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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首领犹豫片刻才答应。

耶律复单骑而来,行至距我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粗犷的眉宇布满了戾气。

我道:“你不必再劝,我们不会束手就擒。”

他一笑,“阿眸,你我相识十二年,我救过你多少次,你算过吗?”

我冷声道:“未曾算过。”

“应该有很多次吧,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也说过,若我有烦忧之事,你不会袖手旁观。”

“你要我报恩?”

“对!我要你报恩,助我复国!”

“每一次你救我脱离险境,并非全无私心,甚至是有预谋的。如此恩情,我只会感激,不会报恩。”我决绝道,话虽如此,但我知道,他数次救我,并非全无真心。

“原来,我耶律复在你心中,是如此遭人唾弃的小人。”他不掩失望。

完颜雍爽快道:“阿眸与我生死同命,你要抓我们,干脆杀了我们!”

耶律复拔出腰间宝刀,银芒在渐亮的天色中闪烁,“我不会让你们死!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刀尖直指我们,朝阳在东边的天际露出一角,万丈光芒洒遍整个东方,一缕缕金芒在空中流转,璀璨耀眼,一粒金红凝于刀尖。

陡然间,他调转骏马,面朝契丹人,横刀在颈。

契丹人皆震惊,尤其是那个首领,怒吼:“你做什么?”

耶律复以不容反驳的口气道:“放了他们!”

完颜雍和我也万分惊诧,耶律复竟然临阵倒戈!

“你——”首领气急败坏,“万万不能放了他们!有他们在手,复国就大有希望!”

“没有他们,复国也有希望。”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置所有族人于不顾!”那首领训斥道,“难道你忘了,你是所有契丹人的主公,是所有契丹人的希望?”

“我没有忘。”耶律复铿锵道,语声沉朗,“身为辽国皇孙,要给所有契丹人一个表率。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倘若今日我背信弃义,为了契丹人复国而背叛我与他们的情谊,往后我也可以为了旁的事背叛我的兄弟姐妹。”

“他们不但不是你的兄弟姐妹,还是你的敌人、我们共同的敌人。完颜雍是金国宗室子弟,这女子是金主的宠妃,你怎么能跟他们称兄道弟?怎么能跟他们讲信义?”那首领气死了。

“即使是敌人,也要讲信义,否则便失之奸诈狡猾。”耶律复力图说服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负天地,不负家国,更不负手足、朋友,否则,纵然功成名就,也为世人诟病。”

“一将功成万古枯,古来皆如此,如你这般妇人之仁,注定一事无成。”

“放了他们!”耶律复绝烈道。

耶律复这番话,无愧于天地,不负任何人。

也许,他早就不想利用我来要挟完颜亮,只是被起义军所迫,不得不如此。

完颜雍看我,“耶律复是顶天立地的血性汉子。”

那首领道:“你再执迷不悟,将被契丹人抛弃!你也不再是起义军拥护的首领!”

耶律复跨坐马背,重复道:“放了他们!”

那首领喊道:“阻碍契丹复国的人,契丹人攻而杀之。你速速让开,否则,我等不再顾念昔日情谊!”

那么,耶律复会死!

完颜雍凝重地看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他正要开口,耶律复快我们一步,横刀自刎,血溅当场。

契丹人一阵惊呼,那首领惊震,匆匆赶上前,我们亦策马前行。

耶律复颈部受伤,血流如注,跌下马背,倒在地上,靠在那首领怀中,剧烈地喘着,衣袍染血。他向我伸出手,我蹲下来,为他包扎伤口,却被他阻止,我气道:“你不要命了吗?”

“伤口太深,没用了…”他剧烈地咳了几下。

“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值得吗?”那首领狠狠地瞪我们。

“他们跟我们的复国大计不相干…却是我看重的朋友…”耶律复虚弱道,血还在流,不多久就会流尽。

“耶律兄这份心意,我们领了,铭记在心。”完颜雍握住他的手,颇为动容。

耶律复轻轻扯唇,笑意微弱,对那首领道:“大哥,我很想让…所有契丹人过上好日子,谢谢你…教我一身武艺,教我当一个…为契丹人谋福祉的大丈夫,我一直想对你说…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这个如父如兄的大哥…和一帮与生死与共的兄弟…”

那首领也感动了,双眼湿润,“你是晋王的儿子,就是我的主公,我这一生便是辅佐你光复契丹,再现我们契丹人的雄风。”

耶律复的气息越来越弱,“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我求你…放了他们,好不好?”

那首领气愤道:“到现在你还想着他们!”

“大哥不答应,我…死不瞑目…”耶律复哀求地看他。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为了救敌人,自己甘愿去死!他们会感恩戴德吗?”

“大哥,我并不求他们…的回报,我只是不想他们看轻我…”

“耶律大哥,我不会看轻你。”我感伤道。

“在我心中,耶律兄永远是顶天立地的血性汉子。”完颜雍抿唇道。

耶律复开心地笑,祈求地看那首领,“大哥,放了他们…”

那首领气得脸膛发黑,低吼一声,终究抬起右臂,下令撤退。

当即,契丹百余骑纷纷调转马头,转瞬之间就绝尘而去。

耶律复放心了,微弱地笑,“谢谢大哥。”

那首领气哼哼地站到一旁,完颜雍扶着奄奄一息的耶律复,“耶律兄…”

因为流血过多,耶律复唇色如霜、面色发白,但还有一口气,分别握住我们的手,期待地问我:“你是否还恨我、怪我?”

我摇头,“为什么这么傻?你不必这样的…”

相识十二载,虽然他待我不够真心,有利用、有阴谋,但是救我几次的确是真的。那些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中,这一刻,所有的恩怨烟消云散,心中只有他垂死之际的悲伤与心痛。

“那我就瞑目了。”他的唇角微微一动,昔日黝黑的脸孔雪白如纸,往日的强壮与康健不复存在,只剩最后一口气。他对完颜雍道:“完颜兄,阿眸是…个好女子…你不要…辜负她…”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完颜雍痛声道。

耶律复满足地笑,了却了所有心愿,无牵无挂,望着湛蓝、璀璨的天空,最后一眼望那红彤彤的朝阳…气息越来越弱,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眼睛慢慢阖上,头轻轻滑落…

泪水滑落,满心悲怆。

耶律大哥,你将在我心中永生。

——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十八】

耶律复的大哥没有为难我们,放了我们。

未免契丹起义军的首领反悔,我们不分昼夜地赶路,一日一夜后来到东京辽阳附近的一个村落。这一路,完颜雍与我同骑同食,形影不离,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他说,正隆三年,他再任留守,徙封曹国。

他说,他的娘亲于今年五月离世。

他说,陛下已抵达南京,正整军伐宋。

他说,陛下以为你南下,这正是上苍的安排,上苍让你我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我没说什么,我们真的不会再分离吗?

这个村庄住着不少人,人丁兴旺,颇为热闹。有些是村民,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村民,应该是他的下属乔装的。来到一户农家,我举目四顾,发现这户农家的房院比其他农家气派得多,想必是专为他准备的住处。

十余个下属自行散去,完颜雍牵着我的手逛了一圈,接着带我进房。

大堂颇为宽敞,除了桌案、坐具,别无其他,寝房也是如此,虽然简陋,却很干净。

“这寝房比较简陋,委屈你先住几日。”他抱歉道。

“你知道我不会介意。”我淡淡地笑。

“过几日,我带你去辽阳。”他握我的手,含情脉脉。

我微笑颔首,他让我稍作休息,他去吩咐下属一些事,很快就回来。

靠在床头,有些倦乏,心头乱乱的。

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盆水进来,热络地笑,“姑娘,洗把脸吧。”

我含笑致谢,她放下木盆就出去了,我刚洗好脸,她又来了,端着一碗白米粥和两个大饼,笑道:“姑娘饿了吧,先吃点儿。”

的确饿了,我吃了所有食物,中年妇人开心地走了。

大哥还没回来,我躺在床上发呆。

被耶律复抓去是人为,被完颜雍救了是上天的安排?

完颜亮远在南京,大哥与我之间再无任何障碍,他是否决定留我在身边?是否不再放手?

我呢?是否愿意与他长相厮守?

——

没想到睡着了,许是昼夜赶路太累了。

醒来时,我看见完颜雍坐在床边,头靠着墙,睡得很沉。

屋外寂静无声,只有明晃晃的日光映了一地的明媚。

我静静地看他,他鼻息匀长,睡容沉静,纤长的眼睫像是蝶翅停留于他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宛若精心雕琢的玉石,柔软的双唇透出粉色,冷硬的下巴布满了短小的青须,黝黑的脸孔完美如铸、鬼斧神工,有别于二哥美玉般温润的俊美,是一种阳刚、冷峻的俊美。

这张脸,这男子,是十二年来午夜梦回的梦魇与心痛。

上苍给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们圆梦,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再是当初的我。

被困金宫七年多,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千疮百孔,我已不再完整,一颗破碎的心还能承受多少?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只想回家,什么都不想,无忧无虑。

然而,如何割舍这份煎熬十二载、苦尽终于甘来的爱?

大哥,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触他的脸,却又缩回手。

完颜雍似有感觉,醒了,展眉笑起来,“三妹。”

“我想到外面走走。”我下床,有意避开他诱人至深的目光。

“我正有此意。”

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去,理所当然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没有挣开。

日头西斜,晴灿的阳光笼在身上暖洋洋的;午后的风吹在身上分外凉爽,乡野的林木碧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尤显得宁静祥和。走在树荫下,举目四野,眼前的一切仿若世外桃源,没有明争暗斗、阴谋算计、痛彻心扉,只有相爱的两个人。

如此平静的时刻,能维持多久?

一棵参天大树枯死,粗壮的树干横卧,完颜雍扶我坐在树干上,凉风吹过脸颊,鬓发纷乱。

曾经,很向往这样的时刻,无人打扰的宁谧乡野,和喜欢的人携手漫步,无声胜过有声,如此便是一生。

如今,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却恍然如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万籁俱静,只有风的声音,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我用心地感受这一刻,感受期盼了多年的一幕如愿以偿所带来的感觉——心中甜蜜,更多的却是无力。

是的,我很累。

无须转头,我亦知道,他一直在看我。也许他瞧得出来,我并非那么开心。

完颜雍沉声问:“三妹,在想什么?”

我摇头,“你听到风的声音吗?”

“风的声音?”他讶异。

“风有声音,呼呼声,沙沙声,呜呜声,也可以摸得到。”

“如何摸得到?”

“这样。”我张开双手,风从指缝滑过,“我摸到了,风千变万化、来去无踪,令人无从捉摸,却自由自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伸出一只手,“来去无踪,自由自在,倘若可以,我也想像风一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我转头看他,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完颜雍握住我的右手,目光略略一沉,“风是风,人是人,只怕我这辈子无法像风那般潇洒。三妹,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可好?”

如若我坦诚相告,他会放手吗?

“在想,风…”

“那不如听我说。”他将我的双手拢住,嗓音沉朗,“这些年,我放弃过、放手过,我懦弱无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折磨…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我如何补偿,都无法弥补…三妹,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无法原谅自己,就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说…”

“是我的错!是我懦弱无能!”他悔恨道,“你在上京宫中,我无力救你;你在中都宫中,我亦无力救你;你逃出上京,在中都郊外,我应该带你走;在临安,我更应该带你远走高飞…一次又一次,你可知我多么痛恨自己?我让你等我,给我一些时日,可是,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是我害了你,罪魁祸首是我!”

痛彻心扉,悔恨噬心,令人动容。

从来不知,他竟然这么想。

可是,大哥,这不能怪你,只能怪上苍弄人。

完颜雍自嘲地冷笑,语声微颤,“亏我还是宗室子弟,竟无本事救你逃出生天。三妹,若我不是那么无能,若我有魄力一些,若我有点能耐,你就不会被囚这么多年。”

大哥,不是你没有本事,不是你无能,而是完颜亮太残暴、太奸诈。他杀了太祖、太宗等宗室子弟和反对他掌政的重臣,纵然你想有所作为,也无人帮你、助你一臂之力;你只能避开他的锋芒,只能暗中培植势力、等待良机,只能在他的监视下安分守己。大哥,我明白你的苦楚与心意,你不必恨自己。

他墨染的瞳孔被水光淹没,“这么多年,我一事无成、碌碌无为,我这样的人,也许你早就…”

心中悲酸,我道:“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我从未怪过你,你也不要怪自己。”

“我怎能不怪自己?”他万分诚恳,语声悲涩,“三妹,上苍见怜,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就当我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

“你忍心此生你我不再相见吗?你忍心吗?”

不忍心。

但我没说出口,只是凝视呆呆地看他,心揪成一团。

完颜雍的眼角微露欣喜,“我知道你不忍心,是不是?”

不知如何回答,我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