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梓坤微微点头:“也许吧。”李思原发现,这位大王在某些方面真的有些短缺。不过,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绝不敢说出来。

陈梓坤沉吟半晌突然说道:“他身体那么弱,路途又这么遥远,你下去找王福一定要让他好好照料先生。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他可是陈国的大才,本王一定要让世人都看到本王的敬才爱才之心。”

“是,奴才这就去办。”陈梓坤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陈晋两国初订草约,晋国仍在晋南跟魏国死磕。魏王本想着在年前就拿下晋南三城,来年春天好趁势挥师江南,无奈被晋军阻滞,一怒之下,他再次增兵二十万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压上去。晋王再派密使入阵崔促陈国发兵,陈梓坤以正在准备为由再三拖延。晋王气愤之余,便命令晋国的探子在大梁散布流言说陈晋两国其实已经秘密结盟,陈王如今正等待时机准备攻魏。魏王听闻,勃然大怒,刚要派人来质问陈王。谁知又一拨流言又开始流散开来,说这是晋王故意散播流言来离间陈魏两国,魏王若是上当就中了晋王的计了。事实上,结盟只是晋国单方面的意愿,陈国还未正式答复。

魏王一时间也不知相信那一方才好。只得派密探潜入陈国多方打探,魏国密探很快就传来消息说,王恢半月前是曾秘密来陈,但被陈王冷落了半月才勉强接见一次,之后又狼狈离开。陈国冬季奇冷,国内百姓都在窝冬期,南城北城两大军营一直静悄无声,看样子不像是大动兵戈之象。另外,密探又附上了另外的消息:有人打探到,太上王和太后每隔两日都要吃顿粗粮,而且太后还限制太上王吃肉喝酒。太上王和太后尚且如此,可见陈国的粮荒仍未缓解。魏王看罢,不禁大为宽慰。一个如此穷弱的国家,还怕她掀起什么风浪呢?

若是陈信知道自己的行为包含着如此重大的意义,他也不会埋怨妻子对他限酒限肉了。文丹溪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养生食谱被人曲解成这样。

在这年的年底,索超的二千兄弟完好无缺的被带到了易州。陈梓坤亲自接见他们中的副首领关胜。关胜等人稍事休整后,陈梓坤便命人带他们前去北部边境投奔索超。这两千人的加入为陈军日后成为威振天下的虎狼之师拉开了序幕,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离新年还有十来天时,萧舜钦一行人终于平安归来。由于旅途劳顿,他一回来便病倒了。陈梓坤忙命太医前去医治。

陈梓坤抽空忙去探视。此时,苏放和崔博陵等人也在场。

“大王。”两人一起躬身施礼。

“两位先生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在朝堂。来,都坐吧。”陈梓坤言笑宴宴,崔苏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推脱家中有事,一起告退。

屋里只剩下了两人,陈梓坤四面打量一眼他的房间,只见四面雪壁,南面墙上挂着一副《山寺秋月图》。屋中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外再无其他摆设。床上垂下天青色的帐子,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清冷。

“本王赏下来的那些摆设呢?”陈梓坤不解的问道。

“让人收起来了。臣自由在寺庙长大,习惯了这样。望大王不要见怪。”

陈梓坤笑笑,又将椅子往他床边拉了拉,凑近了说道:“先生尽管好好养息。别的无需担心。”

“咳咳…”萧舜钦连连清咳几声,缓缓坐起指指桌上的一摞纸张说道:“这是臣沿途搜集来的魏国北部各城的地图。大王有空看看,以后或许用得上。”

陈梓坤心中一阵微动。曼声唤道:“公琰…你无须如此的,地图本王早、会派人去绘制的。”

萧舜钦深深呼吸一声,接着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臣这次带来了十三个人,有几个是萧家和谢家的远支,但大多都是中才之资,最多可任知县知州。还有一个少年谢善立志从军,我已经让他从军去了,此人年纪虽小,但性格沉稳厚重,历练之后必成大器。”

陈梓坤展颜一笑:“陈国眼下正缺这样的人。先生每每都是切中时弊。”陈梓坤眸光一转又接道:“要不等先生身体痊愈后,本王设宴为先生接风洗尘顺道见见这些士子如何?”

萧舜钦摇摇头,正色道:“不必了。让他们先去历练,一年之后若有政绩大王再见他们不迟。”

陈梓坤见他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只好打住话头,嘱咐他好好休息,便抽身离去。从别庄返回的文丹溪听到萧舜钦卧病在床,当下便遣来宫女送来药材。不知是不是这些药有奇效,没过两日,萧舜钦的病竟真的好了。

陈信听了这个消息后是忧喜参半。喜的是妻子的医术高,忧的是这个准婿备选人,身子骨着实太差了。文丹溪看他那副表情,嗤的一声笑道:“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瞎操什么心。”

陈信却一脸不以为然:“我是她爹,我吃的盐比吃她的饭多,有我在前面指引她能少走些弯路。唉…这孩子绝对随你,在男女之事上不怎么开窍,想当年,我整日对你献殷勤,你愣是看不出来…”

文丹溪:“…”她直到今日才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新年。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应景而至。一向冷清的大街上骤然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年货。易州城的各大主道早已被专人清扫出来,倒也没出现寻常的雪水乱溅的脏乱情形。

萧舜钦带着乐山乐水,悠然漫步在街上。乐山看着两旁挤得水泄不通的店铺,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些年货?”

萧舜钦摇摇头认真的说道:“不买,等人送。”

乐山苦着脸小声接道:“公子,您从来不回礼,谁给咱们送呀。”其实以前也有人给萧舜钦送礼,但他这人性格孤僻,从来不回礼不还宴,久而久之便没人再送了。

市井百姓在忙碌着,陈梓坤也一直没闲着。她仔细的揣摩着天下之势,有时踱步沉思,有时埋头看书,有时会请苏放和崔博陵入宫向他们请教。她心中明白,过完这个年,她将带着陈国开始新的征程,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将拉开帷幕,前途也许很光明,但过程却是荆棘遍布,艰难异常。她盯着墙上《万里江山图》看了半晌,最后长长的轻叹一声。什么也不想了,好好的陪父王和母后过一个平静和乐的新年,明年后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将在哪里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思路有些卡,更晚了,摸。

59第五十九章厉兵秣马

新年过后,稍稍缓和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魏王见刘据久攻不下,对这个纨绔弟弟很是失望,便秘密派王室宗亲刘先前去替代刘据。刘先是宗室远支,自幼丧父,家境贫寒。虽为名宗族却也于一般百姓无二。他聪明机灵又善于揣摩人意。过去一直任云中守将,他见魏王大兴兵戈,重用纨绔子弟刘据,便暗暗留心。为此不惜用大量金银珠宝来贿赂魏王的宠妃江妃和魏王的近身内侍高公公。通过这两人和风细雨般的渗透和举荐,刘先的每一件功劳都被无限夸大,再加上朝中大臣的举荐。魏王终于起了好奇心,宣刘先入宫晋见。刘先早有准备,对魏王百般奉承,再加上他本就有些真才实学。渐渐地,魏王对他愈来愈信任。最后果断决定,召回刘据,让刘先前去统兵攻晋。

刘先毕竟比刘据那个纨绔强上太多,甫一上任,便对魏军做了一番调整,接着开始发发动猛攻。霍州和中阳岌岌可危,晋王心急如焚,再派援兵,死力强撑。陈梓坤则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她眼看火候也到了,陈国的准备也基本妥当。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这日,她特地来看望父王和母后,最终和他们商议选定了入晋的人质。选的正是洪大胡子的二儿子洪承广。洪承广随他父母,木讷老实,从不惹事生非,去了倒也放心。

陈信颇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有办法,总得有人去是不?

陈梓坤倒是看得通透:“父亲,我的这些弟弟妹妹们享受了王室宗族的荣耀,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天下有白吃的饭吗?两国结盟之事若成,承广弟弟也算是陈国的功臣,以后女儿不会亏待他的。”

陈信揉揉额际,叹息了一声,闷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以后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你要好好对待他们。”

陈梓坤笑道:“父亲难道不放心我吗?”陈信神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没再接话。他虽然好哄,但并不傻。有些事情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女儿跟他们谁都不一样,她有时果断清醒得让人害怕。尽管妻子一再安慰自己说:这就是明君的做为。可是他有时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陈信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缓了缓心神,说道:”梓坤哪,我看你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是不是又要打大仗了,点将时,可别忘了爹爹。为父我可是宝刀未老。”

陈梓坤轻轻一笑:“父亲,这一次女儿这一次要御驾亲征,父亲就安心留守后方吧。 ”

“什么?御驾亲征?不行不行。”陈信霍地站起来,连连摇头。

陈梓坤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辩解。就见母亲温和的目光扫了过来,朝她使了个眼色,文丹溪笑吟吟的说道:“梓坤你去忙吧。这事我和你父亲再好好商量商量。”

陈梓坤放心的一笑,冲父母略一施礼,转身告辞。

她一出了颐养殿,脸色登时变得严肃起来。她没有坐轿子和宫车,而是慢慢走回去,边走边默默思索着明日早朝之事。

次日早朝,文武大臣济济一堂。一身戎装面容庄重的端坐在王座之上,她环视一圈,朗声说道:“魏晋两国战事已进入胶着之态,三军将士已整装大发,陈国东出中原的时刻到了!诸位对此有何看法,尽可畅所欲言。”

众臣沉默片刻,秦元面带隐忧的起身奏道:“魏国为四国之首,兵强马壮,臣担心若是伐魏不成,反被反噬。”秦元自然明白,大争之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但是陈国和当年的雁鸣山不同,那时就算他们败了也有退路。人们往往是拥有得越多,行事就越谨慎。

陈梓坤看了秦元一眼,十分温和的一笑,娓娓解释道:“左相担心不无道理,只是这世间之事,没有一件是全然稳妥。无险不成兵,战场之事更是瞬息万变。然而古人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么多年,父王、寡人和众卿兢兢业业治理国家,但陈国却仍是四国之末,何哉?非我等君臣无能,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国所居之地,一部分是山地荒漠,一部分虽然可供耕作却是非常贫瘠。陈国居于四战之地,连年刀兵,兵虽强国却不富。正因为此,魏晋两国一联手锁陈,陈国便险些崩溃。因此,本王痛定心痛,要想富国强兵,必要开疆拓土!如今,魏王不仁,横挑邻邦,先是攻陈再是伐晋。本王决定响应晋王,吊民伐罪,拯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 陈梓坤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苏放起身拱手奏道:“大王之言振聋发聩。魏国侵我国土,杀我百姓,我王讨伐魏国,上应天理,下顺民心。臣无异议。”

崔博陵也肃然说道:“臣也无异议。”接着,一帮新锐臣工纷纷出列表示赞同。秦元等一帮老臣见此情形,也不只好不再说什么。

陈梓坤满意的笑了笑,朗声说道:“同意发兵伐魏,是理解寡人的一片苦心。不赞同伐魏的,也是念及陈国国运艰难,不忍天下苍生受战火涂炭。众卿看似水火不容,实则是殊途同归。当此之时,卿等要戮力同心,共襄寡人。若有建议可写奏折上来,寡人一一批阅。”

众臣一起躬身高呼:“大王英明,臣等仅遵王令。”

秦元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她比起初等王位时成熟稳重了许多。在处理朝政内务上,手段愈显圆润高超。他的脑海中不禁显现出十七年前的那个预言,想起了自己当日是何等热切期盼大那个“侄儿”的到来…

秦元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却听陈梓坤清朗悦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此次伐魏非同小可,寡人决定御驾亲征。朝政由和秦相和崔相共摄。”

“大王…”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再度被激起了千层波浪。

“大王千金之体怎可涉险?”

“大王万万不可!”

一声接一声的反对声朝陈梓坤迎面扑来。

陈梓坤端坐在王案之上,炯炯的目光扫视着群臣。等他们稍静下来,才用轻重有致又略有些无奈的声音缓缓说道:“众卿担忧寡人的安危,寡人自是十分明白。可是此次伐魏,陈国是以弱伐强,必须要由寡人亲征,才能大大提高士兵气势。至于寡人自身安危,寡人相信,上苍定会庇佑陈国,也定会庇佑我陈梓坤!”

殿中鸦雀无声,一片寂然。

众人沉默片刻。李角张让带头高呼:“天佑大陈,我王必胜!”

陈梓坤微微一笑,也不难为众人,往下略一压手道:“散朝吧。”

众位臣工一起躬身恭送。待陈王走下王阶之后,才慢慢转身出殿。

苏放崔博陵和萧舜钦三人被请到书房议事。

在书房中,陈梓坤显得随意了许多。

苏崔萧三人再加上郑喜和文杰,五人随意落座。郑喜前日刚从前线返回,刘据一回魏国,她留在前线便没了什么意义了,也随之秘密返回。

陈梓坤问郑喜:“依你看,刘先此人究竟如何?”

郑喜早有准备,当下朗声答道:“此人聪明狡猾,虽无大才奇才,却也算得上是晋国的劲敌。而且他很擅长阴谋诡计和揣测人心,微臣对他没有一点把握。”

陈梓坤沉吟一阵,缓缓说道:“那就让他跟晋国死磕吧。我们暂时不必理会他。”

“可是河津之地尚在他手中。”

陈梓坤狡黠的一笑:“那就先不收回。魏晋之间隔着一处大泽。河津正好充当了跳板作用,陈国若是收回河津,魏国肯定大为不便。河津地区平原居多,无险可守,魏军若在野地扎寨,定要时时防备晋军偷营劫寨。战力会大大下降,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晋军?”

苏放眉头一挑,目光灼灼的问道:“依大王之意该当如何安排”

陈梓坤轻抿一口茶,敲击着桌案清晰的说道:“本王要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萧舜钦笑意冉冉,突然问道:“大王不知怎么安排人事?”

陈梓坤再次扫视五人一眼,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苏放和朱宁前去佯攻河津。索超从北路进攻九原、云中,本王和文杰前去攻打河西、夏镇,秦相留守后方,负责督运粮草,崔相着手挑选能员干吏和民夫民壮,准备接收本王和索超攻下的城池,本王要打一城守一城。尽快让他们化入陈国。

众人思索一阵,倒也觉得这种安排十分妥当,倒也没有异议。

谁知萧舜钦的脸色略变了变,平静的说道:“臣却觉得大王似乎遗漏了什么。”一旁的崔博陵和苏放略有些讶然的看了看萧舜钦,随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大王似乎把他给忘了。

陈梓坤眉棱微挑,她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道:“先生体弱,不堪鞍马劳顿。还是留守后方较好。”

萧舜钦面色微愠,沉声答道:“臣却不这么认为。”

文杰眼珠一转,连忙温言圆场:“大王,臣这点家底,全是先生所教,不如臣和萧先生调换一下,让先生随大王去前线谋划。”

陈梓坤锐利的目光在萧舜钦身上打了个转,坚决的摇摇头:“不,就按原来的安排吧。都散了吧。”

五人一起拱手告辞。萧舜钦今日意外的走在了众人前面,青色袍袖一甩,飘然而去。崔博陵再次讶然,以他对萧舜钦的了解,他此时是非常的生气。他一边乾外走去一边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开解他。

60第六十章北地狼烟

谁知萧舜钦回府后下令,谁也不见。崔博陵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讪讪而回,他知道这人的倔脾气又犯了,他索性不予理会,大军不日就要开拨,粮草军械等都要一一勘验备齐,虽然明义上是交给秦元,但他身为右相也要协理秦元去办。陈梓坤一边下令准备着出征事宜,一边安排后方留守之事。也不知母亲是怎么说服父亲的,反正他老人家虽然满心的不乐意,但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过了几日,陈晋两国互相交换了人质。洪承广带领为数不多的侍女侍卫赶赴晋国。陈梓坤亲自为他践行,又以姐姐的身份说了许多关切的话语。洪承广表现得倒是十分淡然,他表面木讷老实,但心里却明白得很。他本事不大,不过是靠着父亲昔日的功劳才能过上富贵日子。但他和陈王并没有血缘关系,等父亲百年之后,他和其他几个弟兄的地位将会十分尴尬。为质子为质吧,像秦承嗣那样即使留在国内又能怎样呢?还是被幽禁在府中,形同囚犯。

“广弟,你去了以后要谨言慎行。我会派人去保护你。即使将来有一天两国翻脸,姐姐也定会保你平安无事。”

“承广相信大王,更相信姐姐。”洪承广语气诚恳的说道。

“好。时候不早了,上路吧。”洪承广重重地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艳阳下的壮丽宫殿,他的目光在人群深处搜寻着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身影,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起来。他强忍着泪水,深深地朝陈梓坤一躬身,然后迅速钻入车中。马车辚辚而去,陈梓坤心头似压了一块碎石似的,多少有些沉重。

第二日,陈梓坤在政事殿亲切和气的接待了晋国派来的质子九王子袁致。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王子面对着陈国一干群臣不禁有些畏缩,尽管他极力强撑着想表现出身为王室子孙的气势和风度,但僵直的脊背和微乱的步伐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袁致的生母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由于偶然的机会被袁荣熙酒后临幸,此后,袁荣熙便把抛到了脑后。

老晋王尚在世时,他们母子便被人长期忽视慢待。袁荣熙撒手西去后,晋国王宫围绕着王位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他们母子终日惊惶无措,生怕被殃及。后来袁尚被诛,袁麟夺位,他们的日子仍跟以前一样,袁致仍是王室众多王子中的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在不久前,他的大哥突然宣召了他,对他极为亲切和蔼,这让袁致既高兴又忐忑。之后不久,他便被袁麟派到了陈国为质子。

“袁致见过陈王。”袁致收起纷纭的思绪,向王座上的陈梓坤深深一躬,语调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陈梓坤细细端详着这个文弱秀气的少年,目光微闪,她虚扶一把,十分和气的笑道:“九王子,陈国不比晋国的富裕繁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函。”

袁致嗫嚅着答道:“陈国极好,陈王客气了。”

陈梓坤朗声一笑:“九王子这样子倒不像是晋国的王子。”袁致微微低头,显得既窘迫又惭愧,他的生母身份低微,他自小到大面对其他兄弟时,也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母亲带来麻烦。所以跟其他王子相比,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身为王室贵胄应有的那种矜持华贵的气度。如今被陈王当众调侃,他尴尬之余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谁知陈梓坤话锋一转道:“你这样子倒是像极了本王的王弟,让本王备感亲切。”

袁致听罢,心思翻涌,只得勉强一笑:“谢陈王夸奖,袁致不胜荣幸。”

陈梓坤一略一摆手:“好啦,九王子鞍马劳顿,你们带他好好到驿馆好好休息。”

陈梓坤一声令下,早有专人领着袁致一行人出宫安置。

陈梓坤盯着袁致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她便已打定主意。她朝身案旁的内侍略一示意,内侍便拖长声音长宣一声:“散朝。”临去时,她朝郑喜微微颔首,郑喜心领神会,连忙跟了上来。

陈梓坤一进入书房,便直接了当的对郑喜下令:“本王观袁致此人,性情柔懦,生母身世低微,是颗好用的棋子。你去寻一个合适的女孩子,年纪比袁致稍长,相貌要美,性格外柔内刚,最好机灵聪明一些。让她去接近袁致。其他的事情你看着安排,既不能让袁致太好过,但也不能让他由此而仇恨陈国。”

郑喜会心一笑:“这等小事就交给微臣了,大王放心。”

陈梓坤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们要走一步看十步,不止要看到眼前,还要看到几年以后的事。晋国王室素来变化莫测,谁知道这个袁致将来是什么造化呢?”

郑喜闻言不禁一惊,她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模模糊糊的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了。当下,她神态郑重的拱手说道:“请大王放心。臣明白了。”

陈梓坤豪迈的一摆手:“好。明日本王就要出征了,你多多注意魏晋两国的消息。”

“遵令。”郑喜痛快的答道。

次日上午,朝阳初升不久,一身戎装的陈梓坤在众位将领谋士的簇拥上登上了校场的点将台。八万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震天动地的鼓声中入阵。鲜红的战旗浩荡春风中猎猎翻飞,如林的戈矛和战甲在初春的阳光下闪烁着冷森森的寒光。周威、程金、朱飞等一帮年轻将士,身披战甲,昂然立于阵前。

陈梓坤立在台上,环视着乌压压的士兵。待鼓声停落,她面色庄重的高声说道:“魏国夺我国土,辱我子民,本王决定吊民伐罪,誓必要夺回国土。本王知道,陈国国弱民穷,但本王知道,我陈国国弱但人不弱;民穷,但志不穷。我国国民自立国以来,无论是面对何种敌人,从未退缩过…”陈梓坤站在台上对陈国的历史侃侃而谈,语气轻重有致,态度亲切得像拉家常一样。

三军将士肃然聆听。最后轰然齐应:“陈国无敌,大王威武!”

陈梓坤面带微笑肃然站立,等这山呼海啸般的齐呼声静下来后,她用那炯炯的目光将众人缓缓扫视一圈,每一个将士都觉得大王好像在看自己。只见她傲然的抬手示意:“本王开始点将!”

“周威,程金”

“末将在。”

当日中午,陈梓坤带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陈魏边境开拨。陈军进攻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西河。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写了一上午就这么多。

61第六十一章攻城略地

索超此时也接到了陈王的密令,正在积极筹备攻城事宜。以前索超多是带领他的兄弟们跟金昌骑兵野战,像这种攻城夺寨之战很少有机会参于。陈梓坤也意识到了这些,便提前嘱咐他先好好练习,务必精熟这些大型器械。索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短处,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在埋头研究。他在兵事本就有天赋,在制作和使用各种军械上常常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攻城一开始,索超命令士兵将几千架云梯,云车,粗绳铁钩、砍刀、大斧等攻城一应器具全部备齐。又命五千名强弓硬弩手开好阵势。

索超披着黑色铁甲立在阵前,大刀一举,高声命令道:“开始!” 他的话音一落,五千名弓弩手便开始万箭齐发,密集箭雨尖利的呼啸着向城楼上倾泻过去。城上的守军不停的回射。双方互有伤亡,惨叫不绝于耳。

“后退五十步,换强弓。关胜马得,你带领弟兄们再射!”一般士兵的射程是五十六步左右,超过这个距离,准头会大大下降。但这两千人常年累月的和东虏骑兵作战,他们的骑射水准被磨练得非常高超。有少部分甚至能开十石硬攻,射程达到二百步。索超之所以最开始没有起用他们,为的就是避嫌。他的这些士兵心直口快,行为粗鲁,有些士兵颇有意见。若是他一上来就用自己的亲信,难免会有人质疑他的公正。

“是老大、不、将军。”关胜和马得来到军中多日仍然改不掉以前的习惯。时不时的窜出些山匪用语。

关胜宛若炸雷的嗓音轰然响起:“杨三,你,给我射那个穿银甲的守将,看见没?”

“好咧。”杨三集中精神,将弓拉满,只听“咻”的一声,一支飞箭如闪电一般射出,紧接着就听见对面箭楼之上有人“啊”的一声惨叫。城楼上的守军急忙还射,但陈军早已后退到射程之外,对方的箭雨对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威胁。

“杨三,许震,你们这几个神射手给我一起射,今日就是要挫伤敌方的士气!”

几人齐声答应,然后一起瞄准拉弓射箭。

“弓弩手退下,上弩车和投石机。”由于路途遥远,而弩车的制作工艺又非常复杂,不像云车云梯可以就地取材当随军制作,所以索超只带了两辆弩车和投石机。

“弓弩手掩护,步兵分为五拨,轮换攻城!”

索超的一道道命令接连发下,高亢尖利的号角声随之响起,战鼓如雷。[].

陈军将士发现,这个索将军打起仗来比他们的太上王还狠。

北路大军在索超的带领下奋力攻城,陈梓坤带着她的八万大军此时已来到了西河。与索超的猛攻强攻不同,陈梓坤采取的则是围困加骚扰性进攻。两人采取不同的攻城方式诚然与性格有关,更多的则是实际情况不同。索超所攻的九原是北方大城,兵精粮足,围困的作用不大。但西河不同,当年魏文王所设西河主要是为了贸易,城防与北部城池相比松弛许多。再加上魏王即位后,一直在心理上藐视陈国,认为陈国不可能主动进攻强大的魏国,西河西关等地的城防被他长期忽视。哪怕是西河太守三番五次的请求朝廷加固城池多运粮草,他也照样不予理睬。

“你们有谁知道西河守将宋景的底细?”陈梓坤坐在帅案前朗声问帐中将士。

众人稍作沉吟,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文杰笑道:“微臣倒是知道一些。”

“说说吧。”

“宋景为人谨慎老成,他的军师宋岩据说很有计谋。我军不可掉以轻心。”

陈梓坤点点头,接着吩咐道:“据本王所知,西河城内粮草不足,各种作战物资欠缺。我军要先消耗他的力量。周威、程金、文杰、朱晃,你们领四路人马分别从四个方向攻城,另外给士兵多佩盾牌,尽可能多的消耗敌军的箭矢。”

“末将遵令。”

西河城内,太守宋景一脸的焦灼的踱着步子。

他沉声问道:“诸位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