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把心思全都放在了生儿子上,对这两个儿媳妇也不过是赶上生气了训斥一顿,并不多管,因此说了几句便叫她们散去了。

二夫人见她们两个走远了,这才舒了口气,放松下来,伺候的丫头春杏儿赶忙拿了大引枕给她靠着,道:“夫人也该歇歇,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有多少不是也要等小少爷生下来再说。”

二夫人叹道:“还是你贴心哪,那两个笨嘴拙腮的,一句贴心的话都不会说。”

春杏儿笑道:“两位少奶奶是贵人,我就是一个丫头,哪能比啊。”

二夫人听她话里有话,睁眼看了看,笑道:“你模样也不差,若是抬了做姨娘,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谁敢小瞧你。”

春杏儿羞红了脸:“夫人就知道打趣奴婢。”可到底没有拒绝,二夫人轻轻一笑,有了主意。

在徐老夫人那儿吃了晚饭,陆宝菱才回去,一直跟着伺候的松月笑道:“老夫人真是喜欢少奶奶。”陆宝菱笑道:“那当然了,我这么讨人喜欢,谁不喜欢啊。”

松月捂嘴笑道:“我只不过说一句,少奶奶倒夸起自己来了,真不害臊。”陆宝菱笑道:“面子值几个钱啊。”两个人说说笑笑回了知墨斋。

安菊几个正服侍徐广庭吃晚饭,见了她回来道:“今儿有事要忙了,晚上你先睡吧。”陆宝菱道:“是什么事?要不要人伺候?”

徐广庭道:“我去祖父的书房,有祖父的幕僚在呢,不用人伺候,你先睡吧。”陆宝菱挨到他跟前,悄悄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徐广庭笑起来:“这事并不是大事,可却麻烦,按着规矩,皇上说年底去皇陵拜祭前要把皇陵修一修,这可需要不少银子,祖父是首辅,户部和工部的人来问怎么办,祖父叫我帮着算算账。”

陆宝菱这才放下心来,又把去金光寺的事说了,徐广庭道:“祖母和母亲高兴,你只管陪着去就是了。”

徐广庭一忙就是两三天,修缮皇陵可是一件大工程,多少人想借着这件事赚点银子,都纷纷下帖子请徐广庭这个首辅的嫡孙喝酒,徐广庭整日不在家,去金光寺自然也没有他的份,反倒是大老爷得了空,护送徐老夫人并一众女眷去金光寺上香拜佛,赏枫叶。

此时已是深秋。枫叶也大都是如血的殷红,虽然好看,可也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徐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虽然说来赏枫叶,也不过是瞧热闹,因此只瞧了一会便和众人去寺里的厢房说笑取乐。

谁知还没说一会话呢,寺里的小沙弥来报,说是何家的人来了,要过来拜会。一见了才知道是宜德长公主带着何家女眷也来金光寺赏枫叶了。

两边一相见,寒暄了片刻,陆宝菱既是端王爷义女。又是陆家的小姐,如今又成了徐家的儿媳妇,自然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宜德长公主容貌艳丽却温柔娴静,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与精明能干的裕德长公主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拉着陆宝菱的手笑道:“既是皇叔的义女,也是我的妹妹了,秉书他们倒要叫你一声姑姑。”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何秉书比陆宝菱还大呢,要是叫姑姑真是有点意思。

陆宝菱笑了笑:“我可不敢当。”

徐老夫人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长公主说这话倒是抬举了她。没的叫她轻狂起来。”

宜德长公主笑道:“我看这孩子也算好的了…”

长辈在一边说话,徐若秋已经和宜德长公主的女儿何秉宁叙上了话,何秉宁并非公主所出。但因这一房只何秉书何秉宁这两个子嗣,宜德长公主又是温柔和善的,便带在身边教养,跟嫡出没什么分别,徐若霜看着何秉宁身上穿的戴的。忍不住和徐若兰抱怨:“你瞧人家穿的,都是庶女。差别就是这么大,说起来我可比她长得好看。”

正说着呢,何秉书进来了,怎么形容呢,他仿佛是一颗明珠,走到哪儿哪儿便是目光的所在,熠熠发光,在座的除了陆宝菱和何秉宁,徐家其他三个姑娘已经把眼睛给看直了,宜德长公主看在眼里十分骄傲,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何秉书的声音也非常好听,清越动人:“家里来了人,说有点事要问母亲,我想着许是父亲要找什么东西,母亲还是去看一看吧。”宜德长公主笑道:“不过才出来一会就来人找,真是半步也离开不得。”

说着出去了,何秉书也跟着告辞了,不一会,进来的却是何家的仆妇:“夫人和少爷有事情先回去了,说失礼了,改天再聚。”

徐老夫人自然没有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却道:“何家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夫人没有说话,可眼睛里也满是担忧,何家不光是勋贵,还是外戚,太后的娘家,若是何家都出事了,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陆宝菱也知道不对劲,叫人去打听,谁知徐广庭还没回来,她心里焦心,想快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叫青荇回一趟陆家问问,谁知还没出大门呢,就遇上来探望的连氏,连氏虽然是赵家的人,可严格来说是陆宝菱的娘家嫂子,如今上门做客,徐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十分客气。

连氏也是会说话的人,笑道:“自家做的一点酱菜,想送来给您尝尝鲜,我婆婆原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当的送,可我们家老太太说了,既是一家人,别说是酱菜了,就是一碗水,该送的还得送,我呀,也是许久没见宝菱了,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您可千万别嫌弃。”

徐老夫人笑道:“我可是知道的,赵家从南方过来的,酱菜做得最好,许多人想吃还得不到呢,先说好了,亲家老太太既这么客气,我也不客套了,吃完了我可是再去要的。”

连氏笑道:“您只管吃,我过阵子再给您送。”

寒暄了一阵子,陆宝菱便带着连氏回屋说话,连氏的脸色这才严肃起来,松月几个识相,退出了屋子,守着门口,连氏这才道:“何家被弹劾了,老太太听了信儿,叫我赶紧来说一声,听说徐家如今正帮着忙修缮皇陵的事,可别被扯进去。”

陆宝菱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想去打听呢。”

连氏道:“这也是你大哥在翰林院,往内阁那儿送东西的功夫听两个太监说起的,户部核算上回修缮皇陵的费用,查出了两百万两银子的亏空,皇上气得不得了,要彻查,可上回修缮的负责人,不就是何家大老爷?都说何家老爷要倒霉了。”

陆宝菱道:“修缮皇陵的事我也知道,广庭只是帮着算算账罢了。”

连氏道:“何家是太后的娘家,有太后护着,顶多惩戒一回就罢了,就怕事后何家找人算账,还不先找核算账目的人去。”陆宝菱道:“要说何家贪污我信,可这两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这我可不信。”

连氏道:“唉,别管信不信了,我如今就怕出了什么事,你也小心着,老太太吩咐我还要去一趟陆家呢。”

连氏要走,陆宝菱赶忙拦住:“嫂子,究竟是谁弹劾的何家?”

连氏叹了口气:“敢弹劾何家的人还有谁,自然是诚郡王。”陆宝菱心中咯噔一下。

正文 097.翻脸

弹劾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既是弹劾,那就得有证据,不能说谁贪污谁就贪污了,得要有有力的证据才成,但既然说了就不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事,又是贪污这样皇上最为痛恨的事情,估计不死也会脱层皮。

陆宝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回一趟陆家,找陆万林说说这件事,陆万林倒是看得开,道:“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太后和云太妃打擂台罢了,何家被弹劾,没脸的是太后,这件事且看皇上怎么定夺。”

太后和云太妃同为先帝妃嫔,一个稳居东宫之位,却得不到先帝的宠爱,一个位份不高,却是先帝的眼珠子一般疼爱,一定不睦已久,虽然先帝去世,可还是面和心不合,如今诚郡王弹劾何家,相当于撕破了脸,难道诚郡王已经开始发难了么?

何大老爷先是去户部查了帐,算来算去,真的亏空了两百万两银子,当即说不可能,这本帐并非当年的那本,可上面赫然是何大老爷的亲笔签名以及印章,是怎么也抵赖不了的。

何大老爷急的要命,回家后偷偷地拿了自己的私账查,却不防被暗中监视的锦衣卫夺去,奉给皇上查看,一翻开这私账,这上头不光有何大老爷贪污的银子,甚至还有收受贿赂的记录,谁送的,送了什么,为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皇上气的当即命人把何大老爷打入天牢,等候审理,何家这才慌了神。

事情至此才算是闹大了,那本私账上牵扯到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居然也有徐宗政的名字,正是几年前为了平息徐广庭的事,徐宗政求到了何大老爷跟前。这居然也记在上面。

一时间举朝哗然,皇上原本还叫徐宗政审理此案,如今就不成了,找来找去,合适审理此案的人都在私账上头,没在上头的都不合适,还是端王爷毛遂自荐,拿下了这个差事。

此事因修缮皇陵而起,自然要从修缮皇陵的账目开始查起,因早就过了七八年。那账目完整保存的只有户部的那一份,可要按着那上头来,的确有两百万两银子不知去向。

这么一查。按着律法,贪污这么多银子,何大老爷指定是活不成了,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宜德长公主哭着进宫找太后求情。

太后也为难哪。何大老爷是她的侄子,她也知道护短,可这铁板钉钉的事,是怎么也翻不了供的呀。

何大老爷却很坚持,说那本账目有问题,人家就讽刺了。说你既然贪污了,那账目自然有问题,还是从那本私账入手吧。根据那本私账的记载,何大老爷在修缮皇陵期间的确贪了银子,可却只有两万两,这本私账既是何大老爷偷偷记下来的,断没有作假的道理。端王爷也上书皇上道:“修缮皇陵总共也用不了两百万两银子,说何大老爷贪污这么多。的确是无稽之谈。”

大家又把目光转向了诚郡王,诚郡王却很无辜,我发现账目不对,查出来就两百万两的亏空,又不是我虚构的。

大家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账本,这账本究竟错在哪儿了呢?

这案件一直胶泥着,直到进了十一月,也没有一点进展,每每徐广庭回家,陆宝菱都要问一遍,只可惜一直没什么进展,她也忍不住叹气:“何家倒了,太后也就倒了,太后一倒,宫里不就是云太妃的天下了么?”

徐广庭道:“这可未必,程皇后可不是吃素的,她虽然性情温和,可是你想想,一个无所出的皇后居然稳居后宫之位十多年之久,便知其手段不简单了。”

陆宝菱点头:“程家比何家更不好对付,诚郡王打倒了何家,程家必然有所警惕。”

徐广庭道:“如今都在说户部的账本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谁也想不通,若是户部的账本是假的,那何大老爷怎么会在那上头签字盖印呢。”

陆宝菱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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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菱去了诚郡王府,陆如玉是又惊又喜,道:“三姐姐怎么来了。”

陆宝菱道:“我自然有正事找你,咱们找个地方说话。”陆如玉心里奇怪,但还是应了。

陆宝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陆如玉:“户部账本上何大老爷的名字是你模仿的对不对?那本账本其实是诚郡王私下编造的,为的就是陷害何家,对不对?”

陆如玉只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坦然:“是,何大老爷的笔迹虽然难模仿,可我练习了几次后就写得很像了。”陆宝菱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诚郡王是何目的,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

陆如玉道:“姐姐,我只知道出嫁从夫,他要做什么,我便帮着他做什么,姐姐也是嫁了人的,定能明白我的心思。”

陆宝菱怒道:“成王败寇,若是诚郡王失手,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陆如玉摇头:“所以我会帮助他,让他早成大事。”

陆宝菱有些错愕,没想到陆如玉居然会这么说,她气的指着陆如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拂袖而去。

陆如玉静静站在厅堂中,华丽的衣服包裹着她有些单薄的身躯,诚郡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将她揽入怀里:“宝贝儿,这么说你不心疼么?”

陆如玉面无表情:“我说的都是实话。”

诚郡王哈哈笑起来,带了些凉意的手指抚上了陆如玉精致的眉眼:“不枉我如此疼你,好,真是太好了。”

陆如玉有些不耐烦,甩开他的手:“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早登大位,你不能伤害陆家的人,要不然,我怎么帮你上去的,还叫你怎么下来,翻脸不认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

诚郡王笑的越发厉害,道:“我知道,不过,当初咱们可没说陆家的人具体是指谁,你的祖父,父母,我自然不会伤害,我不仅不伤害他们,还会许以高官厚禄,至于你的姐妹们,我也会留她们一条命,不过前程如何,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陆如玉冷笑道:“我所说的陆家的人,不光指姓陆的人,我舅舅舅母,我姐夫,还有沈家,赵家,你都不能伤害。”

诚郡王道:“宝贝儿,你的胃口可真大,咱们早就说好了的。”

陆如玉怒道:“你不答应试试?”

诚郡王揽住她陪着笑道:“不敢不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项家和赵家只是普通人家,我答应你不会动他们,沈家嘛,要看他们怎么选择了,至于你的姐夫们,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位且不说,徐广庭我不能留,陈文宁的命早就被陈毅宁定下了,他们陈家的恩怨我管不着。”

陆如玉冷笑:“你的意思是我的三个姐姐都得守寡?”

诚郡王笑道:“也不尽然哪,陈毅宁对陆宝菱可是痴心一片啊,至于陆宛君,她如果识相,而宝贝你又不反对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笑纳了。”

“啪”

陆如玉反手抽上去,冷冷道:“娶了我就是你这辈子的福气了,还敢肖想我姐姐,你试试看。”

诚郡王挨了一巴掌,不见半点愠色,反倒越来越嬉皮笑脸:“哪能啊宝贝,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松口,我绝不动她。”

他将陆如玉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鬓角:“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

陆宝菱气的两肋生疼,要说陆如玉近墨者黑,可这么快就被污染成这样,她是不信的,陆如玉看着好说话,可也很固执,她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真不知道诚郡王是如何降服她的。

马车驶进徐家的大门,隔着帘子听到一阵叫骂声,陆宝菱皱了眉头,往外一看,居然是好几个人在打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疼得满地打滚也不敢哭喊。

陆宝菱越发生气,喝止了他们,为首的上前行礼回话:“三少奶奶,这个人私下里打听咱们府上的事,太爷发了话,对这样的人不必客气,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陆宝菱皱眉道:“既如此,赶出去就是了,何必打人。”

那少年人爬过来哭喊:“三少奶奶饶命,三少奶奶救救奴才的妹妹吧,奴才的妹妹在府里当差,说好了每月月底回家一趟的,可这次却没回去,也不见有音信,奴才这才过来打听的。”

陆宝菱最恨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人,随即瞪了一眼回话的人,道:“你妹妹叫什么?”

那少年哭诉道:“她叫小莲,是大夫人院子里的。”

这倒叫陆宝菱有些诧异,她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吧,我叫人去问问,有什么消息再去告诉你,松月,拿些银子给他,你看看你一身的伤,先去瞧瞧,你妹妹瞧见了岂不心疼?”

那少年连连磕头道谢,陆宝菱瞪了一圈那些动手打人的小厮,到底没说话,回去后陆宝菱就吩咐松月打听这件事,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小莲的做错了事被关在柴房里还没发落呢,难怪没有音讯。

PS:

今天的

正文 098.劝说

PS:

补大前天的。

陆宝菱便要去求情,却被安菊拉住了:“少奶奶且慢,那小莲得罪了夫人,您去求情,夫人难免不高兴,恐伤了婆媳情分啊。”

陆宝菱一想也是,她寻思一会,道:“我记得大夫人跟前得脸的那个叫紫云,你去和她套套近乎,叫她向大夫人求情,把人给放出来就是了。”

安菊应了,出门办事。

陆宝菱这才有些懊恼,觉得被陆如玉的事给打击到了,如果何大老爷在账上的签名是陆如玉伪造的,那么就很清楚明了了,这就是一桩实打实的诬陷。

诚郡王伪造了账本,诬陷何大老爷,继而把何家打垮,何家又是太后的娘家,皇上若是依律处理,便和太后母子生了嫌隙,若是稍有袒护,便会犯了众怒,真可谓一箭双雕。

有了何家打头,接下来不难猜测,便是程家,陆家,陈家,直到把维护皇上的世家大族一一打垮,皇上便成了光杆司令一个,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到了晚上,安菊才回来,垂头丧气的:“紫云姐姐原本还笑眯眯的,谁知一提小莲的事就不高兴了,叫我别多嘴,免得惹怒了夫人。”陆宝菱有些惊讶:“不就是一个丫头,至于叫夫人生气?她犯了什么错儿?”

安菊叹道:“做奴婢的,犯了什么错,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谁说的清呢,我看紫云姐姐的样子,多半是正赶上夫人不高兴,就发落了她。”

陆宝菱道:“那也太倒霉了。”安菊心有戚戚然:“谁说不是呢。”

因身边的都是丫头,陆宝菱便吩咐陆明去了那少年家里一趟——那四个贴身侍卫也跟着她来到了徐家,把信儿告诉他,又赏了十两银子。

陆明回来后道:“那少年家里穷得很。家徒四壁,要不是夫人送的银子过去,只怕他就要饿死了,我看了帮他买了些米面,挑了水,砍了柴,又请隔壁的妇人帮着做了饭,这才回来。”

陆宝菱道:“你做的好,按说也奇怪,若是府里的家生子。他怎么不进府做个小厮?只叫妹妹一个人在里头,可若是不是,也十分奇怪。”陆明犹豫了一下。道:“我在外面听了些传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少奶奶。”

陆宝菱忙道:“你说就是了。”

陆明道:“听住在那位小哥隔壁的妇人讲,小哥这一家人其实是大夫人的陪房,姓冯,一家子算上老子娘也有六七口人。都是跟着大夫人嫁到徐家来的,冯小哥的娘冯娘子原本是大夫人身边最受信任的管事娘子,冯小哥的爹也管着大夫人的多处嫁妆,当初,冯小哥和少爷差不多时候出生,冯娘子还是少爷的奶娘呢。一家人风风光光不知道多体面,只是后来听说冯管事监守自盗,把大夫人的好几处铺子都给败光了。大夫人一怒之下把他们一家人赶了出去,净身出户,当时只有年纪小的冯小莲留里头当差,冯家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上,没有了差事。又不能在外头找差事,生活无以为继。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冯娘子和冯管事相继去世了,一家子死的死,去的去,就留了这兄妹俩相依为命。”

陆宝菱疑惑起来:“既是夫人的陪嫁,应该足够忠心才是,又怎么会监守自盗呢?这可是蹊跷。”

陆明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那妇人还说,都说冯家人不知道惜福,这才遭了报应,她还说了,冯娘子的死,当时还惹上了人命官司呢,好像也和少爷有关。”

陆明说到这儿就不肯往下再说了,陆宝菱越发奇怪,按着道理,既然冯娘子曾做过徐广庭的奶娘,徐广庭也不该眼睁睁看着他们落魄至此啊。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可这是大夫人的陪房发生的事,她也不好多问,只有尽量的帮一点了,又叫安菊偷偷去柴房看了小莲,送了吃的喝的。

徐广庭回来后,没等陆宝菱把这件事告诉他,徐广庭率先开口道:“何大老爷在牢里畏罪自裁了。”

陆宝菱愣住了。

徐广庭叹了口气:“何家真是要闹翻天了,宜德长公主已经进宫了,逼着皇上给个说法,何家太夫人也带领着全家老小跪在家里,说要等候皇上的发落。”

陆宝菱道:“这是逼着皇上表示态度呢,太后呢?”

徐广庭沉重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祖父还在宫里,这下是真的闹大了。”

陆宝菱便把心思都转到了这件事上,和徐广庭猜测皇上的态度。

皇上也气得要命,这事情归根结底还没有查清楚,何大老爷畏罪自裁让整个案件更加扑朔迷离,说起来,何大老爷既是皇上的表哥,又是皇上的姐夫,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不管是何家还是太后那儿,都得要给一个满意的交代。

何大老爷的尸体被送回何家安葬了,案件交给端王爷继续审理,陆宝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徐广庭:“…如玉最善模仿笔迹,足以以假乱真,那账本真的是有问题,可如今何大老爷去世,除非如玉自己站出来说那笔迹是模仿的,不然这案子是没法查的。”

徐广庭看着她:“把她牵扯进来,你忍心吗?”

陆宝菱道:“她是我妹妹,就算她杀人放火,我也要替她担着,这件事明摆着是诚郡王捣乱,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广庭道:“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件事其实也有办法处理,那就是何家把贪污的罪名认下,这样便可以息事宁人,免得牵扯出更多的人来,只是,太委屈何家了。”

陆宝菱道:“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事关家门清誉,何家未必肯。”

徐广庭摇头:“何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事都经过了,忍辱负重四个字自然也是明白的。”

徐广庭想到的主意,皇上自然也想到了。此时正不遗余力的劝说太后:“…这件事母后出面劝说最妥当,百尺竿头,还差这一步吗?”

太后此时正沉浸在伤心里,怒道:“你说得好听,一步错,步步错,若是何家认下了这件事,定会被人抓着不放,何家还有翻身的时候吗?更何况你表哥去世了,何家上下一片哀恸。你叫哀家去说,哀家开不了这个口。”

皇上道:“儿子何尝想这样,可如今对方证据确凿。步步紧逼,若不早点把此事了结,难保他们不借机生事,陷害更多的人,母后。当断则断啊,当年越王勾践为复国,卧薪尝胆十年,如今只是牺牲一个何家,母后,国与家。究竟哪个重?”

太后被问得哑口无言,放声大哭,她真是错了。早知道如此,在三十多年前,她就应该低头认输,那时候还可保的家人平安,如今。荣华富贵又如何,大厦将倾。连个力挽狂澜的人都没有。

何家,真是要败落了。

皇上看着痛苦的太后,心里也是又恨又痛,李慕容,逼人太甚,他以为,就算他们是敌人,也是兄弟,可如今看来,二十多年的兄弟情深,竟比不上那一方宝座,既然他不仁,休怪自己不义!

无论皇上如何劝说,太后都不肯出言劝说何家低头,皇上左右为难,陆宛君闻风而来,皇上叹气:“你劝劝母后,何家的事,越早了了越好啊。”

陆宛君道:“太后说不出那些话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皇上允许,臣妾愿意领了这个差事,去何家走一趟。”

皇上睁大了眼睛:“你不怕在何家受辱?”

陆宛君微微一笑:“夫荣妻贵,只要皇上得了体面,臣妾又何来的屈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