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夜雨声

更新时间2011-11-26 23:50:11 字数:3118

出城隍庙向北,约摸一刻钟,就是车夫所说的小村子。十几户人家掩映在树丛里,大部分都是低矮的土坏房,屋顶抹着麦秸泥,被暴雨一冲洗,黄泥水沿墙而下,刷出一道道的浑浊痕迹。

车夫所说的大院子在村的东头,是青砖瓦房,在一群土坏房里鹤立鸡群。

车夫上前拍门,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头发花白的老翁,他起初不乐意,连连摇手。但是转眼看到余庆带着刀,又看到阮碧乘的是玉虚观的马车,知道是贵人,吓得腿脚抖嗦,赶紧打开大门,迎大家进去。

院子是典型的四合院,三间开的正房坐北朝南,东西厢房俱全,南面是倒座房——是老仆人的住处,也是厨房的位置。

许茂豫扫了一眼院子,对阮碧说:“五姑娘,你先挑一处吧。”

阮碧看了看,大门开在东南角,离东厢房很近,不安静也不隐蔽,万一晋王他们回来,吵吵闹闹…于是说:“茂公,我们主仆三人住西厢,你看如何?”

“好,五姑娘请进屋去休息吧,余下的事情便由我来安排了。”

“多谢茂公,小女子另有一事请教。”

“阮姑娘请说。”

阮碧问:“茂公,宜春河上的桥坏了,可还有什么办法回京城?”

“须得绕到下游,另有一桥可以回京城,不过不知道那桥还安好否?而且此地去下游,要多走八十里路。”许茂豫说,“五姑娘不如安心地等着,等暴雨停了,地方官吏会派人修饬的。”

“大概多久能修好呢?”

许茂豫略作沉吟,说:“这就难说了,石桥至少得半年,多半会先搭个木桥,供行人往来。搭个木桥也就是三四天吧。”

“多谢茂公。”阮碧向他行了个礼,带着刘嬷嬷和秀芝往西厢走。边走边想,今日初六,三四天便是初十了,万一涿州王府提前办好聘礼,运到京城里等着,再发现婚事不成两家就难堪了,大夫人少不得恨死自己。希望明日暴雨停了吧,然后绕到下游回京城吧。

许茂豫给老翁一锭银子当住宿费,又让他准备些吃食。乡下地方,自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老翁冒雨去附近的人家买了一点东西。刘嬷嬷见他年老体弱,怕他手脚不干净,自告奋勇去厨房做饭菜。

晚饭很简单,小米粥、韭菜烙饼、一碟蒸腊肉。

用过饭,刘嬷嬷和秀芝又去烧了热水,阮碧草草洗过,今天一番折腾,很是困顿,倒到床上顷刻跌入黑甜的梦乡。梦里也是大雨滂沱,雨声哗哗…渐渐地,雨声里掺进隐隐的马蹄声和喑哑的马匹嘶叫声。她迷糊醒来,躺在床上,听到外间传来拍门声,跟着有脚步声响起,从东厢房一直到大门口,然后又有说话声响起,掺着雨声若有若无。

“王爷回来了…”好象是余庆的声音。

“…青骓被草绊住,王爷摔了一跤…”这个是有德的声音。

许茂豫着急的声音:“匪阳,可要紧不?”

晋王的声音:“茂公,我没事,他们大惊小怪了。咱们从前在西北的时候,水里来泥里去的,哪有这么多讲究?怎么回到京城,倒身娇肉贵起来了。”

有德大声嚷嚷着:“茂公,别听他胡说,胳膊都摔伤了…”

晋王低声说:“有德,别瞎嚷嚷,吵着别人休息。”

一干人等边说话边沿着抄手游廊,经东厢房往正房而去,声音渐渐变小。

阮碧彻底醒了,翻身坐下,屋里没有漏钟,也不知道时辰,外面是一片漆黑。秀芝趴在床边睡的正香,嘴角挂着一条晶亮的涎水,刘嬷嬷躺在屏峰后的榻上,扯着小呼噜。

“秀芝,醒醒。”阮碧推推秀芝。

她哼了一声,揉着双眼不解地看着阮珠,问:“姑娘怎么了?”

“去把刘嬷嬷叫醒。”

秀芝还没有起身,刘嬷嬷已经惊醒了,低声问:“姑娘叫我?”

“妈妈,晋王他们回来了,多半还没有用过饭,你和秀芝去厨房里做点东西吧。”

“行行行,我这就去。”刘嬷嬷翻身坐起,跳下榻,就往门外走。

秀芝打着呵欠跟着。

阮碧仍然躺回床上,却睡不着,手枕着头侧卧着,听着暴雨重重地打着窗棂。

一会儿,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嬷嬷和秀芝一起回来了。刘嬷嬷轻声说:“姑娘,晋王他们总共六人,可这厨房里只剩小半袋面粉了,这半夜三更的,又不好出去找人家买,如何是好呢?”

“做面疙瘩好了。”

刘嬷嬷为难地说:“姑娘,不瞒你说,老身从来没有做过面疙瘩。”

“秀芝你呢?你娘不是厨娘吗?”

秀芝摇摇头,苦着脸说:“那会儿太小了,娘不让我碰灶台,说等我大了再教我。”

阮碧倒是会的,曾经在一家面食点吃过羊肉面疙瘩,面疙瘩都做成小鱼形状,十分鲜美。后来自己动手做过,虽然没有面食店里做的好,却也不差。“那我做吧。”

“姑娘你做?”秀芝和刘嬷嬷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个在阮府里连厨房的门都没有进过的五姑娘会做饭?而且还是做庄户人家才吃的面疙瘩?

看她们这么惊愕,阮碧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去做呢?算了,就看在晋王为“为万民立命”的份上,自己做一餐饭也不算什么,何况这一回自己算是得人家不少照顾。阮碧这么想着,下床穿好鞋子,理理衣服,又把披散的头发用丝带简单地绑上。带着刘嬷嬷和秀芝走出西厢,好奇地往正屋方向瞟了一眼。

正屋的门半掩着,大概里面点着不少蜡烛,桔黄色的烛光从门缝里泄出来,照着院子里急急落下的雨滴,灯光与水气交织成一片氤氤氲氲。他们大概在说话,只是隔着太远,又因为雨声太大,传过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飘渺声音。

进厨房里看了看,有小半盆面粉、半把韭菜、两个鸡蛋、半条腊肉、五六株青菜,做一锅面疙瘩倒是够的。只是六人都是壮年男子,垫垫肚子还可以,想要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阮碧让刘嬷嬷活面,自己切菜,秀芝去烧开水。

刘嬷嬷和秀芝开始还怀疑阮碧会不会做菜,结果发现她动作娴熟,倒好象是经常做的,心里暗暗纳闷。

刘嬷嬷和好面,放在一旁饧面,然后去把另一个锅烧烫。阮碧把腊肉先扔进去,炸出一点油后,再把青菜倒进去,稍稍炒了炒,放进盐,放一大勺子水,盖上锅盖。转身下灶台,把饧好的面切成一片一片。正忙碌着,厨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余庆一只手拎着茶壶,一只手拎着湿漉漉的黑紫色长衫站在门口,他显然没有想到阮碧在,顿住脚诧异地看着她。

阮碧轻声问:“可有什么事?”

余庆举着湿衣服,说:“我们王爷的衣服,麻烦你们烘干一下。”又举起另一只手的茶壶,“有没有热水?”

“有。”阮碧转头对秀芝说,“秀芝你帮他。”

秀芝接过余庆手里的紫色长袍搭在社边,又把锅里的热水倒进茶壶里。

余庆沉默着退了出去,拿着茶壶回到正屋。除许茂豫外,其他人都光着上身坐着,衣衫或搭在桌子上,或在手里拧着。

有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她们是在做饭吧?我可饿死了。”

余庆倒出一杯水递给晋王说:“是。”顿了顿,“那个…阮姑娘在做饭。”

晋王正准备喝水,一愣,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

有德好奇地问:“余庆,那位姑娘长得好看不?”

余庆摇摇头说:“没看清楚。”

“真是笨,我去看看。”有德边说边跳下椅子,就往门口奔。

晋王皱眉,严厉地说:“有德,你别疯疯癫癫的。这里不是兴平城,这里的姑娘也不是北戎的舞娘,你若是再没有个分寸,还是赶紧给我回兴平城呆着吧。”

有德诧异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他跟晋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一起到西北战场上出生入死,说是主仆,其实情同手足,平日嘻笑怒骂惯了,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番话,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呆立片刻,一屁股坐下,嘟囔了一句:“不去看就是了,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一旁的许茂豫捋着胡须说:“有德,别怪王爷说你,这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多的是高门大阀,你若是冒冒失失得罪他们,到时候连王爷不一定能保全你。就象眼前这位阮姑娘,她祖上可是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的谋士,世代入朝为官。她的祖父文孝公曾经…”

说着说着,许茂豫忽然觉得不对劲,屋里太安静,连外面沉闷的雨声似乎都消失了。他诧异地扫视一眼厅堂,才发现没有一个人在听,大家都看着屋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一条纤细的人影沿着倒座屋前面的游廊往西厢房走去,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她的相貌,只觉得她身上穿着的素色窄袖轻衫特别的洁白干净,行走间裙裾飘飘,什么叫弱柳扶风,什么叫步步生莲,大抵也不过如此。

(别人是望洋兴叹,我是望票兴叹,同学们,我真的没有存粮呀。我还跟编辑吹牛说,以后会双更…天,牛皮要破了。)

第三十七章 一碗疙瘩

更新时间2011-11-27 23:18:38 字数:3182

待阮碧走进西厢房,大家只觉得眼前一暗,沉闷的雨声又响彻耳膜。

许茂豫轻咳一声,问晋王:“匪阳觉得这阮姑娘如何?”

晋王目光一闪,问:“什么…如何?”

“这位阮姑娘乘的可是玉虚观紫英真人的专用马车。”

晋王低头喝水,眉眼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说:“嗯,我看到了。”

有德好奇地问:“马车有什么不对吗?”

“紫英真人何许人也,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另眼相看?定是另有玄机…”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茂豫赶紧收口,转眸看着门外,是刘嬷嬷和秀芝端着漆盘过来了。

秀芝一见满屋子的光膀子,脸皮涨红,垂下头,僵在原地不敢过来。刘嬷嬷也不好意思,站在门外,低头说:“王爷,各位大爷,厨房里缺少食材,只做了一锅面疙瘩,还望不要嫌弃。”

“三更半夜,辛苦你们了,请代我向阮姑娘致谢。”晋王说完,冲余庆使个眼色。他出去,接过秀芝和刘嬷嬷手里的漆盘,一手一个稳稳妥妥地拿进屋里,放在桌子上,盘子里放着的六大碗面疙瘩汤渍都不洒一滴。

“王爷客气了,请慢用。”刘嬷嬷说完,又行了一礼,拉着秀芝回西厢。

她们一走,大家纷纷端起碗滋溜溜地吃着。

有德第一个吃完,摸着瘪瘪的肚子,砸砸嘴巴说:“好吃,比我娘做的还好吃,就是太少了。”

许茂豫若有所思地问:“余庆,这面疙瘩果真是阮姑娘做的?”

余庆点点头,说:“方才我进厨房,是看到她在灶台上忙碌。”

有德好奇地问:“茂公,又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不对。京西阮府,百年世家,拥有良田万顷,商铺数十家,吃穿用住行无不精致,按理说这位阮姑娘应该连面疙瘩都不曾见过,又怎么能做出来呢?再说阮府何许人家,厨师厨娘一大把,这位阮姑娘怕是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又岂能做出面疙瘩?”许茂豫说,“依我看,这锅面疙瘩定是那个老嬷嬷做的。至于阮姑娘,许是听说王爷在选妃,特意假装亲自下厨,博取王爷的好感…”

若是阮碧知道自己一番好意,却引来许茂豫如此多的猜测,怕是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有德重重地点点头说:“茂公说的对,这小丫头伶牙俐齿,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晋王把碗重重地放下,站起来说:“我乏了,去歇息了。”也不看大家,大步往里屋走。

有德看了一眼碗,低声说:“吃的比我还干净。”又看看晋王的背影,微微纳闷地说,“我怎么瞅着王爷不太高兴呀?”

许茂豫摸着胡须,微微笑了笑,说:“许是我们说的话他不喜欢吧。”

有德摸摸后脑勺说:“怎么就不喜欢,咱们没有说啥呀?”

许茂豫也不多说,站起来,伸个懒腰说:“我也去睡了。”

其他人也纷纷散开,各自歇息。

第二天早上,暴雨停了。

晋王睁开眼睛时,看到窗纸被阳光染成一片红色,心里欢喜,跳下床把窗子打开,天空碧蓝,空气清新,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外间的许茂豫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把手里拿着的黑紫长衫递给他,说:“这下子,匪阳不用担心了吧。”

“嗯。”晋王边穿衣服边说,“待会儿还是宜春河中下游转转,看看两岸的田地可有被淹了的?”

“匪阳,这些事务本地的官吏自然会管的,你若是去了,他们少不得小题大做,报到上面,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参你好事弄权、掺杂地方政务…”见晋王脸露不喜,许茂豫又说,“匪阳,你本来就军功显赫,比官家还深得民心,不易再出风头了。虽说你跟官家是亲兄弟,感情深厚,但也经不起奸人一再挑拨。如今海晏河清,你且放下操劳天下的心,做个富贵王爷吧。”

晋王脸上的欢喜彻底消失,叹一口气,说:“茂公说的是,那就不去了。索性偷个懒,去长公主的田庄里住几日,待桥修好了再回城吧。”说完,低下头,整理衣服的袖口,“对了,你去通知大家,顺便也叫阮姑娘准备一下吧。”

“阮姑娘一大早就来辞行了,那时你还睡着,我就没有吵醒你。”

晋王整理袖口的动作一滞,半晌才又重新动起来。

许茂豫又自顾自地说:“说起来,这个阮姑娘,我还真是看不明白。我原本以为她昨晚亲自下厨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今日她却又早早离开,好象不愿意跟咱们牵扯到一起。”

晋王捋好袖口,抬起头,坚毅的眉眼不带一点情绪,说:“咱们也走吧。”

大雨初歇,道路依然泥泞。

不过晋王等人所骑骏马皆来自西宛,脚力强健,可日行千里,这点泥泞自然不在话下。转眼间,八骑如狂风般地卷出小村子,到城隍庙西拐,再行三里,便是驿道。向南是到京城的方向,向北是到玉虚观的方向——惠文大公主的田庄就在玉虚观所在的山脚下。

晋王一马当先,到路口,忽然勒住马头。

其他人等也纷纷勒住马,不解地看着他。

紧随其后的许茂豫扯着缰绳,问:“匪阳,怎么了?”

晋王不吭声,只是看着地面。

许茂豫也看着地面,只见两道深深的车辙从岔道转进驿道,往南面而去。整条岔道就只有一个车辙印子,不用想,肯定是五姑娘乘坐的马车。许茂豫想起昨日阮碧曾问自己如何回京城,说:“看来阮姑娘着急回京城,不惜绕远路回去,只是那条路甚是难走,她们得走上一日吧。”

晋王看着京城的方向,正犹豫,忽然看到不远处过来一辆双驾马车,正是阮碧乘坐的玉虚观马车。只是马车象是没有载人,跑的很是轻快,转眼间就到了面前。车夫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哼着小曲。

晋王朝余庆使个眼色,他拨马上前拦在路正中。

马车夫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勒住马,下车过来行礼。

晋王沉声问:“阮姑娘呢?”

车夫低头说:“方才我们到宜春河边,有旁边的人家搁了一条小船在那里摆渡,能载人和马,马车过不去。阮姑娘就打发我回来了,说是过了河到京城也就是十来里,她走回去就是了。”

晋王眉心微皱,示意余庆赏他,然后一扬马鞭,往南面而去。

不过几里,就到宜春河边,昨日湍急的河水此时已经平静如镜面,不过水位极高,差不多与岸边持平了,残损的石桥大半淹在水里。摆渡的船只不大,每回也只能过一匹和一个人。

原还有不少百姓商贾在等摆渡,但一看晋王气宇轩昂,身着显贵的黑紫长袍,跟随的侍卫又个个带刀,慌忙都闪到一边,让他先过。晋王第一个摆渡过河,也不等其他人,上马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此时已临近中午,往来的行人甚多。大部分是步行,小部分骑着马、驴子、牛等等。泥泞的道路经过行人和牲畜的反复践踏,又经大太阳的曝晒,已是半干。跑了约摸两里,就看到阮碧主仆三人杂在行人里慢慢地走着。她戴着帷帽,一双绣花鞋略显污秽,裙摆上也沾着几点黑泥,不过脚步却很轻盈。

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阮碧偏头看了一眼。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骑飞驰而过,快如流星赶月。待再细看,只看到马背上黑紫色的背影,顷刻间远去,变成一个小黑点。

秀芝“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晋王吗?”

刘嬷嬷翘首看了一眼,说:“好象是他。”

阮碧心里一凛,忽然想起,自己回府该怎么说?难道说遇暴雨受阻路上,和晋王以及他的侍卫一起在附近的农宅住了一宿?虽然自己坦荡荡,可大夫人、老夫人会这么想吗?要是不照实说,刘嬷嬷会配合不?想了想,说:“妈妈,我年幼无知,有桩事不知如何处理,想跟妈妈讨个主意。”

话音刚落,又听身后一骑飞奔而来,到身后略微放慢速度。阮碧一转头,只看到有德面带诧异地跑过,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作为晋王的贴身侍卫,他自然是追晋王而去的。

刘嬷嬷说:“姑娘客气了,有事尽管说。”

“妈妈,昨晚的事…咱们回府里如何说呢?”

刘嬷嬷略作沉吟,说:“姑娘想怎么说呢?我听姑娘的。”

阮碧还是推回给她。“我不懂事,只听妈妈的。”

刘嬷嬷心想,要不是自己不听她的话,硬要往城里赶,也不会路途暴雨进退两难。她明白阮碧的意思,是不想说出遇到晋王等人、同住一个宅子…其实她也不想说,怕大夫人怪罪自己没照顾看好,便说:“姑娘,这事原不应该由我拿主意,既然姑娘问起,我就胡乱说说——昨日我们从玉虚观出来没有多久,就遇到暴雨,只好折回去住了一宿,姑娘你看如何?”

“就依妈妈所说。”阮碧微笑着说,“过会儿,我们到城门口再雇辆马车…”

话还没有说完,一辆两驾马车的忽然在面前停下了,车夫说:“姑娘请上车。”

(匪阳是晋王的字,匪通斐,意为五色交错。关于更新吧,我每天早晨起来喜欢看书,一般晚上才写,明天开始,我不看书了,一直写,争取加快更新速度。)

第三十八章 一波三折

更新时间2011-11-28 23:07:07 字数:3111

阮碧一怔,转眸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识趣地上前,说:“这位师傅,你是不是弄错了?”

车夫连迭摇头说:“没错,方才有位大爷过来,给了我五百文,让我过来接姑娘,说的清清楚楚,身着米白绣花薄衫,下着浅青色素绫瘦长裙,头戴帷帽,带着一个嬷嬷一个丫鬟。”

他这么一说,阮碧知道是自己无疑,不再迟疑,招呼刘嬷嬷和秀芝一起上了马车。刘嬷嬷和秀芝还处在惊异当中,傻楞楞地看着阮碧。阮碧笑了笑,说:“怎么了?咱们原本就是要雇马车的,这不马车过来了?”

“姑娘说的是。”刘嬷嬷诺诺地应着,心里却在想,雇马车的定是晋王无疑了。以他这么高贵的身份,又是萍水相逢,却如此细心周到地为姑娘打点,莫非…少不得胡思乱想一会儿,忽的想起五姑娘马上要定亲的,所思所想顿时如同梦幻泡影般地碎了。转眸看阮碧,此时她已摘掉帷帽,头抵着竹帘看着窗外,眉间一丝怡然自得,不由惋惜地叹口气。这女人,凭你如何机智聪慧,凭你如何貌美如花,没有一个好出身,都是白搭。

马车往京城方向没有走多久,后面又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跟着许茂豫和余庆等六人风卷残云般地掠过。看着他们飒然远去的风采,阮碧羡慕不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骑马学会。马在这个时代是最快的交通工具,骏马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里,而单驾马车最多日行三百里,双驾的估计也就是五百里,至于走路大概一日百里。万一将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不会骑马太吃亏了。

暴雨过后,地面坑坑洼洼。车夫又是做生意的,只想着早点把阮碧等人送到目的地,好去招揽下一桩生意。因此驶的飞快,这一路颠簸自不在话下。好在离着京城不远,到城门口,路上往来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车辆牲畜充塞道路,马车就慢了下来。

车外,马嘶声、骡叫声、牛哞声、羊咩声、车夫的喝斥声、小贩的叫卖声…喧杂异常。阮碧绕有兴致地听着、看着,虽然隔着竹帘子,不甚分明,却也津津有味,这种踏踏实实的生活气息在宅院深深的阮府是感受不到的。

过了狭窄的城门,就是大街,马车又加快速度。城里都是青石板路,一路吧哒吧哒,特别清脆,耗时一刻多钟回到阮府。下了马车,阮碧带着刘嬷嬷和秀芝先到大夫人的院子,刚进院门,蹲在白石矶下逗猫玩的几个小丫鬟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五姑娘回来了,五姑娘回来了。”

竹帘一动,宝珍出来,轻声喝斥:“大呼小叫的作什么!不知道有客人在吗?”

小丫头们诺诺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