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弘儿,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在晚宴上,他问起我们家的五丫头,什么紫英真人的弟子,什么瑶池花神下仙…”大老爷的声音越说越小。

老夫人瞅他神色,恍然大悟,默然片刻,冷笑一声,说:“这个不要脸的,都给他一万两了,还不满足?又动了歪门心思。”

大老爷说:“娘,我当场就说了,那些都是坊间流言,不足为信。只是,只是…”

“你别吞吞吐吐,赶紧说。”

“只是方才宴会散时,韩王府臣送我出来,又说韩王爷的侧妃刚刚去了一个。”

“什么侧妃?还不是一个妾室。”老夫人冷笑说,“我们京城阮府从来不卖闺女,想我们家的闺女做妾,门都没有,否则我们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大老爷说:“娘,孩儿心里清楚,只是该如何应对呢?”

老夫人想了想说:“明日从丫头里挑几个模样儿齐整的送过去。”

“是。”大老爷犹豫着说,“万一他不满意呢?”

老夫人生气地拍着床沿,说:“不满意,你不会去想办法吗?买行首也好,买通他下面的人说好话也好?什么都来问我,你年纪都长那里去了?若是老太爷还在,韩王爷敢开这个口吗?要怪就怪你不求上进…”

大老爷扑通跪下,打断说:“娘,是孩儿错了,您先消消气。”

老夫人恼怒地瞪他一会儿,终究知道这个儿子缺少魄力,无奈地叹口气,说:“起来了吧,地上凉呢。”

大老爷爬起来,仍坐回绣墩。

老夫人怒气渐消,凝视细思片刻,说:“我瞅着这桩事有点邪门,上回还不曾提到五丫头,这回怎么好端端忽然提及五丫头?你仔细查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使了手脚?”

第三十七章 危即是机

大老爷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老夫人看他确实喝多了,等曼云送来醒酒汤让他喝光后,就打发他回去了。一夜多梦,第二天早上请安结束了,让二夫人和大夫人留下,商量挑哪几个丫鬟送过来。

大夫人昨晚已经听大老爷提过了,并不惊讶。

二夫人却是头一回听说,十分诧异,说:“这韩王爷怎么会忽然想要咱们五丫头呢?”

大夫人说:“名气出去了,是好事,也是祸事。外头都将五丫头传成天仙了,韩王爷最是好色,留心了也不奇怪。”

二夫人摇摇头,说:“我瞅着没有这么简单,凡是有点家境的,谁会送自家姑娘去做妾,更不用说咱们阮府。韩王爷知道这点的,怎么还会开口?”

“弟妹说的是。”大夫人说,“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二弟招惹这摊子烂事,韩王爷趁火打劫罢了。”

二夫人瞪她一眼,转眸看着老夫人,说:“母亲你听听,嫂子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是二爷他主动招惹的吗?我知道嫂子心疼那一万两银子,可那银子是官中的,原就有三分之一是二爷的,还有三分之一是三叔的,三叔到现在是一声都没吭过,倒是嫂子天天说些风凉话,说得我心里凉嗖嗖的。”

大夫人挑眉,说:“弟妹倒是说说,我哪一句是风凉话?这桩烂事,难道不是你们郭家人挑的事?难道是我逼着郭家人去打死学子的?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难道连君子动口不动手都不懂吗?”

三个“难道”把二夫人气的眼眶都湿了,说:“一口一个你们郭家,敢情我嫁过来十多年,还不是阮家人,所以嫂子就一直拿我当外人看。可是,嫂子,你拿我当外人看没事,二爷可是老夫人亲生儿子,是大老爷的亲弟弟,你总不能拿他也当外人看吧?”

听到这番话,大夫人知道这回斗嘴自己又落下风了,果然老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冷冰冰的,赶紧说:“我几时拿二弟当外人看?我是就事论事,弟妹可别瞎说。”到底心里发虚,这话说的不够理直气壮。

二夫人深谙见好就收,冷哼一声,抽出手绢抹抹眼睛。

无人说话,房间里落针可闻,气氛阴沉。外头小丫鬟的嬉闹声隐隐传来,象是隔着一个世界。

一会儿,老夫人凉凉地问:“不吵了?”

两位夫人一惊,都离座跪下。

“不吵了,就挑两个丫鬟出来吧。”

两位夫人见老夫人都不叫她们起来,知道她还在生气,不敢再造次。

认真地想了想,大夫人说:“丫鬟里模样儿出挑的也就是曼云了,长相甜,性子好,又能言善道,若是…”话音未落,感觉到老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锐利如刺刀,吓一大跳,余下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

二夫人暗笑,真是愚蠢。老夫人调教曼云这么久,就是要把她留给阮家轩的。这个时候把曼云挑出来,岂不是让她误会大夫人要借此除掉曼云。当即清清嗓子说:“嫂子,母亲身边如今就这么一个大丫鬟了,送走曼云,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如何使得?我身边的丫鬟要不年龄小,要不长相差点,只有一个碧桂还拿得出来,她算一个吧。”

大夫人这会儿也省悟过来了,陪笑着说:“母亲,我不是说要将曼云送给韩王爷。只是说到出挑,就自然而然想起她了。说起来,曼云这丫头,我看着也是千般万般的好,早就想替家轩求了她,又怕您不舍得。”

老夫人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二夫人有心刺激大夫人,说:“要论出挑,曼华是一等一的,可惜如今她不知道在哪里?否则送她过去,韩王爷定然满意。”

提到曼华,大夫人心里恼怒,明知道二夫人是故意,但方才口头输了一仗,不敢再跟她叫阵。自顾自地说:“这两年咱们家丫鬟赎身的赎身,配人的配人,出挑的确实不多了。我仔细想了想,也就是四丫头身边秋兰模样儿不错。”

秋兰每天陪着四姑娘过来请安,老夫人也认得,记得她眼角上挑,神态举止颇有点风流妩媚。“那就秋兰和碧桂吧,你们都下去安排一下,衣服首饰都备一份象样的。”

两位夫人齐声应是,从地上爬起出了门,又一起走出老夫人院子的角门,见周围没有小丫鬟后,这才各自板了脸,拂袖而去。

大夫人回到熙和院,用过早膳后,到议事厅。

阮碧和二姑娘都已经在屏风后坐着了,见她进来,忙进来行礼。

大夫人坐下,打量着阮碧。见她身着一件浅绿底碎花襦裙,身材纤柔,尽现少女的娉婷美好。特别是一双眼睛在顾盼之间,恰如前人诗文所形容“一眸春水照人寒”。不由地暗暗心惊,这几个月,这小丫头确实脱胎换骨了。

阮碧见她盯着自己出神,问:“母亲,可是我今日衣着有什么不妥?”

大夫人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不妥,你知道什么不妥吗?早就劝过你,大家闺秀不要抛头露脸,你就是不听,爱出风头。如今好了,韩王爷指定要纳你为妾,咱们阮家的姑娘几时被这么羞辱过?你倒说说是哪里不妥了?”

阮碧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二姑娘也吃惊,看着她,片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大夫人冲阮碧摆摆手说:“这桩事,当真头疼,我心里烦,不想见你,你下去吧。”

“是。母亲。”阮碧退出议事厅,带着秀芝回到蓼园东厢房,坐了一会儿,越想越纳闷,韩王爷怎么会提出纳自己为妾呢?她倒并不害怕,到这个世界将近半年了,对所处的环境略有了解,知道阮府这种清节自守的世家,最在乎家族名声,是不会把姑娘许给别人做妾的。当然,若是姑娘自己闹出瓜田李下的丑闻,无法收拾,那是另一回事。

外头忽然响起哭闹声,辨辨方位,好象从正房里传来的。

阮碧站起来,把虚掩着的窗子全推开,正好看见何嬷嬷从正房里出来,紧接其后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媳妇,各架着秋兰的一只胳膊。秋兰头发散乱,扭头叫喊着:“姑娘,我不想去,救我。”

何嬷嬷喝叱:“鬼哭狼嚎什么?是送你去王府里享福,又不是送你下地狱?”

秋兰回头看着何嬷嬷,眼泪潸潸,说:“何妈妈,求求你跟大夫人求个情,秋兰自八岁进府,十岁开始服侍四姑娘,一心一意,从来没有做过错事,求大夫人不要送我去韩王府里…”

何嬷嬷打断她:“我劝你还是别哭了,哭肿了眼睛,韩王爷见着不喜欢,反倒不好了。”

秋兰一听,哭的更凶了。

四姑娘从屋里追了出来,拉住何嬷嬷往她手里塞银子,低声哀求:“妈妈,秋兰跟着我这么久了,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也是舍不得她,求你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换成其他人去吧。”

自打林姨娘失宠,被送到红叶庵,四姑娘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何嬷嬷把银子推还给她,冷淡地说:“四姑娘,这事情是老夫人亲自定下的,又岂是我一个奴才几句话能更改的,我劝姑娘也省省心吧。”说罢,掰开四姑娘拉着自己的手,快步走向院门。

秋兰看着四姑娘,惶恐地大叫:“姑娘,救我,救我。”

何嬷嬷不耐烦地说:“再瞎嚷嚷了,小心我堵了你的嘴巴。”

秋兰不敢再叫了,只是扭头看着四姑娘,眼泪汹涌。

两个媳妇架着她,脚步如飞,片刻,走出院门。

四姑娘追到院门口,扶着柱子看着一干人的身影,默默地流着眼泪。她屋里的一干丫鬟,都知道她跟秋兰的感情,怯怯地站在不远处,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劝她。

阮碧扶窗看了一会儿,走出东厢房,走到四姑娘身后,轻轻按着她肩膀。

四姑娘慢慢地回过身,看着她,眼睛一眨,一串眼泪掉了下来,说:“五妹妹,秋兰要被送到韩王府里了…”

“方才我听到了。”阮碧轻声说。

四姑娘凄然地说:“妹妹,我真没有用,一个都保不住,姨娘如此,秋兰也如此。”

这几句话说的阮碧满心不是滋味,四姑娘没用,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换作要拉秀芝去,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默然片刻,扶着她说:“四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四姑娘摇摇头说:“不用了,五妹妹,我没事。”顿了顿,又重重地强调一遍,“我真的没事。”也不知道是说给阮碧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说罢,她用手绢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深深吸口气,往正房走去,背影挺拔。

目送四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正房的门帘后,阮碧对秀芝说:“走吧,随我去老夫人那里。”

秀芝不安地瞅她几眼,说:“姑娘,你不会去替秋兰求情吧?”

阮碧摇摇头,说:“我不替她求情。”

“那姑娘要去做什么?”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秀芝没有听懂,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见阮碧已经抬脚往外走了,只好跟上。

到老夫人屋里,她正在喝茶,看到阮碧一脸凝重地进来,问:“五丫头,作什么板着一张脸。”

“祖母,我听说韩王爷想纳我为妾?”

老夫人眉毛挑起,把茶杯重重一放,恼怒地说:“哪个嘴巴碎的,在你面前乱嚼舌头?”

阮碧答非所问:“祖母可是要送秋兰顶替我?”

“这种事情你别管,你安心地写写字,做做针线,婚姻大事自有我与你母亲安排。”

“祖母,若是把秋兰送过去,十分不妥。”

老夫人皱眉问:“哪里不妥了?”

“其一,秋兰是个心眼小的,又非心甘情愿过去,将来若是得了韩王爷的欢心,定会对我们家不利。若是不得韩王爷的欢心,送过去也是无用。其二,韩王爷既然指名要我,以他地位与性格,不达成目的,终究心里不爽,必留后患。”

老夫人听着在理,微微沉吟,说:“那你说如何?难道将你送过去?”

“孙女有办法,既可以打消他念头,又不留后患。”

老夫人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双眸灿灿,如暗夜星辰,如旭日初照。

第三十八章 辩才滔滔

“韩王不曾见过我,定然是听信坊间的谣传,以为我国色天香。只要让他见我一面,知道并非事实,就会打消念头。”

“见你一面?”老夫人蹙眉打量着阮碧。她从前年岁小,举止又畏畏缩缩,看起来毫无妍态。如今年岁渐长,神态坦荡,举止大方,虽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经初具风情。只怕韩王一见,更不愿意罢手了。于是,断然地说:“不行,什么馊主意。”

“祖母莫慌,且听我说下去。”阮碧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地说出来。

老夫人听完,凝神细思片刻,说:“听着倒也可行,只是这回韩王指名要你,不一定是听信坊间谣传,有可能是他人撺掇,指不定那人曾经见过你,韩王若是与他一对质,岂不是发现自己受骗上当?这事还牵扯着你二叔,不能轻举妄动。”

阮碧一怔,问:“祖母,可否详细跟我说说前因后果?”

“也好。”老夫人便将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阮碧听完,恍然大悟,想了想,说:“倒也不怕,我在深闺之中,见过我的人并不多,即使是有人撺掇,多半只与我有一面之识。向来是道听为虚,眼见为实,韩王定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夫人听了,也觉得有几分在理,但因事情重大,一时委决不下。

阮碧又问:“祖母,二叔的事,为何当时会去求韩王爷斡旋呢?”

“只因御史中丞与韩王爷颇有点源渊,而你父亲的幕僚杨先生与王府长史是同乡。”

大周的御史台以中丞为长官,御史台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中纪委,专门纠察监督弹劾百官。阮碧想了想,说:“这回扬州学子闹事,虽叫嚷着严惩二叔,实则还是反对荫补取士制度。依孙女看,这一回事情怕是…”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她,没有想到自己寥寥数语,她就能判断事情的来龙去脉,且判断结果与大老爷和幕僚商议的差不多。“往下说。”

阮碧微作沉吟。扬州学子想借京城官宦世家阮府开刀,反对荫补取士。民情涌沸之下,官家也要作出让步,定然会牺牲阮府,以平民愤。所以她判断,阮家这回的一万两是白给了。但是对她庙堂并不清楚,也有可能会出错,该大胆说,还是该婉转地说呢?思量片刻,决定还是冒险一试,说:“孙女只是闺阁女儿,对庙堂并不了解,只是…只是觉得这回事情并非个人恩怨,关系朝纲,便是御史中丞一力保全,怕也敌不过个民愤两字。只有官家对荫补取士制度作出限制,学子才会罢休。两方角力,俱在二叔一人身上,只怕…只怕咱们家这一万两是白给了。”

说到最后,阮碧声音渐小,留意着老夫人的脸色。果然见她脸色大变,眉间不豫。慌忙跪下,说:“孙女出语无状,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心里着实不喜她方才言论,黑着脸说:“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这回暂且饶了你,以后可别不懂瞎嚷嚷了。”

“是,祖母。”

“你下去,你说的那回事,让我先考虑考虑。”

阮碧应声退下。

老夫人歪在榻上,闭上眼睛,心里起伏不定。一万两银子白给,意思就是弢儿的事情是无计可施的。呸,她不过是个闺中女儿,懂什么庙堂决胜,定然是信口雌黄。但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不安?

曼云悄步进来,低低喊了一声:“老夫人。”

老夫人睁开眼睛,坐直,问:“怎么了?”

“大夫人派人过来问,碧桂和秋兰都妆扮好了,要不要派管家送过去?”

老夫人犹豫良久,说:“且等大老爷中午放班回来再说吧”

曼云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去,又听老夫人说:“派个小丫鬟去垂花门守着,大老爷一回来,让他先来我这里。”

“是。”

老夫人仍躺回榻上,度日如年地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守门的小丫鬟传:“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快叫他进来。”

老夫人坐起,拢拢头发,使个眼色,叫屋里侍候的小丫鬟尽数退下。听着大老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帘子一动,他从门外进来,眉宇不展。看到他的脸色,老夫人心里一沉,着急地问:“弘儿,事情如何了?”

大老爷目光闪烁,说:“娘,不必着急,此事还需些时日才能明朗。”

老夫人直直地看着他,问:“弘儿,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娘,我怎么会瞒着您呢?”话是这么说,大老爷却不敢看着老夫人的眼睛。

“弘儿,看着我的眼睛说。”

大老爷素来孝顺老夫人,因为孝顺也一向惧怕她,听到这话,知道她生了疑心,只好看着她眼睛,说:“娘,真没有瞒着您,只是今日又有徽州急报,说是徽州学子也在提举学事司静坐…”说到最后,话音渐小。

听到这话,老夫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也开始摇晃。

大老爷上前一步扶稳她,说:“娘,您不用担心,二弟这事,孩儿会打点好的…”

老夫人打断他:“我且问你,咱们家这一万两银子是不是白花了?”

大老爷微微迟疑,低声说:“四地学子静坐,又是风口浪尖…”话还没有说完,老夫人一掌拍在胳膊上,虽然没有多少力气,却把他的话打没了。

老夫人瞪着他,怒其不争地说:“真是没用东西,还不如五丫头看的清楚明白。”

怎么好端端提到五丫头,阮弘一怔,来不及细想,忙安慰大夫人:“娘,您别急,先听我说完。只要把二弟解到京城御史台受审,便在韩王势力之内,再拖些时日,待风头过了,自然就无事了。”

“上回,你便是这么说的,银子都送出去了,也没见成。”

大老爷默然片刻,说:“送给韩王的丫鬟准备好了没?我呆会叫幕僚杨先生送过去,同时再打探一下。”

“还送过去做什么?浪费。”

“娘,韩王他开了口…”

老夫人狠狠地剜他一眼,高声喊:“曼云,去把五姑娘叫过来。”

大老爷不解地问:“娘,叫五丫头过来做什么?”

“这事关系着她,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她一个丫头,懂什么朝廷大事?”

老夫人没好声气地说:“我瞅她比你还懂些。”

大老爷只当她是气话,微微一哂,又怕她恼怒不敢再多说了。耐心等了一会儿,阮碧进来了。

老夫人冲她招招手说:“五丫头,坐下说话。”待她坐下又问,“我问你,徽州学子也跟着闹事了,你怎么看?”

大老爷没想到老夫人真的一本正经地问起阮碧,心里吃惊,怀疑地看着她。只见她微作沉吟,秀眉一扬,说:“依孙女看,徽州学子也跟着闹事,倒不是坏事。”

大老爷不屑地轻声叱道:“小丫头懂什么。”

阮碧不亢不卑地说:“父亲,请听我说。此事起因不过是学子互殴,一人丧命,郭家抬出二叔招牌,才引祸上身。扬州学子静坐,为丧命学子讨公道,原在情理之中。扬州、杭州、苏州三地相近,为丧命学子声援,也尚在情理之中。而今又蔓延至徽州,反而丧失原有的立场,已呈暴民扰乱朝政之态势。此势不可助,此风不可长,官家必定会严惩。否则来日,但有丁点小事,学子都要静坐一番威胁朝廷,如何了得?”

听完这番话,大老爷已再无轻视之心。方才朝会时,已有言官指出,学子暴力干扰朝政,必须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