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男人并没有真的杀死韩嬷嬷。

所以,才让王德赶快带人将尸体搬走,而不让她跟孔方处理,就是怕她发现。

可是,以韩嬷嬷的忠心,就算男人一时之仁没有杀她,她也定然不会轻易背叛她的。

所以,镇定,镇定,她暗暗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静。

前方,帝王已扬袖让韩嬷嬷起身。

“韩嬷嬷,说说太后给朕下洛条夏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韩嬷嬷。

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百官大多都认识她,知道她是太后的随侍嬷嬷。

太后亦是看着她,目光深深灼灼。

韩嬷嬷颔首:“是!”

“自皇上小时候起,太后娘娘就给皇上下洛条夏了,每三年一次,放在杏仁露里面。”

众人惊错。

太后更是脸色一白,犹不相信地看着韩嬷嬷,皱眉相问道:“韩嬷嬷,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告诉哀家,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

韩嬷嬷苍白着脸摇头,眸色沉痛地摇头。

“没

人威胁奴婢,若真要说逼,那也是娘娘逼的奴婢,奴婢一辈子伺候娘娘,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从未有过二心,就连那日为了娘娘擅闯香凝宫被皇上逮个正着,皇上要杀奴婢,奴婢依旧想着要完成娘娘的任务。若不是皇上仁慈,只是点晕了奴婢,并未真要奴婢性命,奴婢真是无颜在黄泉路上与母亲相见。”

太后心口一撞。

韩嬷嬷的声音还在继续:“娘娘不是承诺奴婢,奴婢死后,会善待奴婢的母亲吗?为何奴婢刚走,就要置她于死地?奴婢一心为娘娘,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最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太后脸上更加失了血色,她是如何知道的?如何知道的?

慌乱爬上眸眼,她愕然转眸,看向站在门侧的孔方。

这件事她是交给孔方去办的,只有他一人知道。

所以,就连孔方,也背叛了她吗?

她最信任的两人都背叛了她,是吗?

孔方苍白着脸摇头。

他其实没有。

同为死忠的下人,他只是不忍在韩嬷嬷尸骨未寒,又去杀她的母亲,所以,放了水。

他给了些银两给老人,让老人想办法赶快离开京城,否则命不保。

他真的只是做了这些而已。

帝王没杀韩嬷嬷,韩嬷嬷没死,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也很震惊。

想必韩嬷嬷见过自己的母亲吧,所以才能猜到这一切。

见太后望着自己,他本想解释,后一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在处理韩嬷嬷这件事上,他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

略略低了眉眼,他不再看太后的视线。

殿中一片窸窸窣窣、交头接耳、低低议论的声音。

虽然众人骤听韩嬷嬷的那些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就是此人为了太后才去擅闯的香凝宫,因为香凝宫被帝王下过禁令,所以,擅闯之前,是做了赴死的准备的,太后答应此人,待她死后,会好好对她的母亲,结果,却是让人去杀了她的母亲。

是这样吧?

好狠!

其实,太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场的众人都是知道的。

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狠到,自帝王小时候起,就给他下洛条夏,甚至,连为自己赴死的忠仆的母亲都不放过。

看着太后的反应,又看看群臣的反应,池轻唇角弯了弯,回头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那日,这个男人说,留韩嬷嬷一命,或许能派上用场。

果然。

似是感觉到她在看他,帝王也转眸朝她看过来。

眸光缱绻,四目相对了片刻之后,帝王才将视线转开,再度看向场下。

只一扫全场,场下便瞬间四寂。---题外话---更新毕~~谢谢【落芯-160409】、【菲菲子兮】亲的荷包~~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h-5x90sjndl】亲的月票~~爱你们,群么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这辈子,第一次,听孩儿的好不好?

“韩嬷嬷,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帝王再次发话。

韩嬷嬷轻咬着唇静默,似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在思忖。

太后眸色冷厉,定定地攫着她偿。

少顷之后,韩嬷嬷抬起头,缓缓开口。

“当年,大概是为了控制太后娘娘的势力,先帝给娘娘下了绝子药,但,答应娘娘,封娘娘为皇后。”

啊!

绝子药?!

全场震惊,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后。

太后面如死灰,凤袍袍袖下的手紧紧攥握成拳,若不是这么多人当面,若不是韩嬷嬷边上有两禁卫,她真的想冲上去撕了韩嬷嬷的嘴。

韩嬷嬷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先帝让娘娘假装怀孕,说会给她一个儿子,让她抚养长大,以后会立这位皇子为太子,将来传位于他,娘娘便可做太后。娘娘答应了,以布团棉花垫于腹部,一直装到分娩,太医也是先帝安排的人,分娩之后,说娘娘体虚失血,需闭门修养三月,然后,先帝抱了一个三月大的孩子给娘娘,便是如今的皇上。”

韩嬷嬷的话未说完,满朝文武皆石化。

如果说,太后被先帝下绝子药已是让他们震惊不已,那现在这条,简直,简直….简直让他们直接傻掉。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这也…

太劲爆了吧?

难怪方才帝王说,可能不是假的太后,但,有可能是假的母后。

原来他们不是母子。

只是,帝王的生身母亲是谁呢?

既然是先帝亲自抱去给太后的,肯定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是先帝跟何人的呢?

众人惊错又疑惑。

孔方同样错愕不已。

他以为当年的这件事,只有他跟太后两人知道,因为当年留在内殿伺候太后的,是他,没想到韩嬷嬷也知道。

低低叹,他已经完全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了,一片复杂滋味,无以名状。

就在众人等着韩嬷嬷继续的时候,太后忽然开了口。

“不错,皇上的确非哀家所生,他是先帝跟宫外的民间女子所生,但是,却是哀家将他抚养成人,哀家就算不是生母,也是其养母。”

太后亲口承认,殿下一片哗然。

既然不是其生母,而是其养母,那方才还那般理直气壮地让帝王做滴血认亲?

又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滴血自然是融不了。

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还有,照这般推测,给帝王下洛条夏的毒也定然是真的。

因为不是自己所生,怕日后不能控制,便每三年给对方下洛条夏的毒以此来控制对方。

好可怕的女人!

也有部分人的关注点在宫外的民间女子身上。

难怪先帝要如此大费周章,原来生母只是一个民间女子而已。

如此看来,先帝一定很爱这个女子吧,给不了名分,却将帝位给了他们两人的儿子,还如此处心积虑地为其铺路。

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太后再度出声:“从皇上三个月大起就跟着哀家,哀家照顾他、培养他,这么多年,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哀家更了解他了,哀家说皇上是假冒的,就一定是假冒的。”

见众人对自己的话已经持怀疑态度,而且,眼前的形势也对自己很不利,她觉得是时候搬出郁临旋了。

倒不是郁临旋搬出来能帮她扭转什么局面,而是因为,郁临旋在面前,她安心,毕竟他才是天明寨大当家的。

天明寨总寨分寨所有人都已经被萧逸秘密集结在京师,只等一声令下。

想到这里,她徐徐转身,再次面向场下。

“就算哀家有错,也是为了先帝留下的大齐江山,大家可以不信哀家,但是,哀家绝对不允许皇位旁落,被奸人所占,相信在场的各位也一定如此。此事关乎重大,要不这样,有两种方法,第一,将五王爷郁临旋跟莲太妃再带到殿上来,那日,五王爷指出皇上假冒,定然是有确凿证据,但假皇上却没给五王爷说话的机会,此刻,让他再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第二,大家可再想一些问题来当面确认假皇上,曾经上书房问过的就不要问了,问一些没有问过的。相信这个时候,就算想要用香或者用药,也没有机会吧。”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此法也未尝不可。

反正也简单,而且也无任何风险。

确认一下也好,大家也可以安心。

“皇上敢吗?”太后回头,冷冷问向高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帝王唇角一勾,不答反问:“为何不?”

意思,他做什么不敢?

“好!”太后当即吩咐禁卫:“去天牢将五王爷和莲太妃带到金銮殿来。”

殿内众人都等着,一时间静谧非常。

太后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部署。

众人思忖着等会儿问帝王什么问题。

池轻看着帝王,帝王目观全场,不时也会看她一眼,做一下无声地交流。

没多时,镣铐拖在地上的清脆之响由远及近,大家循声看向门口。

一身囚服的五王爷郁临旋和莲太妃,在禁卫的带领下,拖着沉重的脚镣走了进来。

池轻亦循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过去,在看到郁临旋的那一刻,眼帘微微一颤。

郁临旋也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殿中的她。

不对,应该说,自踏进殿门的那一刻,他就有意识地去搜寻她的身影,所以,一眼便看到了她。

四目相接。

虽有些远,且郁临旋背对着光线,但是,她还是看到了他眼里骤然腾起的那一抹晶亮。

众人都看着郁临旋和莲妃。

莲妃看向太后,两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郁临旋一直看着池轻,俊眉微拢。

虽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终于亲眼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激动和欣慰不已,但是,她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样子?

太后跟帝王都只是告诉他,她还活着,这三年去了哪里,过得怎样,都未曾跟他说过。

看这个样子就知,定然是吃了不少苦。

瘦得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一般。

为什么?

帝王当初没有将她处死,为何又要让她受苦?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帝王居高临下,自是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在看到郁临旋一直往前走,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池轻,都已经行至殿前了,脚下的步子却还是未停,眼瞅着都要走到上龙座的台阶前了,帝王眉眼微微一冷,抬手握拳放在唇下轻轻咳了一声,郁临旋这才惊觉过来。

收了视线、止了步,母子二人跪地行礼。

“起来吧。”帝王扬袖。

母子二人起身。

太后唇角一抹微弧点点,如果说方才她还在担心,在看到莲妃跟她点头的那一刻,她也就将心放了下来。

所以,未等帝王出声,她兀自先开了口:“老五,那日你可是说如今皇上是假?”

“是!”郁临旋干脆回出一字。

太后嘴角的弧光又深了几许,继续问道:“那你可有何证据?”

她知道,郁临旋绝非冲动之人,当日一定是有把握才这样说的,若是莽撞之辈,也不可能当上天明寨的寨主这么多年而无人知。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证据,也没有关系,随时都可以想个以前的问题来确认对方。

只要郁临旋和群臣能证明帝王是假,便可以名正言顺一声令下给天明寨的人,以“诛假帝、保江山”的名义举事。

“证据?”郁临旋转眸看向太后。

“嗯,”太后点头,亦殷殷看着他,“没关系,今日有哀家和诸位大臣给你做主,你尽管直言便是。”

全场静谧,所有人都等着郁临旋的证据。

“证据不是应该问太后娘娘自己吗?”郁临旋倏地出声。

众人一震,太后愕然。

什么意思?

“当日不是太后娘娘以我是天明寨萧震的身份威胁我,让我在金銮殿上指出皇上是假吗?娘娘只是让我这样做,又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证据,所以,我才如此被动,锒铛入狱。”

郁临旋不徐不疾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响起,殿中再一次炸开了锅。

太后更是完全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无法相信的,还有一人。

那便是莲妃。

她也震惊地看着郁临旋,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此时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是跟太后联手吗?

怎么会冒出这种言语?

“老五是什么意思?”太后犹不相信,迫不及待地出声相问。

郁临旋的眸色沉了几分,一字一顿:“我的意思,事到如今,我也帮不了娘娘!”

太后呼吸一滞,腿下发软,朝后倒退了两小步才稳住自己。

“你…你们两个欺骗哀家!”太后终于失了理智,也不管不顾这么多人,嘶声质问。

莲妃皱眉,她也没搞清楚状态。

在天牢里,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吗?

如何做,如何说,如何起事,所有的,不是都说得好好的了吗?

怎么一到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趁百官们也还在那里惊讶得没回过神,她连忙低声唤了一声:“旋儿”,以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