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不把绫紫送去,唐王也有一万种方法将她捉去颍都。强权之下,他选择臣服。

许南垣说,可以帮他在唐王面前说明,绫紫身上并无尚光灵玺。但唐王多疑,最重要的,是必须让绫紫成为对唐王有用的人!这样,才能真正摆脱杀身之祸。

紫曦公主,和亲虞夏,便是当时的策略。

冯皎将军和紫曦公主大婚那日,他如可怜虫一般,蹲在灵虚台的角落里,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他告诉自己说,没关系,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别的统统不要太在意。

就像后来绫紫嫁去夏国时,他安慰自己的那般。

关于冯皎,当年他其实早就调查清楚,冯皎小时候来碎玉山庄游玩,就喜欢上了绫紫。绫紫嫁给他,会很幸福。他想,他应该放心的。

这份放心,后来渐渐演变为揪心。夏国王都的密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来一次,冯皎作为夏国的护国将军,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重点。冯皎对她的好,让他自愧弗如,亦让他心痛如绞。他的阿紫,终于渐渐变成别人的了。潜意识里,他是不想绫紫最终爱上冯皎的。

当年他的父亲曾经从唐王的手上,勉力救下翎蓝公主,唐王对此一直很不满。许南垣说,事有因果,当初若不是他的父亲横插一脚,翎蓝公主早就落入唐王手中,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尚光灵玺。他们闻人家需要为此赎罪。绫紫婚后数年,在冯皎对绫紫完全没有戒心的时候,唐王让他引绫紫去杀夏国世子并嫁祸冯皎。

一切计划顺利进行。他那时候想,冯皎死了,她可以回到绫府,好好生活。绫府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世,一直对她很好。

他虽是偌大家族的主人,可是却有太多难违的事情。唐王如何威风凛凛,然而鬓边还不是华发丛生。这个乱世,从贩夫走卒到帝王将相,没有谁能活得容易。他只愿她能好好活着,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记得从他知道绫紫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开始,他便刻意疏远绫紫。最初,她还会忍不住来问一问缘由,但他都选择沉默。他想,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好。傻姑娘,何必要问这么多呢?开开心心的只为自己而活,不是很好吗?他多么希望,她能自私一点,把所有的感情都给自己。

后来,她也就不问了,渐渐沉默,渐渐疏远。到后面,似乎真的成为一对以礼相待的表兄妹。

大火那日,她又逼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其实他做的决定从来都是为她好的,可是结局却是这样。这叫他如何解释?

他知道,她爱上了冯皎了。从她毁了他送给她的紫玉簪,转而戴上了冯皎送他的簪子,那一刻,他就知道。

冯皎故意送了她一模一样的紫玉簪。冯皎知道她会分得清楚,也终有一日知道,两支簪子哪个对她更重要。他一直是个运筹帷幄的人,对绫紫也是如此。

冯皎死了,她便选择自杀。她自杀的同时,还要拉他来陪葬,甚至让他整个家族陪葬。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她生出恨来。

死亡并不可怕,火光冲天的那刻,他竟然异常平静。这样的际遇,他已经不再留恋人世。

他虽然没能和绫紫做成夫妻,但好歹死在一起了。生未同衾,死能同穴也好。或许下辈子,能再遇上呢?

他希望下辈子他们能再次相遇在木梨花开的地方。

第45章 千灯嚣,佳人笑(一)

夕夕虽出谷日久,但因一路心系哥哥,自然无心游玩。如今尘埃落定,她本就是童心,便早就巴望着哥哥能带她游一游。

好不容易等来了闲暇之日,元羲将二人都化成了普通兄妹的模样,牵着夕夕,一起走到了街上。

元羲原本并不想扮什么兄妹的,然而他身边的小姑娘天真之态实在太足了些,扮成一对夫妻着实不像,也就作罢了。

因是在王都,二人便未曾带侍卫,走到会英楼时,正值人潮高峰,那店小二说等一会子才有二人雅间,元羲便带着夕夕,挤在众人中,听大堂里的人各种高谈阔论。

元都向来繁华富庶,即便楚国三年征战,这里也未受什么影响。元城人骨子里有一股子优越感,富贵文华,位望通显,元城人的贵气和傲气,仿佛是天生而来,即便是市井中的言论,也泰半关于王侯将相、诸国要闻。

因为人太多,夕夕被淹没在里面,看不到说话的人,只能听到声音。她点了好几次脚,脖子扬起来,不妨身后一双大掌将她纤腰轻巧地托起,让她刚好能有最适宜的视野。

半晌,她回头来对元羲说,“哥哥,他刚刚说了绍国和楼国的丰泽一战,楼国出奇制胜,以少胜多。但是,他们讲故事没有哥哥讲得好听。我不想听了。”

元羲便将她放了下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两只糖葫芦递给她,“饿不饿?先吃这个吧。”

这是来时的路上买的。先前夕夕一个人在骁国时,就见过这种红通通圆溜溜的果子,她那时候喜欢得不行,可囊中羞涩,只能干看着。现在又遇到了,元羲瞧她的目光所向,立刻买了两支。

小姑娘将那两串糖葫芦接住,一手抓一只,双眼亮亮的,“我才舍不得吃呢,我要留着。”

男子摸摸她的头发,“若喜欢,再去买就是了。”

夕夕露出惊喜,“可以么?”

“当然可以,今日就是带你出来玩的。”微热地大掌拂过她娇嫩的脸,眸中满是爱怜。

出宫时,夕夕还不忘她的面具,然而元羲说,有他在,便不用带面具了。夕夕是从来就没搞明白过这面具的用处,这会儿他说不戴自然还是听他的。

听他此言,夕夕又有些不解道:“先前在原乡,叶珺跟我说,女孩子是不能总在外头逛街的,因她总出去逛,所以她哥哥便时常罚她。哥哥,我也是女孩子呀,为何哥哥对我没有这样的要求呢?”

元羲笑道:“我们楚国的民风原本就比骁国开放些,元都里在外行走的年轻女子并不少。再者,夕夕又怎是普通女孩子?好不容易带你出来一趟,就是要你尽兴,不用有所束缚。”

“嗯!”小姑娘点点头,便主动拉住他的手,“雅间还不知要等多久,咱们先去街上!等下再来吃饭吧!”

正值掌灯时分,街上各色酒铺饭馆灯笼高挑,幌旗招摇,古玩店、胭脂店、成衣店应有尽有。两个人俱是一身白衣,男子俊美挺拔,如瑶林琼树,女子娇俏精致,如精灵仙子,走在街上,难免引人注目,街边上的小摊贩们都愈发拼命朝他们吆喝着招徕生意。

夕夕几乎每走到一个小摊上,都要停下来看许久。

皮影戏、捏面人、莲花灯还有各种小饰物,几乎都是没见过的。夕夕当真是比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还要没见过世面,一双大眼睛盛满了光彩,看见什么都新鲜。

“哥哥,你看这个,”一个木雕铺子前,她瞧着摊子上摆着的木雕小鹿,立刻笑了,指着它道:“这个像不像小小白?”

元羲点点头,“喜欢么?”

小姑娘点了头,元羲便先付了钱,告诉老板把东西留下来,晚些时候再派人来取。

那老板见此,更是舌灿莲花地开始给夕夕推销东西,偏小姑娘是个别人说啥就信啥的,差不多把人家半个摊子都买了。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这位姑娘,你哥哥可真疼你啊!”

夕夕自豪道,“那当然!”

小姑娘拉住元羲的手,又继续往前。

街上灯火点点,行人攘攘,两个人刚离开,便又有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走了过来,一双眸子定定瞧着兄妹二人离去的方向,薄而红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来。

找了几日,终于找到了。

元夕,你就这么甩开我的人,当我从未在你身边出现过,未免太无情了。

“这位公子?”老板道:“要不要看看小店的木雕?方才那位姑娘,买了好多呢!”

许南垣抬起头来,朝他看了一眼,那店老板只觉得眼前一亮,没想到斗笠底下,有这么一副俊逸绝伦的姿容。

今儿倒是难得,刚送走两个神仙般的人,又来了个这样容色不凡的,看来要走大运了。店老板心里莫名喜滋滋的。

“有哪些好的,给我瞧瞧。”许南垣说着,视线落在夕夕刚才赞扬过的那只木雕小鹿上。

“哟,客官,这个是刚才那位姑娘看中的,已经被他们买下了的,不好意思了!”店老板将那木雕小鹿收了起来,又顺带把别的元羲付过钱的也都收了收,登时,摊子空了一半。

都是些小孩玩意儿,许南垣也懒得挑了,大方道:“把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吧。”

先买下来留着,日后再给她玩。他这样想着,伸手从袖兜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老板。

那老板简直乐呆了,收了银子后忙给他收拾买下的东西。

“不急,我晚些时候再来拿。”说着,他大步朝前走了。

元城的繁华比之颍都当真分毫不差,行人穿着也是整齐干净,有不少卖花灯的,将街道照得亮若白昼。

前面那个纤弱而娇俏的身影实在太突出,融在这一片喧嚣灯火中,平添几分鲜活。

夕夕这会儿正低下身子,瞧着一只小白兔的眼睛。

小姑娘没见过活生生的兔子,见到这样可爱的生物,惊讶得不得了。她瞧了半晌,忍不住对那老板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老板连连点头,“姑娘,这兔子最好养了,每天只要喂些白菜,而且也干净,你瞧瞧,雪白的毛,漂亮着呢。”

夕夕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托了起来。那兔子倒也乖觉,毛绒绒的长耳朵蹭她的手指,眼睛滴溜溜的黑珍珠一般。夕夕另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它的毛,细细软软的感觉很舒服。

“哥哥,给你摸摸!”她朝元羲道。

男子摇头,“我怕我一摸,它就吓跑了。”

夕夕转身把兔子还回去,又去看旁边的鱼缸。鱼缸中有红、白、黑各种颜色的小锦鲤,正悠闲自在地悠着。

小姑娘瞧了很久都舍不得走,元羲道:“喜欢便买下来吧,回去慢慢瞧。”

夕夕摇头道:“我大约养不活他们的,买了也是浪费银子,还是不买了吧,现在瞧瞧就可以了。”

元羲笑起来:“浪费银子?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哥哥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要是花光了可怎么好?”小姑娘担忧道。花光了,就只能跟她当初一样,去别人家里蹭饭,受制于人,多不好啊。

男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傻丫头,放心好了,有我在,你这辈子都不用省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夕夕狐疑地看他道:“真的?”

“嗯。”他低声附在她耳边,道:“若是我连夕夕都养不起,还谈什么养整个楚国的百姓呢?”

小姑娘了悟的样子,然后指着铺子道:“那这些我都要。兔子可以带回去给小小白作伴,小鱼儿可以放到明绣湖里养着,还有…”

她把各种小动物的处理方法都规划出来了,基本上就是青葙谷的各种,末了抱着元羲的手臂,摇啊摇,笑眯眯道:“哥哥,以后咱们谷里就更好玩了。”

元羲按例掏钱,心里却想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得去谷里呢…

远处,隔着行人,许南垣瞧见这对兄妹当街各种腻歪也不避嫌,心中隐隐不舒服。想来也是,夕夕对哥哥如此在意,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兄妹而已嘛…他这样想着,等到哥哥有了媳妇儿,妹妹有了相公,兄妹又算得了什么。

元羲拉着夕夕,一路逛到了一处猜灯谜的地方。这里的灯光愈发明亮,照在小姑娘雪白细嫩的脸蛋上,愈发颜若彩霞。

她指着一只画了数枝桃花的灯笼,回头朝元羲一笑,“哥哥,这个桃花画得好看!”

那一笑,让周边看灯谜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许南垣远远望着,觉得万年不动的心,就那么跳了一下。

佳人之笑,他见得固然不少,然而这种清澈和天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当真世间难觅。

这样纯真漂亮的小姑娘,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不心动呢?偏偏她还有一副玲珑心。

撇开了唐国各种要事,冒险潜入楚国,找了她这么几日,这一刻,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边,夕夕拉着元羲一起,已经开始猜灯谜。两个人连续猜出来好几个,很快就有人围在旁边鼓掌喝彩。

那摆灯谜的老板是位银白发色的老人,见二位衣着不俗,容色出众,便知必定出自王侯贵府。他拱手道:“老夫在此摆摊多日,第一次见到如今聪慧的两位客人。听这位公子的口音,是咱们元城人没错,不知是否方便告知,二位是出自哪一座府邸?老夫我改日登门拜访如何?”

人群中的许南垣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夕夕正玩得高兴,见这老爷爷和善,遂声嗓娇脆道:“好呀好呀!咱们可以一起画花灯写字谜!”

元羲一手揽住她蹦跳的身子,淡声道:“舍妹好玩,见笑了!”

夕夕好奇地瞧他一眼,闭口不说话了。

元羲又道:“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老人家抬爱了!就此告辞!”说着,便牵着夕夕的手,在众人的瞩目下离开了。

“哥哥,我们猜灯谜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呢!”小姑娘不乐意了。

元羲:“晚些时候让连轸来取。”顿了顿,又道:“顺便把那个画花灯的也带进宫去陪你玩儿。”

“啊,真的可以吗?”夕夕拍手笑道:“我还以为哥哥不许呢。”

男子停下步子,将她发髻上扎的蝴蝶结扶了扶,“当然可以。只是咱们身份特殊,不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会被人认出来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出门在外,不要轻易就放松对陌生人的警惕。那人虽然瞧着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调查清楚了,才能放进宫。”

夕夕点点头,“哥哥说得对!”

男子欣慰地笑了笑。

两人此时正处在一个人烟较少的拐角处,元羲握住夕夕的手,忽然转过身,朝后面的人道:“你已经跟踪我们很久了,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46章 千灯嚣,佳人笑(二)

许南垣盯着元羲,犀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你就是夕夕的哥哥?”

这话…听得元羲皱起眉。

夕夕瞧见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不是在颍城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待听他这么一句,小姑娘连忙道:“你干嘛又叫我的小名?我跟你又不熟!”

许南垣笑了,看着夕夕的目光有不加掩饰的爱意,“是谁当日把血吐了我一身,晕过去后逼得我寻遍了名医才把你救醒的?又是谁,在我的榻上躺了数日,吃我的用我的,伤好了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

他边走边朝她靠近,含笑道:“夕夕,你就这样忽然离开了,还甩开了我派去保护你的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夕夕立刻抱住元羲的胳膊,自豪道:“我有哥哥就行了。才不要你担心!”

许南垣又把视线移到元羲身上。

此人器宇不凡,气息疏冷,眉目隐隐含威。许南垣料定,这人在楚国身份必不简单。

不管如何,想娶人妹子,自然先得谦卑一些。

他拱手作揖,直言不讳地道了自己的姓名和国家,又道:“我和令妹先前机缘巧合在碎玉山相识,后来又在颍都相伴过一段时日。不瞒元兄,我非常喜欢令妹,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坦言一句,我想求娶令妹,若真能得偿所愿,必会爱护她一生。”

男子的声音很坚定很清朗,听得出来,是极度认真的。

即便这是个生性狡猾的男人,即便元羲一直在试图寻找他的不真诚之处,然而找不到一丁点儿破绽。

夕夕见天在他耳边“哥哥”“哥哥”地唤,让他时常觉得自己都有点分不清自己的定位。然而这一刻,他异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她的哥哥,并不是!

若是亲生哥哥,大约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名动天下的景陵侯如此表白,总要为妹妹高兴的吧?或许会好好考量一番,若是通过了考量,说不定真会把人嫁给他。

可元羲此刻只觉得怒气翻涌,巴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人立刻赶出楚国。

夕夕是他的。任何人,连觊觎的念头都不能有!

可笑的兄妹身份,让他此刻连这种怒气都不知如何发泄,只是异常森冷地立在那里,沉默不言。

哥哥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忽然变大了,夕夕知道哥哥生气了!遂对许南垣道,“你别胡说了!谁要你保护我一生?你才不要你保护呢!我是要跟哥哥一辈子在一起的!”

许南垣只当她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把她这话放在心上。

夕夕又娇声道:“我跟你根本没有关系。”

她对他的言辞语句虽然没一句是友好的,可用这样娇软甜脆的嗓音说出来的控诉,只让人怀疑她是在撒娇。许南垣笑道:“夕夕,你若记得我曾对你有恩,便不能说我们没有关系。而且,知恩图报,想必你哥哥也教过你这个道理。”

才没有,哥哥只教过我,许家的人都是坏人…

夕夕刚想说话,便听见哥哥冷极的声音。

“景陵侯当日对我家夕夕的帮助,我们会早日偿还。至于嫁娶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许南垣笑容散了散,正欲说话,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如今唐夏两国鏖战正酣,奉劝景陵侯还是早日归唐的好。”

说着,他握紧了夕夕的手,转身大步离开。

许南垣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眸中闪过沉思。

元羲走得极快,夕夕几乎要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小姑娘知道他生气了,但也不晓得怎么让他不生气。眼瞧着哥哥似乎要带她回宫了,便拉住他道:“哥哥!哥哥!我们还没去会英楼呢!”

元羲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饿了?”

夕夕连忙点头,双眸渴望地看着他,“说好的去会英楼吃饭的!哥哥不能反悔!”

男子点点头,又牵着她,转身朝会英楼走。这次脚步慢了一些,但握着她的手依旧异乎寻常的紧。

天色已晚,会英楼中已经半空。两个人进了一间名叫“逢春轩”的雅间,殷勤的店小二跟在后头,递上了酒水菜肴的各种单子,立在旁边介绍着本店的招牌特色。

这是夕夕妹子此生第一次在酒楼雅间吃饭,难免兴奋,拿着酒菜单子东挑西捡的,最后觉得难以抉择,还是给元羲拿主意。

元羲不想看那菜单子,声音淡淡,却语出惊人,“每一样都来一份。”

店小二:“啊?”

元羲把菜单扔到他手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店小二捏了自己一把,回了神,“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准备!哎,对了,”他又谄媚地笑道,“那酒水呢?客官要来点什么酒?”

正拿了桌上的湿巾给夕夕擦手的男子皱了下眉。

那店小二立刻机灵地反应过来,“酒水也每样一壶!小的知道了!”

“还不赶紧给我滚。”男子低低道。

“是!”

身后的门终于关起来了。

夕夕看着自己的在他掌中捏着的一双小手,抬头瞧了眼元羲,抿唇道:“哥哥干嘛这么凶啊?”

他没回答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夕夕缩了缩手,“已经擦好了,哥哥。”

他动作一顿,“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