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乔霏笑了笑。“我先走了,方蔚和林柔都是好女人,你不要辜负了她们。”

“我从来不辜负女人。”胡杰潇洒地笑了笑,纵使手中没有了权力,但是依旧有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生死相随。这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一回到上海的乔霏,还在机场就接到了政治宣传部的任务。她必须立刻代戴国瑛起草一份联合抗倭宣言。

“政府对于北平枪击一事,已确定始终一贯的方针和立场,且必以全力固守这个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迎战而绝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全国国民必须严肃沉着,准备自卫…

当此国难极端眼中,民族生命存亡绝续之时,我们为着挽救祖国的危亡,在和平统一团结御侮的基础,众志成城,共赴国难…”

这一份宣言写得自然漂亮,戴国瑛也是极为满意,不改一字便以联合政府总统的名义发出,很能够激发整个民族的士气,全线抗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就在华北地区战云密布的同时,两国的军队在黄浦江畔也一触即发。

倭国在上海的虹口、汇山码头一带一直有着据点,两国既然开战,身为临时国都的上海自然难逃一劫。

此时的沈绍隽已经荣升为第一军的军长,自然要在上海应战,虽然夫妇两人都在一处,但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都是有家难回,难得的几次见面也是在总统府的会议上。

会议室弥漫着低气压,总统府数日灯火通明,各路大员纷纷应招赶来。

不到四天的时间内,戴国瑛连续三次召集高级幕僚,紧急磋商对策。

一大批高级将领和幕僚都向他建议,以当前两军的状况,上海殊难固守,战略上不应为与敌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过早投入大部队消耗决战。

“绍隽,你怎么看?”戴国瑛习惯性地征询自己心腹爱将的想法。

“卑职以为,在上海作战损失较大的部队一律撤往后方整补,仅在上海留少量部队作象征性抵抗后主动撤离,以图保存实力,贯彻持久抗战之方针。”沈绍隽正色道。

戴国瑛点头赞同,但是心中依然摇摆不定,就这么放弃上海总觉得不踏实。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老迈的宋慕德大叫大嚷的声音,连忙有人开门出去,原来是宋慕德得知戴国瑛有弃守上海的念头,特地赶了过来直闯会场。

“上海是联合政府首都,为国际观瞻所系,又是卢林先生陵寝所在,故都北平已经沦陷了,若再弃守上海,将来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卢林先生?你们这些兔崽子对得起卢林先生的在天之灵吗?…”宋慕德是党国元老,就连卢林当年都要对他敬重礼让,戴国瑛对他更是礼遇有加,他说的话无论在哪儿都是极有分量的,这一番劈头盖脸的怒斥,果然让所有人脸色一变,会议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慕公言之有理,再研究研究吧。”迟疑不决的戴国瑛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了这一句不置可否的话。

乔霏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知道沈绍隽的战略是正确的,若按照宋慕德的说法死守国都,最后不仅要赔尽精兵强将,还会引发倭人的仇恨报复心理,将这种变态的情绪发泄在无辜的国民身上,继而对国民进行疯狂的屠杀。

但是她也能理解戴国瑛的顾虑,沈绍隽作为军机幕僚可以只着眼于国内的军事因素,因此可以做出单纯正确的判断,而戴国瑛却不得不考虑弃守国都在国际政治层面的影响。

这一场战若是不多加抵抗固然可以保存实力,但是一定会被国民认为联合政府懦弱,从而对戴国瑛大加攻讦,无疑又给了保皇党和党内的捣乱分子可趁之机。

从政治层面上来说,这一场战一定要打,还要集中兵力狠狠地打,就算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打出血性。

“绍隽,等一等。”众人步出会议室之时,乔霏喊住了沈绍隽,作为戴国瑛的嫡系心腹,即使政治宣传部的部长都无法参加这次会议,她还是能够列席会议。

听到这一声唤,原先脸色都紧绷着的众位同僚脸上都染上了一丝暧昧的笑意,有几个长辈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绍隽的肩膀。

沈绍隽无奈地笑了笑,却是知道乔霏的性子,家国大事在她心中永远都重于儿女情长,现在唤他绝不可能是要和他互诉衷肠的。

“现在要赶到军部里去么?”乔霏赶上他,两人的面容中都有着一丝憔悴。

沈绍隽点点头,不由自主地伸手帮她拢了拢发髻,这几日两人虽然有见面,却鲜有交谈,他看着她日日眉头紧锁,也不是不心疼的,只是国难当头,谁都顾不上那么多了。

“去你车上吧,有些话想和你说。”乔霏想来想去,如今还是只能指望他了。

沈绍隽的司机很体贴地下了车,外人以为这小俩口只是在车内互诉衷肠,倒也不会生疑,这里反而是最秘密的谈话地点。

“姑父最后一定会采纳慕公死守上海的主张。”乔霏开门见山。

“为什么?”沈绍隽语气微怒,死守上海分明是不明智的,没有一个将领会赞成这样的主张。

“因为上海是国都,他担不起卖国贼这个骂名,所以最后的方针一定不可能是象征性防御,而是永久性防御。”乔霏叹道,“他的决定一下,必定没人愿意临危受命,主动去接守城这个烫手的帅印。”

沈绍隽不语,满腹不满,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接,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而且输得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如果是要死守上海,你们第一军一定会被拉入保卫首都的序列,你就算是避也避不掉,倒不如主动点接了这摊差事。”

“我接有什么用?这帅印也轮不到我。”沈绍隽苦笑,虽然是军长,但他还没有资格指挥这样一场大的战役。

“这个烫手山芋没有人肯接,我准备让胡杰来接。”乔霏长长呼了口气。

第二百一十九章密谈

“胡杰?你疯了?”沈绍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个选择大胆得近乎荒谬,胡杰这个人选简直比他自己还出人意料。

“不然你觉得还有谁愿意接这个差事?难道要宋慕德来守上海么?”这一战太重要了,无论是谁她都不能够放心,所以她一定要找一个自己能够影响到的人。

沈绍隽沉默了几秒,胡杰这个人选乍一听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细细一想,也并不是不可能,他也曾经是三军统帅,从资历上来说自然有资格负责守卫上海,若是没有人愿意守上海,他接了帅印倒算是将功赎罪。

“所以我才要你主动请缨参加上海保卫战,只有你在,姑父才有可能放心让胡杰接帅印。”沈绍隽是戴国瑛最亲信的手下,又具有牵制胡杰的实力,戴国瑛生性多疑,也许面子上对胡杰推心置腹,并许以重任,但对胡杰绝对不可能放心,只有让他的心腹看着胡杰,他才会把军队交到胡杰手中,当然也不排除他架空胡杰甚至倒打一耙的可能。

沈绍隽却没有像过去一样立刻应下,反而是微微皱着眉头,难掩忧色,这一仗在他的意料之外,“第一军仓促成军,来守上海…”

虽然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带着手下的第一师南征北战,但他坐上第一军军长这个位子还没有几日,随着全国各地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为便于协同指挥配合作战,军委会将不同军系的部队凑在一起,编制了新的军级番号,而升任的新军长,也有可能是非本派系的长官,从而打破了军队长期以派系圈定部队统率范围的怪圈。

而沈绍隽的第一军就是这样一支临时拼凑而成的军队。沈绍隽这个军长还兼着第一师的师长,第一军下辖三个师,除了第一师是沈绍隽的嫡系命脉之外,另外两个师都是纯粹的杂牌军。

其中第二十八师是由两个省级保安团和已被撤销番号的旧军阀残部合编而成,第十七师则是由早年山东的一支地方部队改编而来的杂牌军,由于战绩不突出,伤亡又惨重,曾经被裁撤,几经周折,被拨编到了第一军。

所以在这三个师中。只有第一师是戴国瑛的嫡系宠儿,也是真正得之于革命军的正宗血脉。

乔霏微微一愣,她只知道第一军是日后威震抗倭战场的铁军。是革命军中一支传奇部队,这个军在抗战时期曾经被军委会当做整个华中战场的战略预备队,几乎每一场硬仗都活跃着第一军勇猛的身影,它的赫赫战功也使倭军恨之入骨,并咬牙切齿地称之为“支那第一恐怖军”。

她没有考虑到的是。这支军队其实是在抗倭战火中仓促诞生的,它的桂冠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凭着在战场上真正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功脱颖而出,才享有了后来突出的地位和声誉。

这个时候的沈绍隽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与新并入的两个师进行磨合,如果立刻让他带着第一军上战场恐怕的确会存在问题。

一直以来她都将沈绍隽想得太强大了,认为他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打胜仗。这其实是潜意识作祟,她根本完全不了解军事,沈绍隽之所以常胜。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军队也明白时势,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判断,而她的想法显然太一厢情愿了,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身上,而没有顾忌其他的客观因素。

想到这里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也许会因为自己贸然的举动而改变历史的走向,甚至害他送命。

车中沉默了一阵。沈绍隽开口了,“我会向校长请缨的。”

“第一军能做好准备吗?你不必顾虑我,方才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乔霏难掩忧色。

“这样的决定自然不可能是你随口一句就能影响到的,我总不能拿我那些手下的命来讨好你吧?”沈绍隽坦荡地笑了起来,“其实想想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太多时间磨蹭,只能在战争中磨合了,如果校长下决心死守上海,就算我不主动请缨,第一军也是逃不掉的,况且军人就应该不恐战,不惧死。”

“等他决定一下,你当场就向他请战,”乔霏略一思忖,“那时候的他肯定最好说话,你尽管向他要最好的装备和军官,争取在最快的时间提升你们第一军的战斗力和装备。”

各个军队都成天向戴国瑛要钱要粮要装备的,没理由沈绍隽就要做个老实人,既然要上战场打战,就必须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

“我知道了,”从军这么多年,这些道理他也明白一些,“你特地来找我,肯定不止是要说这个事,还有什么想法?”

乔霏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如果不惜一切代价死守上海,守得住吗?”

“我看没有守住上海的有利条件,本来就军心不齐,所有人都知道死守上海是错误的主张,为着一个宋慕德就要军士们卖命,有几人会情愿?恐怕大部分人身在江南,心已到了江北;而且部队刚刚进行调整,无论是谁来做主帅,长官部都是临时凑合而成的,所指挥的部队也是临时调拨的,就算是胡杰来守,这些部队他过去没有指挥过,不了解各部队的情况,也不了解敌人的情况,这一战没有胜算。”

“其实宋慕德的主张未必就不是正确的,除了国际影响之外,我们还有经济命脉,上海这座大都市有太多民族产业,如果我们太快放弃,这些产业来不及迁往后方,一旦被倭人得去,无疑就增加了他们的实力。所以这场战要打,但不是硬拼,我们绝不能把自己的精锐都耗在这个战场上,必须且战且退,我们的目标不是死守,而是争取时间。”如果今天主政的是卢林,她自然可以把这些话坦然相告,但是戴国瑛并没有他那样的胸襟和气度,乔霏这样一个外行人的话,他是绝对听不进去的,所以她只能从沈绍隽这里下手。

“恐怕不容易,一旦在上海开战,这里一定是主战场,倭人一定会调拨大批军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们周旋并不容易。”

“‘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我虽然不懂行军大战,可我觉得这句话用在这场仗上也未尝不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尽量不和他们正面相抗。”

“在正面战场上敌进我退,那上海一天就沦陷了。”沈绍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难道死守上海只有你们第一军么?我说的战术只适合你们第一军,到时候投入战场的数十万兵士自然会吸引倭人的注意力,你们只需要在后方骚扰,歼敌数量也未必会小于正面战场,还能在最大限度上保存自己的实力。”

沈绍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如果在大战中他还只顾着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敢与敌军硬碰硬,只靠着小股骚扰得甜头,那就不是那个充满了血性的战神了,还会被整个革命军传为笑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乔霏讪讪地笑了笑,沈绍隽自然有自己的战术,有岂用得着自己这个外行人教呢,“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一定要记得保存实力,倭人说要三个月灭亡华夏,我们就拖它三个月,把它的气焰打下去。但是死守真的没有必要,你的话姑父还是能听得进去的,多劝劝他吧。我知道他一心指望着倭人侵犯了列强的利益,让列强居中调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列强自己的经济形势不好,一个个自顾不暇他们哪里敢强硬地挑起战争,全都奉行绥靖策略,是绝对不可能为我们出头的。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若有一日倭国真的入侵华夏我们必须用持久战耗死他们吗?”

“你那篇文章当时根本没人在意,没想到如今一切都成真了。”

乔霏点点头,“既然要持久战,我们就一定要保存实力,千万不要在这场仗里把自己的元气给耗尽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其实把战场选在上海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沈绍隽长叹一口气。

“可惜这战场不是我们选的,而是倭人逼的。”她又何尝不知道,以大量兵力集中淞沪,既削弱了华北抗倭战力,又未保住沪杭地区;而上海、南京失守,长江门户洞开,对武汉和华中腹地威胁极大,这自然不能被视为是战略上的成功。

“最最重要的一点,到了不能再战之时,你一定要记得提醒姑父有序撤退,切不可贸然乱撤,若是大批军队集中在公路上一定会成为倭军轰炸目标,到时候就是平白被炸死,一点价值也没有,撤退有的时候比进攻还重要,若是撤退变成了溃逃,那么损失无法估量。”虽然具体的战况她无法预测,但是有一点却是清楚的,革命军在抗倭战场上,常常会出现无组织地大溃逃,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第二百二十章激战

沈绍隽心中一凛,这一点是他一直疏忽的,如果要死守上海,无疑会有几十万军队投入这座城市,一旦撤退,的确是个庞大的工程,虽然长期在国内征战,但是这么大规模的战役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又是要面对倭国这样强劲的对手,并没有太多经验,而其他军官将领也都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上海真的守不住了,戴国瑛只要一句“回撤”,就会出现所有部队都一窝蜂疯狂撤退的情形,到时候乱哄哄的一片,所造成的伤害恐怕不逊于在战场上的损伤。

这一场死守上海的仗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将领的支持,但是戴国瑛决心已下,军令如山倒,纵使不赞同,一接到命令,所有的军队都迅速行动起来。

相较于将领们不乐观的态度,华人们却对保卫上海十分支持,已经失去了北平,如果再失去上海,无疑会重重挫伤华人的自尊心,何况倭军来势汹汹,扬言要三个月之内灭亡华夏,更给惶惶不安的华人们的心中蒙上了一抹阴影。

这些在百年前被大华皇朝的祖宗往死打的倭人,一向被华人视为最低贱的民族,可是就在这些年重新崛起,甚至狠狠将当年所受的屈辱报复回来,这无疑是在华人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所以民众的抗倭意识十分浓厚,一个个同仇敌忾,华夏民族少有这样团结的时候。

终于在一个白天,华夏空军率先对倭军在上海的虹口、汇山码头等据点实施轰炸,当晚,驻扎在上海市区的两个师于拂晓时向上海的倭军发动全线进攻。

战争正式打响!

在最初的一周期间,大概倭军想不到华夏竟然真的敢突然主动发起进攻,被攻得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迅速就反应过来。立刻调拨了大批援军,在强大空军和炮舰的火力支援下,从长江南岸大举登陆。

双方几十万大军云集到上海这个狭窄而密集的战场。

战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上海城中的资本家也在政府的组织下忙着将自己的产业迁往后方,虽然民众对这一场保卫战态度乐观,但还是有许多有消息门路的人得知了上海根本守不住,迁往后方的火车飞机都排得满满的,稍有积蓄的人都拖家带口地逃难,车站到处都是人,火车的运力根本就跟不上。

乔霏当初在国内投资产业的时候就执意将工厂选在了西南。虽然当初宣昭初大加反对,却没有丝毫动摇她的决心,西南后方不仅落后。而且交通不便,除了当地人之外,上海的资本家一向不屑在那些地方开办工厂,而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

自从她接手了乔家的家主令之后,将乔家分布于华北、中部的重工业工厂也都逐步迁往了西南。当年宣昭初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西南那么感兴趣,甚至还以为她有了想要占领西南自立为王的年头,如今看来,西南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乔霏手中的产业都早已安全转移到了后方,因此没有陷入太大的慌乱之中,但是乔家上下都已经在打点着收拾行李。随时准备离开上海,大华银行是乔家最重要的产业,无疑也是要迁走的。她的父兄们每日都为了这件事忙得无暇他顾。

走是一定要走的了,不仅是乔家上下要走,走的还有沈家的老小们,可惜乔霏派去接沈家老小的人回来禀报说,沈老爷子不肯走。

“为什么不肯走?”乔霏惊讶地问。如今火车票一票难求,多少人想法设法地逃往后方。她都给沈家老小安排好了,竟然还有人会推却?

“老爷子说他不愿意离开家,他一把年纪了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不愿意逃去其他地方受苦,沈将军的兄姐也舍不得家中的产业和田地,他们坚持上海一定能守得住,根本不需要逃。”回话的人一脸为难。

乔霏点点头,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此时报上的消息都是捷报连连,民众对军队抱有很大的希望,觉得通过这一次战役就能把倭人彻底赶出华夏,沈家人觉得迁往后方是多此一举也是情有可原,他们既然执意坚持,不妨等到战事吃紧的时候,再安排他们后撤。

可是她毕竟和沈老爷子接触不多,对这位老爷子的性格并不了解,老爷子并不是真的不想后撤,自然舍不得家是一方面,但若是沈绍隽或是乔霏亲自来接,给足了他面子,他自然欢欢喜喜地后撤,可是只派个下人来算什么?太过于轻视他了!

沈宏礼心中恼怒,自然发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走,沈家的其他人也觉得形势并不算坏,若是走了,家中辛苦置下的产业可都白搭了,也撺掇着老爷子不走。

乔霏根本没理解沈老爷子的想法,她自个儿忙得形容憔悴,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他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海的战况开始吃紧,各地的精锐部队都被调到了上海加强抗击。

驻扎在上海郊外嘉定战场的沈绍隽正在协调各部的行动,他正准备向罗店推进,准备接收罗店至施相公庙一线的防线。

此时增援的倭军已经陆续登陆,倭军第十一师团主力直扑罗店,并于当日午后占领了罗店。

罗店镇位于淞沪侧背,沪太公路中段,是江苏与上海之间的交通枢纽,罗店如落入敌手,那么华夏军队与后方联系的陆上主要交通线将瘫痪,所以双方都十分明白,罗店在战场上的位置至关重要。

双方的军队在罗店必要拼死相争!

在宝山和罗店担任反登陆作战主力军,原本不是沈绍隽,这个军团和倭军你来我往,罗店数度易手,血流成河,伤亡极其惨重,一整个军团都要被打残了,成为战场上最有名的“血肉磨坊”。

面对罗店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无论是戴国瑛还是胡杰,此时的观点都十分一致,这个时候无论派谁去都不管用,只有把沈绍隽这员猛将派上去了。

沈绍隽让自己的师弟,一个军校三期生秋耀带着先头部队第五十一团赶到罗店附近的时候,遇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血腥相持的局面。

秋耀是沈绍隽的得意手下,跟着他多年,从一个小小的排长做到现在的团长,对沈绍隽的打仗风格十分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深得他的真传。

一布置完阵地就对倭军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夜袭,趁着夜色成功地在倭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道两百多米宽的缺口,并且引诱大胆妄为的倭军进入埋伏圈,对出击的倭军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一仗下来,不仅三百余名倭军横尸阵前,还击毙了倭军的中队长和连队长,摧毁了倭军五辆战车,而他只付出了不到数十人伤亡的代价。

这是开战以来,双方伤亡比例最小的一次战斗,为秋耀所激,第一师全体摩拳擦掌,顺利进占了罗店、顾家宅战线。

这是双方开仗以来最让人解气的一场战斗,不仅极大鼓舞了战地的士气,还让全国人民对战争的胜利充满了希望。

各大报纸立刻兴奋地报道了这胜利的喜讯,还配发了第一军军长沈绍隽的照片,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军官即便已经结婚了,还是惹来了无数少女们的痴恋。

戴国瑛更是无比欣慰,沈绍隽就像他手中的一柄利刃,指哪儿打哪儿,干脆利落又好用。

而新闻的中心沈绍隽却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冷静,丝毫没有被胜利的喜悦所影响,对于一场注定了是失败的战争来说,小小的一次胜利又算得了什么,他所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阵地守好,而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为正常战役做大战略的部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能感觉到乔霏的无奈,也许权力和地位并不是他们追求的,但是没有权力和地位,他们就没有办法改变可能发生的悲剧。

在与倭军实打实的交战中,他自然也体会到了倭军的厉害,虽然他们的武器并不算差,但是倭军的武器显然要更胜一筹,最厉害的是倭军的海军实力极强,江南一带水系发达,倭军陆军和海军配合得十分默契,这一点是华夏所不能及的,华夏虽有海军,但一向疏于训练,一和倭军交手,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全军覆没。

而华夏的空军也是刚刚成型没有多久,之前只经历了和胡杰那一场大战的考验,根本不够成熟,纵然乔霏投入了许多心血,但在倭军强势的轰炸机和战斗机下,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最可怕是倭军的士气,那种不要命不怕死的士气,就算是保家卫国的华夏兵士都无法具备,虽然战场上有几十万华夏军队,但实际上有战斗力的有几成?沈绍隽的眉头始终深锁着,除了他一手带出来的第一师以外,就连他的第一军里另外两个师都有不少抽烟土的兵士,更不用说其他的军队了,这样没有了大烟就浑身无力的兵士,能指望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搏斗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迁都

众人欢欣振奋的时候,沈绍隽非但没有一丝兴奋忘我的情绪,反倒充满了焦虑,在给哥哥的家书里甚至带上了几分义无反顾的抗倭报国慷慨赴死之心,“此次对倭之战,为国家民族争生存,兵凶战危,生死难卜。家人当认我已死,绝勿似我尚生…”

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乔霏说的,他答应过她要好好活着,这样像遗言一般的话若是让她读到,定是要担心的,但是对倭国的这场仗,是他从军以来打的最绝望的一场战役,已经完全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第一师在罗店的作战已经结束,移师到了施相公庙、曹王庙一带,在沈绍隽的调教和指挥下,第一军的三个师不仅成功地抵御住倭军对阵地的轮番冲击,还不时向倭军发起夜袭反击,战况危急时,他甚至亲自压阵督战,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华夏投入了七十五万的兵力参加战斗,而倭国才投入了近二十万的兵力,但还是靠着强大的火力一步步突破了华夏的防线,虽然华夏军队死伤无数,但总的来说还是败而不乱,比乔霏之前预想的一面倒似的屠杀状况要好上不少。

而三个月的时间也即将到了,倭人三个月灭亡华夏的狂言终于破灭了,此时在倭国内部也并不是没有压力的,如果能够闪电战灭亡华夏,无疑对倭国十分有利,这也是他们原来的设想,但在华夏战场上一旦变成持久战,那么倭国就要源源不断地投入许多人力物力,不断地消耗着自己的国力,从长远来看,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一部分倭国的政客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开始对全面侵华的策略产生质疑,但是倭国右翼政客已经杀红了双眼,激进地听不下任何观点,甚至将这些质疑的人视为叛国,进行了秘密的暗杀和恐吓,倭国内部的政治空气也是相当紧张,风声鹤唳,被暗杀恐吓住的那部分政客面对右翼人士的张狂气焰也只得三缄其口。

战事愈加吃紧,乔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已经迁走了,姚碧云和乔新伟、乔新耀都已经带着家当和家仆先行离开上海去了后方。乔绍曾是财政部长自然要和政府一起走,而乔新杰则要负责大华银行的善后,都留在了上海。

乔霏常住在总统府加班。干脆就收拾好沈宅里的行李,只留了梁叔他们四人在身边,其他人也都先行迁走。

本来戴国瑛要安排乔月诃后撤,但卢林的陵寝在这里,乔月诃自然不肯走。在她看来上海的情况还没有到非走不可的地步,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离开的。

“大凯,你走不走?”乔霏在总统府偶遇一脸疲色的方大凯,忍不住关心道,现在朋友们见面最关心的就是走不走。何时走的问题。

方大凯参加了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任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这几日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他参与劳军活动,筹集大量毛巾、香烟、罐头食品,送到抗敌后援会,还想办法从外国弄到一批军中急需的通讯器材、装甲保险车和防毒面具赠送给军队,这一义举引起了戴国瑛的注意。如果说之前方大凯在他眼里还只是个流氓头子,如今就大大不同了。已经上升到了爱国义士的地位,虽然兵荒马乱,但是他的政治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一点让方大凯自我感觉愈加良好。

“我不走,我在租界里,就算倭人打进来也不敢拿那些洋人怎么样的。”方大凯乐观地说。

“你还指望洋人?”乔霏摇头叹笑,“别看洋人对我们凶巴巴的,可对实力强劲的倭人却是抱持着退缩妥协的态度,你看我们和倭人这几个月来打得这么凶,那些洋人可出来说过一句话?他们还认为我们保卫自己的领土是错误的,就应该乖乖地让倭军进驻上海,只要没有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根本不会理会我们。”

“我在租界里,他们总不能拿我怎么样吧?”方大凯笑道,“就算上海保不住了,我留在上海还能为国家做点儿事。”

方大凯对上海沦陷与否并不似普通人那么担心,相反还十分乐观,联合政府要迁走是必然的事了,他们一走,上海无疑就是他的天下了,倭人再厉害也不敢和洋人作对。

“你如果执意要留,可要自己多加小心,倭人向来卑鄙阴险,明面上奈何你不了,难保他们不会下黑手。”乔霏也知道方大凯留在上海对他们十分有利,他可以利用帮会的关系,继续活动,从事情报、策划暗杀等活动,也算是联合政府埋在上海的一招棋,只是担心倭人不会放过他这么个声望颇高的流氓头子。

“老师准备什么时候走?”方大凯点点头,论起下黑手,他可是个中好手,自然不会怕倭人。

“自然是和政府一起迁走。”

“联合政府是一定会迁走的吗?”方大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乔霏颔首,眉头微皱,刚刚收到的消息,倭军已在金山卫登陆,华夏军队已经被抄了后路,慢慢进入了倭军的包围圈,一旦包围圈合拢,那么华夏军队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华夏军队的将领们都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一部分部队甚至为了避免被围而自行决定往后撤,统帅部和战场上的各个高级指挥部都军心大乱,是撤是守,争执不下。

作为战场总指挥的胡杰这个时候倒是站了出来,坚持认为应该回撤,事已至此上海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