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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过身,面朝里侧,闭着眼,逼自己进入梦乡,却全无睡意。

寝殿寂静,守夜的羽哥在大殿,我翻来覆去,身上竟然发汗,脑中不断地浮现那张淡如秋水长天的俊脸,那张世上最深刻的侧颜,那双世上最纤长的眼睫,那道深若渊潭、苦似黄连的目光…

索性起身,喊羽哥为我穿衣。

“元妃想去哪里走走?”她为我系好斗篷,戴上毛绒绒的风帽。

“走到哪便是哪,不必提灯。”

出了合欢殿,往东慢行。寒风袭来,似刀锋割面,凛冽的疼让人愈发清醒。

远处稀疏的灯影在风中飘摇,好似温暖的明亮之光在前指引,却是那般凄涩孤苦,令人绝望。

自完颜雍离京去西京上任,这一年多,我专心于营救二哥、取悦完颜亮,已经很少想起大哥了。没想到,他一朝回来,压在心底深处的念想便如山洪奔泄袭向我,我猝不及防,整个儿被卷走,仅余一点冷静。

心中翻江倒海的是,对大哥的渴望与思念,可是,永远无法企及。

罢了,罢了,这辈子,我已是完颜亮的人,无谓再幻想什么。

我不能再患得患失!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二哥,其他都不重要,大哥也不再重要!

“元妃,您有心事?”羽哥与我并肩而行,轻声问。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三十九】

“没有了。”想通了,就不再纠结了,身心轻快许多。我忽然发现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宫殿,没有来过,“这是哪里?”

“奴婢也不知,不过离合欢殿不远。”她望望四周,有点害怕,挽着我的手臂,“夜深人静,这里没有灯火,不如回去吧。”

我拍拍她的手,转身往回走。

身后却传来一道留存在记忆中、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用中原汉话喊我,“三妹。”

只有大哥、二哥这样喊我,二哥不会出现在宫中,那么,是完颜雍?

羽哥与我一同转身,黑暗中,宫阶上,有一道轩昂的黑影,面容被墨染的夜色遮掩,看不清。

何人立于孤寒夜色中、影似苍松?何人立于刺骨寒风中、静如石雕?

羽哥问:“元妃,那人喊您吗?是谁?”

我吩咐道:“你去那边望风。”

羽哥去了,嘱咐我当心。我奔过去,朝着心中狂热的念想奔过去,却在他身前三步之地止步。

心跳剧烈,身上的血好像凝固了,又好像急速涌动,我竭力忍着眼中的泪,竭力克制手足发颤,竭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

完颜雍就站在我眼前,着一袭官服,俊色倾城,黑眸晶亮,似有水光摇曳。

不是朝思暮想,但这个豪迈、俊朗的男子永远烙印在我心中,就像一道经年的伤疤,一旦撕开表面的皮,就会疼痛,痛彻心扉。

“三妹。”嗓音暗哑,饱含痛意。

“大哥…”

他问:“你还好吗?陛下…对你好不好?”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眼中的情与殇难以言表,我心中的伤与痛难以克制。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相顾无言。

“相见不易,三妹,答应我,善自珍重!”完颜雍的声音沉厚得令人心颤。

“我会的。”心痛如割。

“此次回京,我会尽平生之力。你要为自己打算,明白吗?”他言简意赅,话中有话。

我蹙眉,他想告诉我什么?有什么深意?

他一双黑眸闪着动人的光泽,蕴着隐忍的苦涩,“这些年,此心不变,此情不渝。”

心中大恸,我缓缓道:“近来宫中传唱一支曲子,曲词很有意思,阿眸就念给大哥听听吧。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欲要与君绝,岂料更相思。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完颜雍好像明白我的意思,苦涩地笑,“很有意思的曲词,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极力克制剜心般的痛,我道:“这支曲子道尽相思之苦,劝诫那些无力自拔的痴心人放开怀抱,回头是岸。夜深了,本宫先行一步,烦请大哥记住: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他淡淡低语:“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我看见,夜色浓重,他漆黑的眸心弥漫开尖锐的痛,缠着经年的涩苦与沉痛。

我狠下心,道一声:“珍重。”

然后,我绝然转身,快步离去,身后传来大哥沉定的声音,“三妹,记住我的话。”

回到合欢殿,心已碎裂,魂已飞散,仿佛心魂已飞离躯壳,跟随大哥而去。

躺在棉被中,蜷缩成一团,气息渐缓。

眼前皆是他痛楚的面容与目光,耳畔回荡着他别有深意的话,毫无睡意。

羽哥正要退出寝殿,我静静道:“羽哥,方才之事,若你泄露半句,本宫便死无葬身之地。”

“元妃放心,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听见。”她语气坚定。

“如此便好,去歇着吧。”

羽哥退出去,偌大的寝殿只有一盏幽暗的宫灯陪着我,烛影摇曳。

此次回京,我会尽平生之力。你要为自己打算,明白吗?

大哥为什么说这两句话?究竟有什么深意?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他离开太和殿,完颜亮不可能没发现,会不会派人跟着他?

倘若有人瞧见,那就不妙了,完颜亮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大哥。

怎么办?

翻来覆去,忐忑不安。

静寂中,轻捷的脚步声清晰入耳。我望着完颜亮一步、一步走来,脸上的烛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是何神色。

我出去一趟,他去回一趟,可见他来去匆匆,在太和殿没待多久便赶回来——他发现大哥不在宴饮上,担心大哥与我相约、相会,便赶回来看个究竟。

他果然对我严防死守!

所幸,方才和大哥只是说了几句话,假若再多待片刻,就被完颜亮当场捉住。

好险!

完颜亮坐在床沿,我连忙起身,为他宽衣解带,“陛下,宫宴散了?”

“散了。”他的嗓音冷如霜,目光冰如雪,“还没睡着?”

“睡了一会儿,听到动静,就醒了。”

“倒是朕吵醒你了。”

我服侍他躺下来,忽然,他抱我在怀,双臂紧似钢箍,令人难以喘息。

他怎么了?

心中七上八下,我微挣,“陛下…”

完颜亮将我抱在他身上,眸色渐渐暗沉,轻轻触我的唇。

床笫之间,躯体交叠;凤帷云雨,男女之欢…那不断起伏的身如火烫人,那冰冷凝固的心如雪冻人…冰与火,就像生与死,痴 缠一体,一念之隔。

——

初五,黄昏时分,我正要进膳,完颜亮忽然驾到,说特意来陪我进膳,还要让我听听那支曲子,《相思苦》。

我笑问:“阿眸听宫人说过曲词,陛下为何要阿眸听那支曲子?”

他眸光深深,“朕喜欢这支曲子的词,朕保证你会喜欢。”

我道:“前几日听宫人说起,阿眸就喜欢。今日托陛下洪福,得以一睹落香的风采,领略她非凡的歌艺。”

他一笑,俊眸流光,“落香稍后便至,我们先进膳。”

我暗自思量,他心情甚佳,只是因为要让我听那曲子?稍后就能知道落香究竟是不是临安的香袭,倘若落香真是香袭,我应该装作不识吗?

不久,落香跟随八虎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人便是近身侍女如眉,抱着琵琶。

我久久地看着这个气韵独特的歌姬,移不开目光。

一身雪白棉袍,一袭雪白斗篷,三千墨染青丝,一双清寂乌瞳,淡得瞧不出胭脂色的妆容看似面色苍白,就连唇色也粉白如霜。虽然她穿着厚实的衣装,但还是纤弱清瘦,轻如烟,薄如纸,一阵强风就能卷走她。

中都的落香,就是临安的香袭。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中都?宋帝放她出宫了?

她看我一眼,毫无惊异之色,仿若从未与我相识。

无论在哪里,她不改本色,清冷孤傲,不苟言笑。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她坐下来,抱着琵琶,青葱玉指弹拨冷弦,似有大珠小珠落入玉碟,夹着凄涩、清越之音;之后,空灵的歌声响起: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调似断肠,相思入骨;声若苍凉,似断未断。

心碎,魂裂。

之前的《爱恨成灰》,现在的《相思苦》,如出一辙的悲苦与哀痛,唱出了沉陷于相思无力自拔的人对爱的无望、对情的自苦,让听者感同身受,震撼不已。

香袭的歌艺纵横古今、冠绝当世,所唱之曲都击中金帝、宋帝的心。

忽然,我心中一亮,香袭出现在中都,是宋帝的安排?难道父皇派人来救二哥和我了?

一曲毕了,落香略略颔首,算是致意。

完颜亮沉醉在曲子里,定住了一般,神色如水,眉宇微蹙,直至最后一个音调消失才回神。

“如何?”他问,嗓音低低的。

“落香姑娘的歌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阿眸心驰神往。这曲《相思苦》,唱者心魂欲断,听者心痛欲碎,是人间难得一闻的仙音妙曲。”我含笑赞道。

“朕也喜欢,只是这曲子过于苍凉、悲苦。”他叹气,“落香姑娘可否弹唱一支轻快之曲?”

“落香斗胆,陛下若想听轻快之曲,可传宫中乐师弹唱。”落香淡定地回道,不怕激怒金帝。

她的秉性未曾改变。

完颜亮面色微冷,却也没有发作,不置一词。

我盛了一碗汤递给他,“阿眸还想再听一遍,不如请落香姑娘再唱一次?”

他颔首,八虎立即请落香再弹唱一次。

苍凉之音缭绕于寒气与暖意交织的大殿,我服侍完颜亮进膳,淡淡莞尔。

膳后,宫人撤下餐盘碗碟,有侍从匆忙进殿,对八虎说了两句话。

八虎屈身道:“陛下,三位大臣求见,说有要事禀奏。”

完颜亮脸膛一沉,对我道:“朕先去书房,今晚还要看奏折,不必等朕。若想听曲,就让落香姑娘弹唱。”

我笑,“政事要紧,陛下去吧。”

他揉揉我的肩,匆匆离去,八虎等人也跟着离去。

我挥退宫人,对明哥、羽哥道:“明哥,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糕点,拿一些回来。羽哥,本宫记得陛下赏了一支梨花玉簪,与落香姑娘的气韵相衬,去取来。”

她们去了,我去殿门处往外望了望,然后拉着香袭来到寝殿,低声问:“你是香袭?”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十】

“落香是香袭,沁宁公主。”她从容道,依旧是清冷疏离的神色。

“你怎么来中都了?父皇派你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香袭拽住我的手腕,在我耳畔低语。

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兴奋,我差点儿尖叫起来,欢呼雀跃。

这一日,我终于等到了。

明哥和羽哥一前一后地回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晕她们,将她们抬到隐蔽的墙角。然后,我换上羽哥的宫服,低着头,护送落香出殿。

殿门前,我大声道:“时辰不早了,元妃让奴婢送落香姑娘走一段。”

殿门前的护卫没有察觉,我借着羽哥的身份出了合欢殿。

浓夜如染,遮掩了一切。寒风冷冽,灌满全身,我却丝毫不觉得冷,四肢火热。然而,终究犹豫——倘若我在宫中,二哥逃出中都就更有把握。

留,还是走?

犹豫,纠结。

走了一段,来到一处隐蔽的墙角,香袭拉我进轿,“完颜亮正接见大臣,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你不走,难道想在金宫待一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冒险试一试!”

“只要二哥逃出中都、回到临安,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放心,这时候郡王应该已经出城。我们立即出宫,马不停蹄地出城,与郡王他们汇合,再一道南下,完颜亮未必追得上我们。”这紧要关头,香袭劝我仍然淡定得从容不迫,只是语气比平时略急。

“可是…”

“不要再犹豫了,再拖延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她拽着我的手,吩咐抬轿的人速速前行。

四个抬轿的人是她的人,并不是宫中的人,因此,我躲在她的轿子里偷偷出宫,可行。

事已至此,那便冒险一次也罢。

香袭奉诏出入宫禁,已有多次,宫门护卫对她已熟悉,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例行检查。她歪着身子,斜躺着,挡着我;我躺在她身后,蜷缩成一团,心怦怦地跳,担心护卫看到我。

万一出不了宫门,那就功败垂成了。

忽然,外面多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叫“落香姑娘”。听宫门护卫的称呼,来人是耶律昭仪的近身侍婢哈折。哈折说明来意,护卫没有为难。她站在轿子外,道:“落香姑娘,昭仪得陛下应允,请你后日到昭仪的临芳殿唱曲,请姑娘务必进宫。”

香袭清冷道:“既是昭仪有请,落香会进宫。”

哈折笑道:“后日昭仪会备好糕点酒水招待姑娘,时辰不早,不耽误姑娘出宫,恭送姑娘。”

至此,宫门护卫没再检查,轿子前行。

走出宫门一段路程,我才坐起身,和香袭紧紧握手,相视而笑。

难掩兴奋,难抑紧张,手心渗汗。

这次真的可以逃离那恨之入骨的金宫、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