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要大红色的作甚?又非成亲。”

建宁说道:“嘻嘻你好坏,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就想到这么多,谁说我就要嫁给你啦,也不害臊。”四爷真个儿害臊,恨不得撒腿就跑,只好做若无其事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这边建宁虽然声儿小,但她跟四爷的亲昵之态却有目共睹,当下诸多人都看过来,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何关系。

建宁见状,便哼了声,粗了嗓子说道:“哥哥,那小太监服不好玩,我玩腻了,就换这套了,你呆站着作甚,难道要装作不认得我?赶紧给钱,给完钱我们好走,总呆在这里又没饭吃,妈了个巴子的。”

这一番不仅是四爷,连周围不动声色留神这边的众人都惊得倒仰出去,没想到这小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却如此粗鲁。四爷忍着心头一口血,将银两掏出来,乖乖当冤大头。

小伙计见这小公子如此粗俗,不敢多言,接了银两飞跑回去找零,不妨四爷说道:“不用找了。”迈步就望外走,小伙计喜出望外,这小公子虽然粗俗无教养,大公子却慷慨的紧又大方。

四爷走到门口,建宁却站住脚,盯着那出来相送的小伙计,粗声问道:“老子口渴的紧,想找个地方歇脚喝茶,这周围哪里有好的茶楼?”

四爷一怔。小伙计点头哈腰说道:“你把这里往前走,不多远就有座陶然茶楼。”建宁说道:“别是不够大不够热闹你信口说来敷衍我的罢,小心我回来砸你的招牌。”小伙计苦着脸赶紧又道:“再往前稍远点儿,还有座高升茶楼,那里每日都有说书的,远近驰名,够热闹。”建宁这才笑道:“很好很好,你必定会大发财的,记得努力干,终有一日也会做掌柜的,这就是天道酬勤的道理。”小伙计急忙说道:“承您吉言了!”

四爷的眼皮一跳一跳的,终于咳嗽一声,建宁这才回身,如男子一般大摇大摆走到四爷跟前,说道:“咳嗽什么?有话直说……哥,我们去高升茶楼听说书吧!”

四爷深深看她一眼,说道:“你想去么?”建宁说道:“想!反正有人付钱。”四爷说道:“那好吧,就去那里。”两人沿街向前而去,一路建宁又买了若干小东西,四爷当仁不让给她提着,直到了高升茶楼。

两人上了楼,找了个敞亮的座儿,建宁先点了几碟子小食,瓜子,酥糖,龙须糕……外加一壶清润好茶,四爷便打量周围。

两人吃喝了会儿,楼下果然有人摆场开始说书,建宁咬着瓜子,吐得满桌子壳,探头探脑去看,道:“真个儿有说书的嘿,哥,这说的是啥?”

四爷看她嘴唇嗑的通红,唇边还站着一片瓜子皮,便从怀中掏了块帕子出来,小心铺在腿上,又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心里慢慢剥着,转头看向下面说书的。

四爷博古论今,懂得甚多,略听了片刻便已经明白,便说道:“这说的是明太祖开国时候,带领徐达,常遇春,沐英,李文忠,汤和等大将同蒙古兵大战的故事……”说着,脸上便露出不悦之色,缓缓地哼了声。

这声音虽小,建宁却听得明白,便问道:“我瞧他们说的精彩,人人听得眉飞色舞的,怎地你反而一脸如丧考妣?”四爷一蹙眉,抬头看了建宁一眼,心道:“你说话文绉绉的,这个‘如丧考妣’倒是比之前‘妈拉个巴子’好多,只可惜仍旧很不动听。”

四爷垂眸看了底下一群人轰然叫好之态,便冷笑说道:“你当这些人为何如此喜欢听这部?只因如今是我大清江山,在这些人的眼中我们不过是蛮子夷人罢了,从关外而来占了他们的江山,他们到底是不服气,却不敢公然反清,就借个虚头,把蒙古兵想象成我们清兵,大肆……”

话说到此,忽然一震,顿时嘎然而止,看向建宁。

建宁似笑非笑地,探身过来,方才她为了听说书,便将膝盖跪在椅子上直了身子去看,此刻半边身子都伏在桌上一般,望着四爷低声说道:“小桂子,你虽然是汉人,却对我们大清如此忠心,若是不知的还以为你也是满人呢,皇帝哥哥听了必定十分喜悦……”

四爷窘然一笑,心头又惊又是失落:方才他听了下面说的热烈,一时便有些不忿,竟忘了自己如今是小桂子,不知不觉说出心里头所想的话,差一点泄了底……当下不再多言,只低头剥瓜子。

建宁坐回去,端起茶杯喝了口气,又看了四爷一眼,心里头暗笑,扭头又看了会儿底下说书,心中却想道:“怎么天地会接头的人还不来呢?”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建宁刚百无聊赖,便见一个脸肥身长之人走到桌边,望了望她,又看四爷,说道:“大爷,小的有上好的去清复明的膏药……”

建宁听到这一句熟悉的对白,很是陶醉。对面的四爷却一震,抬头起来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同四爷四目相对,飞快使了个眼色。

建宁笑眯眯看着这幕,忽然说道:“咦,是什么膏药,拿出来看看。”那人一惊,飞快扫了她一眼,四爷说道:“咳……”那人说道:“小人的膏药,要三两白银,三两黄金才可以买。”建宁毫无压力,说道:“我这位大哥有的是钱……放心。”

那人皱了皱眉,见四爷不语,便问说道:“这位兄弟是?”建宁心头一转,说道:“我么,我也不算出名,不过人人都叫我癞痢头小三子。”

四爷喉中咯地响了一声,幸好老谋深算,未曾失态。那人却也惊疑不定,看着建宁明媚脸色,又看她身后一条光滑油亮的大辫子,便说道:“兄弟的模样可不像是癞痢头……”建宁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原本是个癞痢头,头发都掉光了,后来遇到一名神医,给了我个药方,我立刻就又好了,不过这个称呼却是改不了了。”

那人见她说的有模有样,却也不想跟她多缠,就看向四爷。四爷咳嗽一声,说道:“小……三子,你在此等候片刻,可好?”建宁说道:“大哥你要去哪?”四爷说道:“我去方便。”建宁挑了挑眉,道:“好吧,那么你快去快回,你回来晚了的话,估计我也想方便,就直接去找你了。”

四爷见怪不怪,一探手,说道:“给你。”建宁不解,迟疑地将手伸出去,问道:“什么?”

四爷张手,将手中之物放在建宁手心,建宁低头看去,却见原来是块干净雪白帕子,随着四爷松手展开来,里头包着的却是一把剥好了的瓜子仁。建宁一怔,很是意外,问道:“你方才……”四爷淡淡一笑,起身往外而去。

那长身汉子看了一眼,也跟着迤逦去了。剩下建宁坐在位上,低头望着掌心帕子里头饱满光洁的瓜子仁,心里一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被雷着雷着也就习惯了,嗯呢……还算有心吧,动作虽小,但是暖暖地有木有(╯3╰)

哈哈,有同学提出问题,我把某处细节小小地修改了下,嗯嗯……嫩们多多留言收藏哈,俺会择日加更滴说,啵亲~~

17

17、相会众英雄...

那“癞痢头小三子”,本来在鹿鼎记里头是韦小宝信口胡诌出来的,事实并无此人。当时沐王府跟天地会关系紧张,沐王府之人假扮平西王部属进宫行刺,陷了几个人在宫内,被严刑拷打。

外头沐王府又因天地会打死他们的人而咬着不放,两大派纠葛起来,韦小宝为了卖人情给沐剑声顺带抹平此事,便答应他相救沐王府陷在宫内的人出来,故而诌出宫内有这样一个人物可里应外合,如今建宁却是灵机一动,在癞痢头小三子出现之前就提前将他注册了。

建宁自然知道那天地会之人叫四爷去是为了何事,她倒是不急,既来之则安之,只看四爷手段就是了。只不过建宁心中也好奇的很,前生是“鞑子”皇帝,这辈子却成了反清的首领,四爷心中究竟是何滋味,面对一干“反清复明的义士”,又会做何感想,有何举动?

建宁想了会儿想不到,信手拈了颗瓜子仁扔进嘴里,自言自语说道:“老四啊老四,我要是你,真个要纠结死了……哈,哈哈……”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话说四爷起身出外,天地会那接头之人自然跟上,两人下了茶楼到了后院,那人便立刻一改神色,肃容抱拳说道:“属下参见韦香主。”

四爷对这个称呼实在倍觉惊悚,其不适感不亚于“桂公公”,却不得不受,淡淡点头说道:“有何事寻我来?”

那人说道:“发生一件要事,会中的兄弟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大家伙儿急着要见香主,等香主定夺……只不过此地并非说话所在,还有请香主另转个地方才好。”

四爷见他欲言又止,又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不由想道:“这可真真是擒住这帮反贼的大好时机……只不过我如今也是反贼,擒住他们的话岂非我也脱不了干系,罢了,反正如今我是这帮人的首领,他们插翅也是难飞的,只等个好时机慢慢摆弄就是。

四爷便说道:“换个地方……可是我那位小兄弟……”欲言又止。

天地会这人名唤高彦超,乃是个精细之人,先头见四爷亲自给那“癞痢头小三子”剥瓜子仁,如今又倍加牵挂,便急忙说道:“韦香主放心,那位……三爷,属下安排几个人照顾着他便是了。”

他是老四,那人却成了老三了。四爷心中苦笑,表面却点头说道:“也罢,不过你可要安排几个稳妥之人,我这三弟……非同等闲。但他不知我的身份详细,因此不能泄露机密给他。”高彦超便点头说道:“属下明白,香主请放心。”

当下高彦超便抽身出外,他们行事自有一套信号,当下有两人前来,四爷冷眼相看,却见一个胡子长长隐隐仙风道骨,是个道士打扮,名唤玄贞道长,另个斯文儒雅,张嘴却是一口天津腔,名唤关安基,人称关夫子。

四爷见两人颇为稳妥,便暗暗点头。当下心中思忖该怎么跟建宁交代,一想到建宁,忍不住便觉得棘手头疼,不知她究竟是何反应,倘若她不依不饶要跟着自己却又如何?

四爷对什么都安之若素,一想到她却淡定不能,当下眼珠一转,便说道:“我那位三弟有些性情古怪,你们好生看着她是好,等会我进去跟她好好说话,倘若她不答应,我将桌上的茶杯一推,你们出手,把她……点她穴道令她昏迷,却不许伤她。”

三人面面相觑,便齐声说道:“谨遵香主吩咐。”

当下四爷便重新负手踱步进来,上楼时候遥遥一看,却见建宁趴在楼上窗户边儿,兴高采烈地正探头看风景,四爷瞧她笑面如花,天真无邪,端的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是否表里如一,却有待商榷。

四爷不敢大意,上楼后,唤道:“三……三弟。”建宁回头一看,笑道:“哥啊,你回来了。”建宁蹦蹦跳跳跑回到桌边儿,一边若无其事放眼看去,却见有两人从楼下跟着上来,不动声色坐在旁边桌上,一个道士打扮,一个书生模样。

“你这么慢才回来,我差点就去找你了。”建宁笑吟吟看着四爷,伸手握住他的腕子,很是亲昵。

四爷咳嗽一声,任凭她握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这样的……我出宫之前皇上曾交代我办一件要事,如今我要离开片刻……”

建宁说道:“是什么是什么?要我帮忙不?”双眼放光,伸手便要掳起袖子。四爷急忙按住她的手,那小手在手心里,滑腻软嫩非常,触感极好。四爷一怔,又松了手,仍旧低声说道:“你别忙,此事皇上只叫我一人去做,倘若给第二人知道,是要……杀头的,故而我叫了两个人先陪伴着你,等我此事完结了,自会回来跟你相会,你……若是真个儿为了我好,就乖乖地留在此处,若逛街也好,或吃茶也罢,等我回来再说,如何?”

四爷思忖着说罢,就看建宁,本以为她会不依不饶闹一阵,却见她竟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皇……是哥哥交代你的,那么你就去做好了,我如此深明大义貌美如花善解人意,怎么会为难你呢?你放心,对了,你找的那两个人呢?好玩儿不?”

四爷干咳几声,见她竟一口答应,不由放下心头大石,虽然微微有些不踏实,却也只能如此,强于她一直嚷着跟着然后被点昏了要强些,当下回身点了点头。

玄真道长跟关安基双双上前,抱拳说道:“大人。”当着外人的面儿,自是不能一口一个“香主”的了。四爷便说道:“劳烦两位兄弟陪陪我三弟了。我去去就来。”两人皆是稳妥干练之人,当下说道:“大人请放心。”

四爷去后。建宁转头看向两位英雄,先打量了玄贞道长片刻,说道:“咦,这位道长,你看起来很有几分仙气,不知可会算命么?”玄贞道长说道:“命理之说,本是虚无,贫道不太感兴趣。”

建宁又看向关安基,说道:“这位大哥,未请教?方才你开口的时候,我听你好似有些天津腔,莫非你是天津人么?”关安基见她猜到,便说道:“小兄弟好耳力,叫我关夫子即可,在下的确是刚从天津回来。”

建宁便笑道:“我对天津很有好感,耳朵眼炸糕,狗不理包子,桂发祥的麻花……好吃的紧呀,关大哥吃过么?”关安基说道:“这……都没有听说过,兄弟说的麻花……莫不是麻轴?两根拧在一起的花里虎我倒也是吃过,大概是有的,只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惭愧,惭愧。”

这却不是关安基孤陋寡闻,炸糕跟麻花两样,出现在清朝光绪年间,狗不理包子却是咸丰年间出现的,津门三绝这时侯统统都未出现,建宁这个清盲自是不知的,只顾任意去说罢了,只不过天津极大,若她说的这些是地方小吃,关安基没吃过也是有的,因此倒也没有人戳穿她。

建宁见关安基不知,当下便心知肚明,知道这几样还未出现。不然的话,如此大名鼎鼎的特色小吃,关安基怎会听都没听说过?建宁便笑道:“无妨无妨,我只是喜欢天津人说话,腔调怪好玩的,听到关大哥讲话,颇有几分熟悉之感。”关安基问道:“小兄弟去过天津?”建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没去过,不过曾有个朋友是哪儿的。”

且不说建宁跟关安基跟玄贞道长瞎扯。那边四爷上了轿子,被高彦超带着一路穿街过巷,停下来之后入了天地会临时联络的据点,除去陪着建宁的两位英雄之外,又见了好几位,从天津回来的李力世祁清彪,天地会本地的樊纲,风际中,以及同四爷见过的钱老板几位。

众人分别见礼坐定,高彦超便递了张大红泥金帖子过来,说道:“请香主过目。”四爷不慌不忙,展开看了会儿,心中了然,合了请帖便说道:“沐小公爷请我们过府饮宴?”

底下众人皆看着他,李力世说道:“我们都听香主示下。”四爷摸不着头脑,端量了一下众人,便缓慢问道:“这无缘无故的,沐小公爷为何如此赏脸?”众人便道:“我们也正不知,故而才请香主前来商量,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四爷沉吟说道:“大家伙儿看呢?”他现在全不知情形如何,因此便只有旁敲侧击。果然,这一句“抛砖引玉”扔出来,底下风际中便说道:“因为前头徐大哥跟沐王府的白式双雄的过节,打死了白寒枫的哥哥白寒松,沐王府一直记恨着我天地会,这这一次莫非是鸿门宴?”樊纲说道:“自然有这担忧,故而我们也自天津回来,若是沐王府发难,也好有个照应。”

四爷点了点头,说道:“沐剑声好大名头……排场亦做的如此之足,倘若我们不去,倒显得怕了他们似的。”

天地会众人齐声表示赞同,李力世说道:“沐剑声名头虽跟我们总舵主差不多,但我们也不怕他,当时白式双雄两人打徐大哥一人,却被徐大哥打死白寒松,不过是习武较量,生死由命,何况不是他死也是徐大哥死,徐大哥受了重伤,如今又被他们擒去,他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四爷见他们群情激奋,便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沐小公爷。”

欲知四爷如何应对沐小公爷,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我终于又抛出最后那一句熟悉词来了,多么有爱啊

另外,今天努力两更之,抚摸~~大家也要冒泡哈(╯3╰)

18

18、翻云覆雨手...

天地会众人见四爷说话有条不紊,一副渊渟岳峙气度,跟先前所见那流里流气毫无正性的“韦香主”大为不同,不由地个个暗自惊异之余又有些钦佩,只觉得韦香主实在是变化万千,深不可测。当下齐声赞同四爷决断。

当下四爷便乘了轿子,又同天地会群雄向着朝阳门的南豆芽胡同沐王府落足之处而去。四爷在轿中想道:“我如今将这帮反贼一一见过,以后要擒拿起来,分外轻易,只不过……如今我在宫内,只是个太监身份,想来实在气闷,幸好这身体跟皇帝……唉,跟皇阿玛的交情匪浅,将来事情败露之事,也不知皇阿玛会否网开一面,但在外头,却是天地会的反贼头领,如今更要跟沐剑声会面,倘若我将这些反贼笼络住……嗯,倒是不急于剿灭他们,反而是一大助力……”

四爷心内暗暗盘算,轿子却停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地方,四爷迈步出了轿子,耳边却闻得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抬头一看,却见前方一座大宅,宅子跟前十数人衣冠楚楚站着,自然是来迎接他们。而当前有一位青年,气质温润,仪态英伟,一身锦衣,迈步上前来,拱手相迎,说道:“在下沐剑声,恭迎韦香主大驾。”

四爷身为帝王,什么情形未曾见过,沐剑声以云南沐王府小公爷身份,率领诸多人这般隆重相待,看在他眼中不过等闲罢了。仍旧宛若闲庭信步般上前,只淡淡说道:“沐小公爷多礼了。”

旁边天地会众人看着韦香主如此淡定自若,忍不住纷纷暗自欣慰。而沐剑声早听闻白寒松说“韦香主”乃是个油腔滑调举止无赖的小泼皮,如今见四爷一派大气,举止间气度非凡,分明跟描述大相径庭,不由地微微诧异,不敢怠慢,当下将天地会一行人迎进屋内。

众人寒暄片刻,四爷谈吐文雅,举止得当,进退有致,众人都觉得这天地会的香主年纪虽小,但一举一动却派头十足,令人不可小觑,当他说话之时,大家伙儿都不自觉地静静倾听,仿佛他天生有种能镇住人令人臣服的气质,沐王府众人只以为是天地会人才济济,却不晓得这人正是他们的死对头鞑子皇帝。

沐剑声说道:“这回请韦香主来,是为一件事……”四爷看他欲言又止,面上泛出冷峭之色,当下想道:“正主儿来了。”便说道:“不知何事?小公爷请讲。”沐剑声扬声说道:“把人请上来。”天地会群雄暗自戒备,不知沐剑声弄什么花招,顷刻之后,却见白式双雄之一的老二白寒枫在前,身后两个沐王府之人扶着一名身形伛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四爷倒也罢了,反正在场之人除了钱老板,其他众人他一概都是初次相见,自不认得。天地会众人一看,却纷纷面露气愤之色,叫道:“沐剑声你这是何意?”原来那被扶出来的,正是天地会失踪的徐天川,天地会众人猜想他是被沐王府之人劫走,故而才劫了沐王府的小郡主送进宫,如今一看,可不是如此?

沐剑声不慌不忙,那边徐天川咳嗽两声,才说道:“众位兄弟误会小公爷了,劫走我的不是小公爷,而是吴三桂那汉奸的手下所为。”

天地会众人面面相觑,不道事情会如此出人意料。徐天川又道:“是小公爷派人将我从那狗汉奸的人手中救出的,不然的话,我也早就被那狗汉奸的手下折磨而死了。”

天地会群雄这才知道错怪了沐王府,不由汗颜,钱老板又想到他们劫走了小郡主,一时面上挂不住,就看向四爷,却见四爷面沉似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由地暗惊。

沐剑声见先声夺人,当下微微一笑,才又开口说道:“如今事情黑白,一目了然,韦香主。”他拱手行了个礼,说道:“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只不过,徐师傅杀死我沐王府白大哥之事,却不能这么算了,不知韦香主对此事如何定夺?”

四爷挑了挑眉,心想:“似乎上回他们就此事说过,不欢而散,今番又来说……看样子是必要做个了结了。”

他略一沉吟,那边沐剑声冷笑道:“若是韦香主无法做主,那么还得请贵会的陈总舵主出面。”

徐天川听到此处,慨然叫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白大侠是我所杀,那么就让我一命抵一命罢了,休要为难我们韦香主,更不必惊动总舵主。”他们这些天地会之人最重义气,绝不肯为自己连累会中兄弟,若是因此事惊动陈近南,真是百死莫赎。徐天川又烈性,说罢之后,便欲自尽。

天地会众人急忙上前拦阻。却拦挡不住,正在乱糟糟不可开交,却听得四爷开口说道:“你还把不把我这香主放在眼里?”淡淡一句,让下面的嘈杂纷乱立停,众人齐齐看过来。

徐天川惴惴说道:“香主……”四爷哼了声,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香主,就规矩些,动辄寻死觅活的,算什么?”徐天川见他出声,且又是一副颐指气使不容反驳的语气,哪里敢出声,当下说道:“我听香主的。”不再闹腾,只安静退在一边。

沐剑声说道:“那不知韦香主有什么解决之策?”四爷看他一眼,见他生得面目俊秀,虽然是落魄王孙,到底也有一番气质,他是为帝之心,便有些惜才,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说道:“法子么自然是有的,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何必行如此自残之事?”

沐剑声冷道:“这可是徐师傅杀了我们的人在先。”四爷说道:“死者不能复生,那些将死未死的,倒可以救一救……”

他这话含糊不清,沐剑声说道:“请恕我不明白韦香主是什么意思?”

四爷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到一件事,偶然感慨……小公爷消息灵通,不知有无听闻昨晚上皇宫内进了刺客之事?”

果然,沐剑声一听这个,顿时变了脸色,原本的傲慢即刻转成惊疑不定,而后小心翼翼问道:“这个……我是隐约听闻了些的,不知韦香主为何说起此事?”

在鹿鼎记之中,韦小宝被沐剑声所逼的时候,就用闯进宫的刺客做诱饵解决了徐天川这件事。四爷虽然并非韦小宝,却也不约而同的亦用了这种法子,他们两一个是狡诈无赖,一个是老谋深算,在这关键时刻,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四爷看着他的神情,心道:“此事可成。”四爷便道:“我在宫内有个兄弟行走当差,时常跟我说起里头之事,还说那些刺客被折磨的不似人形……”沐王府众人一听,各自惨然,天地会群雄却不明白香主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来,而偏偏沐剑声好似对此很是感兴趣,他们个个以为韦香主深不可测,当下只是静听。

四爷又道:“听说这些刺客招认是吴三桂手下,我那兄弟最恨汉奸,这狗汉奸偏又来害我们徐大哥,回头跟我那兄弟说一声儿,让他抽空在那几个刺客身上戳几刀,弄死活该,权当出气。”

沐剑声急忙说道:“不知韦香主那位兄弟在宫内当什么差,是何名字?”四爷心念转动,便想到建宁,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他么,不过是个小太监,虽不起眼,倒是有些古灵精怪的门路,名字……就叫做癞痢头小三子。”高彦超在旁边听到,便想到茶楼内那有一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小三子”。

四爷告别沐王府众人,飞飞地回到高升茶楼,却见楼上并无建宁跟玄贞道长、关安基三人。四爷大惊,急忙叫高彦超发号找人,高彦超下楼去,片刻之后才见到长街尽头,三个熟悉身影极快出现,当中一个正是建宁,不知同关安基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连一边儿上的玄贞道长也面露微笑,四爷在楼上眺望,暗暗稀奇。

片刻三人回来,四爷看天色不早,便先下楼等候,建宁进门,两人相见了,建宁笑道:“哥啊,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要去找人了。”四爷一笑,说道:“你们方才去哪了?”建宁说道:“闲着无聊,叫道长跟夫子陪我逛了逛,夫子果然知识渊博,让我受益匪浅呐。”关安基微笑说道:“过誉,过誉。”

四爷心想:“这种刁蛮古怪的性子竟能跟这两人说到一块儿去,当真不可思议。”便说道:“天色不早,我们便回去吧。”当下玄贞同关安基便跟高彦超一并先行离开。

四爷出了门口,却见门边上放着一大堆杂七杂八,不由信口道:“谁将些杂物乱放。”建宁笑眯眯看他,却是站着不走,四爷惊了一跳,道:“你?”建宁咂嘴说道:“方才我闲着无聊,出去逛的时候又买了些东西……都是些难得的好货色,我准备回宫后细细欣赏,干吗一副苦瓜脸,来,试试看,不沉的。”

四爷无奈,只好甘当苦力。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前台的显示的更新时间是存稿箱的时间也。。我常常发完前章后就会写几句话存在存稿箱里,然后继续写。。真是。。TT

嗯嗯……这文有一句话简介的,叫做“四四建宁小玄子,就是吉祥的一家”,总之是三个各领风骚啦

抚摸,这是今天的第二章哈。。四爷在外上得战场,回来要俯首娇娘,啊不,是入得厨房(噗)

19

19、君臣布计策...

神武门的诸侍卫远远地只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遥遥而来,身上架着若干东西,双手之中也提着不少,幸好步子还算稳当。他前头却趾高气扬地有个娇小身影领路。隔得有些远,众侍卫不知这两个是何人,只望着那人嘻嘻而笑,一直到近了才看出原来是“桂公公”,当下大吃一惊,一拥而上,同前头走着的建宁擦身而过看也不曾看她,冲到四爷身边将四爷身上手中的物品都接了过来。

侍卫们道:“桂公公这趟出外,采购了不少东西啊,受累了受累了。”又有人望着手中几个民间的玩偶,五颜六色的很是有趣,说道:“这可真真是稀奇之物……桂公公若是说一声,属下等也好早些搭把手,替公公减轻一些负担。”正七嘴八舌地大拍马屁,前头那人扭头回来,道:“你们这群狗奴才,眼睛里只有桂公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群侍卫自然是看见头前的建宁了,但是只觉得这位小爷生的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建宁公主女扮男装,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身后的四爷吸引过去,自然是没有留心到建宁。

建宁说罢,几个侍卫惊了一跳,急忙看过来,四爷见状赶紧快走几步,挡在建宁身前,说道:“各位兄弟,劳烦将这些物品送到侍卫房,我自会派人去取。”侍卫们赶紧答应,那些笨些的还要探头再看,机灵点儿的却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四爷拉着建宁回转宫中,说道:“公主,若是让人知道了你私自出宫,还是奴才作陪,奴才的命怕是不保。”建宁说道:“怕什么,皇帝哥哥那么宠爱你,我再跟皇帝哥哥说几句好话不就成了,何况,你觉得我这半天不在,皇帝哥哥会不知道我出宫了么?”四爷哑然,悻悻地说道:“纵然如此,也不好让侍卫们知道端详,怕他们笑我皇家威严何在。”建宁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家伙,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口口声声我皇家,我们大清的……咦,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你好像有提过爱新觉罗……什么来着?”

四爷初初穿越醒来之后,一时不慎泄了底,自那之后建宁绝口不提,四爷只道她慌乱不记得……亦或者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此身不过是小太监而已……如今见她旧事重提,心头一跳,便说道:“那时候奴才一时头脑发昏,大概胡言乱语了几句,自己都不记得说什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望着建宁,却见建宁点点头,说道:“本宫也觉得是如此的。”

四爷送佛送到西,将建宁送回坤宁宫,便止了步,四爷对此地的印象并不佳,当初衣衫不整浑身伤痛的醒来让人心有余悸,实乃不堪回首的所在。

四爷便停了步,说道:“公主请回吧,那些东西我会吩咐人送过来的。”建宁说道:“好啊,你叫人把那些物件都送来,若是少了一件,我就要你赔!”四爷说道:“遵命。”建宁忽然叫道:“桂公公……”声音娇柔酥媚。

四爷肩头一震,情知她大抵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当下抬头看去,却见建宁笑吟吟说道:“真的不进去坐坐么?你那小相好……不不,是小宫女,还在里头呢。”

四爷权当自己是木头人,便板着张冰山面瘫脸说道:“奴才不记得有什么小宫女了。”建宁噗嗤又笑,四爷说道:“皇上那边大概还等着奴才回去回话呢,奴才就此告辞。”

建宁倒也没纠缠他,望着四爷转身离去,自己才进了坤宁宫。

四爷便往上书房而去,走到半路,忽地听到路边上有人唤道:“桂大哥,桂大哥……”四爷一惊,这称呼他记得只一人唤过,当下转头,却见路边假山石中,探出一张脸,竟是小郡主沐剑屏。

这真是“狭路相逢”。

小郡主见他停了步子,高高兴兴从里面跑出来,便欲说话。四爷皱了皱眉,见左右无人,一把抓住小郡主胳膊,拉着她进了假山石里头。

小郡主身不由己被他拉进来,只觉得他的手劲奇大,捏的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不由地轻呼道:“桂大哥,你抓得我好疼。”四爷见无人察觉,才松了口气,也将小郡主放开,说道:“你为何在此处?”

小郡主揉揉手臂,说道:“桂大哥,我等了你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四爷打量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心头杀机横生,想道:“这倒是个除掉她的好机会,只不过……倘若我现在杀了她,公主那边,会不会说不过去,那个人……”想到建宁笑吟吟的样儿,不由地一阵踌躇。

四爷便勉强说道:“你找我何事?”小郡主皱着眉,焦急说道:“桂大哥,我听到有人说那晚上进宫的刺客被捉住了,关押在大牢里头,还被用了刑呢,桂大哥,我想跟你商量,能不能及早救他们出来?”

四爷皱眉说道:“这个……我正在想。”小郡主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桂大哥,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对了……那天晚上方师姐,”说到方怡的时候,忍不住一阵黯然,哽咽说道,“方师姐她不幸殒命,方师姐能进宫来,刘师兄也一定会来的,只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倘若给他知道了方师姐死了,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四爷问道:“什么刘师兄,莫非是你方师姐的……”小郡主说道:“是刘一舟刘师兄,刘师兄跟方师姐他们两个很好的……”四爷点点头,说道:“我会帮你查探……”看着小郡主泪汪汪的样子,心头一动问道:“你在公主那边,如今怎样?”

小郡主擦擦泪,说道:“原先我以为鞑子的公主一定是青面獠牙,很凶很可怕的,没想到公主竟然很好,她对我也很好的,桂大哥你放心,我没有说出你来,公主还以为我是小宫女呢。”

四爷略松了口气,却仍旧说道:“公主……她虽然好,不过仍旧是清廷的人,你可要留心别泄露你的身份,到时候可就大事不妙了。”

小郡主说道:“好的桂大哥,我听你的。……桂大哥啊,你什么时候能送我出去?我好想念我哥哥……跟大家伙儿。我哥哥不见了我,定然很心急。”

四爷想到沐剑声的,心道:“心急么,倒是一定的,只不过这沐剑声相貌堂堂,气宇非凡,却是个人才,明明丢了妹子,却只字不提,反而对陷入宫内的这些个同党关怀有加,方才相见时候也是一派干练潇洒气质,更是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四爷面露真诚之色,说道:“你暂且忍耐一阵,我方才出宫探听,外头很不安稳,是以目前你呆在宫内反是最安全的,等我找个绝好时机,就送你出宫跟你哥哥团聚。”

小郡主感激说道:“桂大哥,你真好!”

四爷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咳嗽一声,说道:“你出来想必许久了,也该回去了,刚才公主回到坤宁宫,若是不见了你,必定会怀疑,你速速回去吧,记得不要在她跟前露出马脚。”

小郡主说道:“好的,我立刻就回去了,桂大哥,你做事也要小心呀。”四爷点头,目送小郡主离开。他心中想:倘若给建宁发现小郡主不见了,派人出来寻找,发现他跟小郡主在一块儿的话,怕是要另生枝节。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不知引出建宁什么来……

四爷目送小郡主回到坤宁宫,才叹了口气,去见康熙。

康熙见了四爷,便问出宫之后查探到什么,四爷只说一时还没什么消息,两人说了会儿后。康熙便道:“这帮刺客假冒吴三桂部属,进宫行刺实是想一石二鸟,就算伤不到宫内众人,也嫁祸了吴三桂……其心可诛,朕绝对不能放他们甘休。”

四爷说道:“奴才一定会尽心竭力,争取早些探明他们的底细。”康熙说道:“其实,你不在之时,朕有想到一计。”四爷看他面上隐隐透出自信之色,便问道:“不知皇上有什么好法子?”康熙说道:“小桂子,你可听过‘欲擒故纵’?”四爷当然明白何为欲擒故纵,但他知道小桂子大抵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于是便做为难状,说道:“这个……奴才好像隐隐听到有人说过,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既然从皇上嘴里说出,一定是个极厉害的好法子!”

康熙见他明明不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却不忘拍了个马屁,便笑道:“你也算聪明了,这欲擒故纵么,就是说,你想要捉住他,就先放了他,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就这么放他离开了,如此举动,是为了得到更多。”

四爷听到这时侯隐隐地猜到康熙要做什么。果然,康熙说道:“所以朕想,不如把捉到的那几个刺客放了,反正留他们在大牢内也没有用,我听多隆说,怎样的严刑拷打,他们只说是平西王部属。所以朕想要……”

四爷说道:“难道皇上是想把他们放了……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老巢,然后一网打尽?”康熙笑道:“小桂子你倒是聪明,居然一点就通。”四爷厚着脸皮,笑说道:“跟着皇上久了,就学的聪明了点。”

康熙哈哈大笑,而后正色说道:“不错,你说的对,朕就是如此打算的,只需布一个局,让刺客以为自己逃脱出宫,他们自然会回去找那主谋之人,而后我们就来个……一网打尽!”他说到此之时,手在腰间轻轻一握,面上充满势在必得之色,那样年轻而自信威严的面孔,看的四爷心头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更,四爷会不会真的把人放了捏,一切会如所料般发生咩。。。且看下一章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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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训妹佯发怒...

康熙说罢正事,眼望着四爷,略沉默片刻,才又问道:“小桂子,你今天出去,是一个人吗?”四爷一听这个,心头咯噔一声,想到建宁说的那句“你以为我一天不在宫内,皇帝哥哥会不知道”?当下无奈,二话不说跪地求饶,低着头只道:“奴才死罪,求皇上饶命!”

康熙微微一笑,看他张皇失措的样子,笑道:“哦?你又为何死罪了?”四爷说道:“禀皇上,是公主非要跟着奴才出宫,奴才没有法子……只好听从,并不是有意要带公主出宫,请皇上明察……”

康熙见他如实招了,便笑道:“你爷爷的,你倒是老实,朕一问就招了。”四爷说道:“奴才本也不想瞒皇上的,只是怕贸然说出来,皇上会生气,因此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