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石柱确实有些蹊跷,虽然从外表看上去都是天然形成的,可柳儿始终感觉其中隐藏着什么规则。但是如果说这石林也是坎面的话又不大可能,要做成这样的坎面除非是玉皇大帝派黄巾力士移山开石才能做成,绝非人力可为。

在石林外徘徊了许久,柳儿最终决定从左数第二个空隙中穿过去,因为这个空隙是最通彻的,能够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形。如果这里的石柱没什么怪异的话,从这里走直线就能进到里面。

柳儿走进石柱林后,更清楚地看出这些石柱确实是有排布规则的。它们看起来大小粗细形状各不相同,但这些区别都是在石柱的上部,下面根部一人左右的高度大小粗细都差不多,而且基本都是方柱型的。走了几步后,柳儿更确定这些石柱有玄机,但柳儿并没有惊慌,因为她看出这些石柱的排布规律,这布置是她懂的。

“八十四风云旗桩”,这是最早的行军摆阵方法之一。它不属于奇门遁甲之列,最初为谁所创已经无从知晓。这八十四风云旗桩原来主要是用于安营扎寨时防止突袭的。在营寨门外或者在营寨口子上安置好,挂上大旗,不懂其中理法的撞入,便会觉得遮天蔽日、天昏地暗,道路循环无穷尽,再加上里面设置的鹿角丫叉、陷坑暗绊,能够顺利逃出都不太容易。就算知道其中理法,要快速绕入也需要些时间,再加上通过的人数有限,也同样起到阻碍突袭的作用。

但这种技法最早时还算是高明手段,后来成了一般行军打仗都知道的基本知识。而且还找到这种布置的弱点,更加快速便捷地就可以破开它。因为设置在寨门口的旗桩用料都不会很大,厉害的猛将索性直接一路砍断旗桩杀入。所以好多书籍记载中都写道:“劈开寨门”“砍破营门”,还有“烧毁营门”,这些都是指破开八十四旗桩。

这里的石柱虽然多,却没有八十四根。数量虽然不够,在布置上倒更巧妙一些。它借助了石柱上的树木杂草和石柱上粗下细的造型,一入其中,便让人有种变了天地的感觉。当然,像柳儿看到的通畅间隙其实是走不过去的,这里也有眼障子,利用的可能是里面的水流和瀑布。那这里坎面应该叫什么?这叫“云柱碍”,标准的鲁家技法,原是用于大殿与廊额中的机关,是以大殿中和廊檐下的云柱为碍,把简单的一座大殿变得深邃莫测,起到阻碍和困围的作用。

石柱是按着这里原有的山石改造的,所以在布置上距离间隙都有许多不到位的,虽然由此产生的许多缺陷,倒也是需要行家才能看出来的。柳儿绝对是个行家,特别是对这座坎面。虽然入口选错了,当看清布置后,她几步一绕就回到正路上了。这里的坎面也没有其它变化,和刚进来时的“双碾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这种坎面是利用的天然环境,属于僵沿坎(沿边一定无法二次变化),对家没有能力也没有太大必要来改这个坎。

唯一让柳儿有些心惊的是,这些石柱的上部分不时有砂石、泥土和枝叶落下,仿佛是年代久远了,上面的山石风化得厉害。于是柳儿加快了脚步,那么多坎面没困住自己,要是让块落石砸着那才叫冤枉。

柳儿没有在有落物的地方往上仔细查看,如果那样的话,她也许可以看到石柱上缓慢爬动的一些“东西”,从下面看不到它们的上身和头部,只能看到他们不知是胖鼓还是浮肿的双腿和屁股。皮肤的颜色是灰白中夹杂着暗黄,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筋血管,曲折的青道红道交织在一起。许多只这样的“东西”正缓缓地往下爬落,它们的动作虽然显得笨拙,却很一致。

奇怪的是柳儿清明的三觉也没察觉到这些活物的存在,是奇花异草的芳菲、鸟雀的扑鸣、潺潺的流水搅乱了她的三觉?还是她已经发现,却不敢做出太大反应,怕惊动了什么,只是加快步伐奔出。

过了石柱群后的景象让柳儿屏住了呼吸。

这里的一切都是灵动的,一切都是富有生命力的。她仿佛听到那些无名的小花小草在向她召唤;她仿佛看到水面上荡起的涟漪化作一张张笑脸,在对她微笑;树丛中的和飞舞着的鸟雀都在歌唱,几只扑飞的雀儿和许多翩舞的蝴蝶簇围在一挂银练般的瀑布下,与在山石上溅起的如同飞燕般的水花追逐嬉戏。

就连围住这里的山体,也起伏得像是活的一般。对了,像活的什么呢?左边怎么看都像是条曲折游动的蛇,右面则像探首凝视的龟。仙龟灵蛇首尾对!这不就是风水格中的“玄武局”吗!而且在龟、蛇头部的合位下有一挂瀑布,这叫“玄武溢液”。从风水上讲,这格局是天局,主世代富贵荣华不断,且广泽天下,不出天下之主就出天下首富。

在柳儿面前的是一个圆形的大水潭,水色是深绿的,整个水面绷得浑圆,就像是块巨大的水晶。与这个大水潭相连的是瀑布下的小水潭,那也是圆形的,这瀑布更奇怪,上面飞落下一片片水花,没入到水中竟然没有丝毫声息,也不溅起什么水花,只是荡起无数的涟漪,一圈连一圈,一圈套一圈。

两个水潭整体看就像只大葫芦,中间有个连接水面的狭窄口子,但看不出那里的水是否在流动。在鲁天柳这一边倒是能看到大潭的水已经漫出潭沿,四下里往低处流去,汇入到四散的溪流之中。

在两圆潭交接的口子两旁还有两个用石块堆垒的石柱,上面已经是青苔层层、杂草丛生,周围边角也很是圆滑,应该有许多年时间了。不过这两柱子一眼可以看出是人为堆垒起来的,而且石块垒得好像很随意,上下错杂,看着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不知道这样的石柱有什么用处,看着倒像是图腾、牌坊之类的物件。

这样的地方给了柳儿一种亲切感,好像来过,只是忘记是前世还是梦里。特别是那两根柱子,记得自己小时搭垒积木时,曾无数次用木块垒起这样的形状,这让她觉得自己又站在小时玩耍的木榻边上了。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里是悟真谷的终点雁翎瀑。柳儿心中很确定这样的概念,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她:“来吧,继续往前!不要停住脚步!来吧!”

柳儿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她想从这样的幻觉中清醒过来,但很是徒劳,这样的动作无法驱赶走那个声音。

是神灵的呼唤还是鬼魂的诱惑?柳儿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样的地方不应该存在污秽的东西,也许真的是找到正点了,那呼唤是神物之音!

她往水边迈出一步,这表示她决定要继续朝前走。那个声音消失了,似乎发出声音的东西也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大水潭上没有桥没有船,沿潭边也绕不过去,因为两边都与石壁相连,除非有能力从刀削般的崖壁上爬过去。柳儿蹲下来,用手试了下水,因为目前的条件决定她必须游过去。

手指触碰到水面时,一股彻骨的寒冷通过手指直冲到脑髓,但这寒冷还是可以忍受的,它并不比苏州园子那趟入的水更寒。真正让她冷彻心底的是,她清明的触觉察觉到水下有股力量,沉寂却强大。那力量是向下的吸力。

平静如镜的水面下有股吸力,也许正是这股力量的作用才使得水面像整块的水晶。鲁天柳在潭边捡起一根枯枝,往水潭的中间一扔。枯枝在水面上震颤了两下,托住枯枝的水面往下凹下一点,接着像是强绽开个缝子,枯枝便没入水下不见了,整块水晶般的水面竟然连个涟漪都没荡起。

柳儿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完全被周围的景象迷惑,这里的水面竟然连枯枝都不浮,要是冒然入水,什么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避免了一种后果并不意味没有后果,现在柳儿面临的后果就是无法过潭继续往前。

凝思是为了找到方法,而凝思的状态往往都与一些玄妙的状态相合。凝思着的柳儿感觉自己背后传来一阵阵的寒意,这寒意和那潭水又不相同。那就像根冰刺,污血和晦垢冻结成的冰刺,慢慢地刺入脊椎,这会让你感觉寒冷与刺痛交结在一起,由脊椎而散至全身的,而且还不能动弹,就连个冷战都打不出。

此时,在背后石柱的地方有更多的砂石泥土往下落,随着砂石泥土,一种奇怪的气味也从石柱上方渐渐笼罩下来。

和刚才穿过石林时没有朝上细看一样,柳儿也没有往后看。虽然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能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冰刺般的寒意真的已经让她在短时间内失去应对的能力,现在就连头颅动一动都变得非常的艰难。

头颅无法动弹,也就迫使柳儿的眼睛始终往一个地方看,在这个方向上,柳儿看到了一根树桩,不大的树桩。树桩上系着根黑色的绳子,绳子是延伸到水潭中的。

那是“风熏藤”,柳儿在心中已然断定。她对植物的好奇心是与生俱来的,知道一种植物后便永不会忘。柳儿知道这种植物,是因为在南方的一些地方,见到有人建房子时,柱梁都不采用槽扣结构,而是采用简单原始的绑扎法。用来绑扎的就是这种“风熏藤”,据说这植物不霉不蛀、千年不腐。

“风熏藤”,北宋《南疆寻异》中有记:“熏藤色墨黑,韧而不僵,奇异之处为不腐。”

看到了绳子,就想要往前去,可是脊柱中被如同冰刺般的冷意穿入,穿透,怎么还能迈动脚步。虽然她全身都朝前面的方向用着力,双脚就像没有意识一样不能挪动分毫。

就在此时,一个黑色影子从空中快速划过,柳儿听到身后有一些压抑且怪异的响动,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便像脱开了什么拉扯一样扑了出去。

扑出时的身体有些僵硬,几乎是跌爬在树桩旁边。刚才那透骨的寒意让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动了,但是扑出来了,动起来了,整个人的身体便一下全活络了,这让柳儿的大脑立刻领悟到,刚才冰刺般的寒意是针对意识的,而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寒冷。

幸亏是那黑影飞过,扰乱了控制自己意识的无形力量。那黑影打眼好像是只八哥,一直神出鬼没跟着队伍的那只红眼八哥。

藤绳本来不应该很重,像这样的长度别说是柳儿,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也应该能拉起来。但柳儿急切之中,一把拉下,那藤绳竟然没有被拉动。

握住藤绳的手可以感觉到绳子上传来的震颤,这是另一种力量与拉力相抗才会产生的。清明的触觉感受到震颤的节奏后,柳儿开始巧妙的用力。这样的用力方法也只用柳儿这样拥有清明三觉的人才能做到。震颤使得绳子状态产生微妙的变化,柳儿正是利用这微妙的变化,一紧便停,一松便收。

能沉入水面下的藤绳必定有段多余的长度。柳儿便将收上来的多余长度一点点地拉起,并挽圈套在树桩上。整个过程快速地进行着,因为必须快,清明的三觉已经感到控制意识的寒意继续包绕过来了。

水漉漉的一条黑色藤绳被绷直在潭面上。藤绳的另一端固定在对面葫芦形潭面的狭窄处。

柳儿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确定自己的身手未受到背后寒意的影响后,随即便纵身上了藤绳。

刚出水的藤绳很滑,而绷得再紧的长绳索都会往中间挂下,何况上面还有个人的体重起着作用。所以前半段的绳索柳儿根本没迈步,直接就滑到了绳索中间。绳索中间一下子被压得往下凹下,最低点已经触到了水面了。

柳儿一惊,没等水面湿了鞋底便借助绳子的弹力往前一纵,跃出有四五步远。但纵出容易落脚难,湿滑的藤绳是很难站住脚的。柳儿落下时脚掌在绳上一搭,未曾着力便知道自己没能力站在绳上。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二十九章 倒柱行

不能站住只好索性再一个借力,继续往前纵出。但在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方借力纵出肯定会出现偏差,所以第二次跃出虽然依旧是朝前的,落脚点却已经不在绳子上了,身体直往离两面水潭连接处不远的水中落去……

柳儿已经顾不得一切了,手中“飞絮帕”撒出,往那根看着极不稳固的石柱绕去。“飞絮帕”的链条挂住了,石柱也没有倒,它们都承受住了下落的柳儿。拉住链条荡过去变成了唯一可行的一个动作,只是这个动作在到达潭边时,还有个离水面很近的位置。于是柳儿极力将身体躺倒放平,几乎是贴着水面掠过。当双脚已经落在地面上后,她依旧抓紧链条,保持这样躺平的姿势没敢乱动。等看清自己上身也离开了水面后,这才把手一松,躺在地面上长长舒出口气。

有水珠溅在脸上,柳儿没有起来,只是侧脸看过去。雁翎瀑飞落溅起的雁翎般的水花有两片竟然从鸟、蝶群中穿出,往柳儿这边飘落下来,在柳儿躺倒的上方散落成晶莹珠粒,轻轻扑落。

细密的水珠扑落在柳儿脸上,她除了感觉出怡神的清凉外,还有丝丝痒意,于是柳儿疲惫紧张的脸面笑开了。

两面水潭连接处的口子真的不大,柳儿一个纵步就能越过。但她连着来回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意料中也该有的系着藤绳的树桩或者其他固定物。小圆潭虽然不大,但是要想越过去到达瀑布的下面,没有辅助的手段真的没有可能。

其实柳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那瀑布下去,那里有什么?自己去做什么?她都不知道。只是从那召唤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后,她心中好像只存有这样一个目标、一个信念!

透过四散飞舞的雁翎状水花,隐约能瞧出瀑布背后是个冲刷得很光滑的石头,那石头很浑圆,就像两面山体夹住一个圆球。“仙龟灵蛇,吐液育珠”,这是秦先生以前给柳儿讲的一个传说中的风水格局,所有风水典籍上都没有记载有人见到过这样的风水局。

“我是要往那里去!”柳儿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那圆石被山体夹住后,两边会有个夹角的空隙,和双碾对撞留出空隙的道理一样。也许最终找到宝贝的路就是那里。”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越过这面潭水过去呢?”柳儿在心里问自己。“这里水花落下,连溅起涟漪都很勉强,说明水面的绷紧力更大,水面下有更加难以预测的力量存在。”

能过去的方法有好多种,架座桥,设个荡绳,摆块搁板,哪怕是在潭面上倒根足够长的竹篙子也行呀。可是柳儿此时没有一个条件能够办到。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大的水潭,柳儿觉得自己心中塞紧了一团烦躁,难道都已经到这里了,竟然被一个小水面给挡得前功尽弃?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只是自己被烦躁焦虑迷失了自己的灵慧,一时找不到准点儿。

鲁天柳在水潭边躺了下来,就像她刚才荡过来时那样躺着,一动不动。她已经准备放弃所有的得失,在这个天华地灵的地方尽情享受下大自然的抚慰,享受那雁翎水花飞散成的细密水珠对自己脸庞的亲昵。

世间有许多种修道的方法,但殊途同归,最终的结果都是想摒弃杂念和纷扰,让空灵的思想和心境去领悟玄妙深奥的理义。道家的打坐入定,理学家的冥思入玄,星数推理中的凝视虚升,佛家的吟念忘空,又比如鲁一弃在龙门涧道观中的半躺半卧的姿势,都是为了集中思想,全身心地去感知和领悟。但在没有这些修行派别形成前,人们最原始哲学中的领悟方法大概就是入梦,其实这入梦并不是真正睡着了去做梦,而是把自己放松,进入到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既不停止大脑的思维,又可以避开眼睛、耳朵等其他知觉器官获得的信息来扰乱大脑的正确判断。

鲁天柳此时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她这种状态进入得非常快,这大概和她过度紧张疲劳有关系。

进入状态时是极其惬意舒坦,却是在惶恐和惊慌中惊醒的。整个过程很短暂,可就是这短暂的一刻之间,她似乎觉得自己脱出了肉体,飘飘然地往天上升腾,但怎么飘都飘不高。低头一看,看到自己正躺在潭水边,两道又大又粗的黑杠打成个大叉叉压在她身上。

睁开眼的柳儿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刚才幻觉中见到的一切似乎在告诉她,此时还不是她能够离去的时候。她的命运已经被押在这里,输赢未定,牌点未翻。

她等自己的心跳稍稍平缓了下来,然后才慵懒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她这是在找刚才压住他的两根大黑杠。她看到了旁边那两根石柱,叠垒得很不规则显得摇摇欲坠的两根大柱。

要是这石柱是整根的,倒下的话离对面的距离倒是差得不多。可惜是大石块叠垒起来的。

“这样的柱子自己也垒过,小时候搭积木时垒过。”柳儿心里在自言自语,“好像老爹也陪在旁边,边垒边给自己讲什么来着……”

柳儿猛然坐了起来:“以点贯力!”

“以点贯力”是鲁家的技法,但它不属于六工中任意一工,而是属于六工之外一个辅助工种——小工。小工是穿插在六工之间递物传具、和泥运料打下手的,这一工拥有的技法很少,而且和鲁家巧妙技艺都有着很大差异,不是《班经》所传,完全是后辈人才自己领悟总结出来的。

“以点贯力,力成一线,形似不实,不输叠面。”这是叠垒时的口诀。其实从力学上来理解就是将重心贯穿成一线,从而保持整体状态的平衡。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运用“以点贯力”的方法将石头砖块垒起来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垒起来后还要做到看着摇摇欲坠,其实坚固无比就更是难上加难。叠垒这里两根柱子的应该是高手,经历了这么多的岁月年轮,它们还可以挂住鲁天柳身体荡过,并且纹丝不动,说明此处运用的“以点贯力”手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可是从这里的两根柱子的结构和堆垒的接面来看,不应该具备非常牢固条件。莫非是接面上采用什么特殊材料粘牢了?不会,老祖们不会用这样的简单的法子,要么就是用的槽扣榫接这一类的手段,可也不对呀!石头不像木材那样具有韧性,不但榫扣儿难做,就是接口卡颈也易碎易断,是很难采用这种手法的,要么……

柳儿心中想着,便顺着自己的思路把目光在石柱上扫视,当停留在刚才挂住“飞絮帕”的位置上时,突然有了发现。那里有一道白色,镶嵌在绿色的青苔层中很是显眼。那应该是自己“飞絮帕”链条刮划出来的,可石柱没有青苔覆盖地方的石头颜色不明明是深褐色的吗,这里怎么会出现白色的?

柳儿站了起来,来到石柱的根脚处,在那里的草叶间找到一些褐色的碎石片和白色粉末。柳儿用手指沾起一点白沫,触觉给她的感觉是有些温暖,那些白沫带着少许的温度。放在自己鼻子下,她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建宅子时定基、去晦、粉刷都可以闻到这样的气味——那是石灰,白色粉末是石灰,而且是生石灰。因为只有生石灰的粉末沾上雨后草叶上的水分才有可能发热产生温度。

煤矿、水晶矿、石灰岩矿中有种叫做“芋艿矿”的,就是煤呀、石灰呀都被其它没有用的石块包裹隔离,开采出来都是小块状的。这种矿藏费力极大,获利极少,一般都视为废矿不作开采。而这里的石柱竟然就是这种矿里的矿石,并且还将外包的无用石层凿削为很薄的一层。最为难得的是这里岩石中包裹的竟然是天然的生石灰,根本不需要再次炼制,也不知道祖辈人是打哪里淘来这样的怪异玩意的。

这东西一蹊跷,也就意味着它有什么独特的作用。两石柱伫立在这里这么些年,无损无破,这是明白地在告诉柳儿,其中的秘密还未曾被人发现。

柳儿回身纵跳到另一边,那边的石柱看起来与这边的没什么区别。柳儿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白锰精钢磨制的“垢剔”(辟尘一工中用来去除缝隙中污垢的工具,像小的尖头扁签)。柳儿用“垢剔”的宽尾在石块上横着密密地划了好多道,又在这些道道上竖着密密划了许多道,石屑乱飞之后,这一横一竖就隔出许多细小的方格。再用“垢剔”的尖头挖撬这些方格,并逐渐扩大范围和深度,在所有方格才挖撬到一半时,就已经见到石层下的白色。这种剔石的方法,可能只有柳儿这样既细心又耐心的坎子家女娃儿才用,因为这样的手法是可以避免带动弦扣。

柳儿用尖头挖出一点白色放在鼻子下,味道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石灰。那这是什么?柳儿诧异的同时还有种兴奋。如果这里也是生石灰或者索性就是一般的石头,那么还存在偶然的可能。现在不是,而是另一种白色矿石,也就可以断定这是有意的设置,奥妙无穷的设置。

既然是设置,就肯定有机栝。从柱形构架的坎面来说,一般机栝都会放在根部。叠垒型的柱形则是根部往上第二块的位置。柳儿开始用“垢剔”的宽尾仔细小心地清理掉第二块石头上的青苔和泥垢。

没找到机栝,另一边也一样。

只是发现了一条很自然的裂纹,另一边也一样。

虽然是条很难发现的细小裂纹,却断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柳儿用“伏龙探根”和“指度”的方法辨查了一下,发现那裂纹是整个柱子“以点贯力”结构最轻松容易的脱力点。在这个裂纹上作用很小的力道就可以让柱子倒下,方向正是往小水潭的。

可分散的石块掉入水潭又有什么用?

生石灰入水可以散发大量热能,只要不是沉下去太深,或者是零碎散落着掉入到潭中,就可以使小水潭的水面短时间达到很高温度。其他作用也有,就是能够给潭里的积水消毒去秽。

那么对面的柱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那里面也是白色的,味道却不是很熟悉。外相类似的东西有那些?

管他呢!先把柱子倒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成不了事断了对家念想也是好的。

这次柳儿取出的是“宽面推”,这工具前头是锋面,后面是铅座儿,有一定的分量。主要是用于铲除石面、砖面上粘牢的异物、油漆等污垢。因为铅座有一定重量,放在面儿上只要前后推动,锋面就能去除污垢,不需要像用铲子那样费很大的力气。

柳儿使用“宽面推”没像平时那样文雅,而是倒抓铅座,甩臂将锋面狠狠砸向柱子上的裂纹。

很准!就像鲁家人做木器瞄线一样准确,锋面正正地切在裂纹上,锋面还陷入到裂纹中去了。那一刻,柳儿清楚地看到柱子上的裂纹在延伸,在扩展。随着“嘎嘎”怪响,柱子倾斜了,缓慢地倾斜了,往水潭那面倒去。

柱子倒下,上面“以点贯力”叠垒起来的石块竟然没有散落下来,而是依旧以柱形整体倒落。

这情形没让柳儿感到惊讶,因为完全断裂开的裂纹已经告诉了她,“以点贯力”只是形,柱子里面不但有倒楔扣子,除此以外还有条连环的兽筋绷索儿,一时间却不知道是起什么作用的。

就在石柱几乎与水面打平的刹那,那绷索儿突然拉直。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如同炸雷一般,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鸟儿、蝶儿早就惊飞得无影无踪,雁翎般的水花那一刻也被震得飞散变样。溢出潭面的水流瞬间像是停止住了,草木竹枝禁不住地抖颤。

随着这声巨响,倒下的石柱上所有的石块同时迸炸开来,散落成碎末平整整地铺在绷面很紧的潭面上。山谷中升腾起一股浓重的烟雾,却一时分辨不清是碎末的粉尘还是生石灰沫进入水中产生的蒸汽。

烟雾散开得不快,就算有不断流落下的雁翎飞瀑,依旧无法短时间褪去白茫茫一片。柳儿虽然看不见,但她只要从被巨响惊吓的惶恐中恢复过来,稍稍定下神,那么清明的听力就能准确地搜索到些异样。什么异样?旁边的柱子也开始倾斜了,没用柳儿去砸切裂纹就自己倾斜了,过程与已经倒下的柱子很相似,只是速度好像慢了许多,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潭水开始翻腾冒泡的时候,另一边缓缓倒下的柱子也开始分解了。这次的声响没有刚才那声巨响大,却是连续的。石块是逐个迸散开的,炸开后的碎末要比石灰石碎得多,铺撒得也比石灰石均匀得多。

随着另一边柱子散碎到水潭中,笼罩在水潭上的烟尘和蒸汽渐渐淡了,展现在柳儿眼前的已经不是那块深翠的潭面,而变成一块白色的平面。那平面雪白雪白,竟然看不到一丝杂质。平面上兀自散发着蒸蒸的热气。

柳儿在石面旁边蹲下,低头仔细辨别这突然出现的石面是何种材料。随着她的低头,发髻间插的那枝小花掉下两个花瓣下来。花瓣飘落在石面上,没有一丝的反应。这现象让柳儿判断石面是安全的,于是将左手两根手指轻轻地抚上石面。

指头在那白色平面上的感觉是坚硬的,就像石头一样。可是这碧绿的潭水怎么会突然见变成了雪白的石面子的?

是石膏!略一思索,柳儿脑中便辨出是什么材料。也只有石膏这种材料能在生石灰产生的高温下充分溶解混合,然后随着热量的退去迅速凝结。雁翎瀑落下的水花在继续,就是这些清凉的山泉在帮助石膏面冷却凝结。

这是祖先设置暗构时留下的过潭路面!但这路面却是一次性的,随着潭面下水温的恢复,随着潭水张力的加大,再加上雁翎瀑的冲落,这样的石膏路面不会支撑太长时间。

柳儿收胯提气,小心地走上石膏面。她心中其实并不能确定可靠和牢固程度,而且就算石膏凝结成块,它的质地还是脆性的,从这上面走有难度也有危险。但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是祖先留下的唯一一条道路,眼下自己不具备开发出第二条道路的能力和条件,一切都表明她必须去放手一搏。

石膏面确实不结实,按道理是走不过柳儿这样体重的人。但柳儿不单是会提气轻身的法子,重要的是她还懂如何分散身体的着力点。

她通过石膏面的法子是跟余小刺学的,余小刺管这叫“鳖履冰”,是他在一年冬天,看见只不下十斤重的老鳖精子爬到薄薄的冰面上晒太阳悟到的。柳儿在石膏面上也像甲鱼一样,尽量张开四肢,吐气收扁身体,缓慢地朝前爬行。这动作虽然难看,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还很是不雅,实际作用却是显而易见。

最艰难的一段是通过雁翎瀑的下面,那里已经积聚了一层水,上面还继续在往下落。虽然在石棱的阻挡下,水花像雁翎般飘下,不具备太大的冲击力,但积水的重量,在加上在水上的爬行难度,让柳儿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速度很慢很慢,任凭水花飘上脸面,扑入盘发,浸透衣服,冲刷身体,就像是在接受这一场洗礼,尽情享受落水的清凉和惬意,久久不愿离去。

周围山岭树木遮掩的暗处,有几双眼睛瞧着水花飘溅中那个美丽的躯体,眼睛中的光芒是各异的、复杂的、不可捉摸的。

远处“八十四风云旗桩”的位置,从杂草、石缝等地方,怯怯地现出许多胀鼓污秽的身体,身体很小,眼睛却很大,艰难绽开的眼缝中黄白一团,看不到眼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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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祝篾匠带着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嫁贞林前的时候,嫁贞林里出现了一片骚乱,从里面传出的声音有像猿啼猴嘶的,有像哨鸣蛙啼的,混杂在一起分外的糁人。树木草叶更是悉嗦声此起彼伏,整片的林冠像是起了层波浪。

他们意外地出现,到底是惊醒了哪路的妖魔恶灵?还是唤起了许多野鬼亡魂?

周天师左手五指在快速地动作,如此娴熟的掐指算也只有像他这样很深道行的龙虎山天师才能做到,就是以前秦先生在时也没这样的水准。

周天师拇指尖终于在中指二节上停住的瞬间,林子之中也顿时变成一片死寂,可能比平常时还要安静。林木草叶也都像凝固住了,山中的微风竟然不能让它们有稍微的摇摆颤动。

此时的鲁天柳很茫然也很恐惧,她清明的听觉无法从沉寂后的林子中搜索到任何的异常响动,刚才还很是复杂的声响来源突然间全都消失了,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聪了。这样的情形让人很难理解,这样的情形更让人感觉害怕。控制力能够达到如此程度的,绝非轻易可以度测的力量。

“有些什么东西?”鲁承宗在小声问周天师。

“有些阴晦的东西,却都是人力所为。没事的,他人可为,我们便可止!”周天师的话让大家提高的信心,增加了勇气。

但仅仅有信心和勇气是绝对不够的,要闯入这里的地界最重要的还要有能力。

进到林子里后,他们发现这里的树木真的就像篾匠说的一样,每两棵搭靠在一起。只是从周围地面上的杂草和落叶来看,这里绝不会是百年多未来人迹的。

“老祝,你不是说这里一百多年都不准人来的吗?怎么没有落叶积的淤层。”余小刺首先发出了疑问。

“侬后来没听祝大叔哉还讲过一句话格?坏人早就来格。”柳儿替篾匠回答了余小刺的提问。“勿能来哉勿是勿想来,是坏人不让伊们来格。这厢勿要说没格落叶淤层了,侬们细看看,连这格些树的枝杈都是修剪过格。况且,况且……当心!别碰那树!”柳儿最后几个字用的是纯正的官音儿,因为这样重要的警示她怕有人听不清、听不懂。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三十章 晨林诡

林色暗,无梦入,一声嘶颤人心碎。

五更不知醒与睡,行刀破几路鬼祟。

——双调·寿阳曲

但是晚了,嫁贞林里一对对靠搭在一起的树有两棵突然分开了,不是因为有不贞的女子朝它们磕头分开的,而是因为有人好奇地摸了下它们的枝杈,它们便骤然弹分开来。

随着那对女贞树骤然分开,余小刺的一个徒弟飞了出去,很难想象,一个魁梧壮硕的渔家汉子、湖上霸匪,筋肌纠凸的身体在分弹开的女贞树作用下,会是这样的轻飘无助。

被自己抚摸的树弹飞出去已经是很意外很奇怪的事情了,但更意外和奇怪的是这样的弹击和飞行才是个开始。飞出身体的落点是另一对女贞树,所以不会等到身体落地,就又被再次击飞。而这次击飞后的落点还是一对搭靠在一起的女贞树……

余小刺的徒弟跌落在第四对树的树根处,这次倒不是树木没有弹击,而是因为在他飞向第四对树的时候,有个东西抢在他前面撞在那对树上,所以当身体被击飞到那边树上的时候,那树已经松卸了弹劲。

抢在身体前面的是一只瓷酒瓶,浓烈的曲酒散得树干树枝上到处都是,酒香飘散得很远很远。

酒瓶的主人当然只会是水油爆,他在祝篾匠他们村里没吃到酒肉,但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倒没有忘记要一个细篾的带盖竹篓,把余小刺给他买的酒和从柳儿那儿换来的两瓶三江大曲装在里面。酒就剩这么多了,东西稀罕了就要珍惜,他不再放心放在余小刺的船上,而是要自己带着。

“我早就说嘛,像这样有灵性的林子是要带些酒水香烛拜祭下的,要不然会冲撞神灵的。瞧瞧,这瓶酒一洒就好了吧。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诶,这老天师怎么也把这茬子给忘了?”水油爆罗哩罗嗦着,不管说的话是真是假,最后一句却是让柳儿心里楞磕了一下,她感觉这话好像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水油爆一路上说什么都是帮着周天师的,这是他头一次嗔怪周天师,而且其中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意思。

余小刺的这个徒弟“没事”了,这没事是指没有他能办的事了。左胯骨被弹碎,右胫骨断作三截,还有两个肋骨支戳出皮肉之外,这样的伤势真没什么事情好让他做了。把他移到嫁贞林外面,找个地方安置下,给他留下干粮和金疮药,现在只要他自己能让自己不饿死渴死,等着大家回来就是帮大忙了。

余小刺的心情很沉重,离着要找的正地儿还好远,自己就已经折了一个兄弟一个徒弟。看来自己真的是个贱命,跟着自己的人都会倒霉。也许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力行便可以达到的,应该把希望托付给最有可能达到目的地人。他心里盘算开了……

不管水油爆的说法再怎么神乎其神,洒了瓶酒是绝不可能让林子中的扣儿解开的。再说了,他们这才是刚踩点坎边,坎子真正设的扣子还没撒落开来呢。

鲁承宗很认真地用“指度”和“伏龙探根”查探了下前面要穿过的树林,居然让这个老木匠瞧出这些对子树的排列规律的玄妙所在。这里的坎相和鲁家建四方连垛堡设置垛位完全一样,是七十二天罡朝圣位,这也和南方坎子家中秘传的绝妙坎面“偏目错步迷”布置方位一样。

“偏目错步迷”,通俗点理解就是踩入这种坎面,就会目斜脚歪。在这嫁贞林中,这种布置却有另一番目的,就是让你撞树。虽说那些搭靠的树与其他对树之间距离不算太近,但是天罡朝圣位的走法对步伐的大小快慢是极讲究的,如果你无法掌握其中规律,那么每步移动的过程中,周围的布置景象都会让视觉造成误差,几步之后,误差叠加,最终让你难以自制地就会主动撞上树木。

没人知道这里的天罡朝圣步该怎么走,虽然鲁承宗多少知道些这种坎面的知识,但一则不是十分熟悉,没太大把握,再则,这里是以对子树为迷障,同时还是动弦的扣子,树木枝叶参差着一长,凭眼光度量步伐的距离尺寸就非常困难,而这尺寸只要在哪一节上差了这么半脚掌,一路走下来,十步之内肯定还是撞树落扣的结果。

但是鲁家对于这种迷字、绕字的坎面有个通用的死法子,那就是探着走,走一步看一步,一步定下后,等视觉恢复正常了再瞄准了踩下一步。虽然这样走速度很慢很慢,对顺出坎面却真的很有效。这种法子一般是由六工中会“辟尘”技法的来实施,因为会“辟尘”工法的人目力好,耐心仔细,能发现坎面中很多不宜觉察的弦扣和索子结,另外他们懂轻身功夫,有时就算真的碰到动弦子,也有机会逃脱。

这里懂“辟尘”技法的只有鲁天柳,所以第二个踏到扣儿的是鲁天柳。

柳儿不是中的对子树的扣,已经有人在树上吃了亏,要再被树砸着那可真是锈塞了脑壳,所以柳儿的每一步都是非常小心地远绕开那些树走。

没有撞到树说明鲁家采用的方法是正确可行的。绕开了树还落了扣,说明对家技高一筹,已经考虑到自己坎面的缺陷了。

柳儿是被埋在草地里的一根软皮索子给抽绊出去的,是在柳儿定下神,视力正常后,正迈出下一步的过程中,那皮索子弹抽出来,在柳儿迈出的脚背上重重绊了一下。就这么一下,柳儿的重心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就朝一对搭靠在一起的女贞树跌撞过去……

跌撞的鲁天柳没有碰到搭靠在一起的女贞树,虽然她的身体距离那树都不到一巴掌的距离了,但就在这样个惊心的刹那,她的身体停住了。这本来应该是绝对的技击高手才能办到的身体控制,像柳儿这样的身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办到。

而柳儿办到了,五侯也办到了。这样说也许让人糊涂,如果说是两个人一起办到的也许大家就都明白了。是的,从一开始,往前探着走的柳儿把“飞絮帕”的链子头绕在五侯的刀杆上,就和他们平常训练配合的那样,一有什么不对劲,五侯随时可以发力将她拉回。

“是八步绷弹绊,柳儿,贴树干绕树根,莫走两对树之间的中档。”其实不用鲁承宗说,柳儿也已经看出来了。这种扣子是北方“揽骏索子帮”用得最多的技法,他们主要是用它来捕捉野马、羚子用的。所谓八步绷弹,那是对人而言,对于马来说,正好是一纵之下,弹前绊后的距离。

但是这种扣子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绊子头是“死贴”(意思是需要受力而必须牢靠地固定在地面上。)所以知道了绊子绷弹起来的长度,也就知道两头“死贴”的部位,从“死贴”位那里走是最安全的。

鲁承宗所说贴树干绕树根就是叫柳儿走“死贴”。这种走法也只有是真正知道坎扣的行家,那要是外行的话,对于这样危险的树,还有绊脚的索子,怎么都不敢贴靠紧了那树往前走。

柳儿试着贴树干绕树根一走,果然没事。柳儿不光是贴树干绕树根走,每过一个八步,她顺手还把那八步绷弹的索子给解了。这样做是为了万一在前面遇到什么无法阻抗的力量攻袭时,自己这些人可以快速退撤。她是没瞧出那些对子树是如何搭靠的,要不然的话会连搭靠的树扣也同时给解了。

这解索结子说起来容易,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不要说外行木瓜了,就是坎子家的好手也不一定都能轻易解开别家系的扣结子。但柳儿却是个例外,一则她“辟尘”一技中有技法是专解做破的暗结的,再则女儿天性,结结套套原本就是拿手的玩意儿,还有就是这种皮索子的“叠平结”,柳儿知道一种抖松法可以轻松解开它。

大家都跟在柳儿的后面,缓慢地前行,没有一个人对这样的速度存有抱怨,前面的几个事故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周围的每一处都可能藏有无形的威胁。值得庆幸的是这样一个缓慢的过程中,他们没有遇到其他什么突袭。可能是对家为了保证坎面的严密性,没考虑到在坎面中暗设活道,所以他们自己也无法快速进出而达到突袭目的。

这种情况鲁承宗也注意到了,他悄声告诉给周天师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是堵坎,就像围墙一样,原本就没准备给人走的。从这样的地方进入对家的范围,过去后肯定会遇到重重堵截,大家都要打足精神,随时可能会有厮杀。”

周天师打眼看了看这并不密稠的树林,发表了不同的看法:“这坎子很大,对家不一定知道我们会从哪条道出去。鲁师傅,你不要太担心,出坎沿时,我先用惑目符乱口子掩形,绝对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