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个再伟大的政治家,他关注的也是全局利益,个体利益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而没有话语权的底层民众就成了最容易被牺牲的群体,就算这里是政治制度最先进的美国也不例外。

乔霏对于美国的穷困民众最直观的情报全都来自于苏妈妈,她从菜市场回来市场会唠叨每日的菜价,最近吃饭的时候也常常提起,糖每磅只值三分钱,猪肉牛肉每磅也只有两分半,一箱两百个的苹果,就算个个都漂亮极了,也才卖四角,这样的价格是前所未有的低,觉得菜价便宜的苏妈妈笑盈盈的,只觉得自己讨了便宜,却没想到农民辛辛苦苦劳作了一整年,非但没有卖到好价钱,还要亏本,一只羊送到市场,运费一元一角,售价还不足一元,最可怕的是卖牲口的钱还抵不过饲料。

农产品的价格惨跌,报纸上常常有通告宣布这家那家农场债务不清,不准赎回,大量的农场被拍卖掉,农场主们破产了,连买捆东西的绳子、工具和种子都拿不出钱了,大量农场主沦为佃户,他们杀死牲畜让它们腐烂,将牛奶倾倒到河里,烧粮食烤火。

而城市里却有大批民众连这样便宜的食物都买不起,天天忍饥受饿,甚至饿死街头,尽管运往城市的农产品已经不多了,可消耗的速度还是十分缓慢,便又产生了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菜价都这么低了,怎么还会有人买不起?”苏妈妈不谙经济学,只觉得奇怪,过去菜价高的时候这菜市场熙熙攘攘的,甚是热闹,可现在东西便宜了,反倒没人买了,“你看这黄油每磅还不到五角钱,鸡蛋每两打才四角一分。”

因为自己的收入没有减少,苏妈妈觉得菜价便宜了,孩子们又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她终于舍得给孩子们买好东西吃了,三个孩子的气色越来越好,在许多营养不良的同龄人中反而显得出众。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太便宜了,便宜得让农民破产,不过城里的千百万人却都买不起,因为失业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那些还有工作的人,工资也低极了,只能勉强饿不死人而已,就算是这么便宜的东西,他们也买不了多少。”乔霏感慨道,没想到在城市深处竟有这么多流浪汉,和她平日行走的那些干净整洁的大道完全不同。

苏妈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怆然感慨,“好在我遇上了小姐,不然我恐怕也要和他们一样,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我那三个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好好的一个国家,也没打仗,也没天降什么大灾,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田地?”

这一场风暴来得太突然,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金融灾难,不要说底层民众们搞不懂了,就连政府都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古以来人们只觉得战争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灾难,没有想到金融也有这样的威力,不亚于惨烈天灾和任何一场战争。

乔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摇头叹息。

“想想看我们家的那两位租客已经几个月没交房租了,”苏妈妈皱着眉,“他们也失业了,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我向他们要了几次都没有用,看他们那样子着实可怜,我也实在下不了手把他们赶出去,毕竟相处了几年,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是缘分。可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我收不到房租还要向政府交房产税,这一笔负担着实不轻啊。”

“因为政府的收入,有百分之九十来自房地产税啊,在这样大萧条的时期,他们不向你们收税,这政府就得要崩溃了,至于房产有没有收益,法律才不管呢,总之税额不能减,说起来倒不如像我这样租房住呢。”如今的美国就是一个烂摊子,民众苦苦挣扎,而财富却都集中到少数眼光精准的人手上,乔霏不自觉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我就琢磨着干脆把我的房子卖掉算了,也去租一间房子住,倒比这样当房东来的划算。”苏妈妈抱怨道,“我的房子还值挺多钱的呢。”

“关键是会有人想买吗?或者是还有几个人买得起?”乔霏苦笑,“现在这样的时期,人们填饱肚子都来不及了,房地产也早就崩盘了,虽然房地产的股价高得荒唐,但是实际拿到市场上根本是有价无市。”

苏妈妈皱眉叹息。

其实这个菜市场所在地并不是贫民窟,但因为聚集了太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变得格外让人触目惊心,在这个国家还有千百万人和这些流浪汉们一样像畜生那样生活,才免于死亡。

他们不仅吃野草树根,最爱的就是这里卖剩腐烂的水果蔬菜,一有腐烂的水果蔬菜扔出来,就上去同野狗抢夺,蔬菜在卸货时他们就聚集在周围,有什么掉下来就捡,偶有餐馆的残羹剩饭放到门口,就立刻有十几人冲上去抢,甚至还有人在垃圾堆里捡骨头和西瓜皮来啃,哪怕上面已经爬满了蛆虫,他们还是闭着眼睛吞下去,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乔霏微微颤抖着,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报纸和书本,但是亲眼所见绝对比文字叙述来得可怕一万倍,无论那些流浪的妇女儿童那绝望茫然的眼神,还是老人们麻木的脸,都让她的毛骨悚然。

当一个人抛弃了尊严,只为了活下去的时候,就会变得毫无底线,他们甚至为了争抢一块骨头而大打出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平堂

乔霏震惊地看着这些流浪汉,这些在华人眼中需要被仰望的美国人,尚且活得如此没有尊严,又何况她的那些同胞,他们不仅要受这样经济所累,更要受战乱之苦,其苦痛程度是这些人的数倍。

无怪乎人们常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

苏妈妈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道,“小姐,我知道你心善,但不要给他们钱,否则…”

“我明白。”乔霏微微点头,在这个地方做善财童子,无异于昭告世人“我是一头肥羊,快来宰我吧!”

“就是这里,”苏妈妈指着市场角落的一个小摊点,走近朝那卖蔬菜的小贩笑了笑,“谢老板,今天姑娘不在家吗?”。

“哦,是苏妈妈啊,姑娘去她师父那儿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脸色蜡黄的谢老板咧嘴笑了笑,“你找她有事儿吗?”。

“这是我们家小姐,特地来看谢姑娘的。”苏妈妈指着乔霏笑道。

谢老板一脸诧异地看着乔霏。

乔霏微笑地颔首,“我听苏妈妈说,她差点儿被人抢了钱包,多亏了谢姑娘帮忙,便想来好好谢谢她。”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敢当,不敢当…”谢老板细看乔霏,虽然穿得极其朴素,甚至老气,可她言谈举止却处处流露出优越良好的教养,一看就知道是千金小姐,可一个仆人被救,值得小姐亲自登门道谢么?这未免有些不大符合常理。

乔霏自然看出了谢老板的疑惑,便也坦然笑道,“听说谢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够只身打败一个成年壮汉,心里有几分仰慕和好奇,想来会一会这位侠女。”

“侠女?”谢老板笑了起来,“她要是听见这句话,不知该有多高兴,这丫头的志愿就是做一个侠女咧,不是我老谢自夸,那丫头就是有习武的天赋,虽然现在还及不上她师父,但我想假以时日,定然毫不逊色。”

“谢姑娘的师父是?”乔霏好奇地问。

谢老板的脸上流露出为人父的自豪,“她的师父就是美堂先生。”

听谢老板的语气,这“美堂先生”该是鼎鼎有名的人,可乔霏还是一脸茫然,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苏妈妈也一头雾水地回望乔霏。

“美堂先生是安平堂的掌门人。”谢老板一副骄傲的神气。

“安平堂!”苏妈妈瞪大了眼睛,身为侨居美国多年的华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北美华侨下层群众中一个最大的民间结社组织,她知道安平堂可不是寻常人想入就能入的,她丈夫在世时曾有在安平堂的好友,为人极讲义气,当初她丈夫的后事还是他热心帮忙料理的,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受他恩惠良多,因此对安平堂的人她一直都存有好感。

乔霏努力在脑中思索着,隐约对这个安平堂也有一丝模糊的印象,似乎是个帮派组织,势力很大,但到她的年代时已经式微,是以她对此并未太留心。

“阿爹,”一个一脸英气的小姑娘中气十足地喊道,“准备收摊回家吧。”

“姑娘回来了,你们自个儿和她说吧。”谢老板疼爱地看着女儿,开始收拾了起来。

乔霏细细打量这个小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不到一米六,身形劲瘦,脸色微黄,和她父亲一样营养不良,但是好歹还有一丝红晕,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的气色,说明小姑娘的生活并不算太差。

“你是谁?”察觉到乔霏的打量,小姑娘诧异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性情十分率直。

“谢姑娘,这是我们家小姐。”苏妈妈笑着介绍道。

“你好,我叫乔霏。”乔霏笑眯眯地伸出手。

“哦,我是谢英。”小姑娘没有立刻伸出手去,局促地将手在身上擦了两把,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交握,“我的手有些脏。”

虽然年纪小,但小姑娘还是能察觉出来乔霏身上流露出来的贵气,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这个小姑娘不由得收起平日的嬉闹。

“没关系,我听说你救了苏妈妈,真是太谢谢你了。”乔霏感觉小姑娘的手虽然不大,但有着武人特有的厚茧。

“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一提,”谢英有些害羞了,“苏妈妈常来我们这儿买东西,我们一家多亏了她照顾,我要是连这点忙都不帮,也太不是人了,定要被我师父打上一顿板子。”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一身好武艺,真是让人佩服,今后一定是个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侠女。”乔霏赞道。

谢英最爱听这些话,到底还是小孩子,立刻被哄得笑眯了双眼,却还是谦虚道,“我师父说我功夫算是学到家了,可是行走江湖却还是少了些历练,侠女可没那么好当呢。”

“安平堂侠名远播,人人佩服,你师父的话定然是不错的。”乔霏点头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不多耽误你们了,这里有些东西是我们的谢礼,多谢你们救了苏妈妈。”

“这如何使得?”谢家父女大惊,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吃食而已。”乔霏让苏妈妈放下东西就转身出去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笑了笑,“谢姑娘,山水有相逢,说不定我们不久又能再见呢。”

“啊?”谢英小嘴微张,眨巴着双眼,有些茫然不解,乔霏已经带着苏妈妈走远了。

“阿爹,那位小姐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待到乔霏走远,谢英才好奇地问父亲,她总觉得怪怪的。

“我怎么知道,说是来谢谢你救了苏妈妈,可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阿爹老了,看不透了,”谢老板打开乔霏留下的袋子,“不管怎么说这位小姐待下人还真是不错。”

“有肉呀!”谢英低低地欢呼一声,乔霏留下了两磅肉,一磅牛奶和两打鸡蛋,这些东西放在寻常时候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年景里却是他们这样家庭难得吃上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实在而不浮夸,倒是送到了谢家父女的心坎上。

“这个乔霏小姐还真是个好人!”一看到这些好吃的,谢英立刻对乔霏好感大增。

“你这个孩子,别人给你吃的就是好人啦?馋的你!”谢老板给了女儿一个爆栗。

“哎呀,阿爹,疼咧!”谢英揉了揉脑门,“反正我觉得这个乔霏小姐不坏。”

谢老板笑了笑,“晚上做牛肉羹给你吃。”

“太好了!”谢英高兴地笑道,“不过我方才已经在师父那儿吃过肉了,还是留给弟弟们吃吧!”

“你——”谢老板愣了愣,心头微酸,这个女儿自幼就懂事,现在经济不景气,安平堂那儿也是艰难度日,就算她在那儿吃了,也不可能吃得太好,更难吃上肉了,她这么说只是想把好东西让给弟弟而已。

谢家父女在讨论乔霏的同时,乔霏也和苏妈妈说起了谢英的事。

“那谢姑娘不错。”乔霏微微点头。

“是啊,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苏妈妈也点头附和道,不过她还是不懂,乔霏为何要专程来看这个小姑娘,就算是为了答谢,也大可不必亲自走这一遭,看到那些街头流浪汉猥琐的目光,她就提心吊胆的,害怕得不得了。

她跟着小姐这么长时间了,也知道她性情随和,可是却始终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小姐对她来说就是个高深莫测的高人。

“苏妈妈,你知道安平堂在哪儿吗?”。乔霏突然问道,“我想去拜访那位美堂先生。”

“美堂先生!”苏妈妈惊了一下,那可是安平堂的掌门人,哪有这么好见的,何况他们毕竟是帮派组织,乔霏这样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去怕是不大合适。

可想要劝阻的话,在触及乔霏那坚定的神情时,还是咽了回去。

“我只知道大概范围,具体地址我不知道,”苏妈妈皱眉苦想,“我一次都没去过,不过我男人生前有个好朋友便是安平堂的人,我去找他打听打听?”

“好,麻烦你了!”乔霏点点头,“我想尽快去安平堂拜访。”

“我待会儿就去办。”苏妈妈爽快地应了下来。

苏妈妈下午便持着乔霏的拜帖去寻故友,那人一脸疑惑,不明白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会想见安平堂的掌门,莫非是在美国遇上了什么难处?

安平堂向来以锄强扶弱为旗号,团结在美同胞互相帮助,一想到弱女子在美国可能遇到难处,便激起了那男子的江湖豪气,当即毫不犹豫地应允了下来。

洪美堂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目光炯炯,精神十足,蓄着络腮胡子,声音洪亮,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武之人,他十二岁时为生活所迫随乡人远渡重洋到美国谋生,在中餐馆做了几年杂工,他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手持一刀一棍,数十人不能近其身,为了团结在美华人保护自己的利益,十七岁的他和许多华人一样拜堂盟誓加入了安平堂。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谢英

洪美堂刚加入安平堂的时候,规模并没有如今这么大,洪美堂自前辈手中接管了安平堂之后,打出“忠心义气,锄强扶弱,除暴安良”的旗号,逐渐发展壮大,发展到全美三十一个城市都有安平堂,规模浩大,成员数万人。

堂内人都称洪美堂为“叔父”,而堂外人都尊称他一声“美堂先生”。

就是这么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接到乔霏拜帖的时候,疑惑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叫了起来,“这个乔霏莫非就是那一位?!”

帮众茫然,不明白他的“这一个”“那一位”是什么意思。

“乔霏?这名字好生熟悉,乔霏乔清如…”一个留着山羊胡须,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了起来,“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快请快请!”洪美堂激动地站了起来,恨不得出门迎接。

“美堂,不必心急,”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是洪美堂的结拜兄弟,跟随他打下江山的司徒平,比起洪美堂的豪爽义气,他的心思更细密一些,只见他皱了皱眉,拦住了洪美堂,“如今形势不同,万一有宵小冒乔小姐的名讳…”

毕竟也都是老江湖,什么下作的花样没见识过?更何况如今的经济不景气,说不准会有人胆大包天冒乔霏之名来安平堂骗吃骗喝,否则她若有心来拜会,迟不来早不来,为何选在这样一个时候?

防人之心不可无,洪美堂和司徒平眼中都有着一丝怀疑。

“美堂先生,司徒先生,久仰了。”在帮众的引领下乔霏款款走入厅堂,恭恭敬敬地朝上首两人做了个揖。

堂内左右手各站了五个大汉,一身狠辣的杀气,一个个横眉竖眼地盯着乔霏,仿佛她一个动作不对,就要将她拿下似的。

换个普通人在这么些个大汉的怒瞪下,怕是要吓得腿软。

不过和乔霏在华夏见过的场面相比,着实是小儿科了,乔霏丝毫不以为意,还对着这些大汉们一一点头微笑。

她的微笑如春风一般,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人们的心防,让这些大汉都收敛了几分戾气。

“你就是乔五小姐?”

无论是洪美堂还是司徒平,两人震惊和疑虑都未曾减少,尽管讶异于她的镇定,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清美的少女就是那个慷慨激昂,不减须眉的乔清如,虽说在报上见过她的照片,但毕竟报上的照片模糊,何况时间过去了三年多,女大十八变,与报上照片不尽相同也是正常的。

如今看来她本人确比照片更柔美温婉几分,让人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会是那样有胆色的女子,可以写出那样激烈的文字,领导华夏学生推翻军阀统治。

“在下正是乔霏,到美已有一段时日了,现在才来拜访两位先生真是失礼了。”乔霏言笑晏晏,丝毫不因厅堂之中弥漫充满质疑的不大友善气氛,而有一丝惶恐胆怯。

“是我们失礼了才对,其实乔小姐来美的消息我们早就在报上看到了,本想去拜访,可想到乔小姐是那样金贵的人物,我们这些江湖粗豪之人若是贸然前去拜访,倒是唐突了小姐。”斯文的司徒平细细地观察了她一番,才拱了拱手,将乔霏让上座。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是能在这么多五大三粗、脸色不善的大男人中还镇定自若的,无论她是不是真的乔霏,都算是有胆色的了。

洪美堂也频频点头,他知道这些名门世家子弟向来都瞧不上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觉得他们粗鲁不名,没有教养。

“司徒先生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乔霏微微笑了笑,“其实不瞒两位,若不是前几日在我家帮忙的苏妈妈被贵堂的谢英姑娘所救,又听闻苏妈**故交傅大叔豪侠仗义,我也不会突然兴起前来拜会,安平堂果真豪侠义气,锄强扶弱,让人心生敬佩。”

乔霏身上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既没有名门世家子弟张扬骄矜的贵气,又没有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家子气,也没有凛然不可亲近的距离感,从容自然,大大方方,就算她穿着寻常的衣着,还是能在言谈举止中感受她的雍然平和,这样的神采风度,无论在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的,寻常人很难模仿。

“乔小姐过奖了,”洪美堂咧嘴一笑,既然乔霏释出善意,解释了一番她来访用意,他也收起了顾虑之心,“我们安平堂与卢林先生可是颇有渊源,当初卢林先生流亡国外的时候,我和司徒都曾经是先生的贴身护卫,后来**成功了,我们就又回到了美国。”

“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乔霏神色微讶,“两位先生为何不留在国内,继续帮助卢林先生?若有两位相助,那些军阀怕是也很难篡权夺位。”

“小姐太抬举我们两人了,我们不过是粗人,一来对做官没有兴趣,二来,”司徒平顿了顿苦笑道,“怕是就算有我二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那些政治斗争我们谁也看不懂,一个不小心倒会被人利用,倒不如功成身退。”

“不错,我俩的平生志愿就是推翻大华皇朝的统治,还我华夏民权,既然大华皇朝已经被推翻了,我们留在华夏也没太大用处,治理江山应该是读书人的事儿。”洪美堂也接腔道。

“可是如今华夏却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军阀连年混战,百姓不得安生,卢林先生去世前最挂念的就是华夏乱世,在他有生之年不能一统,列强在华欺辱国人,内忧外患,华夏人始终未能挺起腰杆做人。”乔霏眉头微皱。

洪美堂心中有愧,司徒平也轻叹一口气,“是我们有负卢林先生的厚望,他是为了华夏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的,未能送他最后一程,是我们兄弟俩一生的憾事。但我们却从报上看到,如今**军已经统一了华夏大部,政局也日趋稳定,也算是告慰了先生在天之灵。”

“当日我们都在卢林先生病榻前发过誓,定要努力复兴华夏,党内诸人无不尽心尽力,”一谈到和她感情深厚的卢林,乔霏的眼中浮起了薄薄的泪水,“但是如今表面上华夏虽是得到统一,各地军阀依旧手握大权,只不过表面上听命于联合政府而已,实际上依旧是我行我素,甚至有的想要凌驾于联合政府之上,国内尚不能统一,又谈何抵抗外辱?”乔霏难掩忧色。

司徒平却起身向乔霏拱了拱手,“乔五小姐恕罪,实不相瞒,初闻小姐到访时,我起了疑心,还以为是有宵小冒小姐之名登门,听了小姐方才一席话,我便疑虑尽散,能有这样胆色的女子,世上本就不多见,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女子,世上怕更是除了小姐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司徒先生言重了,是乔霏思虑不周,冒昧登门,真是惭愧。”乔霏连忙起身还了一礼。

洪美堂也起身跟着司徒平行礼,三人团团作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父,我方才打赢师姐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一个女孩儿拎着一根木棍走了进来,见到三人的滑稽模样,也不禁愣住了,“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咦,你不是那个乔霏小姐?”

小姑娘惊讶地指着乔霏叫了起来。

“谢英姑娘,我上回没有骗你吧,我们果然又见面了。”乔霏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师姐,就是这个小姐上回送了好多肉给我。”谢英高兴地对身后身形修长纤瘦,脸上却冷冷淡淡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对着乔霏微微颔首,眼里并没有太多好奇,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她的情绪波动一般,只是拉过谢英退到一边。

“小徒顽劣,让乔五小姐见笑了。”洪美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不不,谢英姑娘豪侠义气,功夫高强,我非常喜欢她,我只有三位兄长,一直想着若能有这样一个***就好了。”乔霏笑眯眯地看着谢英,眼里的确满是赞赏和欢喜。

谢英被乔霏夸得十分得意,可又碍于师父师叔在场,不敢过分忘形,只是在一边抿着嘴直笑。

“洪梅,谢英,这位就是我和你们师叔经常挂在嘴边的乔五小姐清如。”洪美堂对两个徒弟介绍道。

只见洪梅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讶,谢英则是惊跳起来,“她不是叫乔霏吗?怎么又叫清如?”

“谢英,不得无礼!”司徒平喝道,忍不住为这个师侄感到汗颜。

“我父母给我取名乔霏,老师给我取了‘清如’这个号,至于‘乔五’则是因为排行第五。”乔霏很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原来乔霏是你,清如也是你,乔五小姐还是你,你一个人怎么又这么多名字?绕得我好晕!”谢英吐吐舌头,“还好我就一个名字。”

乔霏忍俊不禁。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女保镖

“谢英!莫要胡言乱语!”洪美堂和司徒平一样都一脸尴尬,不住地向乔霏道歉,“这丫头平日被惯坏了,说话不知轻重,还望乔五小姐见谅…”

“我与谢姑娘一见如故,就是喜欢她这股天真率直的性子。”乔霏毫不掩饰对谢英的喜爱。

“我也喜欢乔霏小姐。”谢英笑眯眯地说,显然对乔霏的赞美十分受用,“从前听师父师叔说起乔五小姐时,我还很不服气,后来我听说你被坏人刺伤了,依然带伤走上街头带着学生们把坏人赶出去,我就想这真是个不贪生怕死的好女子,难怪师父那样称赞你,心里暗想若是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就好啦。后来你和苏妈妈来找我道谢,还给我留了那么多肉,我心里更是感激啦,所以我真是喜欢你…”

谢英天真烂漫,生长环境也是单纯得很,对华夏国内形势所知甚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军阀,只是听师父师叔当时的意思,似乎那些人都是坏人。

“这孩子,简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洪美堂一脸抱歉地看着乔霏,“谢英这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除了于习武上有些天分之外,为人处世都十分稚嫩…”

其实谢英也只能算是个单纯可爱的普通少女而已,只是在乔霏这个少年老成的女孩子面前,任何一个少女都是幼稚的了。

“我虚长谢姑娘几岁,又如此投缘,不如就以姐妹相称吧,我唤谢姑娘一声妹妹,谢姑娘也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姐姐就好。”

任谁都看得出乔霏对谢英的喜爱。

谢英大喇喇地咧嘴一笑,“好啊,姐姐,下回儿若再有什么事儿可要叫上我,我帮你去打坏人,保管不会让你受伤。”

“你这孩子净胡说些什么啊!”洪美堂斥道,“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