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宫:鸾倾阙 作者:莲赋妩【完结】

第一章

开篇之初,我不得不说的是,此文纯属虚构。

虚构…

第一章

宫里最得宠的辰妃死了,病殁。

消息传开,欷歔一片。

凡死了人,忌讳死因,或是获罪赐死的宫嫔,对外都称是病殁。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冷眼观望,有人私下议论,却独独不敢说出那最至命的两个字。

饶是不说,还是疯传开。

辰妃赎乱宫闱,与枫将军一起生下孽种…

滔天谎言瞒了近六年,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当场刺杀了二人,雨后清风涤尽杀戮后的血腥余味,桐莘宫从一度的辉煌荣耀到今日冷清萧条,再无人踏进。

那位出生时曾经名动一时的倾城公主也渐渐被皇上遗忘在脑后,再不提起。

他似乎有意遗忘她,也有意忘了她死去的母亲,偌大宫中,偶有人提起,也只是叹气,可惜那孩子倾城之貌,奈何只是孽种。

孽种,这两个字如同针扎一般,深深刺透了我的心。

***

辰妃逝去至今,两年的时光悄然而过,皇上上朝下朝,宠姬纳嫔,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然而,他却再不曾有过微笑。

笑,悲伤,欢乐…

看似平常的一切,已经都与他无缘。

年近四十的年纪,正当壮年,头发却已花白,御岸后的那人显出龙钟老态,他仰头喝尽金樽里的酒,肆意微笑,对着底下的舞姬大声喊赏,没错,他在笑着,狂妄而放浪。

他笑,可是我却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意。相反的,我看到了他内心的煎熬,痛苦…

而大殿上,这些个被他宠过的女子,将来也都会成为后宫的历史,莺艳成群,再没有比她们妖艳,能够蛊惑人心。

她们有名分,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到八十一御女这些名正言顺的,再到那些散号,才人,采女,左右娥英等。

然而,远远不止,单单王的嫔妃们,就占据了大半个后宫,剩下的,是他源源不断诞生的子嗣,公主,皇子,个个有名分,个个有封号,

宫宴之上,随在母妃身侧,衣着光鲜,唯有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带着静,被庞大的家族挤到最边缘的位置,隔着遥遥的距离看向我的父皇——奢糜无度的齐王。

他原本平静,随着我视线的越来越执着,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般,突然转头看向我,

我的心焉得抽紧,生出狂喜,立刻坐正身子,低头整了整身上那件朴素至极的衣服,因为太过朴素,因为别的公主都穿着绫罗,于是我显得格外寒酸,可我的坐姿是正确的,身为公主该有的端正,优雅…

我都做到了。

这些礼仪,我曾让静无数次的教给我,只为了在有一天的宫宴上,可以让父皇看到。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

“静,父皇看我了,他注意到我了。”我低着头,用欣喜的口气对我的宫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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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薇静美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轻轻为我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是啊公主,皇上还是惦念着公主的。”

两年来,她一直这样说着,我也一直相信。

相信她说的,两年前的一切都只是谣传,母妃没有通奸,父皇也没有痛下杀手,母妃是病死的,静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不疑?

我抬起头,勇敢得看向父皇,然而,他酒后迷茫的的眸光只是一掠而

过,落到了我身边的十七公主身上。

“云湖最近长高了不少,朕听太傅说你近来的功课很好。”

一句话,让我的心跌到了谷底,我转身看向穿着华服的十七公主,被父皇当众夸奖,她好不得意,微笑着站起来,对皇上行了个礼,“谢父皇夸奖,一切都是老师教的好。”

“懂得谦卑,好孩子。”父皇再次夸赞,随手将桌子上一盘小点心赐给她吃。

“都学了些什么,说给父皇听听。”他的口吻是那么和谒,看她的目光是那么温和,让我嫉妒,我紧紧握着双手,劣质的布料因抓揉而变皱。

静的双手无声得放到我小小的肩膀,“公主…”

我一声不哼,紧紧握着双手,用凄怨的目光看着父皇。

是从何时起,我那和谒慈祥的父皇已经渐渐远离,我闭着眼睛回忆,努力翻找那些带血的回忆,然后发现,他早就在两年前跟着我可怜的母亲一起死了。

“儿臣学了《烈女传》,《女诫》。”云湖公主笑着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端庄。

“哦是吗,学了《女诫》,那就背一段来听听。”

“是父皇。”十七公主俯了俯身,随即流利的背起来,“《女诫》里教导女子要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妇德,妇容,妇言,妇工…”

或许是我看他的目光太强烈,亦或许是我看得太久,他竟然转头看了我。

只一眼,就能让我心绪澎湃。

我紧张的回视他,尽管害怕也逼自己迎头上去。

静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无声的给我力量。

“那么你学过《女诫》吗?”他开口问话,罔顾一旁尴尬被打断的十七公主。

委屈的十七公主看看父皇,再看看我,扭头偎进母妃的怀里小声哭泣。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等着看,皇上突然提起这个失宠已久的倾城公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主太多,皇子也太多,皇家的纷争永远没有停息,有上位的,就有

下去的。

我明白她们的目光,一个个,无非觉得诧异,担心,诧异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我,担心父皇对母妃的感情死灰复燃,转加到我身上。

我在众的的目光下,缓缓站起身,“读过。”

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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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轻笑,却不再说话,我知道他在笑什么,宫里的太傅,从来不教获罪宫嫔的孩子,而我所学,都是由薇静亲自教的。

他是在嘲笑我,笑我不甘岑寂。

他一手撑着额角,靠在那里思考着什么,隔了许久才道:“知道七出吗?”

“知道。”我不卑不亢的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说来听听。”他平稳的男性嗓音低沉着,缓缓传过来。

“不顺父母,无子,妒,淫,有恶疾,口多言,盗窃。”我平静得说完,目光紧盯他的表情,我希望可以从上面找到欣赏,欣慰,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哪怕只是平淡也好。

可是他却怒了,没来由得沉下了目光,与刚才看十七公主时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既然背得出来,那你懂得其中的意思吗?”他问,用前所未有冰冷的声音。

“懂,静教过我。”我直言不讳,转身对薇静微笑。

她担忧得看着我,因为我只有在伤心时才会微笑,越笑得魇,就越伤心,她轻轻摇着头,欲言又止。

那时,我还太小,还不懂得薇静的意思,后来我懂了,可也晚了。

此刻,遥遥忆起,在母妃死后的某天下午,阳光和暖,桐莘宫绿荫盈盈,我六岁,偎在静怀里听她念书。

当她念到七出,告诉我女子的七出之条,我懵懂得接近无知,却从中听出片片面面,于是好奇的支起小脑袋,“静,为什么不能无子,不能妒,不能多言,盗窃与淫,那如果我想孝顺父母,却没有人愿意接受我呢?”

静无言,将我抱得更紧,“公主,因为自古以来,女子的守则就是这

样。”

“可是,我想…我大概不是个好女人,因为我犯了七出之条。”

我认真的道,小小的眉头皱起。

薇静原本忧郁,听了我的话噗哧笑出声来,强装正经问我,“公主,你犯了哪一条?”

“我妒忌。”我小声的道,平静得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静,我嫉妒他们的幸福,他们能得到父皇和母妃的爱…”

静脸上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疼惜,还有惊吓,“公主…”

她怯懦的唤我,像是突然不认识了,“公主,你还小,这些事情都不该由你来承担的。”

她紧紧的抱着我,用她的体温温暖我。

那一年,我六岁,听我说这翻话的人是静,我的帖身宫女,也是母妃的帖身丫鬟,而今,我七岁,听我说这话人换成了北齐帝国的国王,还有他的诸多嫔妃与孩子。

“七出”之条是男子休妻之时所要具备的七个条件,当妻子犯了其中一条时,丈夫就可以把她赶出家门。”我恭声回答。

父皇脸上露出微笑,略带凉意,“很好,七出之条,是你该牢牢记住的。”

“父皇认为我大有可能会犯下吗?”我本能的反问,问题甚至没有经

过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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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有些诧异于我的反映,毕竟,这些不是该属于一个七岁女童该有的思维,这些敏锐与聪慧…像是与生俱来的屏障,将我与正常人区分开来。

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他怔愣着,没有说话,我却笑了,双鸾髻上垂下的丝带飘荡在颊边。

我接着道:“知女莫若父,没错,如果将来,我的夫君也是位君王的话,也有这么多妻妾的话,我可能做不到三从四德,恪守不了本份。”

我的母妃死了,而他不断纳嫔,我不禁悲哀得想,眼前这个男人,他真得是我的父皇吗?真得是那个疼爱我,怜惜我,在我出生之日高兴得龙颜大悦,当即赐下倾城为名的父皇吗?

一时间,乐声停了,殿里静了好多,窗外的雨声也变得十分刺耳,飒飒,沥沥…

不知过了多久,清晰的碎瓷声打破了这份接近死亡的平静,他愤怒得站起身来,将一个银盘砸向我,鲜红的苹果滚落一地。

我额角流下血来,同它们的色泽一样。

“公主,你没事罢?”静担忧得察看着我的伤口,将我护到身后。

我平静得低着头,没有眼泪,也没有哭。

“孽种,你果然遗传了你母亲的血统,你骨子里跟她一样,一样的淫。”他如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一遍遍的指责我。

从这一刻起,我便知道,静骗了我,母妃是被父皇杀死的。

也是从这一刻,他再也不是我父皇,他只是冰冷,淫糜,残暴的齐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任何…

发了疯的父皇冲下来,一把将静挥开,他用双臂能够得着的一切东西砸向我,尊夫人们带着宫女纷纷避让开来。

我无力的躺在地上,任凭父皇怎么折磨都不开口求饶,也不说一句话,不落泪。

我蜷曲着身子,像受伤的小兽,将自己保护起来。

因为我知道,现在,没人能保护我,只有我自己。

父皇叫骂着,跳跃着,完全失了帝王风度,看着他如此发疯发颠,我竟然笑了。

是的,我该笑不是吗?时隔这么久,他却仍然激动,因为我一句话,让他想起了不忠的母妃,他或许恨,可是他却永远忘不掉她。

砸向我的东西如纷落的雨点,我从缝隙中睁开眼,看向遥远的天空,娘,如果你在天有灵,请别看到这一幕,女儿不疼,一点都不疼。

过了许久,他终于打累了,将手里最后一个碗盖扔到我身上,然后拂袖离去。

“公主。”静心疼得扑过来,抱着我,“公主,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天上的小姐交待,公主…”

我奄奄一息偎在她怀里,艰难得发出声音“静…我不会死。”

作品相关第五章

第五章

我没死,尽管那个人吩咐不让太医来为我诊治,我仍然活下来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静问我,为什么要在殿上那样说。

我苦笑着,因为我从他眸子里看到了不屑,看到了轻藐。

不是,静痛苦的摇头,她太了解我了,因为你不相信奴婢的话,你一直想弄清楚事实真相,所以你故意激怒皇上。

我无声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定。

静哭得更大声,伏到我的床边,“公主,你不该这么傻的,小姐在天上看着会伤心的,你是皇上的女儿。”

她告诉我,我是那个暴君的女儿,只是我不再相信。

而那天,我无意间说的话,也恰恰改变了我的一生,机缘,就是那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