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媜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你去过西域?”

“嗯?”

“听到那里要不风沙漫卷,要不高原雪峰,色情迥异于中原,便是人也生得不同,眼睛有绿有蓝,可是真的?”

晋王点点头说:“是真的。”

沈媜眨眨眼睛,合掌象祈愿一般地说:“若是有生之年,去那里看看多好。”神情温和,举止柔美,风吹着衣衫飘飘。她整个人就好象一首迎风吟就的诗篇,清新秀丽,言词无法形容的动人。

阮碧都觉得她楚楚动人,晋王果然也连看她两眼。

第93章 醋海生波

又听晋王说:“优昙婆罗花是佛花,灵验异常,定能如你所愿。”

沈婳莞尔一笑说:“承你贵言。”

此时,阮碧离着他们两丈不到,心里各种滋味。晋王眼明耳聪,却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便是自己的脚步声很轻,却还有小沙弥和秀芝呢。秀色当前,果然迷失神智。

这时,白莲大师忽然侧头看了过来,然后轻咳一声。

沈婳与晋王同时回过头,看到阮碧过来,神情瞬间改变。前者表情微妙,好象朗朗蓝天忽然有了云霾,说不清楚是讪讪还是尴尬,或者兼而有之。至于后者,眉毛微挑,双颊胡子微颤,大概是在微笑。

可是,笑什么笑!

阮碧恍若未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跟白莲大师一礼:“见过白莲大师。”

白莲大师客气说:“阿弥陀佛,五姑娘有礼。听闻令师骤然闭关,可是真的?”

这个老和尚明明没有见过自己,不仅猜出自己的身份,却还煞有其事地装出熟稔口气,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阮碧心思微转,嘴上信口胡诌:“是真的,家师已领悟三生万物之妙境,如今正闭关苦思万物化一之奥义。”

白莲大师合掌说:“阿弥陀佛,紫英道友一日千里,可喜可贺。想来不久定会融合贯通,去伪求真,得证大道。”

阮碧又款款一礼,说:“大师吉言,小女子替家师谢过。”

晋王见她自出现后,眼梢都不瞟自己一下,心生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白莲大师微微颔首,指着优昙婆罗花说:“五姑娘今日来得巧,这株优昙婆罗花是贫僧三年前从西域带回来的,许是感于祥瑞灵异之气,前两日结出花蕾,想来不日即会开花。此花世间少见,见者受福。姑娘不如也跟沈姑娘一样许个愿吧。”

阮碧转眸看着暗红色的肥硕植株,费了一点时间,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叶子缝隙里找到几根如游丝般的花茎,花茎顶端结着小小的白色花苞,看起来倒是有几份雅致,却并没有传说中的天人之姿。摇摇头,淡淡地说:“大师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的愿望,但是大罗神仙也实现不了,何况一株小小的花树?”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纪,继续做个独立自主的职业女性,彻底告别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人。一亩三分地的计算与争斗,蝇营狗苟的日子,都让她厌烦了。

这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好奇了,眼神巴巴地看着她。不过只有白莲大师敢开口相询:“不知道五姑娘有何大愿?居然连佛花都不能实现,可否说来听听?”

“小女子的愿望…”阮碧极目远眺,怅然地说,“如同太阳西升,不说也罢。”

白莲大师说:“如此说来,便是不切实际。贫僧看姑娘面相,不象是好高骛远之人。”

阮碧微微一笑,语含双关地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师与我只是一…两面之识,看到的不过是皮相而矣。”

晋王微微蹙眉,只觉得她今日说话和举止都古怪的很。

白莲大师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阿弥陀佛,佛经有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心在那里,相在那里。贫僧看五姑娘有大根基,皮相如何能魔障你?不过是一时嗔心,一叶障目。”

阮碧听他暗示自己嗔心障目,心里尴尬,说:“大师说的甚是,小女子谨记心中。出来有些时辰,恐家人惦记着了,这就告辞了。”说罢,微微曲膝,转身即走。

晋王再迟钝也明白她生气了,心里十分纳闷,伸手想阻拦,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拿眼瞅着白莲大师。白莲大师会意地嘴角微翘,说:“五姑娘请留步,贫僧不日又将远游,心里有几句话想请姑娘带给令师。”

“大师请说。”

白莲大师煞有其事地说:“此番话非同小可,事关紫英道友修行,姑娘还是随我去精舍稍坐,听贫僧细细道来。”

阮碧才不相信他真有什么话想转告紫英真人,料定是晋王的意思,略作沉吟,想想也不可能因为一时吃醋,就当真不理他了。再说,两人见回面真不容易,于是点点头说:“好。”

一旁提着心的晋王暗暗吁了口气。

于是一行人撇下沈婳主仆,往精舍方向走去,一直到上回与晋王相会的那间禅室,秀芝与小沙弥留在门外,白莲大师与晋王及阮碧一起入内。上回时间匆忙,阮碧不曾仔细打量过,今日留心一看,发现这间禅室还是挺大的,方方正正,别内外两间。

白莲大师笑眯眯地说:“匪阳,我去里屋禅定片刻,你与五姑娘说话吧。”说罢,走进里间,合上门。

外间只剩下阮碧与晋王两人,一个醋意未消,一个心里纳闷,都不说话,互相瞅来瞅去。片刻,晋王不解地问:“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生气了?”

阮碧总不能说,因为你多看了沈婳两眼,所以我生气了。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有点无聊,但就是心里不舒服。避开他眼神,看着窗外说:“我几时生气了?”

晋王按着她的肩膀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笑呵呵地说:“还要狡辩,明明就生气了。是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我替你去教训他。”

“沈家。”

晋王信以为真,笑着说:“这一回闹得满城风雨,沈家算是吃了大亏,心里难免有点怨气,说些难听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你暂且忍一下,让他们得点口头的实惠。”

“我不想认祖归宗,也不想去沈家。”阮碧带点烦躁地说,沈家人的嘴脸她不喜欢,特别是想到与沈婳做姐妹,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虽然她并不讨厌沈婳。

晋王只当她发牢骚,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沈家认你回去,我就马上请母后赐婚。他们看我的面子绝不会亏待你…”

“我才不关心他们待我如何,我就是不想回沈家,我讨厌那一大家子。”

她一向通情达理,没有这般执拗过,晋王诧异。转念一想,她因为来历不明,从小就受人嘲笑排挤,心里有积怨,便是反应激烈也是正常的。于是,又柔声说:“不会太久,最多呆个半年。”

“我便是一分钟都不想呆。”

晋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仔细端详她,见她拧着眉毛郁郁不畅,似乎另有其他心事。虽然他是玲珑剔透的人物,但哪里猜得到女子的小心思?更想不到就因为自己多看沈婳两眼,让她不乐意了。

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知道她不想回沈家,不想回沈家,那就等于不想嫁给他。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安排这一切,给沈阮两府施加压力,又让白云大师出面调解,她一点不领情,还发起脾气来,心里也隐隐生起怒火,松开按着她肩膀的手,神情微冷,声音也微冷,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一沉下脸,屋里的气氛跟着就低沉了。

阮碧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承认错误,只是不说话。

这下子晋王也开始胡思乱想了,生气地问:“为何你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句话的意思阮碧自然懂,赶紧说:“你想多了。”

晋王冷哼一声,说:“我想多了倒是没事,就怕你想多了,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阮碧见他怀疑自己,不快地说:“什么叫作不该有的想法?”

“那日在天工绣坊,我同你说的很清楚了。”顿了顿,晋王冷冷地说,“你以为姑婆与小白能护你周全?那是白日做梦,我劝你趁早死这条心。若是你一意孤行,不肯回沈家也可以,那就准备做好我的妾吧。”

阮碧见他把自己想的如此不堪,心里很委屈,也恼怒起来。“你这是威胁我?”

“威胁?对你需要威胁吗?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那我也告诉你。”阮碧一字一顿地说,“我永远不会做任何人的妾。”

两人都恼怒了,气呼呼地互相瞪着,各不退让。

片刻,里间响起一阵哈哈大笑,跟着传来白莲大师的声音:“明明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却偏偏要猜来猜去,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匪阳,匪阳,只怪你多看了沈姑娘两眼。五姑娘,五姑娘,你又为何去长公府里一趟呢?”

他们一直细声说话,想不到这老和尚的耳朵也这么灵敏,阮碧羞红了脸。

晋王恍然大悟,心里怒火顿消,低声说:“你真是蠢,那不过是个小丫头。”

“才比我小两月。”

“你不同。”晋王摸摸她的头说,“别胡思乱想了。”

阮碧着实不好意思,垂着头,不敢瞅他。

片刻,听他说:“你若实在不想回沈家,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嗯。”

晋王看她螓首半垂,一截粉颈在乌黑的头发衬托之下,欺霜赛雪。想到她平日里道是有情还无情,今日因为自己多看沈婳两眼就吃起醋来,可见其实极在乎自己。心里满满当当欢喜,情不自禁地揽过她。

阮碧想到里间的老和尚,赶紧推开他,似嗔还喜地看他一眼:“我得回去了。”

晋王还是不依不扰地揽过她,抱了片刻,这才松手。

阮碧整整衣衫,开门出去。

她前脚刚走,白莲大师后脚从里间出来,满脸笑意,一团和气。

晋王看他一眼,不客气地问:“老和尚,今日带我去看沈婳,有何用意?”

白莲大师哈哈一笑,说:“勿要怪贫僧,是茂公吩咐的。”

【完】

第94章 一潭浑水

晋王摇摇头说:“茂公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白莲大师微笑合掌,说:“阿弥陀佛。佛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火之患。茂公只是担心你烧着手而已。”

晋王垂眸细细咀嚼片刻,心头别有一番滋味,说:“茂公多虑了,便是烧着手,也是求仁得仁,夫复何怨?再说,人在世间,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又有谁能替代?”

白莲大师知他心意已决,笑而不语。

晋王也不再多说,想到方才阮碧终于暴露深藏内心的情意,嘴角浮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又忽然想起,刚才忘记问她有何心愿,竟然难如太阳西升。打定主意,下回见面定要问个清楚,不管多难,也要帮她实现。

这厢,阮碧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迷迷糊糊的大脑也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原先约晋王见面是打算询问冬雪与余庆的亲事如何处理,顺带着打探一下他去玉虚观究竟看谁?方才光顾着吃醋,倒将正事儿忘记了。想问头再去禅室,又怕他已经离开了,再说还有小沙弥跟着,也不方便。好在这两桩事,下回见面再问也不晚。

两人各在一地,情发一处。都想着下回见面的事情,惟独没有想过下回见面会是在何时何地,又是何种心境。

而客堂里,此时越发地剑拔弩张。

阮老夫人脸皮绷紧,斩钉截铁地说:“便是那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沈老夫人不假思索,也斩钉截铁地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阮老夫人霍然起身,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别浪费时间了。弘儿,咱们走。”

阮弘微微犹豫,也站了起来。

沈府三人相视一眼,想到那封匿名信,顿时气短一截。

白云大师缓缓地说:“阿弥陀佛,阮老夫人稍安勿燥,请听老衲说几句。”

阮老夫人顿住脚步说:“白云大师,不是老身不卖你面子,实在因为他们毫无诚意,便是再谈又有何益?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见双。他们口口声声说我女儿偷人,却又说不出来奸夫是谁。既然没有奸夫,又如何能断我女儿的罪?总不能空口白牙地任他们胡说。”

话音刚落,沈密轻咳一声说:“阮老夫人,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此事当年文孝公是一清二楚的…”

阮老夫人冷笑一声打断他,说:“沈老相爷知道我家老太爷如今在九泉之下,开不了口,所以什么事都推开他了吧。”

沈密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阮老夫人,你我相识数十载,我沈某为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因何总以小人之心度我?庆和十四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夜,文孝公与我一起进的宫,当着先帝的面我把事情首尾都同他说了。为尊者讳,为死者讳,恕我不能直言。也请你勿要再追问不休。一是我答应过先帝不能说,二是你知道真相,也只是徒添烦恼而已。我只能说这么多,你若还是不信,不如想想庆和十四年都发生了哪些事。”

“没错,你我是相识数十载,却是知人知面难知心。便是平常人家,也不会因为媳妇三年未出,就要和离的。你还有什么脸面提我家老太爷呢?更不要拿先帝出来压人了。你便是说破天,我也是不会信的。”阮老夫人嘴里说着,脑里拼命地回想着从前,庆和十四年发生什么事,她倒是记不太清楚了。但四月二十八日夜晚发生的事情,因为切身相关,是以历历在目。那夜亥时过后,宫里忽然来人召老太爷面圣。她当时就猜到关系沈阮两家之争,一直不睡觉,等到凌晨实在困了,才朦胧入睡。醒来时,天还黑着,老太爷支颐坐在灯下,神情郁郁不畅,满脸疲倦。她赶紧爬起来问他怎么样了?老太爷默然半晌说,此事暂且不要再提了,等兰儿生下孩子再说。

难道女儿真有奸夫?不,不可能,知女莫若母。

沈密皱眉,说:“从前这桩事咱们暂且不说,单说你家五姑娘认祖归宗一事,已闹得满城风雨,连官家也惊动。如今,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都在等咱们两家的笑话,阮老夫人,再这么闹下去,对咱们两家都没有好处呀。”

阮老夫人冷冷地说:“这认祖归宗一事,又不是我提出来的,要看笑话,也不是看我们阮府的。”

沈老夫人脸色微变,说:“敢情你压根儿就没有这打算。”

总算压过她一头了,阮老夫人看着她,气焰熏天地说:“沈老夫人,你算是说对了,我确确实实从来没有打算过让五丫头认祖归宗。”

沈家三人同时沉下脸。

阮老夫人再不理他们,对白云大师合掌说:“阿弥陀佛,多谢大师,改日再来致谢。”说罢,站起来就走。

大老爷想到御史所参的罪状,心里焦虑,却也不敢多说,赶紧跟上。走出客堂,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娘。”

阮老夫人斜斜地睃他一眼,制止他往下说。见阮碧迎上来,眉眼带笑地说:“五丫头,走,咱们回府去。”

阮府下人们见她趾高气扬,便知道自家占了上风,也跟着耀武扬威地横沈家的下人们一眼,然后拥着老夫人气势汹汹地往外走。一直走到天清寺外,上了马车,大老爷又忍不住开口:“娘…”

刚喊了一声,老夫人一个眼刀抛了过去,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你急什么!没看沈家比咱们焦急多了,方才我说从来没有打算过让五丫头认祖归宗,你看他们的脸色就跟万花筒一样好看。”顿了顿,她又说,“我仔细想了想,整桩事就透着一股邪门,你想想,这么多年了,他们几时想起过咱们家的五丫头?好端端地忽然提出要认她,且又这么着急,分明就是有阴谋诡计。而且肯定是有利于他们的,咱们先沉住气,看看他们在使什么心眼,再做决定也不晚。”

“可是御史…”

“可是什么!没用的东西。”老夫人没好声气地说,“有御史参你,也不是有御史参沈赟那混蛋吗?你看他们今天出动白云大师来游说我们,肯定心里已经火急火燎了。咱们安心等上几天,指定会水落石出的。”

她如此强硬,大老爷哪里敢忤逆她?虽然一想到御史的奏本就芒刺在背,也只得点点头。

阮府的马车一离开,沈家的人也跟着出来,上了马车,直接回朱雀大街的相府。打发走沈婳,沈赟、沈密和沈老夫人一起走进书房,合上门后,三个人默然静坐着。一会儿,沈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说:“欺人太甚,她既然没有这个心,又做什么找白云大师出面调解?分明就是戏弄咱们。”

沈赟说:“娘,只怕白云大师不是她找的。”

沈老夫人微愣说:“那会是谁找的?”

沈密与沈赟相视一眼,不说话。

沈老夫人又问:“方才你们怎么不告诉她真相?”

“啊唷,夫人,这是万万不能说的。”沈密说,“这回的匿名信太过古怪,万一是别人设下的陷阱,万一是别人来寻仇,咱们这么一说,不正好给人家把柄吗?”

沈老夫人吓大一跳,睁大眼睛问:“老爷,这怎么可能,不都死了吗?谁还会替他们报仇?”

沈密摇摇头说:“这可以难说了,指不定当年有漏网之鱼。再说,当年他也网罗了不少奇能异士,指不定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一直存着替他打仇的打算。否则我实在想不明白,别人为何要逼咱们认阮家那丫头?”

“那怎么办?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沈家夫人大感头疼,跺跺脚说,“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看着那个老太婆耀武扬威?”

“娘,阮家不过是跳梁小丑,让他们闹又如何。咱们须得查到幕后黑手,知道他的意图才好对症下药。”沈赟说,“今日他请动白云大师说和,倒露了一个马脚。天清寺的知客与我私交甚好,我方才已经派人去问他了,只要知道这两天都是些什么人见过他,就可以顺腾摸瓜了。”

沈老夫人合掌说:“阿弥陀佛,快把这个人揪出来,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此时,沈家三人嘴里的幕后黑手正施施然地迈进太后慈宁宫的门槛。

大太监满脸堆笑地上前行礼,说:“王爷,你来了,太后在侧殿等你呢。”

晋王点点头,走进侧殿,只见太后手里拿着一个名册,正看得入神。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正想吓她一跳,忽然看到名册上四个簪花小字“阮五姑娘”,不由一愣。太后已经惊觉了,回头瞅他一眼,笑着拍他胳膊一下,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气。”

晋王笑呵呵地在她身边坐下,假装无心地问:“母后,在看什么?”

太后说:“皇后送来的闺秀名单。”见他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准备替你哥再选几个妃嫔好开枝散叶。”

晋王面上犹带着笑,心却一直往下沉。

【完】

第95章 亦真亦假

阮老夫人趾高气昂地回到府里,第二天,少不得约几个知交好友,如此这番地将沈府损贬一顿。朱雀大街第一家有多少荣耀,就有多少只妒忌眼睛盯着它,就有多少颗阴暗的心期盼着它的倒霉。因此,这些知交好友回到府里,少不得又在亲朋好友面前添油加醋地宣扬一番。

风言风语传到沈老夫人耳朵里,这回她也无力较劲了,直接气倒在床上。

早朝时,韩王指使的一干文武百官纷纷质疑沈相,认为她德行有亏,抛弃发妻及腹中幼女,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不足为百官之首。

不过沈相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们狂风骤雨般的一番斥责后,直接使出杀手锏:“关于此事,庆和十四年,先帝就有了定论。”然后再也不肯说多一句。他抬出先帝,让那些人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质疑这桩事就是质疑先帝的英明神武。

见一干喋喋不休的“倒沈”大臣们终于闭上嘴巴,被吵得头晕眼花的皇帝高兴地宣布退朝。晋王一走出大殿,就看到太后身边的一个内侍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说:“王爷,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起用午膳。”

晋王点点头,随他到慈宁宫,刚走进正殿,听到东侧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他诧异地顿住脚,低声问内侍:“里面何人在?”

内侍低声说:“是柔真郡主。”

晋王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肯定是来哭诉的。

走到东侧殿门口,内侍高声说:“太后娘娘,晋王爷来了。”

里面的哭泣声顿时小了,片刻,响起太后的声音:“柔真,你且放宽心,当初可是我给你保的媒,定然会为你作主。”顿了顿,又说,“来人呀,带柔真郡主去匀脸。”跟着便有脚步声往另一个方向去。

晋王心里一动,原来当年柔声郡主嫁给沈赟还是太后保的媒。

“晞儿,进来吧。”

晋王走进东侧殿,见太后端坐在榻上,脸有余怒。上前行礼,笑呵呵地问:“这是谁招惹母后了?”

太后拉他起来到榻上坐下,说:“真真是气人。没想到文孝公夫人越活越回头,当真胆大妄为,居然提出让沈相接她女儿回去当正室夫人,那置柔真郡主于何地?柔真可是宗室女儿。当年和离在前,阮氏在后。发现有孕时,柔真已与沈相成亲,阮氏此后又另嫁,如今又是个寡妇,以她再蘸之身,居然也敢腼言要当沈相的正室,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