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性格不和的问题,卫药儿和封平安总难和谐相处,不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个人还是吵吵闹闹地长大了,一直到数年前采薇的堂姐黯然成亲之前,都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可是,一句俗话说得好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几年前,南路王邀请京城各才俊公子于皇家最好的园林,琼林苑里赏花饮酒,实际上,却是想为南路王庶出长女,也是整个路家最美的一枝花——路云相亲,路云长得很漂亮,虽然外貌上肖似南方佳丽的母亲,性格去爽朗大方,也不失温柔,可以说是最适合放在家里当妻子的那种类型。

那一天,才子云集,各路英雄竞相表演,说一句‘搔首弄姿’也绝不过分,就是为了赢得美人芳心,却没想到,高居于云楼之上的云公主,对一院子的公子哥儿毫无兴趣,却独独看中了在琼林苑门前和封平安吵得天翻地覆,连大门都没有进的卫药儿。

南路王爱女儿,再说,卫药儿不但不差,而且温文尔雅,才学武功都不错,他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便悄悄地为自家爱女制造机会…

结果,这下坏事儿,一向总是莫名其妙地和卫药儿喜好一样的封平安,再一次诅咒般地和他爱上同一个女人,其它的东西都能相让,可是爱人怎么能让?这一回,最喜欢和卫药儿争短长的封平安,二话不说,包袱款款,孤身一人离开京师,据说,要去云游四海行医问药。

按说,一个人愿意退让,卫药儿应该可以抱得美人归,从此佳人才子,幸福美满,偏偏他不知道闹什么古怪别扭,说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肯求娶公主,路云别看模样像温柔像极了江南美女,但是,他性格倒和孝宁皇后差不多,也是那种‘君既无心我便休’的豪爽女子,苦等多日,见卫药儿犹豫迟疑不肯答应这桩婚事,于是干净利落地死心嫁给了他人…

那一年,有关公主和卫药儿的风流韵事在京师广为流传,要知道,这可是一向不禁言路的东篱,就连皇帝昨夜在哪个后妃那里睡觉,都有人随意八卦,更不要说离百姓生活更近的南路王公主了。

采薇细细地思索这几个人,心道,这样的桥段,要是扔到戴卓附近,说不定会被他折腾出怨女因爱成恨,或者兄弟反目成仇之类的悲剧戏码,娱乐身心,不过,采薇可没他那么无聊,看戏到是看得满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封平安和卫药儿虽然闹得更僵,可是,到真不曾打个你死我活。

“回禀公主,今日寅时,封平安封大夫忽然快马入京,直奔安北王府,并且将卫师傅从卧室内拉出去,一直拉到了神仙居,然后两个人对饮了三个时辰,喝光了神仙居的三十六坛飞白酒…然后封大夫把醉倒的卫师傅拖进了翠霓小姐的闺房…说是,说是…让他开开荤…”

采薇一怔,忍不住失笑摇头:“真胡闹,你们不去拦着?”

“回公主,封大夫就守在门口儿,小的不敢进去啊…”徐广也是一脸无奈,卫药儿好歹是公主的恩师,让人这么耍着玩,他们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如果是其他人还好,不过是风流韵事,可卫药儿身上重病在身,好几个御医千叮咛万嘱咐,尤其在发病的日子里,绝对要禁酒禁色,如今禁酒是不可能,如果因为这个‘色’字再出了事儿,谁担待得起?可是,守门的封平安是誉满天下的神医,和自家公主也是老交情,当年泉州闹瘟疫,封大夫可是有大功的…他们根本不好对封平安无礼。

路采薇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由他们闹去,想必封平安也不会真的把卫药儿怎么样…你去看着点儿,只要他们不见血,就不用插手。”

看着徐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采薇半躺在床上,可是书,却真真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心里太好奇,这位封平安到底是听到了些什么,居然气得如此恶整卫花儿,要知道,论起对那个人身体状况的关心,哪怕是倾慕着那人的樱子几人,也是比不上封平安的…

既然看不下去,采薇索性合上书,招呼小丫头们过来,给她锤锤腰,捏捏肩,半眯着眼睛歇下。

采薇和封平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路云出嫁一年之后,那时,她还只是安北王府的公主,并没有执掌天下第一的黑旗军,也刚刚师从卫药儿学艺不久,功夫上还差得远。

那是个春末,采薇出外游玩,购得一件儿汉朝的‘珠襦玉匣’也就是金缕衣,准备作为寿礼送给皇后嫂嫂。

却没想到,一行人却被泉州附近忽然爆发的瘟疫给阻住了路途,采薇本是安北王府公主,若是摆明身份,执意要赶路,自然没人敢于阻拦,可是,一来采薇不可能这么蛮横,二来,她心里有数,要是自己莫名其妙感染瘟疫死了,那这游戏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心要了,所以,无论怎么说,‘创世’也不可能安排她去死,那么,乖乖听话呆在安置所里也没什么不好。

番外 十

路采薇当时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他们车是好车,马是好马,身边跟着的护卫训练有素,怎么看都不像一般人家,再加上在银钱方面大方得很,当地负责防疫的医官,特意将他们这伙人安置在半山腰通风的地处,水食之类,也请专人每日送过来,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却没想到,从刚驻扎下的第二天开始,夜里就不安生了,头几天还是有人暗中潜入,到了后来,更是一伙接一伙儿的江湖人物光明正大地冲进帐篷里抢劫。

当时可把采薇新鲜坏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江湖人,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师傅不光是写狗血的宅斗宫斗,连武侠小说也写。

“我说,卫师傅,这些江湖人有毛病吗?他们这么多人跑出去抢劫,还不如抢一抢莫某首富之类的,盯着咱们干什么,我身上带的钱又不多,这件儿金缕衣的确是宝贝,可也没宝贝到这么人一块抢吧?”采薇望着那件儿金光闪闪的衣服,实在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卫药儿也很纳闷儿,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到了事情完了之后,采薇才知道,自己是倒霉赶巧了——一个外号叫惊风密雨剑得武林人士花了长达三年的时间从少林骗出了一本当年达摩祖师的手抄本秘笈,后来因为被追赶,无奈之下找了个附近的行商,把这本书塞到他的货箱板子夹层里了。

谁知道那么巧,采薇买了那个货商的金缕衣,那个箱子就是盛放金缕衣的,等惊风密雨剑拜托了跟踪,再回来找,发现箱子已经不在势单力孤的行商手里了,采薇家大业大,人多势众,他一个人可没办法拿回来,只好找了一群江湖朋友,又花钱雇了一批好手,先是偷,后来看偷不出来,只好明抢…

当然,此时采薇和卫药儿还都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于是,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一开始也没什么,卫药儿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身边的护卫又多是好手儿,那些江湖人前几波进攻,都被轻轻松松地打退了,那些人,简直还不够卫药儿热身的,不过,到了第六天,卫药儿病了,那是采薇第一次看见他发病,样子真的很吓人,一开始此地的医官以为是传染了瘟疫,把采薇也惊了一下,后来检查过后,才说是得了痨病。

卫药儿病得起不了床,光靠采薇王府里的护卫和当地官府勉强派出来的人手儿,情况就有些不妙,又被袭击了两次,很多人挂了彩,采薇已经给当地官府亮了身份,要求协助,不过,因为瘟疫闹得太厉害,周围好几座城池都空了,当官的更是早早出去避难,就是泉州的知州也没了影子,知州府都拆了做了安置所,留下来的只是几个心地好的医官,还有一些当地的捕快,采薇的身份传出来,再等着人来解救,估计得花费好几天工夫。

卫药儿没办法,犹豫了半天,还是放飞了一只雪白的信鸽。

那时,采薇看着卫药儿把那只只有颌下有一点儿殷红的白鸽儿放飞之后,很是惊奇,要知道,这鸽子可是卫药儿的宝贝,平时喂的都是精致的碎肉,每日都要捧再手心儿里哄一会儿,那么温和的人,别人碰一下他的鸽子,他都会不高兴发脾气,所以采薇一只以为,那时卫药儿养的宠物呢!

看着采薇好奇,卫药儿就笑着跟她解释:“这鸽子叫碧血,是一种会寻人的灵鸽儿,一旦放出去,哪怕飞到周身染血,它也一定会找到应该找的人…”

“呀,那这鸽子一定很珍贵!”采薇挑了挑眉,可惜这里只是个游戏,要是真有这样的鸽子就好了…不过,现代社会找人,貌似也用不着鸽子。

碧血鸽子出去的第三天子时,就在护卫们又伤了好几个,采薇以为这次要倒霉了的时候,一人一骑绝尘而至,那人风尘满面,一身黄土,背上还背着药囊,马鞍上挂着个鸽子笼儿,看起来像个大夫,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大夫,可是,身手却好得要命,采薇甚至觉得,他和卫药儿比,应该也差不太多。

强援到了,又过了一天多,安北王府也得了信儿,李总管也率领着一队黑旗军来救援。

于是,采薇遇见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江湖血拼,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从封平安到来,解围,帮助周围的大夫们救治病患,也给卫药儿开了许多苦的要命的药物,到瘟疫终于被遏制,他上马离去,这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封平安愣是半句话没和卫药儿说过。

到不久之后,采薇在京城再一次见到封平安,才知道他是一个洁癖到一天得换四五次衣物的人,那一段日子,他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已经闹翻了的卫药儿,连续三天不停歇地奔波,还把自己搞得如此肮脏狼狈,真是不容易了。

采薇躺在床上,想着那两个很有趣的人,安安静静地睡了。

最近一段时间,府里的气氛很僵硬,因为李远飞被李父怒斥,父子俩闹得有点儿大,具体的话儿——大约也就是说他太傲气,没什么本事,还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后来舒文打听到消息,驸马在外面和几个大员公子闹僵了。

采薇不以为意,李远飞的性子的确实有些清高,总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不过,并不是很严重,至少没有红楼里的宝玉那么夸张,等他年纪大一些,或者有人有技巧地劝劝,会想明白的。

而且,如今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怀胎十月,采薇终于在阳春三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其实,采薇在游戏里已经玩了很多次,大多数都是有孩子的,可是,以前都是直接设定成母亲,真正从怀孕开始经历的,这还是第一个!

采薇这具身体不错,怀孕期间被照料得很好,吃的东西也合适,生出来的宝宝,自然健康漂亮,几乎没过多久,宝宝便长得粉嫩光滑,脱开一开始像只红皮猴子一样的皱巴巴的模样。采薇想,如果这也要打分的话,自己至少能得一个S。

孩子满月过后,在采薇的提醒下,李远飞纳了表妹陈玉娇为妾,一开始,公婆都不是很愿意,一是因为陈玉娇毕竟是家里的亲戚,做妾实在不好看,二来,婆婆很不喜欢这个看着像朵娇弱鲜花儿一样儿的女孩儿。

只是,李父毕竟很疼爱妹妹,对着妹妹的女儿,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看陈玉娇一副非君不嫁,眼泪朦胧的可怜模样,只好妥协答应了,李远飞到是很高兴,如今家有贤妻,身边有美妾,他的人生,也算是极美满的。

李远飞新纳佳人,自然而然地要腻乎一阵子,采薇也乐得晚上能睡个好觉,便重新开始了天天逗弄孩子,偶尔去老妇人房间里串门的悠闲日子。

当然,平时还得关注丈夫的饮食起居,身体健康,至于陈玉娇一次也没有到自己跟前立规矩的事情,当然不能计较,否则显得多么不大度,采薇一看陈玉娇这样的做派,干脆就用姨娘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让他不用过来请安了,反正她不来,采薇还乐的清闲。

小宝宝一天天长大,七个月的时候,终于脱离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样,开始活泼起来,经常会拖着身子四处扭,而且喜欢吞手指,逮着谁的都咬,每次看到他可爱的小模样,采薇都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其实采薇对带孩子还是有一套的,甚至在学校里还专门修习过相关的课程,所以,小东西被养得很好,每日都精精神神的。

也许是新鲜劲儿过了,或者是婆婆他们说了什么,纳了表妹半月之后,李远飞又再一次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重新宿在采薇的房里,而且,他很疼爱儿子。

或许这是他第一个儿子的缘故,还没有满二十岁的李远飞,对小宝宝待见的很,甚至连被洒了一身的童子尿或者‘黄金’也开心得不得了。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采薇便开始不着痕迹地林远飞面前说说将来,说说孩子大约会崇拜什么样儿的父亲,说说养家糊口,说说做人之类的。大约是真的感受到责任的力量,李远飞稍稍变得稳重了,也学会了经常出去和京城一些公子们应酬,并着意为将来打算起来。

他重新回到书房里,将以前曾经读过的书拾了起来,看样子也是想走科举的道路,虽然他现在身为驸马,皇上也有意让他顶替父亲的缺,进翰林院,可是,若没有真本事,他最多也就只能当一个好看的摆设,所以,他读书上进,采薇还是很支持的。不但一日三餐交待人小心照料,还在李远飞读书忘了时间的时候,主动去把他拉出来休息,读书,也要劳逸结合的。

看样儿子越来越上进的样子,婆婆看采薇的眼神是一日比一日亲近,李父也对采薇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渐渐地,对待李远飞也和软了不少,两父子的感情也回复了。

番外 两个世界 十一

李管事和张管事两人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前,采薇接过信,抖抖手,让他们下去了。

一向很注意在徒弟面前保持师傅威严的卫药儿,居然写了亲笔信求救,看样子,这次封平安气得着实不轻啊!

采薇叹了口气,哄着李善睡了。李善是李家老爷子给嫡孙起的名字,采薇觉得还行,至少比他爹的远飞叫得顺口。换了身利落简约的衣服,吩咐两个奶妈好好照顾宝贝儿子,便派人去和老夫人说一声,让下面的人备车,带上朵儿一块儿出门。

封平安每一次回京城,都是在京师善仁堂坐诊,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善仁堂位于东城门附近,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除了离市中心一些外,到是很适合开药堂医馆。

采薇一路很低调地乘车而至,下了车,便发现以前算不上生意多好的善仁堂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几个负责抓药的伙计忙得后脚跟不着地,都是大汗淋漓,脸色发青。

封平安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病患一点儿不温柔,却很细心,他的模样长得好,眉清目秀,气韵轩昂,哪怕是脾气稍稍坏了些,还是很讨女人的喜欢,黏在椅子上不愿意起来,屡屡惹得他发毛的,到大多都是青春年华的美丽女人。

一抬头看见采薇,封平安随手便把一张药方塞她手里,“周姑娘的白虎汤。”

采薇只是一笑,便接过方子去拣药,她对药材的熟悉,恐怕比封平安一点儿不差,只她一个帮忙,到比好几个伙计加起来快得多,这么一来,看病抓药的速度就上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门面绵延的长龙便逐渐消失。

封平安也有些累了,于是和采薇两个人立在窗前透透风。

晚风微荡,采薇望着外面萋萋芳草,远山如黛,春暮的气息,随着呼吸飞入四肢百骸,清爽舒适,略略一拧头,走到内室门前,隔着一层珠帘,透过热气腾腾的白雾,正看到卫药儿坐在半人高的木桶里,桶中的药水不但味道浓得让人作呕,飘散的热气也让人觉得压抑憋闷,卫药儿一向有些病态的脸,这会儿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到是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气。

看到他这副样子,采薇只是一笑,不急着求情,只问道:“他又做了什么好事儿,让你气成这般?”

封平安懒洋洋地戳在窗前,头也不回:“我哪有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你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还把他往神仙居那种地方带?”

“神仙居怎么了?翠霓姑娘国色天香,多少人想求来求不来,再说,他的身体有问题,我这不正给他治呢?再下两次重药,保证他能生龙活虎地娶妻生子…”

采薇一噎,转过头给立在柜台里充当木头人的善仁堂老板凤姑使个眼色--到底怎么回事儿?

凤姑低下头,声音里难免带了几分笑意:“白马寺的善苦大师说卫药儿有佛缘,要给他剃度,卫药儿大约是喝醉迷糊了,也没反对…平安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我一点儿都不反对他出家,出家好啊,佛门清净地,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只不过,我为了他着想,他出家之前,总得为卫家留个后吧,看看我这做兄弟的对他多好,明天八抬大轿,我做主,抬了翠霓姑娘进卫家大门…”

采薇和凤姑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放声大笑,人家翠霓是什么人,神仙居的头牌,身份何止千万啊,想把人家抬进门,做梦去吧!

“咳咳…好吧,好吧,我不管你想抬翠霓还是霓翠,悠着点,卫药儿身体不好,我看你用得药有些重了,一两剂还好,多了他可受不了。”

封平安不说话,不过,采薇也就是提醒一二,论交情,别看她路采薇是卫药儿的徒弟,可远远比不上封平安这个发小,对卫药儿有害处的事情,他是绝不做的,以前俩人打架,看样子像是生死之战,结果打完了,俩人最多有点儿皮外伤,连药都不用上,两天就痊愈。

“别说卫药儿那白痴了,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我哪里可能不好,我的目标,可是要做一个贤妻良母,现在马上,不,应该说已经实现一部分了。”路采薇随意地道,让朵上将车上的酒拿下来,搬进善仁堂,“禁止他喝酒恐怕不那么容易,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就给他限量吧。”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让他身上没钱,自然也就无酒可喝。”

一说起卫药儿的好酒,封平安难免咬牙切齿,任何一个大夫,碰上死不听话的病人,都会很头痛,何况,那个病人还是自己一定要救的好友。

路采薇点点头,笑道:“这个主意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真行,卫药儿好酒,可是和一般的酒鬼不一样,他喝酒很挑剔,不是上等的不喝,平时最爱的只有两种酒,一是江城桂花,二是京都飞白,这两种酒,都是贵得不得了的好酒,卫药儿一大半工钱,差不多都花在酒资上了,若是找个借口,让自家父亲减少他的月俸,说不定…

不过,卫药儿应该不好意思去偷酒吧?

脑海里幻想着卫药儿可怜兮兮地做偷酒贼的样子,路采薇和凤姑笑了,封平安也忍不住缓和了脸色,摇头苦笑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弄成这样?”他们本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如今却闹到简直不能正常交流的地步,究竟应该怪谁?

采薇也只有默然无语,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哪里容得外人置喙,望了望天,天色已经不早,采薇毕竟不再是那个未出阁的少女,作为人家的媳妇,总不能太晚归家的。

弄清了卫药儿实际上并没有他信里写得那么糟糕,采薇就与封平安凤姑告辞,却不曾想,一进家门,刚梳洗干净,李府的总管李纨便来求见。

番外 两个世界 十二

“启禀公主,陈姨娘屋里的文杏刚来小的这里吵闹,说是 缺了姨娘的月钱。”

采薇一怔,最近老夫人开始把一部分的家事交给采薇打理,这类下人月钱,节日赏赐的事情,都是舒文掌着,她还是了解自家丫头的,决不至于在这种小事儿上出错,一抬眼,见李总管神情里多多少少有些郁闷为难,立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怪不得这几日陈玉娇的屋子里经常传出一些悲悲切切的哭音,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埋怨李远飞好些日子不过去她那里,现在看来,大概银钱方面不太够用了。

也难怪,以前陈玉娇拿的是小姐的例,李府对家里的小姐一向娇养,每月光零花就三十两,更别说首饰衣物化妆品几乎每一个一段儿时间就做新的,陈玉娇当然过得很滋润,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姨娘,说白了就是奴才下人,一个月三两银子的例钱已经不算少了,但,毕竟和以前当小姐的时候绝对没办法比…

皱了皱眉头, 采薇思索了片刻,“陈姨娘是表小姐出身…以后每月从我那儿拨出三十两给她补上。”

李管事苦笑了下,“这事儿可用回给老夫人?”

“一些小事,哪用老夫人费心,下去吧。”

等李纨下去之后,采薇见朵儿和舒文都是一脸不高兴,不由得笑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眼皮子变得这么浅了?三十两银子而已,咱们哪差这么点子钱?”

舒文忍不住嘀咕:“凭什么给那个狐媚子,有钱扔给乞丐,也比给她强…”

“就是,看那副德行,整天哭哭啼啼的,要是外面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公主欺负她了。”

采薇失笑摇头:“你们两个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其实,她还真不差那几个钱,安北王府里,就是一般的粗使丫头,几年工作下来,等到配人的时候,也能自己积攒一笔不菲的嫁妆,更别说跟着公主的大丫头,简直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许多,比如说朵儿樱子舒文这类大丫头的月钱,是每月五十两,这还不算平时衣服首饰之类的赏赐,要是连赏赐一起算,在公主身边当一年差,足够一般平民百姓过大半辈子的。

只是,陈玉娇在这么下去,恐怕要倒霉了,要知道,做人家媳妇和在家里做闺女那可是很不一样的,她路采薇身份高贵,根本不用到婆婆身前去立规矩,可是,闲暇时常去陪伴婆婆,培养感情,对上孝顺,对下宽厚,拿捏得当,再加上这身份不一般,下人奴才,哪怕是家里两个很不一般的庶嫂和小姐,也不敢对她无礼,所以才能这么快站稳脚步。

可陈玉娇她是什么人?

她以前是家里的表小姐,李家多多少少指望着她嫁个好人家,给家里添上一门能相互扶持的好亲戚,自然对她关照几分,哪怕她使使小性子,公婆都不说什么,可是,她现在已经成了家里的妾,既不在自己这个公主身前立规矩,还一个劲儿地霸着李远飞,整天扮柔弱邀宠,哪个做婆婆的能容忍这样的妾?

也幸好老夫人是个宽厚的,李远飞也比较念旧,她才可以安稳自在地生活,只是,若这脾气不改,以后,恐怕要有罪受了。

采薇也不过心里感叹几句,随即就把这些杂事儿抛于脑后,随手拿了本棋谱,开始一边考虑棋路,一边在棋盘上摆子。

儿子渐渐长大,采薇现在差不多把一天大半时间,都搁在了儿子身上,特意弄出一间朝阳的房子作为游戏室,用药物熏了,铺上光滑的,没有半点刺儿的地板,柔软的皮毯子,现在这个年代,小孩子夭折得多,得让孩子多运动,还要小心不要感染什么病菌,孩子身边伺候的奶妈子也好,丫鬟也罢,采薇都请专门的大夫检查过,确认非常健康,吃穿用度,没一样都小心谨慎。

李善开始识字说话识字的时候,采薇又亲自制作了一些画片儿,既能玩耍,又能识字,还找工匠做了些木制的玩具积木,反正,现在这种时候,孩子是生活重心。

日子就这么一日又一日地过去,在李善三岁的时候,采薇觉得是时候给他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一个孩子太寂寞,两个孩子刚刚好可以作伴,何况,这古代的生活,带孩子也是一种乐趣,反正受罪的事情用不着自己经历,带孩子有一大堆下人们帮忙,也是件好玩又不累的事情。

于是,采薇又怀孕了。

这一下子,陈玉娇心里不痛快了,李远飞对她不错,一个月里大部分时间在采薇这里,可是,也有一小半时间守望着陈玉娇,可三年过去,她肚子里一点儿动静没有,她心里怎么可能舒服得了…自然而然,又是一连好几天卧病在床。

最近,李远飞已经领了差事,在翰林院做编修,虽然只是七品的小官,可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很合他的脾气,再加上李远飞的才学的确不错, 人又细心,再加上有一个安北王府的公主当老婆,翰林院里的人对他也尊敬,所以,工作还算顺心,不过,自从表妹卧病,他做事儿就不那么顺当,经常干活干到一半儿,便有下人来叫他,说是府里姨娘病重,一次两次,李远飞还是愿意回去,毕竟,那表妹他是真的关心的,可是,后来陈玉娇变本加厉,居然一天内叫十多次,这就太不像话了,不说同僚们看李远飞的眼神儿不对,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所以,干脆就请了个大夫专门守在府里,表妹不舒服马上诊治,自己却是不肯回来了。

别说,李远飞这一不在随叫随到,陈玉娇的身体到是好了起来,没过多少日子,又能在花园里弹琴吟诗,偶尔还和李远飞巧遇一下。

李远飞自然大为高兴,还开开心心地赏了请来的大夫一大笔银子。

采薇知道这些,也不过一笑了之,她现在挺着肚子,自然要努力保持心情舒畅,所以,舒文和朵儿都不在她面前说什么,只背地里却对陈姨娘的手段很看不起。

不过,谁都没想到,她这么一放任,不曾多管,府里却一下子出了大事儿!

天还没亮,路采薇睁开眼,便听到前院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夜李远飞是在一边伺候着老婆睡的,这会儿也被惊醒了。

“小薇,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李远飞帮采薇掖了掖被子,便招呼丫头进来伺候着洗漱完,穿上衣服,便出门了,采薇昨夜又在防护空间里呆了一宿,这会儿精神上有些疲敝,干脆往被窝里一钻,继续睡觉,反正天塌不下来。

这一睡,就睡到大天明,谁知道,起来招呼丫头们上饭,却听见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府里一向清高自傲的大小姐玉娴,居然和府里一个拾掇花园的园丁定了亲,而且准备在一个月之后就要成亲,知道这个消息,采薇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着舒文去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是出了丑闻。

原来,因为最近李远飞忙于公务,再加上年纪渐长,也知道保养身体,哪怕宿在姨娘房里,也有一大半儿时间就是纯休息,而我们这位陈玉娇姨娘又急着想怀一个孩子,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一些能药物,专门让人有那种兴致,其实,也不过是一些能让人身体燥热,助兴的,并不算很严重。

她把药物下到参汤里,送到书房给李远飞,估计是准备着晚些时候过来瞧瞧,顺便把李远飞弄回自己屋子里去,却没想到事有不巧,昨晚李远飞不想喝汤,又赶上才女妹妹到书房里来读书,就随手把参汤端给妹妹喝了。

之后,李远飞忽然念起老婆怀孕辛苦,特意放下差事回屋陪老婆。

这下了,可不就出了事儿,药性发作,小姐是女孩子,又比不上李远飞的身体状况,很快就有些神智模糊,偏偏那会儿家里的园丁遵李远飞的命令,往书房送吊兰,敲门见没人应声,便自个人推门而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小姐,如果这个时候,园丁当没事儿一样悄悄退出去,估计也没什么,就是李玉娴害羞一下,不会传出去。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不巧,陈玉娇也正好准备过来带走李远飞,碰上这样的情形,吓了一跳,就忍不住叫了起来,结果,书房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仆妇听见,当然冲过来了----这下子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哪怕东篱的女性再豪爽,遇见这种事儿,只有两个结果,要不然嫁给那个园丁,要不然出家做尼姑,李老爷疼爱闺女,怎么舍得让女儿出家,也只好摸摸鼻子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婿!

听到这个版本的故事,采薇目瞪口呆良久,最后确定,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实在太彪悍了,不,应该说师傅太彪悍了,陈玉娇是什么人,一个江南婉约的美女,那是连跌入水池,被人所救,都要嚷着出家保名节的女子,现在居然做出这么悍的事儿…太离谱了!

番外 十三

哄着李善睡下,采薇觉得最近手有些僵,便拿了针线和干净的松软棉布,给儿子做小衣裳儿。

舒文却凑过来,小声道:“公主,驸马在花园里喝酒呢,已经喝了不少了。”

采薇苦笑一声,得,作为一个贤妻,这种时候不能躲懒,想了想,吩咐道:“准备些驸马喜欢吃的小菜,温一壶淡酒,泡壶热茶。”

“知道了,公主。”

懒洋洋地起身,挺着大肚子,所以只穿件素净的长袍,夜晚风凉,便给李远飞拣了件儿披风拿着。

刚一到花园,本坐于柳树下,对月长哀叹的李远飞站起身,急忙吩咐丫鬟在石凳上放置坐垫儿,扶着妻子坐下,“小薇,你怎么来了?路上不好走,你现在有了身子,可要小心些。”

采薇笑了笑,便坐下为他执杯倒酒,“你一个人喝酒,岂不寂寞,还是让我作陪好了,只是,你喝酒,我可要喝参茶的。”

李远飞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采薇的纤纤玉手,两个人便你给我夹一口菜,我给你倒一杯酒,慢慢把吃食都下了肚儿。

“小薇,我对不起妹妹,我和玉娴从小就亲密无间,我是做哥哥的,本来应该好好保护她,却没想到,玉娇,玉娇居然做出这等事,让我以后,可有什么颜面去见妹妹…”

采薇迟疑了片刻,拍拍李远飞的手背,温和地道:“远飞啊,其实,要我说,妹妹下嫁,却也没什么不好…你别急,听我说,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娇宠着长大,我虽不想说,可是,他的确是有些任性的,这样的性格,做女儿当然没问题,亲娘亲爹亲哥哥都护着她,宠着她,可是,要到了地位不一般的婆家,恐怕会不受公婆的喜爱,要受苦的。”

李远飞怔了怔,脸色稍稍缓和,点点头,不能不承认妻子说得不错。

“而且,咱们家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那个园丁李浩,清白人家出身,虽然没有功名,却也识文断字明理,最难得,还是个好脾气的憨厚人,你也是常见,爹娘不都说他不错嘛,虽然身份配不上玉娴妹妹,可是,若妹妹嫁给他,想必他一辈子不会欺负妹妹,而且,李浩上无爹娘,下无兄弟姐妹,玉娴嫁了他,决不至于受了委屈。

采薇细细安慰,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李远飞的面色渐渐和缓许多,神情间的抑郁,也消散了。

“夜深了,咱们回去休息吧,你啊,也不要多想…至于玉娇表妹,她做得虽然大错,但是,她是你的妾,想要和你有些情趣,虽然不合礼数,但也不是罪大恶极,申斥一番,让她明白错处也就是了。”眼看着李远飞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显然是对陈玉娇尚有怜惜之意,不过,如果说一点儿不恼恨他,那也不可能。

 

果然,陈玉娇只是被禁足,罚抄女戒,老夫人亲自出马,把下人们结结实实地敲打了一遍,确保绝没有任何风言风语传扬出去,便急急忙忙张罗起女儿的婚事来。只是,最后虽然有李远飞求情,老夫人还是专门找了两个嬷嬷重新教导陈玉娇为人妾的规矩,那两个嬷嬷一向对规矩特别严苛,想来,这一次那位表妹要吃大苦头儿了。

到是李玉娴,虽然一开始对于嫁给自家的园丁,有些不自在,甚至还大哭了一场,可是,不知道李远飞和老夫人怎么劝说了她,居然没过多少日子,便恢复正常,甚至还拿起针线,象征性地给自己绣一些嫁妆,当然,她的绣工不行,大部分还是得专业的绣娘做活。

只是,虽然这位小姐对于嫁人的事情认了命,但是,她是真真恨上了陈玉娇,每一次提到她,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尤其是后来还发生了陈玉娇在自己的院子里哭着喊着要给玉娴赔罪,弄得人人侧目,本来差不多压下的事情,差点儿又让她给翻上来,幸亏老夫人有所准备,否则,还不知道这种流言会不会传出府门去,玉娴对陈玉娇更是恨得不得了,跑到哥哥那里去哭诉了一番,看见妹妹这副样子,李远飞也不好不做惩罚,于是,陈玉娇禁足和罚抄女戒的日子更长了。

采薇现在闲着,便抽空去陪伴小姑,顺便联络联络感情,一开始李玉娴还淡淡的,对着嫂子只有尊敬,不过,采薇根据自身的经验仔细地跟她交代了许多为人妻的小技巧,李玉娴毕竟不是笨人,若是别人真诚以待,她也不会感觉不到,看见本来敬而远之的公主,这么没有架子,真心为她好,也不免和采薇亲近不少。

就因为这个,老夫人还专门对采薇表达了感激,甚至把自己陪嫁来的一对儿玉镯子相赠,到是弄得采薇哭笑不得,其实,她找李玉娴说话,虽然也抱了打好关系,开解玉娴一二的心思,但是更多的,只是因为家里身份年龄差不多,可以随意说说话的女眷,只有李玉娴罢了。

李远飞现在所在的翰林院,那是藏龙卧虎之辈众多,他虽然有几分才学,可是,跟从全国各地集结来的众多能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过了一段日子,他便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更加努力上进起来,许多以前只是粗粗读过,不求甚解的书,也重新拿出来温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