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个女人骗了他,肚子里并没有孩子,否则他说不定还得替朱大林养儿子。

还好这女人还没来得及进他赵家的门,否则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赵子嘉收起枪,小秋棠还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大跨步走出门。

此后小秋棠淡出上海滩,最后不知所踪,不过乱世之中也没有人愿意去追寻一个过气戏子的下落。

乔霏和杨天凡都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所以心思单纯的杨天凡一直都想不通,那个浅笑品茶的乔五小姐是怎么杀掉那个飞扬跋扈的朱大林的,报仇这件事她并不避着他,他很清楚她也就请人查探了些消息,将朱大林和那戏子的风流韵事散播出去,又去了次戏楼子看戏而已,接下来就让自己等着看朱大林的死。

新闻说朱团长是抱病而亡,可坊间传言是赵子嘉为了小秋棠吃醋,一枪毙了朱大林,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朱大林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大仇也终于得报。

他不知道害人的手法多种多样,能设局让被害者害死自己是最高境界,乔霏杀人不用刀,不用枪,用的是人心。

“乔五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杨天凡无以为报,”杨天凡跪在乔霏面前,“今生今世愿永远追随小姐。”

乔霏一把扶起他,“天凡,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习武之人最要紧的是骨气?就算我对你有天大的恩德,你也不应该三番四次地向我下跪,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尊严,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任何人,甚至是你这样的武人都一副奴才相。”

乔霏这话说得很难听,杨天凡霍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过他眼中更多的是吃惊和惭愧,却没有一丝恼怒。

“我很欣赏的一位诗人说过‘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想将这句话送给你。我当日出手救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帮你报仇,也只是因为朱大林此人品行太过恶劣,着实该死,都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牛做马。你有你的自由,有你的追求,应该到属于你的更广阔天地去实现你自己的理想。所以,你走吧,这里有一百大洋,你拿去做路费。”乔霏不容拒绝地将钱袋塞进他手中。

“乔五小姐!”他错愕地看着她,听梁叔和江伯的话中分明流露着想让他今后保护乔五小姐的意思,就算心中并不情愿永远追随她,可她的确对自己有恩,自己曾经许下诺言要做牛做马报答的,君子言出必行,“我不能走!我发过誓…”

“我知道你要报恩。”乔霏的语气转为温和鼓励,“你今后堂堂正正闯荡江湖,做个清清白白,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有骨气的华人,就是对我的报答,我希望我没有救错人。”

“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杨天凡念着这两句话,心中蓦地流过一股豪情。

“这本书送给你,今后有空时可以多读读书,谁说一介武夫就定是胸无点墨的?”乔霏送给他一本《醒》。

杨天凡终于确定乔霏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想要赶他走了,她是真的施恩不图报!

他也不多说,接过乔霏手中的钱袋和书,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便大步往屋外走去。

第六十六章 离家

“霏小姐,你怎么让他走了?”梁叔和江伯都又急又气地猛摇头。

“霏小姐可是看不上我们习武之人?”梁叔觉得思想新派的乔霏定是觉得洋枪洋炮比他们这些只会近身搏斗的武人厉害,像他们这样的人迟早是要被淘汰的,心里有些难过。

“怎么会?”乔霏失笑,“这杨天凡和你们不同,他的心不在此,何必强留他?当时我救他之时,本也没打算要他报恩。”

“那杨天凡真不是东西。”梁叔啐道,在他看来,江湖中人就该言出必行,就该是心甘情愿。

“这倒不怪他,他自然是想实现承诺,是我执意要让他走的。慈悲不能掺杂功利,否则慈善之心将贬值,如果对别人有恩就挂在嘴上去卖弄,或借此来如何如何,那么慈善就是伪善。所以这份所谓的恩情,我宁愿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也不想烂在他的心里,若我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你们怕是也会看不起我吧?”乔霏漫不经心地笑道。

“怎么会…”梁叔睁大双眼还想说些什么。

“霏小姐,我明白了。”江伯点点头打断了他,一把将梁叔拉了出去,“霏小姐是有大慈悲心的人…”

乔霏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写字,大慈悲心?她又不是活菩萨,她不需要大慈悲。

当然她不想强人所难,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把这杨天凡放在身边,她还真不放心。

杨天凡这个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是从他的行止来看,确实是个人才,那一身轻功尤为卓绝,这样一个人若能在她身边,的确对她是有利的,她也真是动心了,这样的乱世之中他这样的人能够帮自己挡掉许多危险,若是前世有他的存在,也许自己也不会死得那样轻易。

但前提条件是这个人必须绝对的忠诚,对自己身边的人,她的要求一向很高,她不可能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杨天凡的底细她不清楚,但这段时间她发现了他这个人不爱读书,虽然她在他住的房里也放了几本《新思想》,可他一次也没有翻过,完全痴迷武道,这个人是个绝对的武者,他长期所受的思想可能极其传统。

在这个乱世中,只有信仰才会让一个人绝对忠诚,她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他进行洗脑。

就像梁叔和江伯一样,他们虽然不一定明白什么是民主,可他们信仰的是卢林,在他们的心中卢林就和神祗一般,而她虽然帮杨天凡报了仇,但他不可能将她当做神来信仰,对民主、**也没有任何热情,唯一见到他表情震撼的一次是在他初闻朱大林死讯的时候。

她明白当时的他被权力的力量给震惊到了,也许凭他自己的力量穷尽一生都无法报的深仇,就凭着她约人听了场戏就解决了。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可以凭着三言两语杀掉一个手握重兵的军官…

他的震惊让乔霏觉得危险,也许有一天这份震惊会转变为对权力的热切。

有一种东西比洋枪洋炮更可怕,此物就是人心。

欲望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每个人出生之后,就开始了和欲望这只魔鬼的较量,直至死亡也难脱离欲魔的掌控。

朱大林便是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乔霏用以杀人的工具不是子弹,也不是权力,而是人心。

所以她不可能让人心反过来伤害她和她所在进行的事。

她要在这个苗头出现之前掐断一切的可能。

现在的杨天凡还是白纸一张,一个单纯痴迷练武的年轻人,她不想让杨天凡这样纯粹的人被权力和欲望的魔鬼控制。

杨天凡和方大凯不同,方大凯和她是相互利用,互利互惠的关系,方大凯帮她做事,她帮他得到更高的地位,而方大凯所能做的龌龊事根本不是杨天凡所能做到的,也不是他屑于做到的。

何况方大凯名声在外,早在前世时对他的品行为人就已稍有了解了,而杨天凡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没有得到她完全信任的人,她实在无法把他留在身边,倒不如施恩于他,让他今后永远对她抱有亏欠。

她不在乎现世现报的收货,这就如同种庄稼,粮食成熟需要时间,这也酷似炒股,要赚大钱,必须扛得住暴跌,忍得住暴涨,谁能忍到大浪来临,谁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现在失去杨天凡,她不觉得可惜。

乔霏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信,乔老太爷给她的每周一信中轻描淡写地写着一句话,“季达身染小疾,欲往南京治病。”

陈松在给她的信中却只字未提。

怎么可能只是小疾呢?若真是小疾,又怎么可能老家治不好,需要到南京求医?

乔霏心中忐忑不安,立刻挂了电话回涵碧山庄,老太爷自然是不会接电话的,范大爷支吾了几句还是如实相告,陈松染上的可能是肺痨,寻访得知南京城有位名医便准备去南京看病。

她心中一凉,肺痨在这个年代可是会要人命的,没有有效的抗生素根本无法治好。

因为是传染病,为了不让乔霏担心回乡,陈松要乔行简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乔行简知道他们俩师生情笃,若真是陈松有个万一,乔霏必定难以接受,倒不如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便在信中淡淡提了一句。

乔霏一听说陈松得的是这毛病,立刻急了,问清了他的落脚处,即刻让人买了第二天往南京最早的一班火车票。

“小姐,你这是要一个人去南京?”宋妈见她一个人收拾行李,吓得都快晕了。

“是,你就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乔霏好笑,这宋妈也太大惊小怪了,她前世时十二岁便做了小留学生,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重活一世倒被人伺候成了个残废。

“那怎么行!”宋妈激动地反对,“如今世道这么乱,小姐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单独出门?”

“有什么干系?”乔霏笑道,“你们在这儿帮我送上车,大舅一家都在南京,我让他们来车站接我,坐火车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奶妈你就别担心了。”

“火车上也是乱的!”宋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好小姐啊,你就别任性了,要是让先生太太知道定饶不了我,就算是大爷和月小姐也定是不许你胡闹的。”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呗,我会速去速回的,大姑姑和姑父在广东,不会知道的。”

“那星小姐呢?她要是回来问起怎么办?”乔星诃这几日去了苏州找朋友玩儿,整个卢公馆就乔霏一个小主人。

“就说我去找表姐玩了。”乔霏双手没停地收拾着。

“万一星小姐知道了,我怎么担待得起?”

“我又不是离家出走,又什么可怕的,这次去除了去看老师之外,也顺道看看大舅,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不行不行,起码得带两个人走,”宋妈一脸坚持,“我和诗文陪着小姐,也好歹能安点心。”

“诗文那小丫头?”乔霏摇摇头,“一路上怕是还得照顾她,万一出趟门把那小丫头给弄丢了,才是不妙。”

“那我陪你去。”

“奶妈,你腿脚不便,就别跟去了,我几天就回来了,莫担心。”

“不行,小姐非得带人陪着去不可。”宋妈一屁股坐在她的行李上。

“奶妈,”乔霏一脸无可奈何,“我明年要考北平的大学,那可比南京远多了,你们总不可能陪着我一块儿去吧?”

“怎么不行?”宋妈十分执着。

“好吧好吧,那我带诗文一块儿去可好?”乔霏无奈地举起手投降,与其带着宋妈一路听唠叨,倒还不如带上小丫头还能落个清静。

谈判了几轮,两人总算各退一步,乔霏带了小丫头诗文奔往车站。

在家中众老仆眼中,乔霏这是第一次独自出门,每人都要唠唠叨叨地叮嘱好一番。

“奶妈,千万别忘了上学校帮我请上一周假。”乔霏这个三天两头请假的主儿,在学校也算是出名了。

“小姐,小姐,这就是火车呀!”诗文瞪着一双眼睛,傻乎乎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断发出噪音的钢铁怪物。

“是啊,这就是科技文明的产物。”乔霏拉着半天合不拢嘴的她上车。

“小姐,什么叫科技文明?”小丫头的问题还真不少。

“就是把很多聪明人的想法变成实实在在能用的东西,就像我们总希望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就有人发明了汽车、火车;我们想要到天上飞,就会有人发明飞机;我们想要到月亮上看看,究竟有没有月宫、嫦娥,今后也会有人发明能够到月亮上的飞船…”乔霏觉得自己就和个幼儿园老师似地。

“月亮上真有嫦娥吗?”。诗文一脸激动。

“我想是没有的,至于究竟真的有没有,说不定你今后还有机会上去看看呢,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乔霏笑着摸摸她的头,有这么个小丫头一路作伴解闷倒也不错。

第六十七章 战神

“小姐,这火车这么大这么重,为什么能跑得比人还快?”小丫头诗文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有无数的疑问。

“因为它是用蒸汽做动力的。”

“蒸汽,就是咱们烧水时冒出的气么?”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小姐曾经说过这个词。

“是啊,一两百年前有几个很聪明的英国人看到烧水的时候的热气将壶盖顶开,就想到这蒸汽有很大的力量,如果可以利用这个力量,那就不止是壶盖了,就是这么大的火车、轮船都能被它推起来,于是他们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最终才有了我们现在做的这个火车。”

“用烧水的热气让这么大的东西跑起来,还跑得这么快?”小丫头傻眼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不止是火车,就连海上的轮船也是用蒸汽推动的,觉得很神奇是吧?科学技术就是这么神奇,它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方便,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从上海到南京只需要一个钟头。”乔霏笑道。

“一个钟头?小姐莫不是在说笑吧!”小丫头吃惊地伸出舌头。

“不是说笑,只是不知道你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乔霏有些伤感。

“多谢,多谢!”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了,一个年轻人才拎着个藤箱匆匆上车,不住地向方才拉了他一把的列车员道谢,言语中喘息未平,可那声音仍然让人觉得好听,就如清澈悠扬的弦音。

乔霏忍不住抬眼朝他望去,却只看到那瘦高的背影,这样的身段,这样好的一把声音,莫不是哪位戏曲名伶?

虽然不爱看戏,她却是知道这个戏曲大发展的年代,出了不少旦角儿,虽是男扮女装却比女子还要柔美,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那年轻人在乔霏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乔霏正要对他点头示意,却在眼神触及他那张脸的瞬间,微笑僵在了脸上。

这个人是!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名人她都曾看过他们的照片,能够一眼认出他们并不奇怪。

可是他竟然是…

虽然五官的确有照片上的影子,看起来真的不像啊!

她第一次忘记掩饰她的震惊,重生于名门望族,所接触的都是卢林这样的大人物,早就对这些名人们免疫了,就算当年遇到落魄的方大凯时她都能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

可是眼前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

她的指尖竟然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记得前世小时候在爷爷书房第一次见到他的相片,那坚毅的眼神,刚硬的轮廓,眉宇之间的磊落浩然,而印象最深的就是那股透过相片依旧扑面而来的金戈铁马锐气。

“爷爷,他是谁啊?”

“他啊?可是个狠角色,在我小时候他可是被人称为‘战神’,若没有他,倭国的军队恐怕还会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那时候倭国军队打得我们国家的军队节节败退,还好有了他,我们不仅打了胜仗,还出人意料地打了一次以少胜多的胜仗,你能想象么?那时候倭国人悬赏五千万美元要他的脑袋,比当时的华夏政府元首要价还高得多。”苏老爷子的语气中有挡不住的仰慕,虽然这个“战神”是**党,可也是唯一一个让保皇派都不得不认同的英雄。

“那后来呢?”她好奇地追问。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苏老爷子莫名其妙,“后来他就死了啊,人无完人,就算他那一身军事才华横溢,再会打仗,也不过是个‘莽张飞’,在政治上幼稚得很,只是可惜没死在倭国人手里,却死在了我们的同胞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那张照片给了她太深的印象,待到她长大之后,手中有了权力,面对孱弱的国家,面对胆怯的将领,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暗叹,若是他还活着,今日的华夏应该不是这般光景吧?

那一种发自心底的遗憾,让她做了一件没有意义,却一直想做的事,就是为这个差点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人一点一滴正名,她想做的事,手下自然有一般阿谀拍马之辈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他的故事,也因此对他这个人多了那么一些了解。

可当她见到真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了解是多么的不真实。

眼前这个高瘦文弱,连笑容都带着温和腼腆,书生气十足的男人怎么会是那个纵横沙场,铮铮铁骨,威震世界的战神将军?

太幻灭了吧!

就他这细细瘦瘦的小身板怎么举着机枪身先士卒?不被机枪压伤就算不错了,会不会是她认错人了?

照片中那双威慑人心的眼睛此刻正盛着盈盈波光,脸部的轮廓一点儿都不刚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和,嫣红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与其说他是将来华夏联合政府的五星上将,不如说他是戏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旦角儿新星更为靠谱一些。

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眉宇之间那股坦荡浩然的正气了。

现在还称不上是男人,只能算是少年的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还有一丝少年独有的羞涩和不自在,一上车被一个气质高雅,甜美逼人的少女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没有太多和女性相处经验的他不由得有些尴尬,方才因为赶车脸上的潮红还未退,脸上又再次泛起了红晕,竟比方才还红上三分。

“小姐,你怎么了?”就算是诗文这个小丫头都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使劲扯了扯乔霏的衣襟,她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聪明慧黠,落落大方,怎么能如此着迷地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太不合礼数了!

乔霏这才回过神来,充满兴味地笑了笑,那年轻人早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这么敏感害羞?她又是激动又是疑惑。

“同学,你也是去南京的吗?”。乔霏厚脸皮地搭讪道。

“是。”那细如蚊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个年代的女子并不开放,他又是在小县城中长大,从未遇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竟被一个少女羞得抬不起头来。

天!她是不是认错人了?乔霏凌乱了。

“战神”起码也该有点“气拔山兮力盖世”的霸气吧?他这样害羞腼腆的人还是比较适合在深闺里绣花扑蝶吧!

“我还担心你是去北平搭错车了呢。”乔霏面不改色地笑道。

那少年终于肯抬起头来了,一脸惊讶疑惑地看着她。

“你手中的书,有北平大学的印章,我还以为你是去北平读书的。”乔霏指了指他手中的书,眼神坦荡磊落。

“我同学在南京,我们约好了一块儿北上。”声音渐渐恢复正常,至少音量能让乔霏听得清楚了,可还是有些紧绷。

自重生后,她见过不少年轻男人,有学生,有公子哥儿,却没有一个害羞到他这个地步的,就连她那敏感内向的三哥也不至于如此啊。

“我的哥哥们也在北平大学读书,大哥乔新杰刚毕业。”

“乔新杰!”那男子失口轻叫,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乔霏,一脸抱歉。

“你也认识他吗?”。乔霏明知故问,乔新杰在北平大学可是风云人物,只要是北平大学的学生恐怕对他都不陌生。

“乔新杰在学校里很出名,他常常组织我们上街请愿游行,不过,他不认识我。”他似乎又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可眼中还是有着热切和仰慕,看来乔新杰在他的印象中形象还是很高大的。

“原来你是哥哥的同学?真是太好了,”乔霏开心地笑了,“我叫乔霏,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乔霏?”他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随即又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乔霏?”

她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你,你是,清,清如…”过度惊吓让他的舌头不停使唤,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白净的脸皮更是通红一片。

乔霏在《东方公主》中的演出,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自然没有看到,但是那阵子沪上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他想不知道也难,眼前这个温和亲切的邻家妹妹虽然不似报上剧照那般高贵凛然,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但细看之下,那细致的五官的确是属于乔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