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用了,朕听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还以为是……”轻轻叹了声,握着笔想继续批改,过了阵儿,到底心思烦乱,便将笔一放,起了身,大步走到上书房门口,向外张望。

此即,见天空细雪绵绵,自空中洒落下来,康熙负手,双眉微蹙,抬头去看那渺渺天际,不知不觉中,喃喃自语,只道:“这几日天越来越冷,又下起雪来,只不知道建宁人在何处,知不知道及时加衣裳,会不会着凉?可叹朕虽然坐拥天下,却连你也护不周全,朕真是……”

身后众臣子听了,彼此互换眼神,各都极为无奈,想劝慰,却又无从劝起,自从建宁公主失踪,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大家伙儿怎能不着急担心?何况是康熙?更加上,自建宁公主失踪之后,宫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康熙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做臣子的只是该尽臣子本分而已,皇帝的家事,还得皇帝自己处理,而且外人插嘴,说的好倒也罢了,万一一句话说错了,项上人头怕就岌岌可危,因此各位大臣虽然有心安慰皇帝两句,可又都想着“明哲保身”,话到嘴边,就也无声地咽下去。

康熙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便想到自己连日来做的噩梦,在梦里头,建宁衣着褴褛,形容枯槁,满面尘灰,哆哆嗦嗦地似乎极冷,眼神可怜地望着自己,不停地叫“皇帝哥哥救我”,哀声连连,康熙心痛之极,已经一连几天都是从噩梦里头惊醒过来的。

康熙做这梦,自然是不会对其他人说,做皇帝自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压力,若是贸然对其他人说这些,未免会叫人觉得皇帝幼稚,如此年纪了,竟还为些梦境困扰。

因此千般担心,万种牵挂,康熙也还是埋在心底,此刻望着漫天飘雪,就又想到建宁可怜的模样,一时之间,双眸竟然也有些异样。

康熙正在怔怔地发呆,忽地听到有个声音叫道:“下雪了,皇帝哥哥孤零零站在这里做什么?”康熙一怔,还以为是错觉,不由地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建宁,你究竟在何处?可知道朕心里……”正喃喃道此,却听得那声音又叫道:“怎么皇帝哥哥还穿的这样少,着凉受寒了怎么办?哪个狗奴才跟着的,怎么这样不长眼?还不快拿衣裳来!”

康熙身子一震,正好身后索额图康亲王等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熟悉娇小人影,吃惊地大声叫道:“建宁公主?”又惊喜交加地叫:“皇上!”

康熙手握在腰间紧了紧,转头往旁边看去,却见身边站着个人,正在指手画脚地吩咐,跟着康熙的太监梁九起初也正盯着那人看,见这人横眉怒眼大声呵斥之态,却也反应过来,然而又不怕,又笑又哭地说道:“建宁公主……公主殿下,您回来了,您可回来了……皇上,皇上……”本是要跟康熙说的,一眼看到康熙那模样,顿时也没了声儿,只道:“奴才该死,奴才遵命,奴才听公主的,立刻就去给皇上准备衣物。”

梁九抬手擦泪,急急忙忙退了下去,这边康熙转头呆呆地望着身边的建宁,呆看了会儿后叫道:“建宁……真、真的……”竟不能信。

建宁转过头来,这才一笑,道:“皇帝哥哥……呃,建宁给皇帝哥哥请……”看看大臣们在,便要行礼。

康熙却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死死抱住不放,叫道:“建宁,真个是你么,朕不是在做梦么?”

旁边的索额图康亲王纳兰等各都是人精了,当下都急忙地悄无声息往外退,一路退到上书房殿外,才站住脚。

索额图道:“建宁公主可真是神出鬼没,怎么忽然之间就冒了出来?”

康亲王说道:“是啊是啊,只不过真的是老天保佑,眼看皇上每日里消瘦下去,以前还能笑笑,自从公主跟韦都统不见了,皇上的笑模样都没了,我们做臣子的,有心无力,如今建宁公主回来了,可就好了……”

纳兰也说道:“那可不是,自从太后出了事后……皇上越发忧心了,又要忧心国事,又要忧心公主还有韦都统,如今好了,公主回来了,皇上去了一大心事,接下来就是韦都统……”

多隆拍拍胸口,说道:“大家不须着急,我立刻请旨出宫,再去寻韦都统!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

索额图道:“呸,掘地三尺,你当是找死人么?韦兄弟他聪明睿智,果断机灵,吉人自有天相,当然不会有事的。”众人连声附和,多隆道:“我一时说错话了,总之我立刻就去找。”正说到这里,却听得有个声音带着笑,道:“我就在这里,你们还要去哪里找啊?”

四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却见身后站着一人,身材虽然有了变化,长高许多,面容也有几分成熟,比之先前英俊了些,却绝对是“韦小宝”——四爷没错。

索额图先反应过来,张开手就扑过去,将四爷抱住,又哭又叫,七情上面,抱着四爷的腰,道:“韦兄弟,你从哪里出来的,你去了哪里,真真想死做哥哥的了!”

康亲王也冲过去,却不似索额图这般,只拍着手说道:“韦都统,你真个回来了?真好,公主也回来了。”

纳兰明珠也笑的胡子连抖,说道:“不管怎样,回来就好,这可真真是双喜临门。”

多隆过来,摸摸四爷的脸,又捏捏他的肩,四爷道:“副总管,这是做什么?”

多隆急忙行礼,道:“请恕我一时大胆,果真是韦都统,虽然身量长高了,人也英俊不少!但的确是韦都统真人没错!”

索额图正把眼泪擦在四爷身上,闻言起身,道:“多隆你这个乌鸦嘴,这还用你说?你滚一边儿去!”康亲王跟纳兰明珠大笑。

四爷见他们四个真情流露,忍不住也有些欢喜,便说道:“我这一去颇有些时候,劳各位兄弟担忧了。”

康亲王道:“韦都统你到底去了哪里?快点给我们说说,你不知道,你失踪了后,我们可担心了,不止是我们,皇上更是,可是吃不下,睡不着……”

四爷望内看了眼,眼色柔和不少,便问说道:“皇上无碍么?”

索额图说道:“无碍是无碍的……幸好公主回来了,你也回来了,皇上以后定然是笑口常开了。”

四爷笑了笑,忽地问道:“那我现在进去见皇上可好?”四人顿了顿,最后索额图说道:“好是好,皇上定然会极为高兴的,——不过呢,皇上跟公主刚刚相见,还是先给他们一点时间,稍后再去不迟,免得耽误他们兄妹相聚。”

康亲王纳兰也跟着附和。四爷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的,不然早就也跟着建宁入内了,当下说道:“说的也是,不如我们先去喝一杯,待会儿再来见皇上。”大家伙儿大乐,齐声赞同。

且先不说四爷同索额图四人出去喝酒,且说康熙抱住了建宁,一刻也不肯放手,生怕一松手人便消失不见,索额图四人早就离开,那边梁九虽然带了衣物回来,却不敢靠前,只远远地站着。

过了许久,建宁才说道:“皇帝哥哥……你……你没事吧?”康熙慢慢地放手,握着建宁肩膀,细细打量她的脸,却见她的面容如昔,只是好似更瘦了些,然而瘦归瘦,却显得越发精神,两只眼睛更是极为晶莹有光,透着一股聪慧之意。

康熙道:“建宁,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可知皇帝哥哥很担心你?”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别急,我这就跟你慢慢说来,不过你得先到里面去,在外头小心会受寒。”康熙一笑,揽了她肩膀入内。

建宁本想到上书房内站定便好,没想到康熙牵着她的手到了龙椅上头,自己坐了一边,便又拉建宁坐,建宁呆了呆,有些不敢造次。康熙却拍拍座椅,道:“来,坐在这里暖和些。”建宁便也坐了,康熙才问道:“你近来发生何事先缓一缓,告诉朕,近来身子可好,没受伤么?有没有吃苦?那人掳走你,有没有对你动手?”

建宁见他一连串地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便道:“皇帝哥哥,我这么聪明,哪里会受伤,身子也很好,没生过病,那人也不曾对我动手。”康熙道:“可是看你脸色有些不是很好。”建宁道:“大概是在俄罗斯那里,吃不惯他们的饭菜,而且哪里又冷。”

康熙挑了挑眉,道:“俄罗斯?”建宁笑道:“就是皇帝哥哥知道的罗刹国啦。”

康熙很是惊奇,问道:“罗刹国,难道说这一阵子你杳无消息,居然是人在罗刹国?那些罗刹鬼子很凶,听闻他们时常侵犯我们东北边界,只是朕这阵子顾不上他们,你知道么?前些日子,吴三桂起兵,被吴六奇压制下去,如今三藩已经平定下来了。”此刻脸上才微微地透出一丝笑意。

建宁笑道:“恭喜皇帝哥哥,贺喜皇帝哥哥!其实我在路上就听人说了,那些路人都说吴三桂是自寻死路,大赞皇帝哥哥英明神武呢!”

康熙也乐道:“是不是真的啊?”这是他数日以来,首次绽放笑颜,真个光辉灿烂,让人见了便也觉得开心。

建宁看着康熙的笑容,想到方才他仰头看雪的忧愁之态,心里头一阵难过,却又不能露出来,当下打起精神来说道:“当然是真的,还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我们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大家都说日子过得好好地,那吴老乌龟偏偏找不痛快,活该皇上把他砍了!”

康熙听到这里,便说道:“对了,建宁,朕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自从你被人掳走,朕记在心里,一直很是不安,生怕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

建宁道:“是何事?”

康熙说道:“先前你说朕要将你送到云南去和亲,其实朕……”

建宁却摇摇头,说道:“皇帝哥哥,其实没什么的,我知道皇帝哥哥是为了大局着想。”康熙一怔,他心里头要说的本不是此意,此刻听建宁说,便停了下来,想了想,就慢慢问道:“是了,建宁,你方才说你们一路走来……你究竟是被谁掳走的,又是跟谁一路走来?”

建宁说道:“起初我是给个武林高手掳走的……后来,我就想法儿劝服了她,然后……”略一犹豫,到底说道:“皇帝哥哥,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生气,我是跟韦、韦小宝一块儿回来的。”

康熙面色微变,却又缓和下来,问道:“是跟小宝?既然如此,小宝人呢?”

建宁见他面色如常,就说道:“我是等不及了就先跑进来的,他又拦不住我……大概也要来了。”

康熙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其中又究竟发生何事,怎么会去了罗刹国呢?你快快给朕一一说来。”嘴角虽带着温润地笑,那笑却未曾透到眼底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回来了,泪……

加油加油,继续倒计时,知道会有许多怨念地,于是……(抱头疯狂跑走。。

77

77、妙计安天下...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从最初细细密密撒盐一般,到如今似鹅毛般纷飞翩舞。

殿内,康熙同建宁两个坐在一块儿,建宁便说道:“皇帝哥哥,此事其实还要从掳走我的那人说起,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康熙说道:“哦?那人究竟是谁?”建宁说道:“说起来你要吓一跳,那人就是先前忽然在宫中出现,想要刺杀你的那个尼姑,原来她在江湖之中的名头极大,唤作独臂神尼,可实际她是前朝的长平公主。”

康熙一惊,说道:“她竟是崇祯的公主长平,真正令人意外,那她怎地竟又变成了尼姑?”建宁说道:“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大抵如是……”说到这里,就扫了康熙一眼。

四目相对,康熙心头一动,便轻轻叹了声,望着她微笑说道:“好啦,小小年纪,竟如此老气横秋的,不许如此!嗯……你快跟朕说,那么她掳走了你,又是为何?先前她来行刺朕,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以为自己跟我们满情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说到这里,便又有些担忧建宁。

建宁才又拍拍胸,说道:“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无事的。——你还记得当初我求你许我出宫么?当时我在江湖上,得知了一两个关于这位公主的隐秘之事,再加上我这么能说会道,她当然也没有怎么为难我。”

康熙看她得意之态,失笑说道:“你啊你,……这样就好了,嗯,那你怎么又跟小宝遇上,又是怎么去了罗刹国的呢?”

建宁道:“这也算是机缘巧合,起初独臂神尼擒了我,是要逼问我她一个熟人的下落,怎知我只是胡乱骗她,她本想要乘船出海去找寻那人,谁知道我们的船在海上遇到风浪,正好又遇到了个熟人,就是那个叫做沐剑声的……于是大家伙儿一块,竟飘到了辽东一带,谁知道正遇到了一些罗刹鬼在抢劫村庄,独臂神尼大怒,上去同罗刹鬼子大战……”

康熙听得动容,瞪大眼睛说道:“她竟然能出手跟罗刹鬼大战,那建宁你呢?有好生藏起来么?”建宁昂头笑道:“皇帝哥哥,你可是小看我了,我是那种藏得住的人吗?”说到这里,面色又有些黯然,道,“皇帝哥哥你当时是没有在场,是以不知道,好端端地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死了,罗刹鬼还掳了个少女,实在可恶……本来独臂神尼让我好生藏起来,可是我哪里按捺得住,我就让冲了出去,趁乱捡了一支火枪,我砰砰砰地,就打死了两个罗刹鬼!”

康熙大吃一惊,握着建宁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此话当真?”

建宁说道:“我哪里敢跟皇帝哥哥说谎,委实是真的,只不过……我虽然打死了两个,却还有第三第四个罗刹鬼,向着我就冲过来。”

康熙一惊,浑身发凉,虽然知道建宁不会有事,但想到当时情形,他也知道火枪的厉害,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建宁等她说。

建宁便道:“当时我还想发射火枪,可惜已经没有弹药了,眼见那两个罗刹鬼要冲过来……”康熙越发紧张,问道:“到底怎么了,建宁你快说,你有事没有?”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握着建宁的手臂,手都在微微发抖。

建宁伸手,摸摸康熙的胳膊,安抚了他两下,说道:“我怎么会有事?我若是有事怎么又能回来跟皇帝哥哥说这个呢?托皇帝哥哥的洪福,在危急关头,当贵人相助!”

康熙见她眉飞色舞地,心中却想到当时情形,不由地有些心酸,就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你有没有受伤?贵人相助,又是何人?对了……”双眉一敛,道,“难道是小宝?”

建宁笑道:“皇帝哥哥真聪明,恭喜猜对了,正是韦小宝。”

康熙松了口气,却仍皱着眉,问道:“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竟找到你的。唉。”建宁说道:“他在江湖上也认识很多三教九流之人,他又知道皇帝哥哥担心我,自然也就想替皇帝哥哥分忧,故而就着急去找我啦,也多亏了他,不然的话,我真的要丧命在罗刹鬼的火枪底下,也没有机会再回来见皇帝哥哥了。”说到这里,忍不住也动了真情,同康熙也算是久别重逢,说完之后,便也张开双臂,将康熙抱住。

康熙将她搂住,微微点头,双眼里却也已经泛起淡淡的水光,轻声说道:“建宁,委屈你了。”建宁说道:“这个不算什么,建宁若是整日呆在宫中,见皇帝哥哥为了些天下大事什么的担忧,建宁什么也帮不上,自己也觉得不好受,可是这一回出去,却是替皇帝哥哥做成一件事了,当然,不是我自己能做成的。”

康熙说道:“是何事?莫非是说在罗刹国的事?只是建宁,你们怎么就去了罗刹国,既然你们杀了罗刹鬼,他们定然会报仇的,又怎么会放你们甘休呢?”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听说我,此事说来话长,情节又极为曲折,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康熙见她一本正经地,忍不住又是一笑,说道:“行啦,其实,在皇帝哥哥的心中,不在乎你能不能帮上忙,那些国家大事,本就应该让皇帝哥哥去操心,若是让你也替朕操心,朕才是没用的废物了……唉,皇帝哥哥宁愿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宫中,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也不去最好……”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建宁小声道:“皇帝哥哥,你对我真好。”康熙道:“朕就你这一个妹子,不对你好对谁好?”建宁笑,说道:“嗯……”将脸在康熙怀中拱了拱,说道:“那我就将事情经过跟皇帝哥哥说说吧。”

康熙道:“你远道回来,也该累了,要不要先歇息歇息?”建宁说道:“本来好累,见了皇帝哥哥后,就又精神抖擞啦!”康熙看着建宁久违地如花笑脸,纵然外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身边却是刹那如春,阳光灿烂一般。

原来那日建宁四爷跟九难众人灭了来犯的罗刹鬼之后,建宁便根据所知,跟四爷透露了雅克萨城守军所在,以及索菲亚公主之事,四爷同她“亲密无间”,也知道她向来有些高深莫测,是以从不怀疑,当下便制定计划,偷偷地潜入雅克萨城,果然将索菲亚公主擒住。

这一群武林高手并绝世智囊从天而降,雅克萨城得罗刹鬼哪里是对手,擒贼先擒王,只把几个领头的擒住就好,其他的乖乖听从号令。

果然如建宁所说,不出几日,罗刹鬼的首都莫斯科传来了要废公主另立沙皇的消息,索菲亚公主自然无计可施,建宁便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她说服。

原来索菲亚公主极为轻浮,见这群男男女女不害自己,反而出谋划策,自然言听计从,何况不管是四爷还是沐剑声,都生得年轻俊俏,一表人才,先前几日索菲亚公主虽然名义上是被“擒住”,实则是心甘情愿地归顺投降,还时不时地向四爷同沐剑声发发春之类,弄得两人很是头大。

对沐剑声也就罢了,对四爷,建宁却经常私底下拿此事笑他,四爷不声不响地任凭她说笑个不停,暗地里却都一件一件都记在心里,等待日后清算。

如此果然回到了罗刹国首都莫斯科,在这群精锐的相助之下,又按照原本的鼓励罗刹军抢劫政策,果真轻而易举地让索菲亚公主登上了摄政公主的位子,效仿“垂帘听政”之举,辅佐大小两位沙皇。

但是就在此刻,问题又出现了。

原本在鹿鼎记里头,韦小宝就是做到如此程度便功成身退,回到了康熙身边,但是如今换了人了,建宁是个知道几百年后情形的人,到时候八国联军闯入中国,那是一段如火烧肌肤一般的惨痛时光。建宁不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又见识过罗刹鬼杀人掳掠的场景,便算计的更远。

康熙惊道:“你……你说什么?你教那些罗刹鬼当摄政女皇也就罢了,你居然让沐王府的沐剑声……留在了罗刹国?在罗刹国里头当大臣?”他瞪大眼睛,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不知要如何说是好。

建宁却笑道:“是啊,皇帝哥哥,正是如此。”

康熙目瞪口呆,道:“可是……可是……他竟肯同意?”

建宁笑眯眯地说道:“人在异邦,自然是各种不愿意,不过我说服他啦。”

康熙哭笑不得,问道:“建宁,你说真的么?你……你不会是骗朕的吧?”

建宁打了个哈欠,方才对康熙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说了半晌,此刻才有些累,便说道:“我为何要骗皇帝哥哥呢?我先前说要帮皇帝哥哥你做一件事,就是这件了……如今,罗刹国不再进犯我们,只要沐剑声按照我所说的做,再以他的能耐,以下起码百年,罗刹国都不会再来进犯。”

康熙目光闪烁,心中热血涌动,却又按捺着,说道:“建宁你……可……”几乎不知要说什么,建宁拍拍他肩膀,说道:“皇帝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可是……你想看看,如今汤玛法他们,不也是异邦的人吗?他们也在你跟前当大臣,沐剑声去到那里,自然也是可以当大臣的,他那个人虽然有些牛脾气,但是却不笨,又是前朝贵胄,本就不甘人下的,他坐镇罗刹国,跟索菲亚公主结亲的话,自然能够控制那些罗刹鬼子,而且他虽然是前明之人,但不管如何,却不会带着罗刹鬼子来攻打我们,那样岂不是就相当于第二个吴三桂啦!将来他若是有了子女,也会遵循他的意愿,虽然不能保证世世代代不会来犯,但总是几分机会的,嗯,皇帝哥哥你说,我这样安排,算不算一举两得?”

康熙点头,道:“的确是极好的法子。”将建宁用力抱了抱,心中仍旧激动未退,过了会儿才又问道,“不过,建宁,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建宁说道:“我只是让他想一想,个人的荣辱跟无数百姓的生死,孰轻孰重,他也见过罗刹鬼杀戮的场景,而且又有人劝他……他就答应啦。”其实,沐剑声虽然是个聪明又知道大义之人,但要他这样的明朝亲贵公子留在异国,跟他眼中的“蛮夷”一起生活,他自然是绝对不肯的,建宁并未曾跟康熙说,就连四爷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杀手锏”才将沐剑声劝服的。

康熙说道:“你说的有人……是指小宝?”建宁道:“还有独臂神尼。”康熙说道:“是了,那这位神尼呢?”建宁说道:“也留在莫斯科,不过,只是相助沐剑声站稳脚跟,外加铲除异己,她是世外高人,以后定然还会飘然离开的。”九难跟阿珂的确也留在了莫斯科,九难是为国,阿珂却是为了沐剑声,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建宁旁敲侧击,让阿珂留下,也免了沐剑声一人孤苦伶仃,让他好踏实呆在莫斯科。

康熙又点点头,说道:“建宁,唉……朕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能耐,如此一来,竟是免除了朕心头一件大事,朕本来要分派兵力去跟罗刹鬼交战呢……”

建宁嘻嘻笑道:“皇帝哥哥高兴吧?如此可免了劳师动众了,索菲亚公主也派了使者来求和了,……哼,我也是能做点事情的,看你还想把我嫁到云南去。”

康熙哑然失笑,才要说,忽地想到一件事,就皱了眉。

建宁见他皱眉不语,急忙道:“我是开玩笑的,皇帝哥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不过使者来了却是真的。”

康熙道:“我哪里会生气?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想将你嫁到云南,只不过……”

建宁呆了呆,道:“只不过?什么啊?”康熙欲言又止,话锋一转,说道:“建宁,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你听了之后,不要太难过。”

建宁一怔,问道:“皇帝哥哥,什么事?”

康熙面色黯然,垂了眸子,说道:“建宁……太后、太后她……”

建宁的心蓦地停跳了一拍,急忙抓住康熙的手,道:“皇帝哥哥,太后怎么了?你快说啊。”康熙道:“太后她……在两个月前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地跑上来,发。。。

78

78、御前要何赐...

康熙说罢,建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只是瞪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康熙。窗外大雪连绵,几乎能听到雪落在地上,那轻微地簌簌声响。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纵然对建宁来说,太后跟她之间相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自建宁穿越而来,太后对她的确是照顾有加,处处替她着想,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疼着。

康熙说道:“建宁,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建宁眼睛一眨,泪扑啦啦落下来,康熙微微仰头叹了口气,张手将建宁拥住,道:“建宁,别怕,太后虽然去了,可是朕还在,以后就让朕代太后疼你、照顾你。”

建宁哭道:“皇帝哥哥,怎么会这样?”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不由地真个哭了起来。康熙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拍她肩膀,说道:“太后先前已经凤体有恙,她怕你我担心,就一直都未曾向我们透露分毫,一直到你被掳走了,太后的病症越发严重了,后来就……”说到这里,康熙轻叹了声,又说道:“建宁,你也节哀,太后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要我好好地照料你……而且太后吩咐,在找到你之前,不可将她之事传扬出去,免得你在外头又担惊受怕地,想回来又回不来,白白受些苦楚煎熬,你看太后多疼你?——因此太后的丧事朕一直都未曾大办,只等你回来再说。”

建宁听太后竟想的如此周到,越是感动,想想以后将再见不到人了,连个表面儿上的娘都没有了,不由地很是心酸。幸好有康熙温声低语,细细安抚,过了片刻,建宁的心绪缓缓地平静下来,心中想道:“太后怎地竟这么快驾崩了?我记得慈宁宫里还有真太后的,那真太后又会如何?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对了……我记得当时太后对我说……我会无事的,当时我只觉得有些古怪,难道她那时候就想到会有如此下场?还是说此事另有蹊跷呢?”她心中既有悲哀,又有谜团,可却又不能问康熙。

建宁呆呆想着,不知不觉双眸被泪迷了,眼前模糊,便摸摸袖子,一时找不到手帕,就抬手去揉眼睛。

康熙见状,便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将她的手握住擦了擦,又亲将她脸上的泪拭去,看她如此模样,便又劝慰说道:“建宁,别太难过了,你刚回来,朕其实不该先就对你说这个的。”

建宁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皇帝哥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对了,那现在、母后、母后的……”她想问问太后的尸身在何处,可是唐突问出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就只眼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见她双眼红红地,还沾着零星泪花,小小地鼻头跟嘴唇也红红地,很是可怜可爱,又一副想问又问不出之态,他很是聪明,自然明白她要问什么,便说道:“暂时就在西郊皇陵,等雪停了,朕陪你去祭拜一番。”

建宁点点头,说道:“皇帝哥哥,我、我想去慈宁宫看看。”康熙说道:“去哪里做什么?”建宁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母后所住的地方。”

康熙垂眸看她,温声说道:“那皇帝哥哥陪着你去。”建宁摇头,说道:“不用了,皇帝哥哥一定很忙,我自己去就好了。”康熙道:“傻话,难道还有什么事比陪你更要紧些?”又道,“朕只怕你才回来,身子吃不消,不如还是先歇息些时候才去,好么?”说着,便握了握她的小手。分别了数月,也不知是他长了许多,还是她更瘦了许多,总觉得那手都小了好些。

建宁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我就先回坤宁宫。”康熙道:“朕送你回去。”建宁见他如此,就不好推辞,当下康熙便亲送建宁回坤宁宫,又因风雪大了,就把梁九送来的衣裳给建宁披了,一路护着她回到坤宁宫。

坤宁宫中刚生了暖炉,暖意四沁,宫女太监们纷纷上前来行礼,又惊又喜。

建宁此刻有些倦了,又加康熙相劝,便喝了碗参茶,爬上床去歇息,康熙替她拉了被子,一直看她睡着了,才又吩咐宫女们好生伺候,自己便出外而去。

康熙一路沉吟,缓步往上书房而走,快要到上书房之时,一抬头,远远地却见那边的大殿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挺拔,有些清癯,似熟悉,又似陌生,正在侧身负手看雪。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丈远,康熙脚步一停,随即又大步向前而行,越走得近越是看的清楚,却见那看雪的少年轮廓鲜明,竟多了些先前不见的英俊,却把之前眉间的一抹轻浮给扫平了。

有些瘦削挺拔的身上着朝服,那暗黑色的绸面泛着哑光,更显得他一身凝重华贵气质,这通身的气派,似跟这张英俊年轻地面孔有些格格不入,却偏生又浑然天成。

此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四爷。

先头四爷在外面跟索额图康亲王纳兰多隆四人草草吃了一场酒,也算是首度接风,热酒入肠,整个人暖了几分,只因他心头另有牵挂,大家说笑了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先散了,临分开,又约定了改日再聚。

那四人自是极为聪明识相的,便都出宫去了。独四爷就进来见康熙,到了上书房,听闻康熙相送建宁回了坤宁宫,四爷便站在此处等候。

四爷站了会儿,看那漫天飞雪飘舞,正如心中所思,浮浮沉沉,有无限的事,一时难以说清,正看得入神,若有所觉地转头,却见那人一身红色绣金龙袍,腰扣玉带,负手在身后,龙骧虎步正快步而来,那如玉润泽的脸上,唇角便挂着一丝若有所无的笑,双眸如星耀耀。

四爷见状,急忙肃然垂手,向着这边紧走几步,双手一搭袖子,正要行礼,口中也道:“奴才韦小宝……”不料,那剩下的几个字还未曾说出,便被康熙扶住肩膀。

四爷抬头,却见面前的少年帝王笑得极为灿烂,明亮双眸打量着自己,含笑说道:“小桂子,你终于舍得给朕滚回来了?”说话间,一只手扣在四爷肩头,重重用力。

大概是酒力作祟,四爷心中一阵热意翻涌,定定看了康熙一眼,终于叫道:“皇上!”

康熙使了个眼神,凑近了四爷耳畔,笑吟吟地低声说道:“赶紧给朕滚进来罢!”

康熙迈步,率先进了大殿,四爷跟在身后,梁九以及众小太监就也留在门口,四爷将门一关,上前欲行礼,却不妨康熙一把握住他的肩膀,这才说道:“你这臭小子,你终于在外面玩够了?朕还以为你……你死在外头了!”

四爷说道:“皇上,奴才该死,让皇上担心了。”

康熙哼道:“你还有几分良心啊,知道朕会替你担心,那你怎么消息也不送一个回来?你自己去胡闹也就罢了,竟还带着建宁一并去闹!朕真想重重地罚你。”

四爷说道:“皇上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我绝无怨言。”

康熙见他如此乖顺,不由笑道:“你爷爷的,你真个学乖了,明知道朕不舍得罚你,却偏作出这幅慷慨的模样!行了,建宁先头都跟我说了,你们在外头做的好!”

四爷说道:“公主对皇上说了罗刹国的事?”康熙说道:“建宁说了朕还不信,你再给朕简单说一遍听听。”四爷说道:“奴才遵命!”

四爷说着,就又将罗刹国之事说了一遍,先头建宁说的比较浅显,只是讲了个大概而已,如今四爷说起来,却又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对康熙来说,建宁所说的就好像一个乐呵居多的闹剧,多数是说莫斯科如何如何热闹,索菲亚公主如何如何胡闹,而四爷说起来,却只说行军布局,宫廷谋反……正是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权谋局,把建宁未曾说通的一些地方都点到了。

康熙听完了,一瞬间当真是“心旷神怡”,便点头道:“真有你们的,竟把罗刹国闹了个翻江倒海,朕当真做梦也想不到,你们竟是去了那个地方。”

四爷说道:“奴才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本来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个遇到公主,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太急,容不得人停下,那地方又偏僻,一时找不到人给皇上送信,让皇上担忧了。”

康熙笑道:“如此说来,朕的担忧也是值得的,小宝,先前你去云南,让吴六奇牢牢地给朕守着云南的大门,如今吴三桂果然平了,自是你的大功一件,而罗刹国这地方,朕不费一兵一卒就降服了他们,也是你的功劳,你简直就是朕的大功臣,你说,朕该怎么赏你是好?”

四爷说道:“替皇上分忧,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也都是皇上洪福齐天庇佑,何况罗刹国之事,公主也相助甚多,我又哪里敢要什么赏赐……”说着,就“腼腆”地笑。

康熙挑眉,说道:“说你聪明你果然越发聪明了,懂得以退为进,嗯……你当真就没什么想要的?”

四爷看着康熙,心中一动,有个念头浮浮沉沉地飘了上来,话到嘴边,蠢蠢欲动。康熙望着四爷神色,便笑着说道:“小桂子,你可想好了。”四爷说道:“皇上……我……”康熙道:“哈哈,终于想到了么?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四爷张口,道:“奴才想要之物,怕太贵重了,皇上不肯给。”康熙微微一笑,道:“你爷爷的,跟朕卖关子!嗯,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贵重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嗯,猜猜看四爷要啥……

本来今天……要习惯性倦怠的,结果刚吭哧吭哧爬上某个企鹅准备消遣一下,就遇到个如复读机般顽强的家伙,几乎以每分钟一次的速度来一句“更鹿鼎”“滚去更鹿鼎”,如此十数次,……于是俺就圆润地滚来了……嘤嘤嘤

唉,现在继续去忙活花好。。。对了,求加作者收藏哦!专栏求包养,都来戳看看:点那个“收藏此作者”就好了。收了地都是好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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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冰雪为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