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里其他人随声附和,对赵德明一番歌功颂德。

赵承宣若有所思地听着。

一路急赶,十天后到达泽城西的化武山,苏唯曦打算翻越长长的山脉绕过泽城,化武山过去就是宁国已被烈国占领的菏城、津城,穿过菏城、津城就进入烈国地带,过了烈国的玳郡便是烈国国都昊都。

化武山比樊山大了不止一倍,山脚有宁国兵把守,苏唯曦与赵承宣仗着轻功,待到晚上漆黑一片时没费多少功夫进了山。山里根本没路,山峦一个连着一个险峻无比。林间一片静寂,那繁密的枝叶将月光都掩盖住了,连绵的山体,在暗夜中只剩下庞大的阴影,幽暗的草丛和树林,被山风吹得簌簌而响,其中影影绰绰地也象是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

苏唯曦觉得毛骨耸立,身体微微抖了抖。

“小姨,别怕,有我。”赵承宣敏感地意识到她的惊悸,他紧紧地握住苏唯曦的手。

才八岁多的孩子大人一样开解着苏唯曦,不时说说一些笑话,尽管一点不好笑,苏唯曦听了还是慢慢放松下来。

两人靠着苏唯曦自制的指南针认路。

苏唯曦现在有了轻功,倒没有那时与徐成业走樊山的辛苦。

赵承宣两年多一直关在小院内,虽然老成持稳,如今离了小院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兴奋不已,天明后一路采野花摘野果,爬到树上掏鸟蛋捉小鸟,休息时与苏唯曦烤鸟蛋小鸟吃,辛苦的行程他却滋滋有味。

苏唯曦深感往日委屈了他,于是一味惯着他,只不时提醒别乱吃野果。不过野果实在好看又好吃,赵承宣每每摘来,她嘴里说不能乱吃,手里却没停,与赵承宣一起吃得欢。

这天赵承宣又摘了两个野果,献宝似的拿给苏唯曦看:“小姨,你看这果子多好玩,还连在一起呢。”

是很好玩,这两果子跟并蒂莲似的连在一起,一大一小,小的红彤彤晶亮剔透,大的却是皮粗色青。

赵承宣把红的摘下一把放入苏唯曦口中:“小姨,尝尝。”

“好吃。”苏唯曦觉得满嘴清香:“嘟嘟,那一个可能没熟,别吃了。”

赵承宣已一把放进嘴里,咂咂嘴连呼好吃。吃完了又回刚才摘到野果的地方想再摘几个,却再没找到,整棵树竟只结了这么两个果子。

这晚两人睡下后乱吃野果的后遗症发作了,苏唯曦开始做春梦。她梦见自己与安博远在一起这个那个,她的身体像炙烤一样的燥热,那持续不断涌动的情潮侵蚀冲击着,她开始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减肥后的这两章瘦得有点像总结,捂脸……

今晚还有至少一章,来点鲜花鼓励呀。

犹巧遇

“博远……”苏唯曦在迷梦中醒来,糊糊涂涂叫了几声后才看清现在是在密林中,自己并没有与安博远在一起。

还好习了内功,苏唯曦运功行了几个周天,总算把心头的燥热压下去。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层林的缝隙射入,照在赵承宣的脸庞上,赵承宣脸颊通红,苏唯曦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嘟嘟,醒醒,你怎么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唯曦把赵承宣摇醒,摸摸他额头,关心地问。

“好热……”赵承宣扭扭捏捏地说。

苏唯曦理了理思绪,想起大概是吃了不合适的野果了。

自那日起林中的野果苏唯曦便不给赵承宣吃了,好在赵承宣甚乖巧,见她真的不给吃,也没不高兴,还是一路兴致高昂,晚上则大人一般张罗烧火铺柴枝睡觉。

两人施展轻功,只用了五天走出化武山。

进入津城后,两人的脸就再没有笑过。沦陷区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街上不时恍过三五成群的烈国人,对着路上的男人随意搜身,女人肆意摸捏羞辱。百姓的居所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哭声男人无奈的呜咽。

苏唯曦不敢再与赵承宣前行,悄悄跳进角落里的一处民居。

院子里一老汉与一老妪相对滴泪,见了他们吃了一惊,然后很快明白过来,老汉颤声道:“姑娘是外乡人?怎么不尽快逃回国?此处不能久留啊。”

老汉话音刚落,里面冲出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疯疯颠颠。

苏唯曦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平时独善其身的想法何等的自私。

老汉夫妻心地善良,让他们躲在柴房,待天黑再离开。期间不时有烈国兵或烈国人到院里骚扰老汉的那个疯闺女,苏唯曦咬碎一口银牙,才控制着没有冲出去。

赵承宣似乎也明白怎么回事,老汉一家子凄切的悲啼也让他握紧拳头。

晚饭吃的那个糠团让他们心头纠结,粗糙的跟吃泥土没差别的食物,却是老汉一家省出来让给他们的,苏唯曦回忆着逃难时的日子,再一次感到胸腔中热血沸腾。

穿过津城菏城进入玳郡后,苏唯曦留下暗号,进入昊都后凭暗号找到烟雨楼的一处据点,集合了那两千名高手。

两千人中也有领头人与从众之分,苏唯曦只留了十几个人,其他人让下去休息了。

“对于这次行动,大家有什么看法?”苏唯曦打破了沉默。

“小姐要怎么做,尽管吩咐。”青木门的当家谈铭表态。

“我听杨管事说,这次的目标是抓了元洪的妻儿做俘虏,小姐,我觉得仅此一点不行,万一元洪不顾妻儿,硬是抵抗到底呢?我们还不如想办法烧了烈国的粮库,断了烈国军的供应。”洪门掌门秦天川说。

“好计,双管齐下,妻儿也掳了,粮草也烧了,元洪不撤兵求和也不行,只是,粮库肯定隐蔽且重兵把守,这个?”

“小姨,做就做个长远了当的,慢慢查访吧,一击中了我国也有休养生息的时间。我国,要争取收复失地,不能再让百姓受罪。”赵承宣接口。

众好汉看看了赵承宣,暗暗惊叹。

大家分头在昊都中查探,苏唯曦也没闲着,每日带着赵承宣在城中逛着,寻找契机。

“小姨,这个真好玩。”赵承宣指着路边一小摊的小泥人。

苏唯曦瞪了他一眼,赵承宣吐吐舌头,忙改口:“娘,这个小泥人真好玩。”

苏唯曦方笑了笑,伸手想去拿那个泥人。

一只手比她快一步拿到那个泥人,苏唯曦缩回手,对赵承宣说:“嘟嘟,这个别人看中了,娘另买一个给你吧。”

“好的,娘。要这个吧。”赵承宣拉拉她袖子,指着另一个泥人说。

“这是你儿子?”拿起泥人的那个人问。

“是的。”苏唯曦抬头,还没看到那个人的脸时,那人右手落入她的眼帘,那右手在手腕处齐根断了。

有一个人就是右手手腕齐根断的,苏唯曦心中一咯噔,她吸了吸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朝那人低首敛祍。

“抬起头来。”那人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动作与樊城那时一模一样。

“苏唯曦,真的是你。”

“放开我娘。”赵承宣一把撞开那人。

“公子请自重,小妇人虽是乡野粗人,礼义方面却也熟知,请公子守礼自重。”苏唯曦装出既害怕又愤愤不平的神色。

“娘?这是你儿子,不对啊,三年前你还未婚,哪来这么大的儿子。”铁果木有些疑惑。

“公子说的什么,小妇人不明白,小妇人九年前便已成婚。公子,小妇人告辞。”苏唯曦拉起赵承宣打算开溜。

铁果木怎么会由着她逃走,手一挥,一群近卫包了上来。

苏唯曦算计着,如果逃走有几成把握,然后有些泄气,她这一逃走,昊都必定戒严,他们一行人所密谋的事便很难成功。

一番紧急的思量后,苏唯曦握紧赵承宣的手,在赵承宣手心里一挠,赵承宣似乎领悟,回握了她一下。两人没有反抗,装成不懂武功的平民百姓,由着那些烈国兵抓走。

铁果木把她们带回他的王府,软禁在一个房间里。

苏唯曦一看没有进牢房,略略松了口气,烟雨楼消息通透,只要看守不严密,那些江湖高手会想办法与她取得联系的。

杨墨预想得周告,潜入烈国的人都安了个临时身份,苏唯曦并不担心铁果木去查问,果然铁果木无功而返,手下回报苏唯曦是一个孀居妇人,人称赵柳氏,儿子赵宣,久居昊都。

按说苏唯曦只比赵承宣大十岁,不过古人年龄十八二十几看起来都差不多,只要挽起妇人髻,差别不是很大。兼且苏唯曦心理年龄大,言谈稳重,更不会露出破绽。

铁果木恨恨地看着眼前的赵柳氏,这三年多他日思夜想,看见断手就想起苏唯曦,眼下见一个样貌相同话语差不多的只恨不得把人活剥了,怎么也不肯放回去。

苏唯曦在铁果木的王府住了下来当起粗使下人。

元洪征战宁国,二弟都罕负责来回运送粮草,铁果木因残了一手,因而留守昊都监国。

苏唯曦表面如一般妇人般谦卑恭谨,实则一直暗中察看倾听。

铁果木没去皇宫办公务,属下直接到王府汇报,众大臣来来往往到王府里商议。

平时一直喊苏唯曦侍候,商议事情时只把苏唯曦屏退到门外。

苏唯曦有内力之人,十米之内的都能听清,更不用说在房门外,几天下来,竟给她把烈国的布防听了个七七八八。

第六天晚上,苏唯曦躺床上想着事情进行的步骤,赵承宣贴到她耳边问:“小姨在想什么?”“在想怎么查到粮库的地址与布防,还有元洪的妻儿里,好象那个月国公主与她的儿子不能抓,那能抓得只有其他的三个妻妾与两个儿子,会不会少点?”苏唯曦也凑到赵承宣耳边低声说。

赵承宣奇怪地问:“月国公主和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能抓?”

“不抓月国公主和她的儿子,一、不惹恼月国,隐隐对月国示好了,能让月国在宁烈两国之争中置身事外。二、另两个王子被抓,元洪的儿子只余月国公主所生的王子,而元洪必定不能立一个他国公主的儿子为储君,以后再生下来的儿子排行也在月国公主的儿子下面,他想舍弃被我们抓走的妻儿也不能够了,只能赶紧把人赎回来。三、我们抓走元洪的其他妻儿,月国公主必定会暗中放水让我们顺利逃走。而铁果木却还要顾及宫中尚在的月国公主及其所生王子别给我们派人杀个回马枪抓走,要分派兵力保护。兵力一分散,更有助于我们逃走。”

赵承宣受教地点头,然后发愁:“小姨,可是我们现在被困王府中,要打探消息不容易。”

“睡吧。办法总是有的。”苏唯曦安慰赵承宣。脑中又把《三国演义》《三十六计》梳理了一遍。突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浮上心头,她在心中计划一番,而后侧身准备睡觉。

木隔子窗微微响动,苏唯曦警觉地起身,摸出暗器走到纱幔后。

“A.B.C”来人低叫。

“D.F.G”苏唯曦激动地说。

来人是烟雨楼昊都的负责人,他递给苏唯曦一张纸,静静听了听动静,又跳窗离开了。

苏唯曦点上焟烛,用袖子半遮住烛光看了看,上面用简体字写着:“王府内有我们的人,姑娘情况我们详知,如果有消息要通传,可在房中在纸上写下“ABC”,晚间会有人潜入王府接收消息,外面现在已安排好逃回路线及路上布置。”

太好了,那些江湖人并没有因为她入了王府乱起来,竟安排得井井有条,看纸条上意思,他们也已经明白她在王府中能打探到消息,因而先一步把逃回路线安排好了。

把纸条撕碎吞下,苏唯曦安心地上床睡觉。

天亮了,苏唯曦对赵承宣道:“嘟嘟,乖乖留在房中,别出去。”

“嗯。”赵承宣懂事点头。

苏唯曦挑了件颜色鲜艳些的裙装穿上,略为上了上脂粉,稍作妆扮离开了。今天,她有一个新的计划。

戏中戏

苏唯曦来到铁果木房中,铁果木刚起床,她殷勤地为铁果木穿衣束腰带,。

铁果木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脸:“不错,进步很快,知道怎么服侍。你放心,我大王兄传了消息回来,顶多就一个月,宁国必败。等我大皇兄回京,我禀明他收你做妾,你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谢三王爷垂怜,柳氏感激不尽。”苏唯曦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王爷,今日中午想吃什么,小妇人想下厨为王爷备膳。”

“哈哈哈……”铁果木大笑:“不用你给我准备膳食,把你自己送给本王就行。”

“王……爷……”苏唯曦娇羞地斜了铁果木一眼。

“美人,真是美人。可惜今天有事,要不现在就让你成为本王爷的人。”铁果木色迷迷地看着苏唯曦。

“什么事叫卫士们去办就行,还得王爷亲自去?”苏唯曦接过侍女手里的毛巾,轻轻地给铁果木擦脸。

“还是你侍候的舒服,今天一天都不回府,小心肝,一天不见爷,会不会想爷?”铁果木摸摸苏唯曦的脸。

苏唯曦恶心得想吐,她强忍着,软软地依到铁果木身上,不发一言,却于静默间流露出无限依恋,她此时心中把铁果木想像成安博远。

水样的柔情包围了铁果木,他一把抱住苏唯曦,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王爷,扎什大人在府外候着,问王爷什么时候起程去粮库?”门外亲兵禀报。

铁果木动了动身体,苏唯曦紧抱着他不松手。

“罢了,你扮成侍卫,跟本王一起去吧。”

“谢王爷。”苏唯曦扮出娇媚模样,逗得铁果木大笑。

苏唯曦捧着侍卫服饰回房换衣服,她拉过赵承宣,吩咐赵承宣留意到房中打扫的侍女,对上暗号后在桌上写下简体字让晚上来人接头,今天晚上来人后自己要是还到没回来,直接交待来人安排人在府外准备接应,其他人准备待命,今天晚上行动。

赵承宣点点头,拿过抹布把字迹抹去,又揽住苏唯曦,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小心。”

烈国的粮库并没有在城里,在城外的昊山中。铁果木骑马,苏唯曦与其他侍卫步行跟在后面,不时跌跌撞撞假装跟不上在路边的树上做记号。

在昊山里穿行了十多里地,一行人来到一个峡谷底。铁果木忽哨一声,本来空无一人的峡谷底忽地钻出来约五千士兵,很快地列队迎接铁果木。

苏唯曦注意了一下,这些人都是隐在树林里,不易觉察。

她垂着头斜眼观察着铁果木,见铁果木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兵马中首领模样的人拿过去,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声牌子,两块扣在一起严丝合缝,两块牌子扣上后那人却没有还给铁果木,等了一会儿,山体一侧发出吱吱响声,随着响声,一块足以以假乱真的石壁门打开了。铁果木对侍卫摆手,看了看苏唯曦,做了个留在外面的手势,自己与扎什同那个看守首领一起进去了。

苏唯曦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大门在铁果木几人进去后合上,心头七上八下,那里面到底是不是粮库?铁果木为什么这么相信她?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铁果木三人只进去了约一刻钟就出来了,苏唯曦注意到那个守领手里拿着那两块合在一起的牌子,等他分开两块牌子递了一块给铁果木后,山洞时合上了。

一行人重新往回走,苏唯曦边走边想着,铁果木带着她一起来,就为了让她见识这个特别制造的仓库?

铁果木很快给了她答案,进了昊城门与扎什分手后,铁果木拉起缰绳催马来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挟上马:“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侍卫被铁果木打发回去了,铁果木调转马头,朝昊山驰去。

苏唯曦不解地问:“王爷,去昊山吗?刚才我们直接留昊山玩就行,怎么还要回城?”

“做个样子给扎什看,要不明天二哥回来他跟二哥一说,二哥跟大哥说了,回头大哥要骂我。”铁果木无奈。

“为什么大王要说你?”苏唯曦不解地问。

“因为……不说也罢,总是我不对,大哥说了,以后我府里哪怕我要宠幸侍女,都必须先征得他同意,所以我跟你的事别给人知道。”铁果木把苏唯曦往怀里抱紧,拉起缰绳一夹马肚,马儿急驰起来。

很快到了昊山,走的不是刚才那条山路,路很窄,约二十里后铁果木在一处密林前下了马,把苏唯曦抱了下来。

四周绿树环绕,郁郁葱葱,林木遮掩之间,苏唯曦的眼前出现了一汪充满野趣的温泉浴池,天然的地下温泉水,冒着白色的热雾,像一条云海里的青龙从树林中蜿蜒而下,在清泉流过的两边,分散着不同颜色。

如果身边是安博远,苏唯曦会在惊喜之余体味到一种温馨、一份陶醉、一缕神秘及万般浪漫,一如临仙镜,雾气缭绕,一切的尘缘都飘然远去,如此的静寂,会让人恍然进入一片清凉,全然忘记了刚才是如何从一个滚滚红尘的地方走过来。只想卸下一切尘嚣,解下束缚,沉浸在露天那一汪温泉池水,融入蒸汽腾腾的氤氲中……

然而,现在身边是铁果木,那个涓涓清泉成了血盆大口修罗场,苏唯曦脑中千回百转,怎么办?难道?为了取胜,要付出自己么?这个代价何其大!不付出自己,即使自己现在能脱身,也不去想什么烧粮掳人,可是嘟嘟在王府啊!

“喜欢吗?本王自从发现这个地方,就一直想带你一起来,多少个日夜思盼,终于盼来了今天。”铁果木一介莽夫,竟柔情蜜意款款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