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李思原,你滚过来给我开门——”他不知嘶喊了多久,李思原领着一帮侍卫终于姗姗而来。

李思原像往常一样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索大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李思原——”索超赤红着眼,像一头发怒的狼一样一把揪起他的衣灵,面容狰狞的命令:“给我开门!我要进去!”

李思原不慌不忙的说道:“索大将军,这门已经封死了。您还是从正门进去吧。”

“封死了?”索超猛地将李思原往地上一掼,李思原趔趄几步又稳稳站住,声音平静而亲切:“确确实实是封死了,还是王夫大人亲自下令的。”他的本意是想提醒索超陈王身边已经有了萧舜钦,不料,这一句话刚好将索超胸中的火种彻底点燃。

他瞪了李思原一眼,转身离去。

陈梓坤正在和萧舜钦用晚饭,或许是近日有些劳累,她整个人不像以前那精力充沛。萧舜钦亲手给她布菜,心疼的劝道:“你别那么劳累,不太要紧的事务就分给臣子去做吧。”

陈梓坤揉揉额际,倦倦一笑:“可能是这几日天气转凉了,过几天就好。”

萧舜钦不再说什么,他如今谨守着做为王夫的规矩,不参政连议政都极少。陈梓坤有些过意不去,曾对他说:“舜钦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相信你,更相信我自己。”

萧舜钦却摇摇头,一脸正色道:“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二心,但我不能保证我的继任者没有二心和野心。况且,男子本来就比女子有野心。我若一旦开了先例,怎么给后人立法度和规矩?你看史书上历朝历代之兴亡。一个朝代的利弊兴亡往往从开国君主就开始了。比如说前秦以武力开国又因武力灭亡,又比如前梁,它本想从前秦的灭亡中吸取教训,但却矫枉过正,过度重文轻武,最终因为朝廷太过软弱可欺,亡于异族铁蹄和各地匪军…”萧舜钦娓娓道来,陈梓坤听得频频点头。心中五味俱杂,她给予了对方尊重和信任,他果然回报得更多。

萧舜钦似乎读懂了她的目光,款款解释道:“谢松韵临走时送我一句话: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陈梓坤细细品味,若有所思。

“来,别光听,多吃些。”萧舜钦一边说话一边给她布菜。陈梓坤一看那红亮亮的烤鸡,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转而伸手在萧舜钦面前的素盘中夹了几样菜。萧舜钦面上闪过一丝讶然,旋即双眸一亮。他悦然一笑:“一会儿让太医给你把把脉,你可能是有喜了。”

陈梓坤的双筷停在半空,良久,她轻轻一叹道:“可能是吧。”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巧了。她原计划在两国战事的关键时刻挂帅亲征的。

萧舜钦脸上笑意愈发浓烈,“只要他来了就好。陈国有了继承人也好,省得太上王和朝中大臣整日催促了。”

陈梓坤释然一笑,眉头略略舒展了些。

饭后,萧舜钦立即召来太医为陈梓坤诊脉。果不其然,她这是有喜了。

“几个月了?”陈梓坤随口一问,不料,太医刘正同却是脸色微变,冷汗津津,想到女皇和王夫大婚的时间,他只好将孕期往短了说:“禀我王,大概一个多月。”

“好,你下去吧。”陈梓坤微微侧脸,留心观察萧舜钦的反应,却见他的笑容一如往常,她心中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那份隐约的内疚之心也愈发重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殿外一阵喧闹。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陈梓坤一怔,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李思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急声禀道:“君上,索将军无诏而入,奴才阻拦不住。”

陈梓坤看了一眼萧舜钦,萧舜钦面色平静如水,他朝陈梓坤勉强一笑:“臣先回寝宫。”说罢,他带着几名内侍迤逦而去。

陈梓坤目送着萧舜钦离去后,走到案前,缓缓坐下,沉声吩咐:“让他进来,其他人都下去!”

“是。”李思原抹了把汗,带着众人悄悄退下。

殿中一片岑寂。

索超迈着大步赳赳入内。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的胸脯剧烈起伏,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风尘之色。

陈梓坤略略打量了他一眼,又飞快侧过脸去。

她定定心神,尽量用平静而淡漠的声音说道:“北方战事吃紧,索将军怎能擅自回京?”

索超纵然大笑一阵,笑毕,语带讥讽的说道:“我王大婚,臣怎能不入京恭贺?”

陈梓坤轻轻叩击着桌案,缓缓说道:“本王与将军早已约好,情生则合,缘尽则散。”

索超听着她那种波澜不惊,公事公办的语气,两股怒气从胸中喷涌而出,他此时已顾不上君臣之分,手指着陈梓坤怒声质问:“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这事没完!”

陈梓坤心中一凛,她以前就觉察索超野性难驯,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放诞无礼。她本欲开口申饬,转念一想,中途又改变了主意。

她缓缓转过脸来,用愧疚而低柔的语气说道:“索超,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事已如此,我们只能就此分开。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只能我能做到的,我尽量答应。”

“要求?” 索超重复反问,他的嗓音蓦地提高:“我要求你把那个姓萧的赶走你能做到吗?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索超——”陈梓坤厉声制止。

“那我换个要求,你,你再临幸我一次。”陈梓坤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她闭上双眼,竭力稳住心绪,坚决的摇摇头。

索超用带有蛊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就这一次,最后一次。然后我回北方,继续当我的大将军,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陈梓坤的心一阵乱跳。她思忖良久,最终坚决的摇头拒绝:“不行!”在这一瞬间,她蓦地明白了索超的机心:他想用此事加深她和萧舜钦之间的裂痕。这个人的性格跟他的战术一样,他喜欢利用一切可乘之机,闪电般进攻敌方的弱点。

说完这句话,她生怕索超再动摇她的决心,大声吩咐左右侍卫:“你们送索将军回府歇息!”

索超怔了一下,尔后一阵狂笑:“陈梓坤,你在害怕什么?你明明心里愿意,你喜欢我,你喜欢我的身体——”李思原不等陈梓坤吩咐便让人塞住了索超的嘴。

杂乱纷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梓坤捂着胸口,许久才平复下来。半晌之后,吩咐内侍:“宣苏放进宫。”

苏放进入东偏殿书房时,已是掌灯时分。

陈梓坤此时有些尴尬,接连两次都是由这个大臣出面解决她的私事。

苏放一向惯会察言观色,淡淡一笑,主动替她解围:“我王无须如此,古人云,君王家国一体,并无公私之分。君忧臣辱,为君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陈梓坤面色渐渐缓和:“苏卿果真是‘利口固家邦',国中有卿等大材,是本王之幸。”

苏放微微一笑,陈梓坤稍事寒暄几句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苏放听罢,稍一思忖,起身拱手正容说道:“此事,臣定当竭力而为。臣斗胆先行劝谏君上一句,如果索超怨愤之下做下出格之事,也请君上看在他为陈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要责怪他。”

“好,本王答应你。”苏放拱手告辞。

五天时间,苏放三入将军府仍无成效。到了第六日黎明时分,陈梓坤刚一起床,李思原便急急来报说,索大将军府昨夜走水,幸亏军民及时扑救,尚未造成重大损失,但索超已不知所终。紧接着,北地令发来急报说,索超带着数百胡骑直奔北方而去。一连数日,关于索超的消息一波接一波传来,最后是张固的八百里急报:索超丢下帅印带着三千精锐铁骑没入阴山草原,请示君上,是否追击?

陈梓坤将急报传给众人览阅。朝中众人言语纷纭莫衷一是。

苏放正容说道:“索超自幼长于草原,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若派人追击,一旦不成,反而竖下一大仇敌。臣猜索超对大王虽有怨愤但至于会反攻陈国。若是大王当真痛下杀手,后果不堪设想。”

也有些原先就索超看不顺眼的趁机攻讦,主张派人追击。

陈梓坤长叹一声:“此事先放下吧。以后再说。”

这一晚,在书房,陈梓坤替自己写下一句自省之言:**之人,犹如持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但是此事,仍未了结。

陈晋双方对峙半年之后,建元三十四年初春,晋王亲统八十万外联东虏十万胡骑兵分五路大举进攻陈国。这是一场双方投入兵力最多,战线最长的旷古大战。北部边军因为大将索超和三千精锐的出走,大大降低了战斗力,加之东虏胡骑和晋军此次的进攻是前所未有的猛烈,张固日渐力不从心,连连发来急报。

祸不单行,就在这紧要关头,郑喜又发来密报说,晋王已经派人北上草原联络索超,共伐陈国。陈国君臣万分焦急,索超对陈军了解甚深,若他果真叛陈入晋,陈国的损失将难以估量。

这一次,一向不问政事的萧舜钦却主动请缨,要求北上草原寻找索超。陈梓坤和他争执良久,最终同意了他的决定。

这一事件被记入后来的史书中:“王夫同外相苏放北入草原,觅索超,以画图遗之。二人在帐畅谈半日,后超率大军反攻东虏胡骑,大破之。超收拢残部南下夹攻晋军。同文宾谢善张固会破晋王于西原。”

建元三十四年四月,陈王诞下元公主陈启。同年五月,晋王残部被张固所破。晋王袁麟苦战,力竭而亡。六月,晋九王子袁致秘密逃出陈国回国即位,占据半壁河山再抗陈国。当年九月,陈王去王称帝,建国号为周,改元天宸。

天宸二年,从战争中恢复元气的大周发兵四十万进攻残晋,晋国彻底灭亡。

天宸三年,女皇诞下二公主陈禹、大皇子萧禅。隔二年又诞下二皇子陈让。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番外

天宸十年,这是大周王朝建立的第十个年头。国家无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年夏天,女皇带着皇夫及四个孩子前往凤鸣山下的避暑山庄消夏。

四个孩子中,元公主陈启生性好动,从小喜欢舞刀弄枪。龙凤胎陈禹和萧禅性格肖父,性格沉静稳重。至于最小的陈让,则是一个异数,他也最得祖父喜欢,因为他的性格很像很像太上皇。从一岁时,陈让就一直被养在太上皇太后身边。相较于几个哥哥姐姐,他的性子也最跳脱。一路上,他不住的向三人炫耀:“大皇姐,你会射弹弓吗?会掏鸟蛋吗?会…”

陈启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她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轻哼一声,别过脸去。陈让只好转向陈禹和萧禅继续喋喋不休。

萧舜钦坐在旁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他静静地关注着四个孩子的举动。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痕迹,他比十年前多了一份亲和和儒雅。待人接物总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到了,到了。”陈让带头欢呼起来。

只见不远处的凤鸣山秀峰迭起,直刺苍天。山下水域,烟波浩淼,在红日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水边芳草离离,垂柳倒影,几栋简朴的青砖小院环水而建。再往前去,便是凤鸣山有名的几座离宫。

马车刚刚停稳,不待人抱,他早就一跃而下,一边飞跑一边大喊:“爷爷爷爷。”

陈启也是一脸兴奋的抄起车上的弓箭,跃跃欲试的准备去打猎。她问一旁的陈禹:“跟我去打猎吧?”

陈禹摇摇头沉静的笑笑:“我去听祖母讲故事。”

陈启不屑的摇摇头跑开了。

四个孩子各忙各的,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在后面缓缓而行。

“我的乖孙子。来来,让爷爷看看长胖了没。”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信的大嗓门老远就想起来了。

陈让飞快的扑到祖父怀中,像个麻雀似的一路说个不停。

陈信一边点头应和,一边招呼另外几个孙子孙女:“都好好玩去,小孩子家家的就该活泼些才好。”

说完,他又悄悄问陈让:“你爹爹有没有又逼你念书?”

陈让摇摇头:“没有。”

说起来,他们这对翁婿这些年相处下来虽比最开始和谐许多,但小摩擦还是有的。单就教养后代而言,两人就没少发生争执。

萧舜钦时常让两个儿子学习诗词歌赋玄学佛学等诸多学问。陈信则觉得孩子小时候就应该好好玩,越淘气越好。最后还

是文丹溪从旁提醒他:“你就没看出女婿的良苦用心吗?他让想把两个儿子往学问家上引,生怕他们将来生出旁的心思,免得骨肉相残。”陈信心中一阵警醒。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他当然清楚,以后这大周朝的江山社稷铁定是要传给女儿的。然后,这延续了数千年的旧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万一两个孙子也像别的男孩子一样,认为陈家的江山理所当然该他们来继承,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怂恿,难保不会发生让人心寒的事情。陈信虽然读书不多,但历史上那些天家骨肉相残的事他还是知道不少的。这么一来,他同萧舜钦的矛盾也渐渐减少了。后来他发现陈让这孩子跟自己最投缘,干脆跟女儿说明了,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教养。他跟萧舜钦教导萧禅的方法不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

陈信听到孙儿的话,不觉松了口气:“这样才好。咱们陈家有两个书呆子就够了。你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让歪着头认真的问道:“爷爷,我想当土匪行吗?”

陈信一愣,随即干笑两声:“你这孩子怎么老想干这事?跟你娘小时候一个样。”

陈让鼓着腮帮子,改口道:“那我当木匠行吗?”

陈信呵呵一笑:“不错不错,祖父的手艺都传给你。”

“咦,你大姐姐呢?”祖孙俩说着话,一转眼,陈启不见了。

陈让见怪不怪:“不是骑马就是打猎了。”

说到陈启,陈信的心情不觉又复杂起来。

陈启小时候比跟她娘倒还有些像,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她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越长越像索超,朝中众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但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有时候也挺替萧舜钦别扭。生怕他们两人再有什么嫌隙。如今见他们和和美美,他对四个孩子也是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他才算彻底放心。从此以后,他对萧舜钦的看法再一次改观。

喧嚣热闹的白日过去了。累了一天的孩子们各自睡去。歇在烟波斋的女皇夫妇两人此刻仍无睡意。

“舜钦,陪我说会话。”

“好,不是一直陪着你嘛。”

陈梓坤低声笑着,伸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萧舜钦侧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忽然问道:“宝儿,你想知道十年前,我究竟同索超说了什么吗?”

陈梓坤心中一窒,沉默了半晌,沉声答道:“我不想知道。”

萧舜钦轻轻一笑,火热的手掌温柔的摩擦着她的背部,“撒谎!我知道你想知道。”

陈梓坤语气一滞,刚要开口解

释。唇上被萧舜钦的手指轻轻一摁。

“我想告诉你,听我说。”

“嗯,好。”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脯,静静聆听。

“我当时带了十几张你的画像。进帐跟他谈判。我告诉他,我曾因失误才让他乘虚而认,你一直都是我的,我一直看着你成长,看着你从十六岁的青涩少女成长为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我知道你的一切优点和缺点,我知道你最爱权力最爱江山,我知道你心狠手辣冷酷清醒,可我就是爱你。哪怕你最后没有选择我,我会伤心会痛苦,但我不会做出一丝一毫伤害你和陈国的事情…”

陈梓坤心潮澎湃不已,动情的唤道:“舜钦…”

萧舜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最后我告诉他,你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

陈梓坤一怔,她当时隐隐约约的告诉了苏放,当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效果后再说出这个秘密。她万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通过萧舜钦之话。一时之间,她的心中涌上了一丝隐秘的羞耻。

萧舜钦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的手从背上移到了头顶,轻柔的持弄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这事由我来说更为可信。我知道他当时并不是真的想叛陈入晋,他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这件事刚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萧舜钦说完这段话,两人一起沉默了。

良久,他感慨万端的说道:“索超让我转告你一句,他说,你是他所见过的最狠心的女人!”

陈梓坤苦笑一声,一语不发。

“我也给他留下一句话。想不想听?”

她诚实的回答:“想。”

说到这里,萧舜钦的语气陡然变得无奈而伤感:“我告诉他,我很有可能不能陪你到最后。如果到时他尚未娶,这个王夫之位就由他来继任——”

“舜钦,我不准你这么说,你会长寿的!”陈梓坤慌乱的打断他的话,气息也跟着紊乱起来。

萧舜钦坦然一笑:“一咒十年旺,不用介意的。再者我说的是事实,我一些原来不曾告诉你的家族秘辛全部告诉你。”

“我曾和你说过,我父母之间极度失和的事吧?”

“说过。”

萧舜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用艰涩为难的语气说道:“其实他们不仅仅是性格不和,为了母亲的名节,我一直隐瞒一件事,那就是,我根本不是父亲的骨肉。”

“啊——”陈梓坤一阵惊诧。

“我父母新婚不久,因为性格不和,母亲便去庙宇长住。就在那里,她偶然结识了当时名噪

天下的了凡大师。他们产生了感情,然后有了我。”

陈梓坤心中波涛翻涌,她万没料到萧舜钦的身世还有此等玄机。了凡大师,她是听说过,他少年早慧,博学多识,风姿出尘。可惜命运多舛,英年早逝。

萧舜钦的低沉伤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游走:“母亲有了我以后,为了遮掩,只得重返萧家,与父亲虚与委蛇,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最终被他知晓。他的自尊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将这件事情通知了凡大师的几位师兄,同时暗自授意他的妻妾给我母亲喝堕胎药——这也是我天生休弱多病的根源。”

听到这里,陈梓坤牙咬得格格作响,她愤然问道:“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明日朕就下令将萧氏夫妇凌迟!”

萧舜钦连声抚慰:“我不是没事吗?我告诉你这件事目的就是不要让启儿或禹儿重用萧家的人,也无须顾忌他们的外戚身份。”

“还有,答应我,在我有生之年,先别动他们。过去的已然过去,你不能背上无端杀人的罪名。”

陈梓坤喘息片刻,只得无奈答应。数年以后,陈梓坤还是找了个罪名将萧氏一家涉案人员全部抄斩,这是后话。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番外续

在大周王朝建立的第十四年,晋国最后一任君王袁致(后被封为成候)在易京病世。时隔不久,晋十二王子——郑喜的夫婿亦抱病身亡。人口庞大的袁氏家族也随之日渐凋零,再掀不起复辟风浪。

袁致兄弟之死让一直胆战心惊的安乐候(吴王)愈发惶恐不安。吴国几个世族也开始暗潮涌动。当此非常之时,皇夫萧舜钦携大皇子萧禅登门向安乐候求教诗学。并带来了女皇陛下的口谕:“昔日,尔有良臣无数,吴有千里国土和煌煌百万大军,仍然败于朕手。今尔孤身在周,手无寸兵,朕何惧之有?晋王之逝,实属意外。朕不疑尔,尔亦不当疑朕。”吴王听罢心中百感交庥,当下跪地叩头谢恩。女皇口谕传至朝野,吴地百姓无不赞颂女皇之襟怀气度。自此,惶惶不安的吴国世族终于放下心妨,吴地百姓愈发安份守已。二皇子萧禅不避嫌疑拜吴王为师,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你这是何意?”陈梓坤略有些不解萧舜钦的用意。

萧舜钦正容答道:“我就是要让禅儿看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做君王的,以便他提前警醒,以免将来在有心之人的撺掇下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陈梓坤一阵唏嘘感慨,两人执手相对。

良久,萧舜钦悠然一笑,转而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事。”

陈梓坤淡然问道:“苏放的?”萧舜钦颔首。

陈梓坤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沉吟片刻,款款叹道:“苏放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妻子新丧亲年,便又盯上了长公主。”

萧舜钦微微一笑,细心为她拆解分析:“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悲剧屡屡发生,他这人最擅揣摩人心,他急于同皇室联姻,不过是担心覆前人之辙罢了。”

陈梓坤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怅然叹息。最后沉声说道:“此事交于母后吧,让她问问雪贞姐姐的意思——她毕竟才新寡一年。如果她愿意,朕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