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霏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少年更加局促了,甚至可以说是激动,以至于他的脸又更红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在《新思想》上的专栏,我每期都有看。”

话刚出口,他便怨自己口拙口笨,他只顾着吃惊,还没有自我介绍,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又赶紧慌忙补上,“我叫沈绍隽。”

在《新思想》中他最欣赏的便是清如的文章,犀利冷峻,直指人心,每次读到她鞭挞现状的文字,他便幻想这清如必是一个中年男子,有着威武不屈的目光,傲然挺立的脊背,后来知道她是个女子时便狠狠吃了一惊,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这个娇弱温柔的女孩子,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偶像。

第六十八章 遇劫

沈绍隽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心里虽想着将自己的仰慕之情好好表达,可却紧张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尤其对方还是自己最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女孩子,他甚至都不敢抬眼好好地看着乔霏。

果然啊,乔霏越看便越觉得好笑,虽然史料上记载这位民族英雄少年时体质纤弱,文静内向,书生气十足,可却没想到竟然文弱得如此夸张,甚至让她怀疑,他不会也是后来魂穿至此的吧?

他不善言辞,乔霏却是深谙此道,又有心结交,三两下便让他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好的政府,应该是在国际上能够挺直腰杆,寸土不让,而对自己的国民应该充分尊重,因为国民才是国家的主人,每一个政府官员都应该服务于他们;而现状恰恰相反,这些官老爷们吸的是民脂民膏,在国际上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而我们的同胞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在海外的华人们处处受人歧视刁难…”乔霏的声音不大,委婉动听,却富有神奇的感染力,极易打动人心,就连似懂非懂的诗文都听得极认真,更不用说热血青年沈绍隽了,他一脸郁愤地点头。

“不错,现在的国家对外脚软,却成天在窝里斗,日日征战,一打战百姓就受苦,栽种的庄稼全部被毁,牲畜也都要遭殃,甚至连家里仅有的财物都要被洗劫,不得已只得做流民,有多少人饿死街头…”

乔霏眨巴着眼睛,此时的沈绍隽一脸悲悯,完全没有流露出对军事战争的兴趣,相反似乎对战争还极其厌恶。

真是有趣。

两人越聊越投机,颇有几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好在此时对言论的禁锢并不严苛,随处可见这样大发时议的年轻人,除了小丫头诗文倒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而沈绍隽也渐渐忘却了面对少女的尴尬和不自在,甚至忘却了她的性别,只觉得她真是《新思想》中的清如,针砭时弊,句句皆是一语中的,确是他的良师益友,大有引为知己,相见恨晚之意。

“乔五小姐…”

“你也别喊我乔五小姐了,大家都是同志,何必这么生分?莫不是要我也唤你一声‘沈公子’?”乔霏大方地笑道。

沈绍隽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清如,乔五,乔霏,随你怎么叫。”

“清如”这两个字他一时叫不出口,因为一直以来“清如”在他心中都是位崖岸高峻的先生。

而乔五和乔霏都是女子的芳名,一下子又让他想起眼前这位是个清美可人的少女,颊上便莫名地又烧上了红霞。

“乔,乔霏。”沈绍隽有些羞赧地唤着她的名字。

天,又脸红了!

连乔霏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分明是他在害羞,她也跟着尴尬个什么劲儿啊?

两人这边说得起劲,那边的小丫头诗文已经耐不住枯燥的话题,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后来干脆就往乔霏身上靠了过去。

“你们也要往南京去么?”沈绍隽忍不住问道,虽然她的打扮也很素净,可她身边的小姑娘那憨憨傻傻的气质一见便知道是她的丫头,不过见她神色温柔地轻拍着小丫头的肩背,简直就如对待亲妹妹一般,看得他心头也不由柔软起来。

“我过去的老师病了,在南京看病,我想去看看他。”乔霏压低声音,眼中染上一抹忧色。

此时的乔霏温柔中带着一抹轻愁,正如一朵清清淡淡的白荷,让人心怜,与方才那个侠气的女子截然不同,沈绍隽只觉得心跳漏了几拍,眼睛更是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忽然一向行驶平稳的火车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伴随着车厢中旅客们的尖叫声,车厢里的行李物品纷纷散落,好端端坐在座位上的人也莫名摔得七荤八素的。

乔霏被狠狠地从座位上撞飞出去,还反应过来,便发觉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自己,缓冲了冲击的力量,而自己此时正被沈绍隽被搂在怀里,隐约听见他胸腔中闷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乱成一片,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尴尬脸红,乔霏紧张地拽着沈绍隽的衣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儿。”沈绍隽摇摇头,“这火车究竟是怎么回事?整列车厢竟然倾覆了。”

小丫头诗文此刻也被惊醒了,茫然地睁大双眼,发现众人都跌倒在地,自己正压在自家小姐身上,而小姐却压在清瘦文弱的沈公子身上,顿时瞠目结舌慌忙爬起来,扶着乔霏起身。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火车出轨了。”乔霏扶着窗户往外面张望。

此时,“砰、砰”一阵枪响,约有数千名土匪蜂拥而来,跳上车厢,持着枪械对着众人。

这样大的场面是乔霏怎么也没想到的,当然哪有人想到坐趟火车也会遇到这种事?

短暂的惊愕之后,尖叫声、哭泣声、哀嚎声让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还真是乱世啊,乔霏在心里叹气,看来自己从前被家中长辈保护得太好了。

乔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又伸手拉过诗文,将她的发辫解下弄乱,又伸手抹了把地上的尘土在两人的脸上涂抹了一番,方才还素净淡雅的美人儿立刻变得灰头土脸。

“小姐?”小丫头低声哭泣着,一双通红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别怕,只要乖乖听他们话就没事了。”乔霏握着她的手,镇定地说。

沈绍隽看着她的举动,先是疑惑后才恍然大悟,这些土匪无法无天,都敢光天化日抢劫火车,若要劫色恐怕谁也挡不住他们,就算她年纪尚小,却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她这是在保护自己,好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土匪们拿着枪像赶猪猡一般,将他们赶出车外。

乔霏拉着诗文,低着头不曾哭泣不曾言语,顺从地往外走,安静配合地没有任何存在感。

“乔霏,你莫怕!”他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

乔霏微微侧头,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笑容,“嗯,你也别紧张,总会有法子的。”

被凶匪暴徒劫往山上,没有人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也许会丧失尊严,也许会生病,也许会受到刑虐折磨,甚至会丢掉这条小命,她这样的女子所会面对的比他们还更为可怕,便是他这个大男人想到这样的场面,也难免有些紧张,以至于声音有些发紧,而她只是一介女流竟然能够如此镇定,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清如。

沈绍隽又敬又慕,至此才彻底服了这个少女,顿时生出了无限勇气,心中只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将乔霏保护周全,便是拼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砰、砰”的几声枪响,前方似乎有几个人和土匪们起了小小的争执,冷血土匪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拿起枪将几个人击倒在地。

又有不少女人按捺不住尖叫了起来,却被身边的男人死死地捂住嘴,压抑的低泣汇成一片,小丫头诗文吓得不住发抖。

乔霏搂着诗文怯弱的肩膀,不动声色地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火车倾覆的原因是前面的铁轨被人拆除了,司机刹车不及,可见这场抢劫是有预谋的。

乔霏心中一凛,火车上的人不多,大概有百来个,而土匪的人数显然比他们还多,除了一部分在赶着他们之外,大部分都在车厢中洗劫他们的财物。

虽是乱世之中,可这样的大案也是鲜见,这些土匪竟然做出抢劫火车的事可见他们无法无天的程度,若是一般的抢劫,他们大可上车洗劫他们的财物之后扬长而去。

但是他们却将他们一个个地往山上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杀人灭口,另一种是索要赎金。

她眼尖地发现队伍中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如今世道纷乱,四处都是这样占山为王的土匪,若他们杀的都是自己的国人,估计那些军阀们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根本不会去追究;可若杀了洋人,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一定会引起外交纠纷,各国政府定会向军阀们施压,对外软弱的军阀肯定吓软了脚,对这些土匪绝不会姑息,势必会剿匪到底,在先进的枪炮武器的围剿下,就算这些土匪再彪悍也绝不可能逃得过。

相信这个道理这些土匪们也明白,因此那些外国人们呼天抢地的,他们也就只敢踹两脚,推搡几下,绝不敢直接掏枪出来枪毙他们,对自己的同胞们,就完全不同了,只要稍有动作,枪口就毫不留情地转了过来,那几个被枪杀的人就那么尸横路边,无人理会。

尽管这是种悲哀,尽管这让人觉得不齿,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几个洋人才是真正的保命符,其他的国人都有可能会被这些土匪们随手杀害,特别是女子们危险程度比男子还要加倍,恐怕不是她披头散发就能逃得过的。

第六十九章 绑票

“诗文,你记住,你乖乖跟着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开口说话,也不准哭不准尖叫,否则咱俩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乔霏对小丫头低声说。

诗文抖得如筛糠似的,只是不住地点头,连应上一声都不敢。

乔霏继续寻找打量着队伍中的外国人,竟在左前方发现了一个黄发的中年男子,身披着黑色长袍,跟随着队伍跌跌撞撞地走着。

乔霏眸光微闪,她认识他。

这是法国的雷蒙主教,这位法国天主教的神甫不仅和法国领事关系密切,还和卢林、乔绍曾都有几分交情,乔霏上回儿《东方公主》的演出他还出席捧场,和她有过数面之缘,最关键的是,雷蒙主教是在华法人中极有身份地位的一位,与寻常的洋人不同,若是法方得知这位主教被劫,定会勃然大怒,估计在这一帮被劫的肉票中,他是最重量级的一个,也是这些土匪们得知他的身份后,必须得小心伺候好的一位。

这一处不知道是什么山,山路陡峭,荒无人烟,又正下起了急雨,路上又湿又滑,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引来土匪们的拳打脚踢,甚至有几个穿着普通的,被土匪们一脚踹入了山涧之中,这帮亡命之徒根本不在乎人命,认识到这一点后惊恐绝望的气氛在队伍中弥漫,低低的抽泣声和着风雨声,让一切显得更加凄迷。

趁着有人跌倒,有人掉队的一些小空当小骚乱,乔霏拉着诗文不动声色地往雷蒙主教身边靠近,沈绍隽虽然不明所以,可依然牢牢跟在乔霏身边。

“雷蒙主教,你还记得我吗?”。乔霏用法语小声地问道。

一脸悲苦的雷蒙主教正握着金色十字架不住地祈祷,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法语,心中着实吓了一大跳,转过头见到蓬头垢面的乔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乔小姐!”雷蒙主教高兴地大叫起来,立刻引来那些土匪们的注目,乔霏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看起来和周遭的人毫无二致。

土匪疑惑地看着这个洋人,不知道他在大叫什么,他喊的是洋文,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吵什么吵!”一个土匪凶神恶煞地走上前去狠捶了他背部一记。

雷蒙主教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被土匪打得鼻涕眼泪直流,口中不住地用法文念着上帝,缩头缩脑哪有半点风度。

“主教,这些土匪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我们只能暂时服从他们,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见那些土匪不再注意这边,乔霏又小声地用法文说道。

“我明白了。”雷蒙主教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在华夏又一直是高人一等的洋老爷,哪里被人这样粗暴地对待过?此时委屈得不行,不过他也知道和这帮亡命之徒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放心,只要不违抗他们,你的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乔霏低声安慰道。

“可是他们刚才枪杀了好几个人。”雷蒙主教忍不住发抖,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啊,上帝啊。

“你放心,他们是不会对外国人下手的,绑架你们是为了向你们的国家勒索巨款,但绝不敢轻易杀害你们,否则引发外交问题,引犯众怒惹来各国军队,他们也会害怕。”乔霏冷静地说着,心里却微微刺痛着。

在这些华人的眼里,自己同胞的命是轻贱的,是可以随意杀伤侮辱的,却对洋人存着一份畏惧,大概是末帝年间被西方列强的联军杀得胆寒了,当时曾有洋人在国内为非作歹,有个村子的民众气愤不过将一个洋人乱棍打死,却引发了一场战争,那个村子的民众全部被屠杀殆尽,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这也在国民的潜意识里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洋人的命比华人金贵得多,华人死了就死了,而死了个洋人却是要灭九族的。

这就是现在的这个社会现实,纵然痛心愤怒,可在这个时候却必须接受它,正视它。

雷蒙主教心里虽害怕,却相信自己强大的祖国一定会来救他,这种对自己国家的信赖让他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乔小姐,你别害怕,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相比之下乔霏的处境比雷蒙主教要危险得多,一来她是华人,二来她是女人。

“多谢。”乔霏也不推辞,带着诗文紧紧地跟着雷蒙主教,虽然不一定管用,但她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她身边的沈绍隽虽然听不懂法文,却看出来乔霏定然和这个洋人神甫是相识的,便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走。

“主教,是一个人来南京么?”

“本以为南京上海相距不远,又是经常往来的,在南京也有人来车站接我,便自己上路了,”雷蒙主教神色悲苦地微微点头,“这次还特地带了几箱银元去南京建教堂,看来是要全部落入这些土匪的腰包了。”

“主教似乎只会法语和英语?”乔霏印象中没听过他说过华文。

“你们华夏人的话太难学了。”雷蒙主教也很无奈,他也请了几个华文老师,可惜这华文太复杂了,他怎么也学不会。

“待会儿这些土匪们应该会对我们进行审问,主教您和他们无法沟通,不如就由我来做您的翻译。”

雷蒙主教也不是蠢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我的翻译,这个小丫头是我的女仆,还有那个年轻人他——”

虽然沈绍隽一直没有说话,可他却一眼看出来他们是一块儿的。

“他是你的抄写秘书。”乔霏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也会法文?”雷蒙主教不大相信,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茫然的。

“他会英文。”

雷蒙主教了然地点点头。

火车被劫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南京上海,随即轰动了国内外。

卢公馆虽然主人们都不在家,但那一干老仆一看到报纸当时就傻了眼,特别是宋妈连死了的心都有,要知道他们家小姐坐的就是那列车啊。

南京那头乔霏的大舅姚立德没接到人,一听火车被劫的消息,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打了电话给上海的乔绍曾。

接到电话的乔绍曾面如死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反应过来,便死死攥着电话听筒,声音低哑地嘱咐姚立德死活也要瞒住这个消息。

妻子姚碧云虽与乔霏素来不亲,可他们毕竟只有乔霏一个女儿了,若再来一次丧女之痛,她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了;还有乡下的乔老太爷,也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最疼爱的就是乔霏这个重孙女儿,若让他知道了这个消息,怕也是受不住;还有乔霏一直挂念着的在病中的陈松,还有远在广东**的卢林…

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明明知道瞒不了多久,可是现在…

瞒!死也得瞒着!

这帮该遭千刀万剐的凶恶之徒!一夜未眠的乔绍曾当看到仆佣放到自己桌面的报纸上那大号标题写的“火车被劫案”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痛苦和愤怒,低喊着一拳狠狠地砸向书桌。

“绍曾,你怎么了?”姚碧云披着睡袍经过书房,被里面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丈夫昨夜又一夜未眠,让她很是担心。

“没什么。”乔绍曾极力压抑着脸上的痛苦之色,几乎要把手中的笔给捏断了。

姚碧云犹豫片刻,走进书房,“绍曾,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让小五回家住吧,她也渐渐大了,总是住在姑姑家也不是个办法,我的身体也好多了,新杰兄弟三个又出去读书了,家里冷冷清清的…”

“这事,以后再说吧!”一想到小五,乔绍曾的心就疼痛万分,自己那个聪明沉稳的女儿此时正在那些土匪的手中,一想到她有可能受的苦,他的心就想被一万柄尖刀狠狠地扎入一样疼,不,那还不能形容他此刻的感觉,那是一种窒息的疼痛。

如今是乱世,那些做土匪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殴打、刑虐,甚至是**,撕票…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姚碧云疑惑地看着他,丈夫今天的反应很不对劲,“绍曾,你…”

“我还有点儿事,要出去一趟。”乔绍曾满心都是女儿的身影,无法和她多说,眼中的痛苦几乎要失控溢了出来。

“这一大早的,还没吃早餐,你要去哪儿?”姚碧云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叫着,却只见他拿起风衣和礼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脚步是少见的凌乱。

“真是的。”姚碧云摇摇头,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今天的报纸,一下子便停住了脚步。

“上海开往南京火车被劫”,瞥见那偌大的标题,姚碧云只觉得心口狂跳,乔霏昨日坐火车去南京她是知道的,毕竟要去接她的是她的大哥,但她坐的是否是这班列车?

不会的,她的小五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第七十章 怪人

姚碧云脑子一片空白,还是不自觉地咬着唇颤抖着拨通了姚立德家的电话。

“大哥,你接到我们家小五了吗?”。

“哦,接到了。”姚立德自然地说。

“那你让她来接电话。”姚碧云执着地说。

“有什么急事吗?”。姚立德顿了顿,“她和若玲出去玩了。”

“那你让她回来之后打个电话给我。”

“好。”

姚立德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十分平静正常,姚碧云在心中暗自庆幸,每天到南京去的火车都有好几趟,小五未必会坐上那趟被劫的火车。

不对!姚碧云突然站了起来,眼睛却死死盯着报上的文章,报上说被劫的火车是那天的头班车,劫匪将那个路段的铁轨拆了,导致火车倾覆,之后的火车全部停开了。

就算小五没有在那列火车上的话,也绝不可能已经到了南京!

大哥在骗她!

大哥为什么要骗她?

只有一个可能,小五在那列火车上!也能够解释方才乔绍曾的脸色为什么那么痛苦。

姚碧云如遭电击地瘫坐在沙发上,本以为路途不算遥远,又有人在身边照应着,出不了什么大事,何况她又一向稳重早熟,谁曾想到竟会遇上了那样无法无天的土匪,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了,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老爷们都没辙啊。

乔霏的遇劫让整个乔家都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尽管乔绍曾有心隐瞒,可因为报纸的宣传,这消息一天都瞒不住。

虽是乱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这样公然劫走整列火车的还是极其稀罕的,全国各地都沸腾了,特别是各个报社都在打探消息,每日都有关于火车劫案的大量新闻见报,他们就像是闻到肉味的苍蝇般,急着想要挖出“肉票”们的身份。

反应最快的是各国的使领馆,上海至南京一线向来有许多洋人来往,各国使领事都忙着确定本国遇险国民,而北平政府也做出样子查证火车上被劫持的乘客们。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被查出了几个大人物,其中之一便是这位与乔霏相识的法国主教雷蒙,另一位便是这一阵子风头正盛,素有“沪上名媛”、“江南第一才女”之称的乔霏。

雷蒙主教惊动得不止是法国领事了,法国专门外交照会北平政府火速破案,立刻将雷蒙主教营救出来,而乔绍曾也在不断地对政府施压。

相比之下乔霏的地位比雷蒙主教等几个洋人要低上好几个层次,但像她这样的女子却是报纸们极关注的,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她的八卦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