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心中暗想,她如今这样还不是您惯得,脸上却带了笑:“宝菱性子活泼开朗,讨人喜欢,人长得也漂亮,谁家不喜欢,您要是真下了决心,我就放出风去。”

二夫人只在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稍微透了些口风,上门提亲的人便源源不绝,可陆万林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好,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最好,他怎么瞧也觉得配不上宝菱。

宝菱虽然任性,却不刁蛮,有时候也很温柔细心,更别说人品样貌了,可那些来求亲的一看就不是为了功名就是为了利禄,多半还是冲着陆宝菱显国公府小姐和郡主的身份去的。

陆万林自言自语:“难道这孩子真是命里姻缘坎坷?”

原本沈墨和赵德滨都很合适,可是经过那一场大闹,就都没了心思,如今看着虽然和韩舟徐广庭几个交好,粗粗的看,觉得都可以,可细细的一比较,就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正为难着,端王爷上门了,也是为了商议宝菱的事,端王爷原本就很是喜欢宝菱的坦率真诚,如今成了自己的女儿,是自家人了,更是护短,对这个流言,只说韩家的不是,却不提宝菱的莽撞。

见陆万林正在给宝菱选婿,道:“京城的好男儿多得是,也不止这几家。慢慢挑就是了,我还想把宝菱多留两年呢。”

陆万林道:“王爷的心思我明白,我又何尝舍得,只是宝菱性子跳脱,又不像小时候,出了事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了,还是早早的定下来,也免得别人动歪心思。”

端王爷沉思片刻,道:“若是这样,我倒有一个人选。定国公府的世子程怀玉,人长得俊秀,品格也不错。”

陆万林摆手道:“程家规矩大。我怕宝菱嫁过去受委屈,最好是亲上加亲,若不是之前的风波,定下了沈墨或是赵德滨也是不错的,如今可不成了。应了沈家怕赵家不高兴,应了赵家怕沈家多心,况且我也试探过,宝菱对他们也没那个意思。”

端王爷笑道:“婚姻乃是一辈子的事,一时间要找到十全十美的也不容易,慢慢挑吧。”

端王爷又去看陆宝菱。陆宝菱正在练字,可却满脸的不高兴,原本她还能出门去看楚夫人。如今怕遇着徐广庭,也不敢去了,见端王爷过来,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干爹来了。”

端王爷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最近怎么样了?倒是不见你出门。”陆宝菱怏怏不乐:“我如今哪里还敢出去。”

端王爷存了试探的心思,故意道:“要我说。韩舟和徐广庭都是名门子弟,又和你交好。你干脆挑个喜欢的就是了,如今也没外人,你告诉干爹,喜欢哪个?”

陆宝菱道:“我对韩舟就像沈墨一样,都是好哥们,韩舟对我也一样,要我嫁给他,我答应了他也不会答应的,可要说徐广庭,我觉得他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生气了,我可应付不来。”

端王爷道:“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陆宝菱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眼神中竟有些难过:“我不敢嫁人,我怕遇人不淑,也怕人家嫌弃我,若是不碰到一个两厢情愿的,我宁愿终身不嫁。”

说到感情,她从小到大只体会过亲情和友情,对于所谓的爱情,她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面对陈毅宁,她心动过,也心痛过,如今留下的只剩下惆怅。

而她身边的人,出了嫁的姐姐陆靖柔和姐夫也并未像话本里的那样恩恩爱爱,更多的是相敬如宾,如普通夫妻过日子般,没什么特别的。

陆宝菱心里闷闷的,想出门散心,又怕那些流言蜚语,憋屈的不行,楚夫人却亲自来了陆家一趟,陪陆宝菱说了半天话,又去见了陆万林,她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替侄儿徐广庭提亲:“我待宝菱就像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就是我父亲母亲也都很是喜欢宝菱,若是能亲上加亲,宝菱成了我的侄儿媳妇就更好了,广庭那孩子年轻时候也荒唐过,可如今有了正经的差事,不是我夸,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前程似锦,人又仪表堂堂,满京城的儿郎里头也算是优秀的了。”

陆万林却因为前一阵子的流言有些犹豫,楚夫人忙解释道:“那都是以讹传讹,别人您不信,宝菱您也不信么?这也是我的缘故,他们两个时常见面,这才不避讳,传出些那样的闲话罢了。”

被楚夫人这么一说,陆万林还真是有些心动,可等楚夫人走了,柳姨娘过来了:“国公爷,可是徐家来提亲了?您可千万别答应这门亲事。”陆万林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道:“国公爷关心的是姑爷的人品,可姑娘嫁过去了还是在内宅伺候婆婆的时候多,这内宅的是非可没那么简单了,徐家孙子这一辈里头就徐广庭一个嫡出,又排行第三,这庶出的兄长在旁边膈应人不说,还有徐家四个没出嫁的姑娘,这些小姑子最是难伺候,姑娘嫁过去,上要伺候公婆,下要应对小姑子和妯娌,中间还要服侍姑爷,这可累着呢。”

陆万林迟疑道:“新媳妇遇到这些事总是难免的,以后分了家就好了。”

柳姨娘道:“就是分了家,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徐字,庶子分不到什么财产,定会经常上门打秋风,虽不怕穷亲戚要这要那的,就怕背后打着旗号闯祸,还不是他们去收拾?这麻烦可多着呢。”

陆万林倒很是赞同这个。不怕你打秋风,打秋风顶多花些银钱,就怕那些不知天地厚的拖后腿,又不能断了这门亲,那才是后患无穷呢。

柳姨娘的话倒给陆万林提了个醒,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又要人品好,又要门第高,又要公婆和善,就是公主出嫁也未必找得到这样好的亲事。

陆宛君在大恩寺虽然消息闭塞。可皇上却经常过来“通风报信”,陆宛君担忧极了:“宝菱从小就是这样,瞻前不顾后的。对待朋友不论是谁,都只讲义气二字,却不知道顾忌自己的名誉。”

皇上笑道:“许就是她这个讲义气的毛病,才叫她结交到这么多朋友,连韩舟如今都和她称兄道弟的。不简单啊。”陆宛君道:“皇上还夸她,这是什么好事?以后真要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皇上却不在意:“总有识得金镶玉的人,你不必在意。”又笑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不说能找个十全十美的亲事,最起码能把最关心爱护宝菱的那个人找出来。”

陆宛君狐疑的望过去,皇上神秘一笑:“最近突厥那边蠢蠢欲动。突厥可汗提出要和我朝和亲…”

没几天,皇上下旨宣陆宝菱进宫,要她以郡主的身份去突厥和亲。消息一传来,不知内情的陆万林顿时傻了眼,当即就换了衣裳要进宫,还要人去给端王府报信,柳姨娘哭着拉着不叫陆宝菱走。

陆宝菱也是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呆愣愣的任凭柳姨娘扯着她,二夫人在旁边着急道:“宫里的人还等着呢。你难道要抗旨不尊?”

说着叫婆子们把柳姨娘拉开,柳姨娘眼睁睁看着陆宝菱被带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夫人却冷静不少,叫人分别去沈家和赵家报信,看看能不能想什么法子,又叫陆如玉去徐家,告诉楚夫人,请她也帮着想法子。

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陆宝菱要去和亲的事了,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大家刚开始还有些怀疑,可后来一听说陆宝菱已经进宫了,就都相信了。

裴钟知道的时候差点没大笑三声以示庆贺,叫她得瑟,觉得封了个郡主了不起,如今却要作为宗室女去和亲,该!

陆靖柔有了身子,不宜奔波,陈文宁便担负了跑腿的责任,四处打听消息,想法子。

就是韩家老太太知道这件事也说白可惜了一个姑娘,要嫁去突厥那么远,更何况突厥的可汗都四五十岁了,可这事关国家大事,谁敢说不呢。

韩舟在旁边听了,眼神发暗,立刻去了陆家,他要去提亲,反正前段日子都在传他和宝菱的传言,若是他说和宝菱两情相悦,再有陆家人在旁边打边鼓,皇上应该不会固执,坚持把宝菱送去和亲,就算他对宝菱没有男女之情,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到了陆家,却发现比他来得早的多得是,赵老太太,赵太太一起来,和二夫人商议,说宝菱和赵德滨早就有了婚约,不宜和亲,而沈夫人也奉了沈老太太的命令,说要给沈墨提亲,倒是韩舟单枪匹马的,极为惹眼。

韩舟又回家死活磨着韩老太太去陆家给提亲,韩老太太大怒:“这是皇上定下来的事,你敢和皇上对着干?”韩舟不依,最后道:“宝菱要是去和亲了,我就终身不娶。”

韩老太太气的要命,可看韩舟一脸认真,还是妥协了,叫人备了礼物去陆家提亲。

二夫人看着面前这三家要提亲的人家,真是为难,要说用宝菱早有婚约的借口来推辞和亲,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这一下子冒出来三个人选,可就成了笑话了,宝菱一个女儿难道和三家订了婚约?

陆靖柔此时也在,看了三家人没说话,心里却是支持沈墨的,可柳姨娘却觉得赵家好,毕竟是外祖家,亲上加亲,可要说起门第,二夫人又觉得韩家最好,韩舟又是幼子,只管承欢膝下,不用支撑门庭。

而陆宝菱那边也正奇怪着,进了宫,也没见着皇上,径直就被送到了一处小院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就是不通消息,陆宝菱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真是要把自己送去和亲了,心情越发低落,也不知道外头祖父和家里人都急的什么样子了。

可陆宝菱只待了半天的功夫又有宫人传话,说皇上召见。

到了皇上起居的昭阳殿,陆宝菱发现祖父,徐首辅和徐广庭都在,见她进来,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皇上免了陆宝菱行礼,倒是赐了座,和颜悦色的:“你是皇叔的义女,也算是我的妹妹了,身为宗室女,为宗室做些牺牲也是难免的,如今突厥蠢蠢欲动,突厥可汗请求和亲,若是一门亲事能免两国交战,保边境十几年和平,也是值得的了,玉明郡主,你可愿意嫁去突厥?”

陆宝菱没说话,看向了陆万林,陆万林跪了下来,道:“皇上,宝菱年幼无知,实在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请皇上三思。”皇上蹙眉道:“可如今宗室里头,适宜出嫁的只有玉明郡主一个人,她不去,难道眼睁睁瞧着两国交战,劳民伤财?”

徐广庭腾地站了起来:“皇上,臣也不赞同陆宝菱和亲。”

皇上眯起了眼睛:“哦?你说说为什么?”

徐宗政一瞧皇上这样,唯恐皇上生气迁怒,也想站起来说话,却被徐广庭拦住:“祖父,正好您也在,孙儿一并说了吧,我和宝菱早就私定终身,臣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送去和亲,皇上要是执意如此,请先把臣赐死。”

陆宝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惊讶的张大嘴巴,徐宗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广庭是老臣唯一的嫡孙,请皇上饶恕他殿前失仪。”

皇上却看着徐广庭:“你刚才为了见朕一面,差点和宫里的侍卫打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徐广庭目光坚毅:“是,臣和宝菱两情相悦,只是未来得及禀告长辈,但是我姑母却是知晓的,只等禀告父母,去陆家提亲了,请皇上成全。”

皇上顿了顿,道:“难道为着成全你们一对有情人,叫边关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徐广庭道:“臣自幼习武,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若皇上准许,臣愿意披甲上阵,和突厥决一死战,叫他们不敢来犯。”

皇上笑起来:“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太祖爷那样的雄心壮志,尚且不能解决突厥之患,你又何出此言呢?”徐宗政忙道:“皇上,他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请皇上息怒。”

皇上摆摆手,道:“你和宝菱真是两情相悦,生死不离?”徐广庭看着陆宝菱,缓缓点了点头,陆宝菱身子一震,也抬头去看他,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颇有几分两情依依的样子。

皇上又看向了徐宗政和陆万林:“不知两位爱卿如何看待这件事?”陆万林自然不希望宝菱去和亲,而且徐广庭原本就是人选之一,虽然有些瑕疵,可两相其害选其轻,他宁愿和徐家结亲。

徐宗政虽然恼怒孙子自作主张,可如今他再反对岂不是互相拆台?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了。

皇上叹道:“既如此,朕也不好夺人所爱,罢了,那就请兵部再行商议吧。”又笑道:“什么时候摆酒,朕可是要去讨杯喜酒喝的。”徐宗政和陆万林齐齐称是。

陆宝菱魂游天外般跟着陆万林回了家,却看到家里三足鼎立般的诡异一幕,顿时傻眼了。

PS:

PS:很多书友都留言说不喜欢宝菱,觉得她很傻很天真,有些没脑子,我很忧愁,该怎么办呢?

正文 076.赐婚

陆宝菱就是不问朝堂事,心里也明白,皇上亲口提出的要她去和亲,如今就算是借口和她有婚约,也是和皇上对着干,皇上心情好,许就像今天一样成全了。

若是心情不好,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压下来,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这是在赌博,且风险极大,这就足以看出大家对她的真心,赵家,沈家,甚至韩舟,都是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来救她,这叫她如何不敢动,如何不落泪。

再加上今日徐广庭在皇上面前的信誓旦旦,让她有种即使真的去突厥和亲也没什么遗憾的感觉,毕竟能交到这么一群好朋友,说不上同生共死,也是肝胆相照了。

在皇上面前说了那样的话,陆宝菱已经铁板钉钉是要嫁去徐家的了,陆宝菱只觉得心绪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恨不得出家,免去这些烦恼。

第二日,徐宗政便亲自上门提亲,和陆万林两个人把这婚事给定下了,因为陆宝菱上头有个陆宛君还未出嫁,而徐宗政上头也有兄长还未成亲,便只订了亲,具体的成婚时间还要再定。

端王爷对这门亲事倒是没什么意见,徐广庭也十分优秀了,楚夫人更是如愿以偿,高兴地不得了。

等徐家和陆家定亲的事宜尘埃落定,这场风波也渐渐消弭,已经到了十月份,陆宛君修行之期将满,皇上要在大恩寺做水陆道场,请京中有品级的官宦人家及女眷前去参拜。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二夫人对这些事情一如既往的热情,可是,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对于子嗣虽然还存有希望。自己也知道那希望有多渺小,倒是求神拜佛成了习惯。

谁知这个时候,诚郡王却因为结交大臣而遭到了皇上斥责,将大家对水陆道场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

要说诚郡王比皇上小将近十岁,平日里又是风花雪月,不问朝政的,又怎么会去结交大臣呢?大家面上谁都没议论什么,私底下却想,私自结交大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罪名,更何况诚郡王私下往来的还是韩千帆这个武将。皇上难保不猜忌什么。

据说诚郡王还挺不服气的,和皇上大吵一架,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后宫里头云太妃也向太后哭诉,差点没去太庙哭先帝。

想当年,先帝最宠爱的便是这个云太妃了,那真是风头无两,如今纵然只是个太妃。谁又敢小瞧她,就是太后面子上也客客气气的。

这件事情最终如何解决外头的人是不知道的,于公来说固然是国家大事,可于私来说便是皇室里头的争纷了,普通大臣吃饱了撑的去触这个霉头,可像陆万林。徐宗政这样的近臣还是能窥伺一二的。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陆万林就一直神色凝重。

都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明面上不敢议论。大家私底下传闲话的也不少,有人说皇上打了诚郡王一个嘴巴,有人说端王爷以叔叔的身份斥责两个侄子兄弟不和,连皇上也挨了训斥,还有人说皇上大怒之下要削了韩家的爵位。

传言纷纷不一。可京城的气氛顿时紧张下来了,前阵子关于陆宝菱的那些流言蜚语和这个相比起来压根就不够瞧的。大家都盯着韩家,都盯着宫里传出来的旨意呢。

按说诚郡王私自结交大臣,诚郡王都受了惩处了,这大臣也落不着什么好,可等了足足小半个月,也没见什么旨意出来,这时候传言才又散去了些。

谁知刚进了十一月,大家正在为水陆道场做准备的时候,宫里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将陆家的四姑娘陆如玉赐给诚郡王做王妃。

这真真是个晴天霹雳,陆万林得了信把陆如玉叫到书房,关起门来说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话,二夫人急的不得了,反复的问陆如玉身边的丫头:“如玉什么时候见过诚郡王?你们可不要隐瞒。”

陆如玉的贴身丫头杏雨指天对日的发誓:“别的我不敢说,我日日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经常在家,就是出门做客也从来没见过外男的,更别说见诚郡王了。”

陆令思道:“你问丫头有什么用,许不是如玉见得诚郡王,只是皇上赐婚罢了。”二夫人摇头:“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就觉得今年不太平,先是宛君的事,又有宝菱的事,如今又轮到了如玉,这是造了什么孽,就不能安生一回。”

别说二夫人了,就是陆如玉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可从未见过什么诚郡王,她和宝菱不一样,二夫人执意要把她训练成为一个兼陆靖柔和陆宛君优点于一身的大家闺秀,对她要求很是严格,她身边的丫头都是二夫人的心腹,挑了又挑送过去服侍的,时时刻刻跟在身边。

不像宝菱,喜欢的时候叫人跟着,不喜欢就一个也不叫跟。再说了,她也不爱出门,寻常出门也是出入别人家的内宅,诚郡王对她来说是太遥远的存在。

旨意下来之后,陆万林带着陆如玉进宫谢恩,却在半路上遇上了端王爷,端王爷满脸的歉意:“这是都怪我,提前也没说一声,到把你们吓了一跳。”

端王爷说,这次诚郡王受了训斥,云太妃去找太后哭诉,牵三扯四的又说到了以前的事,抱怨诚郡王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立业,自己想抱孙子也不成,太后便安抚说一定要给诚郡王找个好妻子。

结果云太妃挑三拣四,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看了一遍,都说不好,正巧前一阵子皇上给陆宝菱和徐广庭赐婚,云太妃便说陆家的姑娘好,要求娶陆宛君,陆宛君是太后留给自己儿子的,自然不会同意。

云太妃便说太后偏心,回回给诚郡王挑剩下的,太后一着急 便说,陆家四个女儿呢,除了陆宛君。剩下的随便云太妃挑,这还有什么可挑的,陆靖柔已经嫁了人,陆宝菱又许了人,就剩下一个陆如玉。

云太妃便说,四姑娘就四姑娘吧,总比没有强。

皇上这才下了旨意赐婚,都是一心想平息云太妃的怒火,竟没顾到问问陆家的意思,可这圣旨赐了下来。就是陆家不同意又能如何呢?陆万林到没有埋怨的意思,直叹造化弄人。

云太妃对于清丽脱俗,乖巧可爱的陆如玉十分喜欢。

要说陆家四个女儿。陆靖柔是颗红宝石,夺目耀眼。

陆宛君是上了年头的翡翠,温润动人。

陆宝菱则是未曾雕琢的水晶,经千锤百炼方显其万丈光芒。

而陆如玉,就是一块白玉。细腻温顺,乍一看不起眼,却价值连城。

太后拉着陆如玉的小手也不住的赞叹,心想,要娶妻就该娶这样的,温柔和顺。又有真本事,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羡慕之色,太后的羡慕让云太妃更为得意。有一种捡到宝贝的感觉,高兴之下赏了不少东西下来,对这个儿媳妇也更是满意。

按说陆如玉是陆家最小的,要等宝菱成亲后才能说她的亲事呢,可既然是嫁到宗室里头。这规矩什么的都要靠边站了,云太妃也发了话。明年开春就要陆如玉做她的新媳妇儿。

皇上就命令内务府抓紧准备,婚期便定在了来年二月底,三月初。这时间可真有些赶了,满打满算也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中间还夹杂着一个过年。

二夫人自从圣旨下来,先是迷茫惶恐,继而忐忑不安,如今都化成了喜悦,竭力督办陆如玉的嫁妆。

她就陆如玉一个女儿,如今又嫁到了诚郡王府做王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连夜把嫁妆单子拟了出来叫人去办,还把自己的嫁妆也翻了出来,所有的好东西都挑出来给陆如玉预备着——又没有儿子,好东西不给陆如玉她难道还留着带到棺材里去?

陆家先后经历了两桩皇上赐婚的喜事,大家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要说先前陆宝菱那一遭,嫁到徐家去还可以说是平嫁,可如今陆如玉嫁给诚郡王,那真是飞到枝头成了凤凰了,以后就是天家的儿媳,皇后娘娘的妯娌,谁见了不得参拜?

陆如玉自己到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之前干什么,如今还干什么,不以物喜的镇定倒让端王爷十分佩服,陆万林十分骄傲。

趁着沈墨来送贺礼的时候,陆宝菱托他打听韩家的事:“如今皇上虽没怪罪韩家,可下头人怎么想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韩舟最近如何了,你帮我打听打听。”

沈墨瞧着她:“若是他不好,你难道还能替韩家求情去?”见陆宝菱怏怏不乐,又道:“你放心,皇上是绝对不会斥责韩家的,韩千帆和韩云虽然在京城,可他们统领的十几万大军却还在边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韩家出了事,那边兵将第一个要造反,皇上就是顾忌着这个,才只训斥了诚郡王,却没训斥韩千帆。”

陆宝菱突然想起上回听徐广庭提起的一句关于诚郡王的话,好像抓住点什么似的,那念头却又一闪而过。她沉思的功夫,沈墨又叨叨说了好几句话,沈墨见她魂不守舍,不禁黑了脸:“我正跟你说话呢。”

陆宝菱醒悟过来,拉着他到旁边悄悄道:“诚郡王私自结交大臣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沈墨道:“那还用说,韩千帆手握重兵,好几年都不曾回京城了,诚郡王和他素无交情,如今私下结交,是什么意思?”陆宝菱试探道:“皇上是怕他勾结韩千帆谋反么?”

沈墨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喝道:“什么话也敢说,你没看大家东拉西扯就是不敢往这上头说么?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再也别说了。”

又想起陆宝菱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不能再和她这么亲密,不由得咳了两声,放下了手,陆宝菱却没注意这个,若有所思起来。

陆宝菱回了屋子,却发现安菊松月几个正在整理东西,也不上心,她对于这些小事也不在意,什么东西摆在什么地方也是任由几个丫头折腾。

正安静地想自己的事呢,松月却捧了一盒首饰过来:“姑娘挑挑,哪个是好的,到时候好给四姑娘做贺礼啊。”陆宝菱道:“如玉还要好几个月才出嫁呢,不着急。”

松月笑道:“柳姨娘说那时候送是恭贺四姑娘出嫁的,如今送的是恭贺四姑娘当上郡王妃的,不一样。”

陆宝菱道:“如玉什么好东西没有,稀罕这个?你看什么名贵,送过去就是了,还要来问我。”

说着随手指了一对白玉雕就的凤钗,松月笑道:“这凤钗还是二夫人送的呢,如今您又转送给四姑娘,成什么样子?”

正文 077.谦让

陆宝菱道:“那我自己的东西里有什么名贵的没有?拿出来我瞧瞧。”

安菊正开箱子找呢,见陆宝菱这么说,赶忙把刚拿出来的箱子打开捧了过来,满箱子的珠玉珍宝,大多是陆宝菱的母亲赵氏留下的嫁妆,或是陆万林赏下来的,都是珍品。

因陆宝菱不在意这个,柳姨娘又怕她戴着出去粗心大意的给丢了——这可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便叫几个丫头收了起来,如今一拿出来,大家都觉得璀璨夺目,移不开眼,陆宝菱也来了兴趣,拿出来一件件的看。

正挑着,二夫人身边的李妈妈来了,满脸的笑容:“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呢?”陆宝菱笑道:“正好李妈妈来了,我正想着送什么东西给四妹妹,您也来帮我挑挑。”

李妈妈笑道:“哎呦,三姑娘的东西那可不都是好东西,今儿我可要开开眼。”松月赶忙上了茶:“李妈妈请喝茶,我们姑娘看了半天,哪个都说好,可要说送给四姑娘,又觉得配不上,正为难呢。”

安菊笑道:“可不是,我昨天去二夫人那儿回话,正好见珍宝阁的掌柜送东西过来,那些东西可都是见也没见过的,那才叫开了眼呢。”

李妈妈笑道:“四姑娘是要嫁到郡王府的,嫁妆自然要格外用心准备,差一点的东西也拿不出手啊。”又道:“我今儿来正是为嫁妆的事呢。”

陆宝菱笑道:“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李妈妈笑道:“要说别的东西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送嫁妆的时候,这头一抬放的东西得是十分好的,夫人寻思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放什么东西好,就想起了姑娘的那尊岫岩玉观音,想向您讨这件东西。给四姑娘添个彩头。”

李妈妈这话一出,屋里顿时沉默了,陆宝菱有些迷惑:“我什么时候有一尊岫岩玉观音?”松月提醒道:“是三夫人的嫁妆里头的,您以前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过一回。”

陆宝菱这才想起来,那尊玉观音是深绿色的岫岩玉雕刻而成的,通体通透无暇,是赵氏的嫁妆里最珍贵的东西。

岫岩玉本就珍贵,边角料磨成的玉佩都价值连城,那何况那么一大块岫岩玉。

原是赵老太太的娘家祖上传下来的,赵老太太的娘把整块玉给了赵老太太做陪嫁。赵老太太一直珍藏,直到赵氏出嫁,托人打磨成了一尊玉观音。剩下的角料则打磨成了手镯,玉佩,簪环之类,件件珍贵。

赵氏去世后,这玉观音就连同赵氏的嫁妆被封存。自然是属于陆宝菱的,而陆宝菱也是偶然间翻找东西,把这东西翻出来,把大家好一顿稀罕,陆万林当时还说笑,等陆宝菱出嫁。还叫这尊玉观音打头阵。

松月还真怕陆宝菱这个大手大脚的直接给应承了,赶忙道:“这些东西都锁在库里,柳姨娘拿着钥匙呢。少不得还要禀告柳姨娘一声。”

李妈妈见陆宝菱没说话,赶忙道:“夫人说了,知道这东西是前头三夫人留下的,珍贵异常,是要给姑娘做陪嫁的。夫人原先也想给四姑娘寻摸这么一件好东西,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要是嫁妆里有这么一件东西,四姑娘嫁过去脸上也有光不是,只是时间不够,想先借用姑娘的过去摆一摆,等寻摸到好的了,再补给姑娘,绝不叫姑娘吃亏。”

松月道:“李妈妈,这可不是小事,还是先问过柳姨娘吧。”

李妈妈笑道:“东西是姑娘的,姑娘点了头,谁敢说不呢,这要不是实在来不及,夫人也不会想这个法子,还请姑娘体谅。”

陆宝菱道:“若是为四妹妹好,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东西还在库里,要翻找一阵子,等找出来再给送过去。”李妈妈立刻笑的眉不见眼的:“要不说姑娘识大体,既这样,那我就回去回话了。”

李妈妈一走,松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姑娘,说得好听,是借,到时候还不还就难说了,再说,那样的好东西,想找一模一样的也难,姑娘怎么就答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