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洪梅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身体软倒在地的乔霏。她的脸色苍白,紧紧皱着眉头。

“小姐这是怎么了?”一边的谢英也慌了手脚,乔霏伏案工作了一个上午,她们本来是要来喊她吃饭的,却没想到她一站起来就一头栽了过去。

乔霏已经被扶到床上躺着。过了几分钟她睁开眼,“我没事。别这么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小姐,你都晕倒了,怎么还说没事?”谢英急道。

“我看应该让路大夫来一趟,小姐最近的气色不好,好像总是一副疲倦的样子。”洪梅皱眉道,立刻就要出去找路大夫。

“不用了,你们也别这样小题大做,不过是有些感冒而已,多喝点水就熬过了,最近忙着将书稿完结,难免累了一点,哪里用得着请大夫?”乔霏立刻坐了起来阻止道。

“小姐你再躺一会儿吧,”谢英连忙去扶她。

“没这么娇弱,刚才兴许是饿了,走吧,去吃饭。”她似乎又恢复了精神。

“真是没事?”两女狐疑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乔霏摆摆手,嘲笑她们的大惊小怪。

可一坐在饭桌前,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她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些饭菜可是不对胃口?”宋妈小心翼翼地问道,近来乔霏一直吃得很少,人也清减了许多,宋妈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变着花样想给她做好吃的,好在虽然食物紧缺,可无论多金贵的东西他们都能吃得起,不过就算这样费尽心思,依旧没有起色。

“最近感冒了,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宋妈费心了。”乔霏笑了笑,勉强挟了一筷子青菜,拼命抑制着恶心。

“光吃青菜怎么行呢?你看你这一脸菜色。”宋妈在一边小心地将鱼肉剔了出来,装在小碟里推到她面前,“多吃点鱼肉对身子好。”

乔霏一见到桌上的鱼肉就恶心得厉害,克制自己不去看它们才能勉强扒下几口饭,宋妈将鱼肉推到她面前,就算是她手艺再好,那微不可查的淡淡腥味还是让她立刻就呕了出来。

她捂着嘴呕个不停,因为吃得少根本没有东西可吐,只是不停干呕着,额上立刻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众人顿时惊慌不已。

“小姐,这可由不得你了,非得请医生过来不可!”

“若是不想喝那苦汤药,不如叫个西洋医生来好了?”

“这架势,莫非是有了?”宋妈毕竟年纪大,经事多,“谢英,你快去把路大夫请来,若真是喜脉,还是不要看那些西医了,要养好胎还得靠汤药。”

乔霏捂着嘴,睁大了眼睛,心里也有一丝忐忑,仔细一想老朋友似乎有两个月没来报到了,她一忙也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莫非是真的有了?

路大夫很快赶到了,仔仔细细地把了脉之后,抚着山羊胡子笑了,“恭喜沈夫人,的确是喜脉。”

“哎呀,真是太好了!”一屋子的人都长吁一口气,个个都是一脸喜色。

“老天保佑!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先生太太!”宋妈喜得都要慌了手脚。

“得赶快打电话告诉沈将军,这可是沈将军和小姐的第一个孩子!”梁叔走了出去,忙着要去打电话。

乔霏一时无语,抚着小腹,百感交集,又惊又喜,真是不可思议,在她完全感觉不到的时候,这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不过沈夫人平日太过劳累,气血不足,这一胎一定要静静休养,否则会有危险。”路大夫正色道,“我开几剂安胎的汤药,夫人每天按时服下,最好卧床休养,千万不要劳累。”

洪梅连连点头,“小姐成日不是在外奔波,就在书桌前伏案写作,连吃饭睡觉都会忘了…”

“今后可千万不能如此,”路大夫严肃地对乔霏说,“沈夫人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务必要以腹中的孩子为重,此时孩子还不稳,千万莫要大意,别说是在外奔波了,就连久坐都不好,尽量静卧在床休息。”

路大夫叹了口气,乔霏在他那儿调养了几年身体,他也是知根知底,“沈夫人平日思虑过重,如今也是要不得,务必放宽心,静心休养,不可大喜大悲大惊,保持心境平和,别动了胎气,你们两人可得看着沈夫人才好。”

洪梅和谢英连忙应下。

“小姐,这回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再那样不顾身体地工作了。”洪梅抿着嘴看着乔霏,“路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

“我知道了。”乔霏低眉笑道,眉目之间净是温柔,这个小小的生命来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唤起了她心中所有的柔情,为了这个孩子,她愿意放弃所有,哪里还舍得劳累。

沈绍隽刚离开一个多月,就接到了这个意外的惊喜,欢喜得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妻子的身边,可惜职责所在,只得牵肠挂肚地惦念着乔霏和未出世的孩子。

自从怀上了孩子,她就减少了工作量,好在之前赶完了戴国瑛想要的关于国际形势的书稿,来不及校对就交给了乔梅她们帮忙校对装订。

她自觉精力不济,常常只看了一会儿书便累得疲劳不堪,反应厉害得出乎她才想象,吃东西的时候想吐,吃完了也想吐,吃之前还吐,吐得她筋疲力尽,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这孩子可真会折腾。”姚碧云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女儿,“你别的吃不下,这燕窝粥却很清淡,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多少吃一点。”

乔霏撑起身子,怀孕三个月不胖反瘦,和她这敏感的体质也不无关系,虽然是清淡的燕窝粥,可还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来了。

“胃胀得难受,好像都消化不了,”她苦着脸看着母亲,“妈,你当时怀我们的时候也这么难受吗?”

“当然难受,不过好像也没你这么厉害,我吐了三个月就好了,吃什么都有胃口,哪像你都过了三个月了,怎么还会吐得这么厉害,这样下去,孩子太小,生下来可不好带。”姚碧云抚了抚她的头发,自从知道她怀孕了,全家人就逼着她搬回乔公馆,毕竟沈绍隽不在她身边,有家人照顾自然才能放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隐忧

“太太,沈家的几位太太来了。”一个小丫头屏声静气地在门外说道。

“真是的,他们家人多,三天两头换着人来,吵得你都休息不好。”姚碧云没好气地说,自从乔霏搬回乔公馆,沈家这些女眷们就常常过来,一拨又一拨,什么表姐妹堂嫂什么的,只要和他们家扯上点关系的也跟着过来套近乎。

沈家的人初在重庆偶尔也参加了几次社交活动,被这个奢华的圈子给震惊到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入,乔霏虽然是名媛,但一向不热衷这些活动,姚碧云倒是经常参加,这些女眷们便巴巴地来寻姚碧云这条线。

她们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能打入这个上流社会,别的好处暂且不论,至少孩子们的婚配也能多个好选择,这点小心思自然看在姚碧云眼中,心里便多了几分不屑。

“她们也是关心我,”乔霏按了按母亲的手,正欲起床,却被姚碧云摁下了。

“路大夫说过了,你就乖乖地躺着,都难受成这样了,就别走来走去的了,”姚碧云抬眸对那小丫头吩咐道,“去请几位太太上来。”

“妈,这在房间里见客太不成体统了。”乔霏皱眉。

“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乖乖躺着吧,要不,妈去见见她们就行了,没必要非要你折腾一回。”姚碧云站起身子。

“我哪就那么娇弱了,好歹也是妯娌。”

“亲家太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姚碧云回过头望见的就是四张写着忐忑的脸庞,“我们来看看弟妹。”

“真是有劳费心了。”姚碧云矜持地笑了笑,吩咐小丫头上茶。

虽然是在乔霏的卧室,可是乔公馆毕竟气派。房间很大连着起居室,沙发椅贵妃榻摆在外间的起居室丝毫不显拥挤,乔霏躺在里间,姚碧云则在起居室接待她们。

这几人都是沈绍隽的姐姐和嫂子,沈宅她们是去过的,平凡不起眼的一栋小宅子,还不如他们在重庆的大宅院,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到了乔公馆才算是大开眼界,一时间都有些腿软。

这种扑面而来的高贵奢华。她们只在沈绍隽和乔霏的婚礼上见识过,一砖一瓦无不精细贵重,连喝水的杯子都精致得让人战战兢兢。别的不说,就是这里的下人们一个个也都比她们矜持高贵,更不用说主子们了。

四人的性子各不相同,有的谨慎怕生,连多看姚碧云一眼都觉得胆怯。有的则活泼一些,大喇喇地四处打量。

且不说姚碧云身上那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好料子,光是乔霏躺着的那张气派的大床,还有全真丝的床单被套就让人艳羡不已。

因为沈绍隽的关系,沈家也算是发迹了,巴结的人也不少。自然也送了一些不错的好东西,可和乔家这气派一比,简直有云泥之别。

“亲家太太。您这茶可真香。”沈绍隽的三姐讨好地笑道。

“要是喜欢,待会儿就带两斤回去吧。”姚碧云云淡风轻地说。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大家都是亲戚,不必客气,何况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绍隽的大嫂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亲家太太,我们听说弟妹害喜害得厉害。心里放心不下,便寻思地来看看,毕竟她是头胎,我们这些乡野妇人虽然粗苯,可也有些经验,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见这话说得还算中听,姚碧云才微笑地点点头,“费心了,这丫头平日本也不挑食,可一怀上便闹腾得厉害,一吃就吐,我都愁死了,过去也没听说她头疼,可现在几乎每天都犯头疼,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我当年怀我们家小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娘给了我个偏方,说是切两片生姜,用热水闷上一阵子,再加点红糖或是蜂蜜,能好上不少。”沈大嫂想了想说道。

“有身子的人许多气味都闻不得,最好在床头放些柑橘水果,不舒服的时候多闻闻。”沈绍隽的一个堂姐也插嘴道。

“我都记下了,下次一定试试。”姚碧云点头应酬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些法子哪里用得着她们教。

沈家四人寒暄了几句,毕竟没什么话说,便起身告辞,似乎只是来见见世面的。

“沈家那样的小门小户竟然也能生出绍隽这样的人来。”姚碧云连连摇头,对于沈绍隽这个有气度的女婿,她还是十分满意的,可那这亲家却让她亲热不起来。

倒也不能怪她苛刻,她也是做过婆婆的人,云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可家教却是极好的,虽然云清过世多年,但乔家和云家一直都有往来,相比云家,沈家的确上不了台面。

“好在你不必住在婆家,否则有你受的,”姚碧云撇撇嘴,“听说你那公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连绍隽都拿他没办法,越是这样的人家,规矩越多,反倒显得他尊贵一般。”

“妈,你别说了。”乔霏苦笑地摁了摁额角,对于侍奉公婆这种事,她的确是生手,莫说是她了,乔家的几个女儿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卢林和戴国瑛的老母都在乡下由前妻奉养,否则以乔氏姐妹的性子估计也无法与婆母和平相处。

之前听说公公那怪脾气,也担心了好一阵,好在不必一起住,只需要保持面上的尊重即可。

“怎么?又头疼了?”姚碧云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伸手为她揉着太阳穴,“这样会好些么?”

“嗯,”她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你三哥写信说他终于要回来了,”姚碧云的脸上有着喜色,手上的动作轻柔。

“三哥要回来了?”乔霏也是一喜。

“是啊,我本来还担心他赶不及你二哥的婚礼,这下可好了,他在信里说还给你带了个新嫂子回来,咱们家这回是双喜临门呐。”姚碧云笑得合不拢嘴。

乔新耀已经成为华夏有名的爱国作家,战争爆发后,他骨子里的血性被激起了,虽然没有从军,可他用自己的笔不遗余力地讨伐着倭国的暴行,乔家几人撤退到重庆后,他过不惯家中安逸的日子,决意离开安逸的后方到前线去、到沦陷区去,那里才能让他捕捉到创作灵感。

他这一走,可把家人的心给揪了起来,和后方比起来,他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这下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这么多年了,三哥也总算能从云清的事里走出来了。”乔霏叹了口气,却突然愣住了,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乔新耀因为云清一蹶不振,这些年清心寡欲地在书斋里写作,以乔家的实力,靠近乔氏兄弟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是他一直不近女色,似乎是要为云清守节,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出去了一趟,就突然动了凡心,又想着要结婚了?

乔霏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要知道乔新耀前世可就是死在倭国女特务的迷惑之下,这所谓的新嫂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如果真是倭国的特务,被乔新耀带到了后方,她的危险性可比白屏大上一万倍,白屏现在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在重重监视之下,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乔新耀身边的人却不同了,他的身份敏感,可以轻易接触到联合政府的高层,如果她真的心怀不轨,完全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对戴国瑛、乔星诃、乔绍曾,甚至是乔霏下手。

乔霏心中一凛,以乔绍曾夫妇对子女的爱护和乔氏兄弟的感情,为什么会发生前世乔新耀被毫不留情逐出家门的情形?除非是乔新耀做了不容于整个家族的事,如果只是爱上一个女特务,恐怕还到不了那个程度。

也许那个女人当初的确接触到了联合政府的高层,甚至是已经对他们动手,当然最后没有成功,戴国瑛最怕的就是倭国特务在后方的渗透,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安全问题,他一定会极端震怒,而乔新耀的性格却是个用情至深的倔强情种,势必不肯戴国瑛对那女子动手,双方争执之下,乔绍曾无奈地将乔新耀逐出家门。

层层推理让乔霏额前冷汗直冒。

“小五,你怎么了?又难受得厉害?”姚碧云紧张地问道。

“没事,妈,我必须出去一趟。”乔霏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姚碧云大惊,可乔霏已经开始换衣服,“究竟有什么急事?妈妈帮你去办不行吗?别的不管,你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啊。”

“妈,我只是出去一趟,坐车去的,不妨事,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娇气,成日在家里躺着,越躺身上越酸疼,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乔霏拍拍姚碧云的手,一脸坚定。

“你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事?想一出是一出的,刚才还好好的,究竟有什么紧要事…”她跟在乔霏身后唠叨着,满脸都是疑惑。

第二百四十五章绥靖

“去一趟陆公馆。”乔霏吩咐道。

“小姐,你现在的身子就别四处乱走了,若有事让我老梁去一趟不就行了吗?”梁叔也劝道,乔霏如今身形清瘦,脸色也苍白,看上去很没有精神,四个月的身子看上去比怀孕之前还要瘦。

“这件事三两句说不清楚,”乔霏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我必须和他当面说。”

乔新耀还没把人带回来,她总不能四处嚷嚷那女子就是倭国的特务吧?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她根据前世印象产生的推论,无凭无据的很难让人信服,好在做特务工作的陆行严秉承的思想就是对一切可疑的都不放过,完全不在乎什么证据。

“我马上让人查查这件事,但你会不会太多心了?”陆行严望着乔霏,“你之前让我派人暗中保护乔新耀,如果真有倭国特务对他下手,我们总不至于察觉不到。”

乔霏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莫要轻视倭国的特务,他们当初能在方大凯那样精明的人身边安插下一个白屏,难道就不会对我那情种三哥下手?我也不和你说那些场面话,我自己的哥哥我心里有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精明的人,为人冲动固执,最容易被人蒙蔽欺骗,你派去保护他的人恐怕长处在于功夫,而不在观察,以倭国特务的实力再加上我三哥的有心掩护,估计你的人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

“乔新耀对倭国一直十分厌恶愤慨,应该不会和倭国的特务搅在一块,更不至于帮她打掩护吧?”

“你忘了方大凯?”乔霏冷笑,“情令智昏啊!他们心里虽然恨倭军,可下意识地催眠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身边的女人绝对和倭军没有关系。”

“你说得对,乔新耀身边的那个女人如果真是特务的话。一定隐藏得比白屏更深,”陆行严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的价值比方大凯还要大,如果真让她来了重庆,不止你们乔家,恐怕校长也会有危险。”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看住,若有必要连她来重庆的机会都不要给她。”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公事公办,你们对待敌人难道还心慈手软吗?”乔霏冷漠地说。

陆行严摇摇头。“那就不一定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像白屏那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乔新耀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还真是个情种,如果真要下狠手除掉那个女人,你不怕他又发疯?”

“如果这个女人真是个毒瘤,我宁愿他发一阵疯。也好过把命搭进去,说不定过几年他想开了,遇上年轻美貌的女子就痊愈了。”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总之事关重大,你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不过这事儿还是做得漂亮一些,最好能栽赃到倭军头上,让我三哥多恨一点倭寇也无妨。”

陆行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最欣赏她的也正是这份杀伐决断的狠辣。

“听说有身子的人都要在家静养,不宜劳心动气,你还成天想着这些糟心的事儿,也难怪气色这么差了。”他细细看着她,觉得她简直瘦得脱了相。巴掌大的脸越发得尖了,显得那一双眼睛更加黑得发亮。哪里像是一个怀孕四个月的妇人。

她笑了笑,“只是没有胃口而已,都在家里养着,手头上的事儿也都停了,若不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不会来跑这一趟。”

“如果有什么事儿,让你那两个心腹手下传个话儿递个信就行了,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我还担不起这责任呢。这件事有了眉目,我会让人递信过去,你就在家里安心等着吧。”

“小五,恐怕太平的日子又要过去了,”乔绍曾一回家还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就匆匆截住了在花园散步的乔霏。

她虽然在家卧床休息,可每日还是强打着精神翻翻报纸,她这一胎怀得似乎比普通人要辛苦得多,就算是成日在家,却依旧小病不断,不仅变得特别健忘,精力也大大不济。

她的眉目慵懒倦怠,身子愈发沉重,若不是为了日后好生一些,也不会每日如做功课一般在花园里散步锻炼。

“爸爸,你回来了。”乔霏笑着招呼道,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受到影响。

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太平日子,是他们这些乐观派一厢情愿地认为也许倭国会就此罢手而已。

“我刚刚得到消息,你姑父决定拒绝倭人提出的条件,恐怕这场仗不能善了了。”乔绍曾唉声叹气。

“倭人提出的条件这么苛刻,如果姑父接受了恐怕就要成为千夫所指的卖国贼,易位而处,爸爸你会接受吗?”她笑着反问。

“我——”乔绍曾语塞,没有人会愿意担上千古骂名,所以就算再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但是大战一起,又是生灵涂炭,联合政府的财政本来就不行了,现在又要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简直——”

乔绍曾虽然出身名门,从小也养成了奢侈享受的习惯,但是这一颗公心却是无法否认的,眼见着几年前稳定发展累积下的财富在战争中全部化为乌有,他就忧心得难以入眠,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华夏就能走上稳定发展的道路,兴许十几年后就能摆脱贫穷的帽子。

“战是一定要打的,而且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是绝不会停止的。”乔霏坚决阻止了他的侥幸心理。

“小五,我知道你的性子一向刚毅,犹胜一般男子,但你可知道这场战争会让华夏死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我们现在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吃的都是美味珍馐,可是那些难民呢?兴许连一顿饭都吃不上,甚至要卖妻卖子…”乔绍曾激动地说。

“爸爸可是希望我去劝姑父答应倭人的条件?”她轻声问道,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至少能为民众争取到喘息的时间,倭人虽然要侵略我们,但目的是殖民,而不是屠杀,只要我们配合,想来他们是不会对普通民众动手的。”乔绍曾叹道。

“是么?那你可知道在沦陷区,是不允许教授华文的?所有沦陷区的学校只有倭文课,而没有华文课,今后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后代,连自己的语言文字都没有了,慢慢的他们会忘记自己的历史,忘记一切,最终变成彻头彻尾的倭人,而华夏这个民族将从地球上永远消失!”乔霏很少会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父亲说话,“在沦陷区真的不会对普通民众动手吗?三哥马上就回来了,爸爸不妨好好向他打听打听,在沦陷区一个普通人好端端地走在街上也会无缘无故地被倭人虐杀,一切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有趣。难道爸爸要我劝姑父去做一个卖国贼,然后我们全家都做亡国奴?”

“我的意思只是暂时答应他们的条件,权宜之计而已。”乔绍曾有些难堪,其实他的思想代表了很大一部分联合政府内部官员的意见,“我们如今的实力和倭人差得太远,强行要打也只是去送死,还不如让我们喘口气。”

在联合政府里,主战派和主和派平分秋色,若不是因为戴国瑛这个人还比较强势,不愿意做倭人的傀儡,此时的联合政府已经完全妥协,整个华夏会完全落入倭人的掌控。

“倭人是傻子么?他们会给我们时间喘息么?一旦我们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有什么反扑的机会?除了做奴隶之外,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乔霏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她一直在外边宣传抗倭,没想到自己的父亲都如此不坚定。

“你——”虽然女儿的话不中听,但乔绍曾却不是一言堂式的封建家长,而且对于这个女儿,这些年他也是愈发地敬畏,虽是女儿,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却是把她当做一个同僚,而进行的平等探讨,因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虽然难听可是在理。

“这样下去,恐怕这场仗打完,就算我们胜了,整个国家也要毁了。”乔绍曾叹道。

他不是庸人,做了这么多年财政部长,在政治上也许幼稚,但是对国家的财政状况和运行却是十分了解的,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战后的民生凋敝,经济崩溃是必然的,随之而来的便是政府的分崩离析,在这一点上乔霏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

“我知道爸爸的意思,战争无论对于哪个国家都是伤害巨大,每一个战后的国家都会十分艰难,但是我相信只要国家民族独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政策正确,终究还是能走上正轨的,”她放缓了语气,“爸爸,还记得我在美国的时候,和你说过的经济危机吗?那场危机给美国所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一场大规模战争,可是在新政的引导下,他们现在发展的速度快得让人惊讶,整个国家走上正轨…”

“小五,风大了,快披件衣服。”姚碧云拎着一件风衣走了过来,嗔怪地看了乔绍曾一眼,“一回来就来烦她,她的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不许你再把公事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