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是奉命出京,康熙便让他自己在侍卫里头挑几个好手带着。人多也不太方便,四爷便只带了赵齐贤张康年两位。两个侍卫早先受了四爷无数银子,跟四爷关系甚好,见有差事来,更为欢喜,只赞四爷带擎,更无半点不悦,从宫内到宫外不知拍了多少马屁。

四爷心道:“风水轮流转,这一世我竟然以太监身份面对众人,‘奴才’前‘奴才’后,想来着实的气闷,虽然幸好是皇阿玛面前红人,就算是面对康亲王跟索额图等也不必低声下气,但终究让人不悦……”他转念一想,又道,“唉,如公主所说,等我办成了此事,回来之后便向皇阿玛表明我并非太监,他应该不会为难我吧?到时候或许另有出路……”如果是二三十年后的康熙,那四爷自然不会这么想,毕竟是“欺君之罪”,绝不会轻饶。但现在是少年时候的康熙,难得的跟小桂子这人关系极好,四爷才敢有把握康熙会放过小桂子的。

四爷前世对这种阿谀奉承本来深恶痛绝,这一次却难得的欣欣然,任凭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口灿莲花,身边各种夸耀之声不绝于耳,他只笑着应付而已,被人如此捧着,隐隐地有种“恍若隔世”的熟悉感。

三人在集市上走了一会儿,四爷便借故口渴了要歇歇脚,领着两人进了茶楼。

四爷点了两个菜,赵张两人吃着,赵齐贤便又说道:“我说跟着桂公公,吃喝不用愁,你看,咱们连京城还没有出,先又吃上一顿。”张康年也道:“那真的是,天子脚下这么多侍卫,数我们两个最有福,桂公公是最义气不过的,跟着他横竖没错!”

四爷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未已,便见有一人自楼下缓缓上来,四爷同此人对视一眼,此人便坐在边儿上去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四爷便咳嗽一声,冲着那人使了个眼色,又对赵张两人说要下楼方便。

赵齐贤便说道:“让属下陪公公前去。”他们两人当四爷财神一般,恨不得事事都替了他。

四爷哭笑不得,说道:“不必了,这个还得我亲自来。”说着便踱步下楼,四爷前脚下楼,先前上楼那人便也跟着下去。

那人正是天地会的徐天川,两人相见,徐天川行礼说道:“香主今日怎么忽然出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们去做?”

四爷说道:“的确是有点事的,需要几个会中的好手跟着,只不过,要机灵又口风紧的。”徐天川沉吟说道:“会中的好手,还要机敏能干的,若论起拳脚武功来,玄贞道长是第一等的,但变通上欠缺一点,钱老本他又要照料店铺脱不开身,……小老儿推举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位兄弟,香主觉得如何?”

四爷说道:“徐大哥推举的人选定是不错的,就两位好了,麻烦徐大哥即刻回去通知两位,这便要上路了,另外,跟我同行的还有两个朝廷中人,还要风李两位留心,只装作同样是朝廷的人,不要露出马脚才好。”

徐天川说道:“这个容易,属下立刻去办,请香主稍候片刻。”

当下两人分头行动,四爷重新上楼等候,见赵张两人正嘻嘻呵呵地喝酒,他们两个见四爷回来,齐齐起身相应。

四爷坐定了,便说道:“方才我下去,又撞见皇上派来的一位兄弟,原来皇上觉得我带的人太少了,怕不周全,于是又多派了两个兄弟来相助我们,少时候就到了。”

赵齐贤便说道:“皇上对桂公公可真是好的没话说,我们兄弟两人也在宫内当差了多少年了,从没见过皇上这么重视个身边的人。”张康年道:“不错,桂公公真是前途无量,令人羡慕,连康亲王见了公公都格外巴结。”赵齐贤说道:“上回我见了索额图索大人,同桂公公称兄道弟呢,那股亲热劲儿,啧啧……”

四爷听到此处,只觉得事事都好,唯有一事不好。他便低声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一次是奉命微服私访,不便表明身份,大家之间称呼需要改改,不如就别公公长公公短,就叫我……”

赵张两人何等机灵,赵齐贤立刻说道:“不如就叫桂公子!或者桂少爷如何?”张康年笑道:“桂公子,贵公子,这个好极了!”四爷含笑便道:“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赵张两人齐声说道:“哪里招摇了,本来公子你的身份就贵不可言,如此正好!”

三人正说着,却听得楼下脚步轻轻响起,接着,一名仪表堂堂面庞白净的大汉跟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并肩上来,两人走到这一桌前,便双双行礼,口中只道:“公公,小人等奉命前来。”

四爷见他们行事谨慎,够低调,就知道徐天川已经将该留意的都告知他们,便一点头,对赵齐贤张康年两人说道:“这两位是封大哥跟管大哥,大家都是好兄弟,以后同心办事。”

赵张两人见风际中同李力世两人气宇不凡,何况四爷又特意介绍,可见重视,便双双起身,彼此通报了姓名,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人是青木堂中尤为机敏之人,又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同赵张两人寒暄片刻后,虽然是初见,却已经热络的如老友一般。

当下四爷便带着四名得力干将出城往五台山方向而去,走到黄昏时候,见天色阴沉,隐隐地似要下雨,远山处雷声轰隆隆过,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在彷徨之时,却见有一队人马急急赶来,大概也怕落雨,呼喝一阵后叫道:“前方有一座大宅,不如且去避雨。”一行人便蜂拥而去。

风际中便道:“前方既然有一座宅子,不如我们也去。”四爷说道:“只能如此了。”

当下两伙人一前一后赶向前,远远地果然见到一座宅院,占地颇为宽广,只不过因天色暗淡阴沉,这宅子却一点儿灯火光都没有,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大家伙涌到那大宅的门口,先前那队人之中有一个便跳起来敲门,叫道:“有人在么?”没想到那门应声开了,大家伙探头一看,里头乌漆麻黑,更无一星灯火之光,果然是一座废宅了。

此刻天空一道炸雷滚滚而过,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兜头浇下来,大家伙儿来不及迟疑,发一声喊便齐齐地涌进这座宅子,一路冲到厅堂里才停了脚,回头看看,屋檐下已经水流偏偏,耳畔哗啦啦都是雨水之声。

四爷同风李赵张四人进门之后,便到了大厅的一角上站定,四爷打量身旁那先进门的一伙人,却见这一群人穿着普通青衣,只不过个个身形矫健,腰间带刀,领头那个更是目光炯炯,四爷心头一凛,想道:“这伙人看起来来路不正,不知是什么人……幸好带了四个好手在身旁,若是有事的话也好应付。”

那目光炯炯之人说道:“你们几个,到里头看看有没有人!”他的手下几人应声而去。此人一转头对上四爷目光,略微一怔之后便走过来,说道:“几位是从京内来的?”

赵齐贤大喇喇地便说道:“从京内来的又如何?”他跟张康年两个是宫内侍卫,天子跟前行走的,身份跟外头的侍卫不同,虽然对四爷百般阿谀奉承,但是对外头之人却毫不客气,又见此人打扮普通,说话间神情略带几分凶恶邪色,便自也毫不客气回应。

那人哼了声,打量了四人几眼,忽然说道:“京城大得很,你们总不会是碰巧从宫里出来的吧?”赵张风李四人见他竟然一语道破,都觉讶异,刚要搭腔,四爷却缓缓一笑,沉声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跟什么宫里宫外沾不上关系的,不知这位爷为何这么问,难道您是宫里的人?”

那人看了四爷一眼,说道:“我不是,只不过,我在找一个从宫里出来之人。”四爷说道:“从宫里出来的……是阁下的亲戚么?”那人摇头,道:“不是。”四爷就不语,故意停了片刻,看此人一会儿后才又慢吞吞说道:“京城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呢。”那人哼道:“该遇上的总会遇上,逃不掉的。”

此刻张康年明白四爷有心隐瞒身份,见此人不说找谁,便插嘴说道:“你吞吞吐吐的,那人不是你的亲戚,难道是你的仇人?你报上名来,或许我们听说过呢。”那人扫了张康年一眼,说道:“你听说过他是不足为奇的,整个京城的人或许没有没听说过他名字的。”

四爷心头已然雪亮,心想:“难道真个如此之巧么?”却仍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但四爷察言观色,却隐隐知道,不管怎样,这些人定然不怀好意。

风际中看了四爷一眼,便问那人,道:“阁下要找的那人究竟是谁?说了这么久,我们也都有些好奇了。”

那人便道:“也不用瞒着你们,他么,就是曾经杀死过鳌拜的小桂子桂公公。”说话之时,便紧紧地望向四爷,分明是在投石问路。

四爷略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除此之外却别无其他神情,只望着此人说道:“这个我还真的听说过。”他微微一笑,淡定又望向赵齐贤跟张康年,说道:“虽然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桂公公毫无交集,不过似乎听闻他生得人高马大,威风凛凛,故而能够杀死鳌拜,虽然是个太监,却也算是个大英雄,只可恨缘悭一面。”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也不笨,赵齐贤便大声说道:“啊…说起来真的是,我也听说过,那桂公公练过武功的,一只拳头能够打死一头牛!”张康年便又大拍马屁,道:“你说这样的盖世英雄,长的什么样儿呢?”

四爷也装模作样叹道:“可惜是个公公,不然的话倒真的可以好好地跟他结交结交。”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人见三个人如此绘声绘色在胡言乱语,当下也点头附和。

那人瞧着四爷五人看了会儿,终于释去疑心,哼了声便欲转身离开,正在此时,却听到身后有人一声哀嚎,叫道:“鬼啊!”与此同时,众目睽睽之下,眼前一道白影掠过,宛若幽灵,耳旁隐隐地传来凄然哭泣的声音,伴着外头电闪雷鸣,鬼气森森的,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在宫内“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个,当下也跟着惨叫一声,顿时抱做一团,大叫有鬼。四爷皱眉,身后风际中李力世两个却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护在四爷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要遇上某个老婆了。。。。四爷要不要收小老婆呢。。噗

令爱,最近好像jj在抽搐,要是看不到文字的大家不要着急哈,刷新一下或者过一会儿再看,就会好的。。

这一章要是还看不到就留个言,我在作者有话说里加上哈,么么(╯3╰)

肿么会有一段乱码,修改起来还挺麻烦滴。。改改看看。。

39

39、思君不可忘...

四爷凝眸看向厅中,却见阴风惨惨,白绫飞舞,一阵风涌入,窗扇被鼓开,发出刺耳的拍击墙壁声响。

那群人之中,领头那人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当我章老三会上当么,速速给老子滚出来!”他大声呼喝,神态威猛,竟然并不畏惧。

风际中同李力世对视一眼,说道:“章老三?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的名字!”四爷说道:“静观其变!”

这边章老三大叫几声过后,一阵冷峭的笑声从内堂传了过来,说道:“章老三,你好大的胆子……”语声幽然,仿佛地狱幽魂发出的声响。

赵齐贤张康年两人几乎昏厥过去,失魂落魄之余便想到救星,不由脱口叫道:“桂公公……”他声音虽低,那边章老三耳力何等过人,当下听到,回头瞪向赵齐贤,喝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四爷暗暗叫苦,却仍泰然自若,一本正经说道:“他说大概是鬼公闹事。”

章老三凌厉眼神望向四爷,说道:“我看不是鬼公,怕是桂公公吧!早看你有些古怪,你一定就是京城里出来的小太监小桂子,说,是不是!”

他大喝一声,震人心魄,四爷虽然镇定,却仍觉得耳朵被震得很不舒服。章老三说罢,刀尖一指指着四爷说道:“给我把小桂子拿下!”

章老三一声令下,他的手下蜂拥而上,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个纵身跳上,护在四爷身前。四爷回头看张康年赵齐贤兀自抱在一起,抬脚用力踢过去,说道:“快起来护驾!”

一声“护驾”,才将赵张两人惊醒过来,危急之时也没有留心四爷话语中的破绽,急忙分开彼此,抽出腰刀纵身而上,他们两个虽然没见过什么外头的光怪陆离,能做到宫廷侍卫,身手倒是不错,打起精神来也能应付一二。

章老三却未曾动手,打量了几眼场中情形,便看向四爷,说道:“咦,果然你这小太监有些门道,身边儿居然还有天地会……”四爷见他眼神厉害,居然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看破风李两人的身手,当下将他语声截断,说道:“我看阁下是认错人了,在下只是路过而已,虽然是京城人士却实在不认得什么小桂子,此地诡谲莫测,何必先起内讧呢?不如一致对外的好。”

章老三见他年纪不大,但贪图竟如此深沉老练,而且身处险境,居然丝毫也不惊慌,他心中暗自惊讶,便道:“你还要狡辩?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章老三挥刀而上,四爷面儿上镇定心中暗暗叫苦,那边风际中李力世将对手打退,急忙回护,张康年赵齐贤也大展神威,各自伤了对手。

章老三见自己手下众人伤了大半,显然是处于劣势,章老三双眉一皱,忽然之间双臂一振,竟喝道:“教主神威,无所不能,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四爷赵张四人都一阵莫名,只觉得这帮人实在古怪,打的正激烈了却忽然停下,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风际中李力世两个却一阵胆寒。

章老三念完之后,他手下之人也跟着大声念道:“教主神威,无所不能,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齐声念了几遍,原先受伤之人精神大振,持刀又上,仿佛疯了一样。

风际中变色叫道:“你们是神龙教之人!”他跟李力世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虽没有见过这样的古怪场面,却隐隐听说,事到如今,情知此事难以善了,风际中边斗边叫道:“护着公子暂退!”张康年赵齐贤两个急忙护着四爷往后堂退去,一群神龙教教众疯虎一样跟在后头。

四爷同赵张两人到了后堂,慌不择路进了一间房,却见房内空空荡荡的,抬头时候却见面前无数排位,如山般林立,前头竟点了几根白色蜡烛,被风一吹,光影明灭不定,很是可怖。

赵齐贤先怪叫一声,道:“鬼……有鬼呀!”张康年手软,腰刀差点落地,四爷喝道:“不要先乱了自家阵脚,哪里有什么鬼怪!小心迎敌!”

正说着,外面神龙教的人追了过来,一看厅内众多排位不下数百,森森恐怖,众人顿时也惊了惊,但这帮人悍勇无比,当下纷纷跳进来将四爷围住。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勉强护着四爷,又是怕鬼又是惧人,简直“内忧外患”,毫无生机,如此冷雨夜,两人额头的汗却涔涔往下直淌,四爷看看围着自己将要动手的神龙教众,又看看身后排布的整整齐齐的百多灵位,风从门口吹进来,吹的几个灵牌微微晃动。

四爷皱眉,目光闪烁不定,寂静之中终于出声叫道:“我不管你们是人是鬼都好,倘若再不出来,此地将变作一片狼藉!糟践先人,情何以堪!”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号,自门外极快的靠近过来,赵齐贤张康年两个是最怕鬼的,当下浑身宛若晒萝一般的抖了起来,四爷咬牙看着,不知自己这一招是否管用,但现在看来,略有些效果,但仍旧不知道究竟是那暗中的鬼更胜一筹呢,还是这些不怕死的神龙教之人胜出。

一道幽灵般的白影子卷了进来,一个神龙教众躲闪不及,被直拖了出去,消失在沉沉雨夜,赵齐贤见状,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张康年道:“喂,你不要晕啊!”说话间,又有两个神龙教众被拉了出去,四爷手握拳静静看着,见那卷进来的是一道白练,仿佛有眼睛一般,几个神龙教众不甘坐以待毙,来不及对付四爷三人,挥刀便冲出去,隐隐地见外头刀光剑影,呼喝声四起,然后便渐渐地归于沉寂。

四爷心头稍安,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局,这一战是“鬼”赢了,然而鬼赢是赢了,那鬼究竟是敌是友,却仍不知,四爷回头喝道:“把他带上,我们出去跟风李两人汇合!”张康年急忙答应,将赵齐贤扶起来,半拖半抱往外而去。

三人到了门口,四爷蓦地站住脚,耳边传来极清晰的一声笑,有个声音说道:“你倒是很机灵啊,知道借我们的手,除去敌人。”

如此雨夜,如此诡异的场景,四爷生生咽了口气,鼓起勇气转头要看身畔的人是谁,却听得身后张康年无比凄惨的大叫一声,而后四爷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四爷醒来之时,周遭一片寂静。外面的雨似乎也停了,细细听来,隐隐地有雨点从屋檐上滑落打在地上的滴答声。

四爷深吸口气,却察觉自己竟然动弹不了,一瞬间竟有种已经死去的感觉,转念一想:其实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在以为又死了一次之时,周身瞬间凉了一下,四爷呆了呆,脑中竟闪过一人的影子,巧笑倩兮,却又带一些狡黠,说道:“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四爷猛地打了个哆嗦,察觉自己在这生死之间竟会想到那人……这实在叫人……情何以堪。

他想到的,如果按理排位的话,第一个不应该是皇阿玛吗?

四爷察觉自己这等荒唐心意,不由地微微苦笑,自言自语说道:“好生古怪,她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如果说就这么死了,却有些不甘心,到底要看一看她真面目才好。唉。”

轻声一叹,在耳畔响起,四爷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几句话,如此一想,显然自己是没有死的。

一瞬间心便活了过来,然而这一“活”,那人的影子却又闪过眼前,似笑非笑的样子,道:“你真是傻了,这就以为自己死了?本公主说过你是个福将嘛,哪里会有事的。”

四爷忍不住又是一笑,喃喃说道:“难道又被你说中了?只不过……”

四爷暂且将心定下,转动眼珠看向周围,却见人是在一座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头,有桌椅板凳,摆设甚是简单,旁边的桌子上却没有灰尘,可见是有人打扫过的。

倘若是鬼,大抵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吧。

四爷心头一宽,默默地又想道:“希望承你吉言,让朕逢凶化吉。”正想到此刻,听到身后吱呀一声,仿佛房门打开,有人悄悄走了进来。

四爷此刻已经推断出来人是人非鬼,是以也不怕。何况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颇有“经验”,刚才又想起建宁的种种,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地竟有种笃定的自信:他绝对不会葬身在此。

那人走到四爷身旁,说道:“你真个是京城里来的小桂子?”竟然是个凄清的女声。

四爷心道:“这群人显然不是同神龙教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不然就不会鬼打人了……先前见厅内供着那么多的排位,是了,朕记得当中的一个排位上写的是……”

那人见四爷不答,便又道:“我问你话呢,你当真是京城内来的那个小桂子?”

四爷脑中极快转动,电光火石之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想了个大概,四爷朗声说道:“不错,我正是小桂子。”

那女子说道:“听闻是你杀了那满洲第一骑男、辅政大臣鳌拜?”

四爷皱眉,怒然说道:“鳌拜生性残暴,杀人无数,罪有应得,皇上说要除掉他,我自己跟他也有血海深仇,自然要杀掉他了,怎么样,莫非你们是鳌拜的同党么?若是要替鳌拜报仇,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哼,当我会怕么?我不过是为民除害,死而无怨!”

那女子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子,才轻轻地叹了一声,四爷凝神细听,隐隐地听她仿佛啜泣了声,然后脚步声轻轻响起,那女子竟是走了。

房门在身后关上,四爷才松了口气,本来义正词严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原来刚才被神龙教众人追击之时,四爷跟赵张两人慌不择路逃入满是令牌的大厅,见那厅堂收拾的极为整洁,所有灵位都排列的整整齐齐毫无灰尘,等闲之人,如赵齐贤张康年两人见到这么多灵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哪里还会有什么闲情逸致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但四爷何许人也,不仅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大概,还有心看了几眼那灵位上刻的什么,仓促只见当前有几个灵位上写的乃是“庄允诚”,“庄廷鑨”,“李令皙”,“程维藩”等几个名字……

当时四爷心中就一动,原来在顺治年间真个出了这样一宗事情,浙江湖州富户庄廷鑨双目失明,却出钱买了一部未完成的《明史》,书里头涉及大清年号的,一概用明朝年号取代,且对努尔哈赤等大清开国元勋多有不敬,而后被人告发,当时庄廷鑨已死,却被挖出来戮尸,庄家上上下下以及为《明史》写序,负责校阅,往下包括卖书买书之人,刻字印刷之人以及所有涉及到的地方官吏,分别被处死刑,或凌迟,或流放,牵连甚广,足有百多人,在当时造成极大的轰动,史称“庄廷鑨明史案”,四爷身为帝王,自然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倘若是鳌拜余党,绝对不会将这几人的名字如此恭敬的供奉着,四爷一猜便猜了个正着,他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听到那女子隐忍的啜泣之声,便知道自己所料无误。可见熟通历史,休要不学无术还是好的。

那女子出去后不久,门又响起,四爷凝神细听,却见身旁灯光幽幽,闪出一角雪白衣袂,四爷正想此人去而复返是何意图,却听得那人说道:“吓坏了吧?”声音娇柔异常,却非是先前那女子的凄清之声,分明是两个人。

四爷怔了怔,听这女子声音亲昵,一时不敢搭腔。那女子噗嗤一笑,将手中的灯笼放下,说道:“小宝,不要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不会吓你的,我不是鬼……我是双儿呀!”

四爷方才料到先机,将那女子应付过去,却怎样也想不到竟然会峰回路转,哪里跑出来一个好似对自己很是知根知底之人!

四爷一惊之下,定睛看去,却见面前一张如花般娇俏的脸孔,粉黛不施,更无首饰点缀,一身素白的孝服衣裳,却更映衬的其人如玉。竟是个美貌的小丫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自己,嘴角却笑吟吟地挑着。

四爷张口,说道:“双……双儿?”

作者有话要说:抓头,终于写出来了,写得好难,来,大家一起把这章看个十几二十遍,熟通历史有好处啊有好处。。。(╯3╰)

思谁不可忘谁知道哈。。。

另外,其实原著里头小宝跟双儿并不是从小就认识的,不过这个设定不错的,于是就依这个来写了,么么。。爬走先。。这次该木有乱码也木有故障了吧。。

40

40、脸为何而红...

“双儿?”小郡主歪头看着前面建宁,好奇说道:“公主,双儿是谁呀?”建宁正趴在窗口往外看,闻言回头说道:“木木,你的耳朵倒是挺灵光的,本公主这么小声你都听得到?”

她方才看着窗外暮色沉沉,淅淅沥沥的有雨落下,远处更是雷声阵阵,建宁便不由地想到了在外头“流窜”公干的四爷,如果真的按照剧情,他此刻该遇到他青梅竹马的“好双儿”了。

脑海之中自动浮现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建宁忍不住抓抓脖子,心道:“老四会不会喜欢上双儿呢?双儿可是个跟倚天屠龙记里头小昭一样,让男人梦寐以求的存在啊,萝莉,美貌,清纯可爱,乖巧听话……啧啧,难保老四会兽性大发把人收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口眼歪斜,嘴巴抽搐,便一边想着,一边喃喃地念叨双儿的名字,没想到却给小郡主听到。

小郡主抿嘴一笑,说道:“我只听到公主自言自语的……一开始没有听清,后来公主你重复了几次,我就听清楚啦!公主,双儿是谁?是一个人吗?”

建宁白眼往上看了会儿,若是四爷看了这个表情,便会知道她是要弄鬼了,然而小郡主心地纯善,便只眼睛乌溜溜地望着建宁,要等她回答。

建宁咂了咂嘴,便说道:“说起来也难怪你不知道,双儿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小八哥的名字……”她身边不乏些年长的嬷嬷宫女,可大家都知道建宁公主的性子,哪个敢凑上来冒死说一句“公主你哪里养过八哥”?

沐剑屏对此深信不疑,说道:“原来双儿是八哥的名字,那为何不见那只八哥儿呢?”建宁叹口气,说道:“说来这却是本公主的一件伤心事了,那只小八哥被我喂得肥肥胖胖,身体健壮,我又娇惯了他,经常会让他出来放放风之类的,那天我打开鸟笼本来想让他出来溜达溜达,没想到他居然张开翅膀就飞走了,唉,真是太无情了,弄得本公主很是伤心。”

沐剑屏十分同情,便劝道:“公主,你不用伤心,那只八哥大概是住的不习惯,所以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以前其实也养过一只小猫的,后来清兵……后来战乱里头就丢了,我也很想念他的,希望他被有心人收养了,衣食无忧的过活就好了。”

建宁斜着眼睛看沐剑屏,心道:“她说的大概就是清兵入关,然后沐王府也跟着遭殃的事吧……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好事,战乱之中人命都岌岌可危,何况一只小猫……唉。”却见沐剑屏的脸上浮现伤心神色,便把心里的话咽下去,只道:“猫的生命力很强悍的,他们比人敏捷的多了,又极会趋吉避凶……所以大概是会找到一户好人家,快活无忧的过活吧。”

沐剑屏展颜一笑,颇为欣慰,说道:“公主你也这样说我就放心啦,我常常跟我哥哥说起来,哥哥都不理我,有次大概是被我问烦了,还说我的小猫一定是死了呢,弄得我好伤心。”

建宁说道:“你哥哥啊……?”沐剑屏呆了呆,而后低头说道:“唔,我……我外头的哥哥,我、我很久不见他,有点想念了。”建宁笑道:“你放心,我自会找机会送你出去找到他的,不过现在却不能急于一时。”

沐剑屏点点头,说道:“我不着急的,只怕这么久了……我哥哥找不到我而心急。”原来沐剑屏以前在外头,虽然是众人都捧在掌心的“郡主娘娘”,但却仍旧免不了要经常避开官兵,过着类似颠沛流离的生活,小郡主向来养尊处优,到底是不喜欢的。最近在宫内,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建宁又叫那些老嬷嬷宫女之类的不许为难她,因此对沐剑屏来讲,反而比外头更安乐自在,不用担惊受怕躲来逃去的。只是有一件事不放心,那就是沐剑声。

建宁说道:“你哥哥……你知道你哥哥经常落脚的地方么?”沐剑屏犹豫问道:“公主你问这个做什么?”建宁说道:“你要是知道一两个,我派人去跟他偷偷说一声,说你安然无恙……或者你写一封书信回去。”沐剑屏双眸一亮,说道:“可以么?”

建宁道:“当然可以了……”虽然小郡主很可爱,但总是留在宫内也真不是个办法,当初是为了挟制老四才如此的,现在看来……却已经不需要。只不过贸然就把人送走的话,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建宁便道:“其实想想看,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出去,你要是走了,就没有人再陪我玩了。”沐剑屏说道:“我也舍不得公主,我会跟我哥哥说说,在宫里多住两天的。”建宁忍不住便笑,心想:“真是当皇宫是客栈了么?”却点点头,说道:“如此大好,那你写信吧,顺便告诉我一两处可靠的地址,我派个人去投信。”

当下建宁命人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小郡主提了毛笔写了封书信,并不长,寥寥数字,建宁啧啧赞叹,说道:“木木,你的字写的不错啊。”沐剑屏说道:“真的吗?哥哥常常说我的字柔弱有余,没什么英气,不算大方。”

建宁笑道:“你哥哥神经啊,你是女孩儿,要什么英气,柔柔弱弱才惹人怜嘛。”沐剑屏说道:“公主,何为神经?”建宁道:“就是……神叨叨的意思。”沐剑屏点点头,道:“其实哥哥也是为了我好,说我要练好武功,关键时候才可以自保的。”建宁哼了声,说道:“你哥哥真神了,他不保护你,还让你自保啊!”沐剑屏说道:“我哥哥当然会保护我的,只不过有些时候他顾不上……”

建宁便一拍沐剑屏的肩膀,说道:“木木你放心,你这么乖,有本公主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我保护你好了!”沐剑屏很是感动,望着建宁说道:“公主,你对我真好。”建宁哈哈大笑,说道:“当然了,我武功虽然还差点,不过很快就会强起来的,何况我这么聪明,你说对吧。”沐剑屏笑道:“是啊是啊,上次公主你及时杀了那个丑怪男人,才救了我的。”

建宁听她说起邓炳春,笑声嘎然而止,咳嗽了声说道:“那个丑男人不在话下,他真是活该要死了,这京城内哪里不好去,跑到这里来吓人,还伤了我最心疼的木木你,我当然不会饶了他了!”沐剑屏说道:“公主……”建宁见她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才嘻嘻笑道:“知道我对你好吧?知道的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能骗我,还要帮我。”沐剑屏点头,道:“嗯,我大哥常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都听你的。”

建宁便把沐剑屏写得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塞进怀中,道:“我会找个人送出去的。”沐剑屏就对建宁说了京城内杨柳胡同跟南豆芽胡同两处落脚点。建宁暗暗记在心里。

沐剑屏又道:“公主,白天的时候,你说你要跟洋人师傅学东西,你都学了什么?可不可以跟我说呢?”建宁道:“其实也没什么,暂时只跟他们说起些国外的风光,互相交流了一下。”建宁好奇问道:“国外的风光?”建宁说道:“是啊,你说的洋人师傅,一个叫做南怀仁,一个叫做汤若望,他们两个,南怀仁是从比利时来的,汤若望却是个德国人,奇怪了……我先前还以为他们都是美国人呢,看样子美国鬼子不给力啊。”

沐剑屏眨着眼,说道:“比利……时?德国?美国鬼子?”满头雾水的看着建宁。

建宁笑道:“木木,你见过洋鬼子吗?”沐剑屏说道:“我只听说他们长得很可怕,像是青面獠牙的鬼怪,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不见的好。”建宁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等我介绍给你哈,那个南怀仁呢就一头褐色的头发,汤若望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珠儿也不是我们的黑眼珠,其实他们除了皮肤比我们白一点点,就没什么其他的差别了。”沐剑屏大为好奇,崇拜说道:“公主,面对那些洋鬼子,你不怕吗?”

建宁说道:“怕什么,我们聊得很好呢,他们两个来咱们国家不少日子了,也会说汉语,而且还会一点点英语,嘻嘻……”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得意。沐剑屏说道:“莺语?是黄莺的叫声吗?”建宁噗嗤笑出来,说道:“是是,所以又叫‘鸟语’!”

两个正说着,外面有人叫道:“皇上驾到!”建宁一怔,沐剑屏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先退下去,门口人影一晃,却见康熙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沐剑屏进宫虽然不少日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康熙,她在外头的时候,那些反清义士说起“鞑子皇帝”来,总会把皇帝描述的如何面目可憎,何况以前建宁也对她说皇帝“青面獠牙”的,沐剑屏隐隐地看到门口人影晃动,影影绰绰阴阴沉沉的,还未曾看清楚康熙的脸,已经吓得双手遮住自己的眼,尖叫一声,道:“鬼啊!”急急转过身去。

建宁也被沐剑屏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苦笑不已,又担心惊到康熙不悦。

此刻门口处康熙正不知低头说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这边,满脸不解,说道:“鬼?什么鬼?”

建宁急忙“飞”过去,行礼说道:“建宁给皇帝哥哥请安!”又道,“皇帝哥哥恕罪,方才我给个小宫女讲鬼故事,把她吓坏了,是以才叫了一声。”

康熙停了步子,闻言便哭笑不得看了建宁一眼,说道:“建宁,你又胡闹了。”说着,便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被宫女拉着跪拜的沐剑屏。

建宁见他没有怒色,才松了口气,说道:“皇帝哥哥,外面下雨,你怎么来了?”康熙道:“本来朕忙完了想睡下了,听外面那么大的雷,怕你惊到,所以过来看看。”建宁喜道:“皇帝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呀,呜呜呜,我好感动。”

康熙看着她装模作样之态,笑道:“行了,你不用装啦,看样子朕担心也是白担心,你哪里害怕?还有心在这里吓唬别人呢!”建宁笑道:“虽然我表面上不怕,但是心里面还有点儿虚虚的,皇帝哥哥一来,那点儿虚寒就荡然无存了,所以皇帝哥哥来的正好。”

康熙道:“你就爱甜言蜜语的,哄朕开心。”说着的时候,满眼的笑望着建宁。

两个在说话之时,那边上沐剑屏听到耳畔少年皇帝的声音,清朗平和,悦耳的很,心中便想道:“怎么皇帝长的那么丑,声音却这么好听呢?”她心里好奇,便趁着旁边的宫女不留意,慢慢地抬起头来向着那边看了一眼。

沐剑屏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很可怖会吓人的脸,没想到却望见宫灯映照处,是少年皇帝挺身站着,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龙章凤姿,极为耀眼,而那张脸却宛若温玉一般,气质更为超群,此刻因望着建宁之故,双眸之中满是笑意,眉眼盈盈地。

沐剑屏的心砰地跳了一跳,慢慢地瞪大眼睛望着康熙,竟然转不开眼珠去。心道:“怎么会这样?鞑子皇帝不是会吃人般的怪物么?怎么他生的一点儿都不丑?不……不是不丑,还很好看呢,以前大家都说哥哥生得好,是王孙贵公子的气派,可是跟他一比……却高下立判,竟分明给比下去了呀!”

这时侯康熙似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四目相对,沐剑屏的心重又大跳一下,竟情不自禁急急忙忙低下头去,一刹那两颊滚热。

康熙也看到边儿上站着个小小宫女,一身宫装,容貌秀美,一时也有些错愕,见沐剑屏低下头去,却也没怎么留心,便收回目光,随口对建宁说道:“那个小宫女是你这里的?以前没怎么见。”

建宁说道:“嗯,是啊,她以前做事有些粗心,这是这几天才进来的。”康熙便笑道:“我看她年纪甚小,你就不要再说什么鬼故事吓人家了。”建宁便行了个礼,说道:“皇帝哥哥开了金口,建宁当然要遵命啦!”

沐剑屏低着头,听康熙这般说,不知为何心头微微涌动,忽然极想再抬头看一眼这少年皇帝。

康熙说罢,便又道:“对了,朕来其实还有一事。”建宁问道:“皇帝哥哥有什么事?”康熙说道:“白日你不是见过你的‘洋人师傅’了吗,你走后,汤玛法对朕夸你呢。”建宁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夸我什么了?”

康熙说道:“他说你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而且懂得很多呢,真是让朕讶异。”建宁笑道:“皇帝哥哥讶异什么?”康熙道:“汤玛法曾经走过诸国,见识广博,他极少夸一个人的,跟你只见了一面就如此称赞你,你说朕讶异不讶异?”建宁笑道:“其实建宁说那洋鬼子没见识才对,他见过皇帝哥哥这样的真龙天子,就该想到身为真龙天子的妹子当然也是不凡之才……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