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举…他…他还没死吗?”

不知什么时候,卢复礼竟泪流满面!

开炮!开炮!”

唐将军有令!开炮!开炮!”

开炮?

本已调准好的三十门火炮刚才有用油布包了起来,雨停后油布已经揭开,只要举火一点就能开炮了,但若没有对岸的呼声,卢复礼可想不到这当口要开炮!

河心岛这时敌我难分,虽然大部分明军应该是集中在南部,但还是有不少散落在树林各处,若是开炮,只怕就是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亡的局面!

这时候阮信的人又开始登岸了,没时间了!

炮手已经点燃了火把凑近了引子,只看监军如何决定。

开炮吧!”

卢复礼咬着牙,下了命令!

因为被雨水渗入,三十门火炮有四门哑了,可还是有二十六门一起响起了震天轰鸣!

站得太近的卢复礼因为忘了掩耳防备,只觉得耳朵也被炮声震得几乎要裂了一般,而炮弹落在对岸,整个小岛就被砸出了几十个窟窿!

这射程和瞄准点都是经过算计的!二十六个炸开的地方几乎遍布全岛!

河心岛一下子全乱了!

二十六门二号大炮的威力是安南军从未见过的!被轰中的人当场变成一团肉酱,没被轰中的人也被击垮了斗志!那二十六炮,就像炸在所有安南军的心里!

阮信在对岸也被这炮火吓了一跳!

他们有轰天雷!”

他忽然发现,这一部明军也许比他想象的要难啃得多!

杀!”

反击!”

虽然已有部分大明援军开始登陆河心岛,但他们还没站稳脚跟,只是那批负隅顽抗的明军已经在大炮轰鸣中举刀反冲了!

轰隆隆----

枪炮声对安南军来说是重大的打击,对明军来说却像铜锣皮鼓一样,是振奋,是助威,是预示着胜利的号角!

冲啊!”

岛上这时还不到一千人,而明军则剩下不到三百人!可剩下的这两百多人个个都是从鬼门关口爬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灭掉过至少两条性命!而他们的身上还背负着死去同袍的托付!

逆向冲击!

挥刀砍!

刀砍钝了就刺!

刺断了继续冲!

总之胜利就在眼前!总之前进就是胜利!

呼----

安南军崩溃了!尽管经受了炮击,他们的人数仍然比明军来得多,可他们却被打灭了战意!

对面冲来的这帮人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人觉得无法战胜!

有人逃了----因为河水已缓,他们逃走跳到河里应该会有生机!

也就是这一线生机,引诱他们走向败亡的道路!

哇哇哇----”

一百多年了!

从明成祖以后,大明的官兵就丧失了明初的狰狞与血性,这会子却忽然爆发了出来!他们挥着沾血刀剑,他们挥着卷边了的刀剑,他们挥着从敌人那里抢来的刀剑!就这么冲过去,不顾胜败地冲过去!不顾生死地冲过去!而比他们多出一倍有余的敌人,就这么被他们冲怕了,就这么被他们冲垮了!

这帮人太可怕了!

到了这时,安南人只急着要逃走了,有的直接跳进河里要游泳回去,有的却冲到小船上---那些来增援的小船上,和己方的援军争夺起来!

乱了,乱了!不但组织乱了,连心也乱了!

迷乱而无斗志的部队,等待他们的就是屠杀!两百多柄刀滚了过来,在一顿饭时间就在岸边砍死了几百人!

这是在砍人吗?这是在绞肉!

阮信没有再派人过来,他心寒了。

河心岛的这场战斗,明军和安南军都损失惨重,可南面的明军此刻是热血***,而安南方面却被打得没了继续作战的意志!

所以卢复礼知道,这对大明来说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卢复礼更知道,小七里湾的仗不用再打下去了!因为----

我们赢了!唐举,我们赢了!”

之六十三 八面围

唐举带着剩余的人回到南岸,人人带伤,他自己也是全身浴血,血迹被大雨刷去,跟着又有新的血迹溅撒开来,把这条汉子的头发也染出多层的颜色来。卢复礼看见他还活着,恍如隔世重逢。

唐举脸上却挂着那种百劫余生后的笑容:“我也真没想到呢,其实已经见了阎罗王几次了,却总被弟兄们推了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眼角忽然湿润了,推他回来的弟兄此刻却已在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一仗阮信部死亡、失踪了将近三千人,明军伤亡四百多人,安南士气大幅度回落,再无当初要一举攻占升龙的锐气。

如果阮信能攻下小七里湾,那么他还有一点机会。但只要阮信没能一举攻下小七里湾,那他很快就完了。”

李彦直的预判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这一战以后,安南的部队便没能再前进一步。无论阮信如何催促,都无法将再从明军手里夺取一寸的阵地,明军严守阵线,把阮信所组织的十余次进攻都顶了回去,洮河的支流便又多了几千具安南军的尸体。而唐举部却越打越是从容。

这时殷正茂已将升龙周围那些响应阮信的星星点火扑灭,李彦直见唐举守住了小七里湾,便缓出手来,把作为后备的部队调到两侧。形成包抄之势。

战况胶着起来,安南将士的士气也一日惰懒似一日了,七日之后,军资耗尽,阮信派人往所占据地州县调粮,但粮食早被莫氏兄弟奉李彦直之命调空了,哪里还有粮可用?阮信急了,下令后勤官“无论如何”都要取得粮草----

若是找不到粮食,提头颅来见!”

并给了他四五千地人马。

那后勤官心想我能到哪里去找?官库没有。当然只好向民间“征集”了。县城没有。就下乡搜刮。

洮河三角洲开发已久。农村比比皆是。但这几年阮氏当权。民生极为困苦。家家都捂紧了米缸。谁肯听阮信一声令下就把要命地粮食拿出来?

噫----从北部边关到小七里湾地这一片平原不过方圆百里。却忽然大乱起来。阮信地部属闯到乡下抢粮食。把所有乡村都鸡飞狗跳。呼爹喊娘!

他们不是来保护我们地吗?”

这些号称要驱逐“明寇”地人。却做出了“明寇”也未做过地事情来!

大部分的老百姓们在感情上本来还是倾向于阮信的,但生存地问题却逼着他们重新做出选择----用他们的腿来选择。多少被劫掠的农村不但粮食被抢光,甚至人也逃光了,升龙方面收到消息,蒋逸凡马上组织起那些逃到这边来地乡民,暗中安排他们一伙伙地到各地农村去乞食,借由他们的口来宣传阮信地暴虐。只数日之间。所有未被骚扰的地区也全都害怕了起来。

这时殷正茂和唐举同时收到了一封“投诚书”。

给殷正茂下书的是一个颇有良心的知县,姓林。他之前出于排斥大明之心支持阮信,但看到阮信的倒行逆施之后却后悔起来。经过数日煎熬终于决定改变自己的立场,与明军里应外合。

而跟唐举暗通消息地则是一个叫郑勇的义军首领,他是附随阮信的义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义军将领之一。阮信一路南下,都是因为有这些人的附随才声势壮大,也是靠着这些人开路才势如破竹。可这些人大多来自民间,和底层百姓的关联最高,阮信纵兵劫掠----抢的不是他们地父老,就是他们地乡亲!这让他们对这个军阀彻底失望了。而更促使他们决定倒戈的是:阮信居然断了他们地军粮补给!当初他们才来依附时,阮信为自己的实力壮大而窃喜,如今军资紧张起来,这些比主力还多地义军在阮信心中就成了累赘。

要粮食?自己去抢啊!”

也真有几拨人马下乡跟着阮氏部队劫掠去了,但义军一开始劫掠,就再也当不起这个“义”字了。

两封信到达李彦直的手里时,蒋逸凡道:“会不会是诈降?”

李彦直端详了两份投降书信,说道:“这个林知县或许是真的,这个郑勇却一定是假的。”

为什么?”蒋逸凡问。

这两封投诚信都条理分明,,自己又端正雅气,这样的秘事,一般都得自己捉刀,那林知县是个士人,能写出这样的信来不奇怪,但郑勇是个农民老粗,如何写得出这等字来?若换了是我处在他那个位置,多半是会派人来传口信递信物,而不是写出这样的一封信来。所以我料这十有**是假的,是阮信的幕僚整出来的诡计。”

那么该如何应对呢?”蒋逸凡问。

打啊!”李彦直笑道:“不过不管是否诈降都好,都给我发动总攻吧。”

他取出了另外一封加急密报来给蒋逸凡看,蒋逸凡瞥了一眼,脸上便揉着狂喜与尽量抑制的表情来。

老俞来了?”

李彦直微笑点头。

第二日,明军发动了反攻!

这时候阮信的参谋还在忙着清点从乡下夺来的军资,计算着这军资能用到什么时候,前线却传来了让他们面无血色的战报。“明军反攻?”

唐举一直缩在小七里湾,一副不过此河半步的姿态,又大造防御工事----哪怕昨天也还在追加营造,这几乎给阮信的参谋造成了一种错觉。认为明军是打算长久防守下去了,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妄动----可反攻就在这时发起了。

由于与阮信军长期对峙,阮信对唐举这一部人马相当的警惕,他还在小七里湾外围安排了全套,他想明军若是行动也会落入自己地陷阱,可是先动的不是唐举部。

动的是殷正茂,他带着三千步兵,潜行从西北绕了过来,直插阮信的侧翼!

这里正是阮信军最虚弱的地方,一些“义军”正在这里劫掠呢----这些打着“义军”的旗号聚集。却连劫掠自家父老的事都干得出来,还哪里能盼着他们能对阮信保有多少忠诚?最早遇到殷正茂的“义军”被一击即溃,剩下的几支人马眼见不妙。纷纷投降,殷正茂就命这些人为前驱。反过来扑向阮信的主力所在。那个知县林正宗趁机起事做殷正茂地内应,一转眼间,西北方面的方向便告崩溃。

西北线溃散的部队在地消息传时,阮信的中军还在与唐举周旋,他要从主力部队中抽调部分兵力前往西北时,东南方面又传来敌讯----却是李彦直另派五路兵马来攻。东南来地这五路兵马每一路都只一千多人,但目标所在却是那些落入阮信手里后靠着归诚“义军”守卫的州县,阮信无奈,只好急急调郑勇去增援,虽然这样一来东北的防线缺了一角,但也顾不得了。

这郑勇是个在起事之前就和阮氏有所勾结的地方豪强,是最早依附阮信的人。在来归“义军”当中。阮信对他这一部也最为信任。李彦直料得没错,郑勇下的“投降”确实是诈降。但这时下书对象唐举没动,明军却从另外两个方向杀了过来。

别乱!”看着参谋有如没头蚂蚁一般。阮信暴喝着:“给我挺住!”

阮信驻军所在乃是一片平原,无险可守,是胜是败,全看军势,得利时势如破竹,一旦攻守势易便有兵败山倒之忧。

郑勇南下去收拾那五路侵州夺县、企图斩断阮信粮道地明军,他手里控制着八千人,人数虽然占优,但装备远为不及,明军这边是鸟铳利刃,轻铁甲、皮护套,郑勇的八千人却大多没有防护装备,一半的人拿着大刀长矛,两千多人拿着短兵器,一千多人带着自制的弓箭大棒,还有一千多人拿着诸如钉耙之类的农具!装备如此狼狈,训练更是不足----他们是听到号召后临时聚集起来的乡勇,本身组织力就不够,归附阮信之后也没时间接受正规训练,人数虽多,说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走到半路,郑勇就心动起来,两军在蒙山乡初次接锋,明军五百人,郑勇部二千多人,却一接战被明军冲得四分五裂,幸亏郑勇主力赶到,这两千人才不致完全溃败,郑勇见明军如此善战,心中忐忑,忖道:“如今阮信已是穷途末路,不说大明国力雄强,绝不是阮信能打得赢的,就是这安南地百姓如今对他也恼恨起来了,再跟着他没活路了。”

当天晚上就派人去和明军将领谈判,假戏真做,表示自己早就给唐将军下过投诚书,这次来就是来迎接天朝大军,不是来抵抗地。

南面这五路兵马的总指挥是卢复礼,他听了郑勇使者地话以后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转头给我引路去,等拿了阮信的头颅来,我自然相信你们。”

到了这份上,郑勇也无其他选择了,真个倒转队伍,背靠明军向阮信地主力攻去。

西北东南同时出了岔子,三四万的归诚“义军”,这时要么被击溃,要么已倒戈,阮信的主力外围再无防护力量,就在他极度慌乱之际,唐举终于动了---这是进入安南的明军中的攻坚部队,阮信身边虽然还有将近两万人的部队,可唐举部的单兵战斗力还是整体作战能力都比他强得太多了,更何况,经历过河心岛一战的唐举,这次反击是带着死意来打的!一万明军对两万安南部队,进攻时竟占尽了优势!

阮信终于扛不住了,部队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看后路就要断绝,阮信也没了拼死一战的信心,因为他自己也明白再打下去也没有成功的希望了。

回去吧,回去吧!”这时他想到了老巢----那里虽不产粮,却有雄关,带着这半个月掳掠到的军资,回到边关仍有负隅一战之力。

这几乎已成为他最后的“希望”了,可李彦直却连这最后一点希望也不给他。

东北方向尚未合拢的后路传来对阮信最后的打击----大明的广西驻军过界了!

之六十四 平南略

就在阮信为攻打升龙弄得头破血流之际,俞大猷拥两万重兵,分两路从钦州和思明府两路入境,轻轻松松地就进入安南会师----这时离李彦直夺取洮河口已有三十五天。

他的到来,对阮信来说乃是灭顶一击!几路大军一合,东南西北再无出路。这时候阮敬身边只剩下一万多人,无险可守,就算死战到底也无任何前途可言,士气低迷,人心思叛,由于先前的劫掠又让他在本地丧失了人心,没有任何当地势力愿意再为他提供援助,连最后一点本土优势也丢掉了。

大军合围,各部将领以俞大猷地位最高,权力最大,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这次围攻的总领袖。

殷正茂、卢复礼都来参见俞大猷,问他攻防之计,俞大猷道:“小小一个阮信,根本就不算什么,依我看,对都督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平定安南之后要做的事情。”

殷正茂暗中颔首,卢复礼道:“继续南下?”

俞大猷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你别看都督这一个多月的行事虽然不急不躁,但那是他修养好,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这件事情其实是要快的。”

正商议着,人报:“都督驾临!”

慌得诸将急忙出迎,李彦直在两队近卫部队的护卫下入营,见到俞大猷捉住他的手,满脸欢喜地说道:“俞大哥!你一来,我可就放心了!”

卢复礼上前要禀报最新战况,李彦直说:“我都知道了。阮信这只瓦盆里的王八,捉他出来下酒不过迟早的事情罢了。从这段日子他的作为看来,这人并非百战不挠之辈,我料不用多久他就扛不住要来请降了。”

言语才落地,便有军官来报说阮信请降。诸将一齐大笑,说:“都督真是神机妙算!”

卢复礼道:“都督。你看许不许他投降?”

李彦直却转头问俞大猷说:“俞大哥。你看如何?”

俞大猷说道:“安南之事。如今已定得七七八八了。若我们要自己接手其政务。只怕非一年半载无法全功。末将以为。接下来不如先用安南人来治安南。维持现状。这样局势才容易平定。都督若有收回安南政权之心。也可待我们解决了佛郎机地事情之后。再行变革不迟。”

李彦直大喜道:“还是俞大哥最知我心!”对诸将道:“咱们从上海出发。不走吕宋而走安南。又折腾了这么久。诸位可知此战地真正目地是什么?”

蒋逸凡心里明白。殷正茂也猜到了。卢复礼也有些谱。却都道:“请都督指点。”李彦直一笑。说:“咱们这次不先下吕宋而先下安南。其实乃是以迂为直。目地仍然是佛郎机----说白了。就是要从陆路进攻满剌加!”

诸将除俞大猷外。都啊了一声。如约好了般一起惊道:“满剌加!”

不错,满剌加!”李彦直说道:“本来,若我们不顾安南。只沿着海岸线一路越过暹罗湾,然后攻取新加坡、满剌加,也无不可,而且更快,只是那样地话根基不牢,亦不符合我的另外一盘打算。幸而南海东西两岸,消息传递不便,就是军队望来,也要依靠风向洋流。这边虽然打得天翻地覆。但我一到达洮河口就让林道乾巡逻海岸,封锁消息,吕宋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安南的消息要传到吕宋,有两条途径:第一是沿着南海从广西、广东一带绕半圈南海到达吕宋----这一条路线全是在大明军方的严密控制之下,第二是往南通过清华、占城、飞龙再到新加坡,这条道路被几块势力所割据,其中飞龙又被大明控制着,消息要从这里传过去也很难。

至于越过拾宋早再来山脉,经由老挝、暹罗然后再传到马六甲----这条信息渠道就更迂回了。靠这条途径怕不要几年才能有消息传到吕宋。

当然。明军进入安南在东南半岛乃是一件大事,因为影响极大。民间也有可能通过口耳相传渐渐走漏出去,但这种形式的消息传递权威性不够,类似于“谣言”,而且又比较间接迂回,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手段,真要传到吕宋最顺利也得几个月。正因此,李彦直才有把握说吕宋那边尚不知道安南这边地情况。

李彦直又说道:“安南是个极麻烦的地方,看他从唐末至今能割据一方、扛住我中土大军的压力数度独立就可知道。但安南又是东南半岛的小霸主,对我们大明他是小弟弟,在其他国家面前他却有做老大的姿态。暹罗、占城素来是亲近我们的,缅甸、老挝又素来是敬畏我们的,如今安南一定,占城、暹罗的国主便都可传檄而至!所以我们这次取安南是同时下两盘大棋:第一是叫欧洲人知道谁才是东方的霸主,第二是要将清理咱们大明地后院,为将来逐步统一占城、暹罗、老挝、缅甸打下基础。”

李彦直要攻打满剌加,诸将都猜得到,但听说他要此举更要趁机吞并诸国,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都不敢接话,只听李彦直继续道:

待解决了阮信的事情,我便要大会东南半岛诸国国王,邀他们与我联军下满剌加。从他们配合的态度,来定以后对付他们地方略。待满剌加一得,佛郎机后路便断,那时再夺回新加坡、婆罗,如散步随手拾草芥,南海亦将成我大明内海,然后西取印度卧亚、东击巴拉望,葡萄牙、西班牙等跳梁小丑便会如今日阮信一般,成为瓮中之鳖!所谓关门打狗,门不在吕宋,而在满剌加,我们要打狗的这个院子,也不是马尼拉湾,而是南海!”

诸将听了这番战略,无不叹服,蒋逸凡这才接口说道:“都督这条平南略真是雄大!那么待灭了阮信之后,我们便要着手准备南下的事情了。”

现在就要准备了。”李彦直道:“”

因命蒋逸凡先去会见阮信的使者,过了不久蒋逸凡回来,禀道:“阮信希望我们答应他几件事情,第一件是不要再攻打他,第二件是给他封一个官爵,保证事后绝不会动他,第三件是放回他留在升龙的妻儿子女。只要我们答应了这三件事情,他便从此忠心归顺,为我大明镇守南疆。”

诸将听了无不大笑,都道:“这厮到现在还弄不清楚状况,能留他一条性命就不错了,居然还要兵权、子女?”

蒋逸凡却道:“都督,不如且先答应他,等他投降以后,赚他入营,那时再杀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阮信已是必败之势,但他若困兽犹斗,李彦直要解决他只怕也得费一番手脚。这时他既将大的战略挑明,诸将便都知道眼前之事,越快解决就越好。

俞大猷却正色截断道:“不可!阮信虽然不足一提,但我们若这么做,莫氏担心我们兔死狗烹,必起异心。以一时之速而失信于安南全境,实在是得不偿失。”

李彦直点头称是,对蒋逸凡道:“阮信的副将,叫什么胡思周吧?此外还有什么得权人物没?”李家军间谍系统十分发达,所以李彦直也知道一些阮信军中之事。

蒋逸凡道:“胡思周是阮信的副将,确有实权,此外尚有两人最得阮信信任,一个是他的堂弟阮忠,这人是阮信侍卫队地首领,阮信军中第三号人物,另一个叫刘志明,是阮信军中的先锋,骁勇善战,我军围攻受阻,多出于此人之力。”

李彦直沉吟片刻,说道:“好,我答应阮信的要求,逸凡你替我”诸将都有些愕然,等李彦直口述完毕,诸将这才钦佩不已。

蒋逸凡挥毫立就,盖上了李彦直的帅印,才又派人把十几名投降的将领如郑勇、文官如林正宗等叫来。

这些人是第一次见到李彦直,但久闻其名,知道他不但此刻已成为安南实际上的统治者,在大明也是位高权重,个个脸上都露出讨好之色,心想若得他青睐,升官发财便不在话下,但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他,那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李彦直环顾了这些人一眼,淡淡道:“我有件事情,想从诸位中挑选一人来办,你们谁敢应命?”

十几人纷纷叫道:“末将应命!”“下官愿为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彦直又说道:“这件事情,可不好做,领命以后,十死一生,多半是要为国捐躯的。”

他这么一说,那十几个人便都退了一步,没一个敢吱声了。他们投降是为了保住小命,讨好是为了升官发财,现在要去干一件多半得死的事情,谁愿意接?

李彦直见他们如此,微微摇头,叹息道:“安南无人矣!竟连一个有点胆色的人也找不出来!”

却有一人忍耐不住,踏出一步道:“侯爷莫小觑了我安南士民!且问侯爷是要我们去做什么事情?”

李彦直呀了一声,问:“这位是谁?”

卢复礼在旁道:“这位是有献城之功地知县林正宗。”

哦,知县,那么多半还位读书人了。”李彦直眼中透出些许欣赏与讶异来:“你敢接?”

林正宗心想话已出口,有进无退,就叫道:“敢!”

之六十五 招降术

好!”李彦直且将其他降将降官都叫出去,这才问林正宗道:“你有亲人儿女没有?”

有。”林正宗说。

见在何处?”

林正宗叹了一口气,说:“在老家寮北县。”

那寮北县如今已在李彦直的控制之下,李彦直道:“那你就放心去吧,只要你认真按我说的办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的儿女我会好生照看的。”

林正宗忍不住问:“侯爷,你究竟要我去做什么?”

阮信来来下降书了,”李彦直道:“我要你代表我去回复他。”

林正宗跟着阮信的使者到达阮军大营时,阮信、胡思周、阮忠、刘志明等已在大营内望眼欲穿。

如今形势对他们大大不利,阮信已经输了九成九,接下来就只是看如何收场而已。李彦直若不肯放过他们,也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