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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愕之中,少帝抹了一把脸,突然暴起,拔出装饰用的佩剑就朝韦敬砍去。

“我要杀了你————”

宫婢大汗淋淋地小跑而至,跪在脚下,双手将一个布包奉上。

“太……太后……搜出来了!”

贺娄尚宫铁青着脸打开布包,果真就见一把古朴的短刀。她微微拔出一点。银光迸射,雪亮的匕身上,果真刻着一个曹字。

“太后,您看……”

韦太后面色阴鸷,“将段氏……将她带回来问话!”

贺娄尚宫刚战战兢兢地应下,就见内侍总管哭丧着脸地奔了过来,哀声道:“太后,麟德殿中出事了!上洛王世子拿酒泼了大家,两人起了争执,大家正举剑满地追着他砍呢!”

韦太后登时气得险些仰倒。

麟德殿中乱作一团,教坊乐工已经抱着乐器躲得老远,宫人们好似小鸡追母鸡似的,跟着少帝跑。众人徒劳地劝,却无一人赶上前阻拦。韦敬斜冠倒履,狼狈不堪,虽然气得要死,到底不敢反抗。

其余宾客都不清楚少帝脾性,生怕他万一是个暴躁狠辣的性子,被无辜牵连了就不好。于是除去想留下来看韦敬笑话的,其余纷纷起身告辞。官员们携带者家眷,匆匆离了麟德殿,朝宫门涌去。

等韦太后赶到,安抚了少帝,斥责了韦敬后,宾客早就散得七零八落。

“太后赎罪。”贺娄尚宫冷汗潺潺,“奴派女官寻了一圈,都没见着段氏和那个姚云英。”

韦太后狂怒地摔了一个玉杯,“定是混在臣官家眷里逃走了。派金吾卫去追!”

崔郎被捕

崔景钰趁乱顺了一件薄披风给丹菲围上,搂着她顺着人潮而去。云英和萍娘紧随其后,扮作侍女状。

进出宫掖的手续极其麻烦,每人都要核对鱼符和搜身。今日臣官家眷众多,女眷们还每人都带了一两个婢女,这样一个个检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也幸而有几个权贵高官等得不耐烦,大声叱喝。禁卫也不敢得罪这几个韦家新贵,只草草对过鱼符,就放人出宫。

轮到崔景钰时,他装作醉酒样,倚在丹菲身上。丹菲替他交了鱼符,道:“崔郎醉酒,太后命我们送他出宫上车。”

禁卫不以为意,点头放行。

这么顺利?

丹菲窃喜,同崔景钰私下紧握着手,快步穿过宫门,朝外走去。

忽而一阵骚动自后方传来。两人警觉地朝后望去,见一列金吾卫正远远赶来。他们一旦赶到,定会封锁宫门,一一搜查出宫的宾客。丹菲就再没机会脱身。

“走!”崔景钰当机立断,拉着丹菲朝前冲去。

宫门之外,臣工家的牛车排成长龙,挤满了小小的广场。牛马吁吁,奴仆闲语,十分嘈杂。

云英她们一边高呼着:“崔中书家人何在?”一边簇拥着丹菲她们朝车马队伍中钻去。

就这当口,一个倩丽的身影突然从斜里冲出,朝他们扑了过来。

“钰郎……”公孙神爱应该是醒了酒,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一见崔景钰就泪如雨下。

“钰郎,你听我解释……我做错了……”

崔景钰哪里有那闲工夫和她胡扯。他一把将她推开,拉着丹菲就走。

公孙神爱不甘心地伸手一抓,却是把丹菲的披风帽子扯了下来。

“是你?”她美目圆瞪,怒道。

丹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拉上帽子。

“钰郎!”公孙神爱叫道,“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要被这妖女害死的!”

一众女眷听着觉得有八卦,纷纷张望过来。

崔景钰面无表情扫了公孙神爱一眼,拉着丹菲的手,大步朝前走。

“钰郎!”公孙神爱绝望地高呼,“那个女人不安好心!她要骗你……”

“哪家的娘子,这样追着郎君跑,好不要脸。”云英捏着嗓子大叫,打断了公孙神爱的话。

“关闭宫门——”金吾卫大吼着,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奉太后之命,捉拿私逃刺客!无关人等退散!崔中书留步——”

众人一头雾水。

公孙神爱尖叫:“他们在那里!”

“就这时!”崔景钰低声道。

丹菲果断一把拔出了匕首,架在崔景钰的脖子上,高声大喝:“谁人胆敢阻拦,我便杀了他!”

“休要伤钰郎!”公孙神爱一声尖叫,朝崔景钰冲去。

云英果断把脚一伸。公孙神爱噗通栽倒在冲过来的禁卫身前。美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跌在地上,梨花带雨,禁卫下意识都生生止住了脚步。

就趁这时,萍娘扯开嗓子尖叫,“杀人啦!快跑呀!”

凄厉的叫声把正在在附近徘徊的人吓了一跳,众人人不明就里,当是宫中起了骚乱,大惊之下纷纷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有家奴急着去接主人的,有匆匆赶车想离开的。车马横行乱窜,转眼就把道路堵住。金吾卫被堵在混乱的人群之中,进退不得。

个别禁卫反应迅速,从公孙神爱身上跳过,追了过去。丹菲反手把崔景钰朝旁边一丢,提着裙摆,一个横扫腿将他踹翻在地。

命妇们见过剽悍的娘子,却没见过一言不发就动脚踹人,纷纷吓得尖声惊叫。

随后丹菲又拉起醉醺醺模样的崔景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路开道。众人见她挟持了人,纷纷让开。崔景钰人醉腿脚却利索,同丹菲转眼就奔出老远。

直到远离了宫门,崔景钰也不再装出醉酒之态,随手夺过一匹马,将丹菲抱上马。

丹菲的背后,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她朝崔景钰伸出手。崔景钰握住,接力一跃,跳上了马背。

“走!”崔景钰举起匕首刺在马臀上。马嘶鸣一声,直冲出去。

身后响起哨箭尖锐悠长的声音。

更多的金吾卫们冲出了宫门。

“追——”

崔景钰将丹菲紧抱在怀里,策马朝着最近的通化门狂奔。

身后阵阵呼声传来,一队禁卫骑马追了上来。

丹菲他们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已经闯出了宫,就已是默认了罪名,哪怕束手就擒,也逃不了一死。

丹菲在大风中冲崔景钰喊:“我拖累了你!”

“闭嘴!”崔景钰一夹马腹,在一片惊呼声中闯出了通化门。

天色阴沉得犹如黄昏,头顶乌云翻涌,电闪雷鸣。风大出奇,迎面吹得人几乎张不开眼。马匹驮着两人迎风吃力奔跑,脚程没法快起来。

不消多时,身后追兵的身影已清晰可见。

丹菲朝后望去,忽然见一抹闪光袭来。

“小心!”

崔景钰猛地伏倒,将她压在身下护住。

箭羽从上方划过。

“韦太后疯了?”丹菲难以置信,“她到底多恨我阿耶?”

那一刻,丹菲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万幸双方距离还算远,这些箭矢在强弩之末,被射中了也不过轻伤。

崔景钰瞳孔收缩,奋力抽打马臀,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禁卫们追着他们,一路向西。一条河流横在了眼前。这正是潏河通往大明宫的一条支流。

这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远远可望见河渠对岸有一队人马,那就是前来接应的段义云。只要崔景钰和丹菲过了河,便安全了。

崔景钰忽然朝一边猛拽缰绳,操控着马又躲过一支箭。

还有数丈就要到河边。对岸,易服蒙面的段义云已带着亲兵撑着一只扁舟渡河来。

胯下的马突然惨嘶一声,猛地朝前栽去。

崔景钰一手抱住丹菲,顺势跃起,就地一滚,避免了被马压住的危险。

数根箭矢紧追着他们的身影,霎时就将马射得惨叫连连。

丹菲一跃而起,朝前奔去。她跑出两步便觉得不对劲,回头就见崔景钰正吃力地想站起来。

那一刻,丹菲如遭雷轰,一股凉意贯穿全身。

她拔腿奔过去,“你受伤了?”

崔景钰发丝散乱,喘息着,抬头朝她笑,“没事。你先走。”

“闭嘴!”丹菲狠狠骂了回去,抓着他的胳膊架在肩上,扶着他朝前走。

崔景钰迈出一步,身子猛地一歪,朝地上倒去。

丹菲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崔景钰的右腿长裤被血染红,小腿上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矢。

她的眼眶霎时发热,眼泪涌了出来。

“我就说了,我不该逃……”

“胡说。”崔景钰抹了抹她的脸,“我也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一人的。”

转眼间,追兵又逼近了许多。

崔景钰推开丹菲,沉声道:“你先走!”

“不!”丹菲大哭起来,“不——”

段义云那边已经靠岸,正要上岸,这边的流箭射去,又将他们逼回船上。

丹菲拼命去拉崔景钰,却被他推开。丹菲不停地爬回来,抱住他,泪水滚落下来,泣不成声。

“听我说!”崔景钰捧住丹菲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我只说是受你蒙骗,你被识破后,又灌醉我,挟持我出宫。看在崔家的分上,韦氏不会轻易杀我。郡王不日就要起事诛韦,我们的好日子指日可待。你若落在他们手上,我才生不如死。”

丹菲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着,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大哭,已找不到别的话可说。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崔景钰的软肋,宁死也不能再让韦后掌控。

她搂着崔景钰的脖子,不住吻他,“我爱你。崔景钰,你不要死!”

崔景钰温柔而真挚地注视她,用拇指抹了抹她湿漉漉的脸,“我也爱你,所以我不会死。”

他扣着丹菲的后脑,重重吻住她。这个吻近乎粗暴,嘴唇沉重地碾过,舌强硬地顶了进来,扫荡撩拨,大力吮吸。口腔中霎时弥漫起一丝淡淡血腥。

只是一瞬,唇分。崔景钰一笑,用力推开丹菲。

“走!”

丹菲滚开,随即跳起,顾不上擦泪,更不敢回头看,用尽全力朝河渠奔去。

段义云已带领着侍卫强行登岸,见丹菲奔来,立刻张起盾为她掩护。丹菲纵身一跃,扑进了船舱里。

“撤退!”段义云立刻大吼。

众人跳回船上,竹篙一撑,小舟如箭一般朝对岸驶去。

此时追兵也赶到了河边,无法渡河,只得作罢。

数息后,小船到了对岸。段义云立刻抱着丹菲跳上了战马。丹菲回望,遥遥望见禁卫围成一圈,显然是抓住了崔景钰。

段义云的战马脚程极好,眨眼就奔出半里。河对岸的人影缩小如点,很快就看不清了。

这时,酝酿已久的雨滴终于从万丈落下,如同黄豆般大,沉重地打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片冰凉的疼意。

丹菲望着茫茫雨景,再也忍不住,伏在段义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策划政变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郊外一片白茫茫的雨水,天地融为一色,树木山石都化做雨帘中一团模糊的影子。

段义云带着数名亲卫,冒着雨冲进了京郊的别院里。

刘玉锦早就扶着婢女的手在屋檐下翘首以盼。

段义云抱着一个女孩子跳下了马,怀里露出一张苍白秀丽的脸,正是丹菲。刘玉锦哇地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丹菲大哭起来。

婢女们撑着伞涌出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扶回了屋里。刘玉锦抱着丹菲不放,哭得直喘气。丹菲伸手搂着她,浑身上下都在淌水,面色却十分肃静漠然,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带着一股阴郁冰冷的情绪。

“怎么了?”刘玉锦顺过气来,发觉不对劲,“不舒服?受伤了?”

丹菲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你身子沉,别动了胎气。我好得很,你别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刘玉锦抹泪,“今日云郎突然派人回来和我说,你逃出来,说韦太后要杀你。我简直吓疯了。好端端的,韦太后怎么要杀你?”

“阿锦怀着身孕呢,钰郎怎么好和她说这个?”丹菲朝段义云丢去责怪的一瞥,“是那个公孙神爱,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身份,去向韦太后告密了。”

“好个贱人,为了抢男人,竟然这般无耻!”刘玉锦竖眉骂道,“幸好你平安逃出来。咱们就呆在这别院里,先好好过几日平安自在的日子,躲过了风头再说。”

丹菲点了点头,双眼通红,泪水顺着湿润的面颊滑落。

“崔景钰……他受伤了,被抓了。”

刘玉锦大吃一惊。

段义云叹了一声,坐在一旁,温柔安慰道:“景钰机灵油滑,自有他一套说词。他又是崔家人,父母兄长都会替他打点。郡王也绝对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你且宽心陪着阿锦,这些事交给我们男人吧。”

刘玉锦不住点头,帮丹菲擦泪。

丹菲彷徨地望着段义云,无助地像个走失了的孩子。

“他真的会没事?”

“我保证!”段义云心中一阵苦涩,紧紧握住了丹菲的手,“人人都看到你挟持他出宫,他顶多被关一阵罢了。”

丹菲这时脸色方好转了些,“也是。他可是清河崔家嫡系,又为太后办事多年,不知掌握了多少底细。若没个确切的罪名,处死朝臣,必会引发士族和百官的抵触。少帝才登基,她不敢乱来。”

刘玉锦拉着丹菲去沐浴更衣,一面吩咐管事将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

沐浴过后,段义云的手下又将云英和萍娘送了过来。丹菲他们逃走后,禁卫们忙着追他们,就没再管剩下的的那些官员和女眷。云英和萍娘趁乱混出了宫。段义云的手下在宫门口接应上了她们俩,将他们偷偷带走了。

丹菲见她们俩平安,也彻底镇定了下来。

她细细询问了刘玉锦婚后的生活,听了听她肚子里孩子踢脚翻身的声音,不禁笑道:“这腿脚这般有力气,将来定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刘玉锦的乳母赵阿婆笑道:“多谢娘子吉言。将军请了好几个太医看了,都说是男胎呢。”

“不论男儿女儿,都是我的骨肉。”刘玉锦摸着肚子,一脸母性光彩。

“若是云郎敢嫌弃女儿,我都要替你揍他。”丹菲道。

段义云进屋道:“阿菲好些了吗?临淄郡王酒醒了,知道了消息,急着见你。”

“好!”丹菲站了起来,“我也正有许多话要同他们说。”

丹菲换上胡服,扮作段义云的部曲,随着他策马进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