知道了是谁。

四王爷郁墨夜,那个女扮男装欺君的女人。

她…还活着欢?

大家太震惊了。

震惊之余,又不免对太后的话怀疑起来。

没可能吧,当日在东市行刑,可是那么多人亲眼见证的,岳国七王爷也在场,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去观刑的。

特别是九王爷郁临归,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个女人临死之前,还写过一封信让他交给刑部的,他将信给了帝王。

信中她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他四哥,并冒名顶替,这样的人,帝王花这么大的周折保了她性命?

了然大家的疑惑,也不想给帝王任何喘息的机会,太后又语气凛凛道:“皇上若君子坦荡,不做贼心虚,此刻,便让人去将香凝宫的那人带来给文武百官们看看。”

群臣全都一瞬不瞬看着帝王。

帝王笑,笑意丝毫不达眼底,甚至带着一丝丝嗜血的味道。

“若儿臣说不呢?”他挑眉问道。

“不?”太后同样还之以冷笑,“‘不’就证明哀家说对了,皇上私藏在香凝宫里的女人的确是她,‘不’也证明皇上非光明磊落之人,世人欺瞒皇上,便是欺君,皇上欺瞒世人,就无所谓,是吗?当年,极刑明明就是皇上自己所判,且还是皇上自己监斩,皇上却使用手段,骗过了所有人。”

场下众臣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相信,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王德眉心微拢,看向帝王。

香凝宫住的是那个女人,是青莲告诉他的,他当时也是震惊到不行。

青莲让他不可跟任何人讲。

他当时就觉得住在宫里不安全,可是,住在外面更不安全,哎......

对于太后的咄咄相逼,帝王却并未表现出过多情绪,徐徐开口:“母后应该清楚,激将对儿臣无用。”

群臣皆怔。

帝王的意思,就是坚决保护香凝宫的那人,不让大家看了,是吗?

太后嘴角的笑意更深,“哀家就是知道,皇上滴水不漏,不吃任何一套,所以,哀家进金銮殿之前,已经传皇上旨意,让人去香凝宫带人了,想必此时应该快到金銮殿门口了吧?”

众人震惊。

帝王眸光一敛,冷声道:“你假传圣旨?”

众人注意到,这一次帝王脱出而出的是“你”,而不是母后,可见,已然怒了。

“哀家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举,而且比起皇上藏掖欺瞒,哀家虽假传了圣旨,却坐得端行得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哀家又无私心。”

太后振振有词。

帝王轻嗤:“无私心?”

正欲再说什么,却看到门口有人影进来。

众人也有所感,纷纷回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在两名禁卫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

因为背对着光,一时看不大清楚脸,只看到女子身形清瘦,着一袭素色衣袍,颜色虽素,却看得出料子上乘,因为随着走动,可以看到华服折射出来的光。

殿中四寂,鸦雀无声。

帝王高座龙椅,目光亦一瞬不瞬,静静看着来人。

随着缓缓走进,来人的五官也一点一点进入众人的视线。

那眉,那眼,那容貌…

大家再次震惊,郁临归更是如同石化。

可不就是那个应该已死了三年的女人。

虽然以前看惯了她的男装,虽然现在比以前瘦得不止一点点,虽然皮肤比以前还要白,虽然…

但是,还是认得出来,就是当年的四王爷郁墨夜没错。

竟然还活着,这,这竟然是真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惊错又疑惑,纷纷转眸看向帝王。

太后的视线却还一直落在女子的身上,眸底阴笑尽凝。

女子行至殿前,拂了裙裾,对着上方龙章凤姿的男人行跪拜之礼:“民女池轻见过皇上!”

池轻?

群臣一个个再次愕然。

竟然也叫池轻!

是跟冷宫里忽然凭空消失的那个池才人一模一样的姓名?还是两人有着什么关系?

不管哪一种,至少说明一点,她不是四王爷郁墨夜,说明,她并非生来是公主,从小女扮男装,而是冒名顶替了四王爷身份的非皇室中人。

当年帝王处死此人处得急,只知道罪名是欺君罔上,真正的真相却是并未透明。

世人也是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的都有。

今日看来,此女冒名顶替了四王爷,那,是不是表示四王爷是被她杀害?

“皇上还有什么话要说?”太后再度出声。

“平身。”帝王朝女子扬袖。

女子缓缓站起来。

对于他的漠视,太后也不以为意,忽然转过身,面对着殿下的文武百官,朗声开口。

“还记得当年右相庄文默犯事之时,皇上为了证明自己跟如今的皇后顾词初的清白,将六六跟四王爷郁墨夜,也就是这个女人,进行过滴血认亲,当时,血融,说六六是四王爷亲子,那个时候,大家是不是心里怀疑滴血认亲被做了手脚?因为六六明明眉目跟皇上一模一样,生父却是四王爷。现在,相信大家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吧?”

场下一片压抑的唏嘘,众人错愕。

太后的意思是,六六是这个女人的孩子?是这个女人跟帝王的孩子?

那皇后顾词初呢?

了然大家心中所想,太后接着道:“顾词初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否则,你们想,为何三年前,六六被接进宫来抚养,却没同时让顾词初入宫?皇上对六六的感情,想必大家也清楚,如此真心疼爱,又怎会让其跟母亲分离?只能说明一点,顾词初并非六六母亲。”

众人都愕然听着这一切。

的确,当时,他们也有过如此疑问,只不过,都以为帝王是为了避嫌。

可若是避嫌,最近怎么又突然册封了顾词初为皇后,甚至还为了她,废黜了六宫?

太后嘴角噙笑,视线从百官们的脸上一一走过。

“哀家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前脚册封顾词初为皇后,后脚就给香凝宫下了禁令,你们想想不就有了答案。”

众人恍悟。

所以,册封顾词初为皇后,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吗?

大家都难以置信看向帝王。

如果是这样,这个少年天子心机也未免…

虽然他们知道,这个男人一向心思玲珑、城府极深,但是,万万没想到,竟到了如斯地步!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欺君是事实,而且,还可能是杀害自己亲兄弟的凶手,他做为一国之君,却选择了包庇。

不仅包庇,还如此处心积虑去欺瞒所有人。

“母后到底想要说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终于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