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身体一僵。

裴景寒也夸过她脚好看,有次他从珍宝轩订做了一双嵌满了红宝石的绣鞋,让她先试试。凝香知道那是送给刚过门的沈悠悠的,说什么都不肯,被裴景寒按在椅子上,他亲自脱了她的鞋……

回忆里男人手掌火热,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脚心,如蛇缠身。

再看水里的一双脚,凝香使劲儿搓了两把。

洗完脚,素月叮嘱她夜里被子捂严实些,这才吹了油灯,端着洗脚水出去了。带好屋门,素月快步去了热水房,端另一盆热水去服侍裴景寒。

“凝香睡了?”裴景寒坐在床上,看蹲在下面认真替他洗脚的丫鬟。

素月点点头,“刚刚躺下的。”

“她身子弱,这两日你辛苦些,尽量照顾她点,回头有赏。”裴景寒声音温柔了几分,都是丫鬟,不能顾此失彼,让素月以为他更看重凝香。

素月笑了笑,眼帘低垂,“世子不用赏我,我与凝香一起进府,情同姐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裴景寒嗯了声,拿起放在旁边的书,不再说话。

翻了两页,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再次看向素月,“今日怎么不爱说了?”

凝香喜静,他不问话她就是个闷葫芦,素月更活泼些,根本不用他主动引。

素月动作微顿,看了眼男人手里的书,软声道:“世子看书呢,我怕打扰您。”

裴景寒沉默。

他从未觉得她说话是打扰。

不过他并没说出来,见她专心洗脚,他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第 3 章

发了一晚汗,早上醒来凝香精神还不错,就是刚下地时有点头重脚轻,走几步才稳了下来。

裴景寒上午没事,饭后随素月一起来耳房看她,见她起来了,皱眉道:“躺回去。”

明日就要放假,凝香怕他又让她躺着休养,心急解释道:“世子,我真的好了……”

或许是里面的魂换了,这次她醒的早,好得也十分利索。

裴景寒见她气色确实恢复了七七八八,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哀求地望着他,心就有些软了,对素月道:“派人去请李郎中。”

素月笑着看了凝香一眼,脚步轻快地去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凝香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睛瞄向了窗外。

雪停了,地上积了一指来厚的雪,她早饭前扫了一条小道出来,出了不少的汗。墙角梅树结了花苞,粉粉的一串串爬满枝丫,在一片冰天雪地里生机勃勃。

“明天打算回家?”小丫鬟不说话,裴景寒走到门前,主动跟她说。

凝香点点头,“过年的时候答应阿木,要给他带糖炒栗子回去。”

提到弟弟,她眼里涌上怀念,声音温柔了不少。

裴景寒也有弟弟,还小他十来岁,而弟弟妹妹这种,年纪越小就越招人惦记。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裴景寒回头问道:“我记得阿木今年五岁?正好,前天我买了个木雕玩意儿给景润,他不喜欢,给我退了回来。我留着没用,你带回去给阿木玩。”

她父母双亡,就一个弟弟相依为命,阿木就是她的命根子,他愿意照拂。

凝香不想要。月钱是她该得的,丰盛饭菜是冷梅阁大丫鬟都有的,但这种分外的单独给她的赏,多收一份,就多欠他一份。

“世子留着吧,万一哪天二公子又想要了呢?”凝香瞧了眼裴景寒的青色衣摆,委婉拒绝道。

裴景寒轻嗤了声,“那是我给阿木的,你带回去,他说不喜欢你再拿回来。”

男人明显不高兴了,凝香没有勇气再跟他拧着干,低头默认。

李郎中过来还早,裴景寒让她自己呆着,他去了上房,喊来小厮长顺吩咐道:“去东大街的木雕铺子,让掌柜挑个五岁小孩子喜欢玩的木雕。”

长顺有些奇怪,侯府里可没有五岁的小孩子,不过目送已经转身进屋的主子,他自去乖乖办事。

他刚到东大街,这边李郎中赶了过来,直奔冷梅阁。

裴景寒想了想,没折腾凝香,又随李郎中去了耳房。

望闻问切,李郎中笑道:“今日再用一日方子,接下来别再着凉,应该没有大碍。”

凝香面露喜色,期待地看向裴景寒。

裴景寒笑了笑,李郎中走后,对凝香道:“那你今天好好休息,休息不好,还得继续养着。”

凝香赶紧答应下来。

说话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走到门口往里面望了眼,同裴景寒道:“世子,老太太请您过去。”

祖母找他,裴景寒立即去了老太太的荣安堂。

荣安堂里,老太太与侯夫人杜氏都在,老太太旁边坐着八岁的二公子裴景润,男娃嘴巧,妙语连珠,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乐个不停。

杜氏年近四旬,平时养尊处优,保养的好,瞧着也就三十多岁,风韵犹存。容貌算不得极美,但她眉眼平和,给人一走宁静如兰的感觉,微微笑着看旁边的祖孙俩,雍容端庄。

“祖母,母亲。”裴景寒跨进暖阁,同长辈们行完礼,径自在杜氏下首落座。见弟弟还靠在老太太怀里,裴景寒皱眉训斥道:“今日怎么没去读书?”

威严的气度,真正是长兄如父。

裴景润正是贪玩的年纪,仗着有老太太撑腰,理直气壮地回道:“下雪,先生放了三日假。”

“课业都做完了?”裴景寒紧跟着问。

裴景润的小脑袋就耷拉了下去,大眼睛偷偷往旁边斜,求助地看向祖母。

老太太有话跟长孙说,不适合小孩子听,就揉揉裴景润的脑袋,慈爱道:“你大哥说的对,景润不能天天想着玩,快去把课业做了,做完了再来陪祖母。”亲儿子裴政疏于管教一双嫡子,难得长孙愿意帮忙教导弟弟,她这个祖母当然得配合。

最偏心他的祖母都这样说,裴景润悻悻地点点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老太太这才问长孙:“听说你一大早就请了李郎中,是不是给那个叫凝香的丫鬟请的?”

裴景寒坦然道:“是,景润胡闹,凝香差点丢了半条命,幸好她命大挺过来了。”

老太太偏心幺孙,却也是讲道理的人,没有数落凝香的不是,只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宠她们两个,但再怎么说都只是丫鬟,不能太过了,传出去让别人知道,谁还乐意把女儿嫁给你?”

男人太宠丫鬟,往后就容易做出偏爱小妾的事,儿子裴政不就是个例子?

老太太瞄了眼儿媳妇,见杜氏面容平静,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儿媳妇,知书达理,孝顺公婆,真不知柳姨娘哪里好,勾得儿子冷落明媒正娶的妻。

裴景寒懂老太太的意思,正色道:“祖母放心,景寒知道分寸。”

宠爱归宠爱,但他不会学父亲,乱了妻妾该有的规矩。

~

此时冷梅阁里,凝香将李嬷嬷让进了耳房。

李嬷嬷今年四十五了,在杜氏那边的厨房做事,乃府里老人。凝香有次回家路上偶遇李嬷嬷,才知李嬷嬷住在她们村南一个镇上,两人回家可以同行二十多里地,故每逢放假,李嬷嬷都约她一起。

“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明天还回家不?”李嬷嬷心疼地瞅着凝香。小姑娘淳朴善良,又无父无母,怪可怜的,相处了三年,李嬷嬷都快把凝香当亲孙女了,凝香素月能这么快升到大丫鬟,得多谢李嬷嬷的提点。

“好多了。”凝香倒了茶递给李嬷嬷,笑着在旁边坐下。

李嬷嬷刚从外面进来,手有点冷,捧起茶碗暖暖手,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红枣,笑着道:“给你吃,月事来了吧?姑娘家多吃点枣,对身体好。”

凝香无奈地接过,“您又破费了……”

“破费啥,”李嬷嬷瞅瞅门外,小声道:“厨房里有的是,每天我都抓两个吃,看不出来的。”

老人家笑得满脸褶子,凝香情不自禁也笑了,暂且将枣放到桌子上,心想一会儿分素月两颗,剩下的带回家给弟弟堂妹吃,这么大的红枣,在村里可是稀罕物。

“别只想着阿木,你记得吃。”李嬷嬷喝口茶,这就要走了,“明儿个咱们门口见。”

凝香一直将老人家送出了冷梅阁。

回到屋里数数,一共七颗大红枣,凝香拿出三颗,剩下四颗包好,弟弟堂妹一人分俩。

包好枣,凝香把自己的小钱罐子翻了出来。

进府后,她的月钱从两钱涨到五钱再涨到如今的一两,加上逢年过节的赏,其实赚了不少,只是还债花了些,弟弟偶尔生病诊金要付,每月还要给大伯母点,毕竟他们家里也不富裕,养弟弟挺辛苦的。凝香现在手里统共攒了十两银子,另有一百多个铜钱。

这就是她三年的积蓄。

明天还会再发一两正月的月钱。

凝香点了点,取出二钱碎银和一小串铜板,剩下的继续攒着。

傍晚素月端了晚饭过来,凝香笑着请她吃红枣。

素月知道是李嬷嬷送的,没有客气,饭后收拾桌子时对她道:“刚刚我同世子说了,我没有家人,给我假我也用不着,就把我的假匀给你吧,往后你可以在家里住一晚。”

凝香家离府城四十里,她一大早回去,赶到家里吃顿午饭,歇一会儿差不多就得往回走。

凝香诧异地看向素月。素月是孤儿,但她喜欢玩,月底会与其他不回家的丫鬟到街上逛,买些姑娘家的东西,或是单纯看热闹。上辈子两人关系好时素月都没有这样提议过,这次怎么……

“高兴傻啦?”素月笑着戳了戳她额头,再对着饭桌道:“你收拾吧,我去伺候世子。”

“等等……”凝香追了两步,无奈素月走得太快,愣是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

凝香想不通素月这种变化的原因,翌日提前起来去问素月。素月边端水往上房走边无奈道:“你这人,占了便宜还非要刨根问底,非要惹烦我逼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才高兴是不是?行了,进去了。”

朝上房扬了扬下巴。

伺候裴景寒要紧,凝香暂且闭了嘴,随素月一起进了屋。今日她得赶往城北去的骡车,还得买糖炒栗子给弟弟,就不在府里用早饭了,过来是与裴景寒辞别的。

“既然素月把她的假给了你,你就安心在家住一晚,明天日落前回来便可。”裴景寒一边卷袖口一边看着凝香道,说完指了指桌上,“那是二公子不要的木雕,记得带回去。”

凝香扭头,看见个武松打虎的黄梨木木雕,栩栩如生。

再看裴景寒促狭的眼神,知道这礼物非收不可,凝香抿抿唇,收好木雕才道谢离去。

☆、第 4 章

晨光熹微,镇远侯府东边的角门前,李嬷嬷穿着一身细布棉衣,一边精神抖擞地同守门婆子说话,一边在这儿等凝香,偶尔跟其他出府的下人打声招呼,几乎谁她都能叫上名字,人缘极好。

“来了!”守门婆子目光一定,望着那边走过来的小丫鬟,真心夸赞道:“凝香长得可真俊,要我说啊,咱们侯府都找不出比凝香更好看的来。”凭这姿色,将来捞个姨娘没问题,混得好跟柳姨娘似的,不但自己过得好,还能扶持家人。

李嬷嬷不知对方的心思,爱听人夸凝香美,与有荣焉地点点头,笑着看凝香越走越近。

身为冷梅阁的大丫鬟,凝香平时穿的都是绸缎衣裳,在这侯府里不算出挑,一旦走出去,混在大多数布衣百姓中间,肯定会引人注目。凝香不喜欢被人看稀奇物似的盯着,因此每次回家,她都会换上布衣。

今日她穿了件七成新的杏色夹袄,乌鸦鸦的头发用红头绳挽成两个丫髻,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饰物,除了脸蛋太嫩太水灵,看打扮简直就像普通的村里姑娘。

裴景寒看不得她穿成这样,然想想她一路回去,打扮得越不出挑就越安全,忍住没有管。不过人长的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十四岁的小姑娘脸蛋白里透红,笑起来杏眼水润润的,人都盯着她脸蛋瞧了,谁还关心她穿什么?

“又让嬷嬷久等了。”停到李嬷嬷跟前,凝香很是不好意思地道。

“是嬷嬷上了年纪,觉少,来得早了。”李嬷嬷笑着解释道,朝守门婆子打声招呼,领着凝香出去了。走出角门十来步远,李嬷嬷关切地问凝香,“早饭吃了没?”

凝香摇摇头,不太在意:“没觉得饿,晌午回家再吃吧。”

“那不成,饿坏了怎么办?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身子。”李嬷嬷不满地瞪她一眼,跟着将一直捧着的油纸包递给她,慈爱道:“就知道你没吃,给,这是嬷嬷特意给你拿的,还热乎呢,赶紧趁热吃。”

她打开油纸,露出两个白面大包子,散发着雾似的热气。凝香本能地婉拒,李嬷嬷不由分说连着油纸将包子塞到她手中,顺便把凝香挎在肩上的包袱抢过去了,“你先吃,我替你拎着。”

老人家体贴入微,凝香的心就像手一样,也被油纸包上传来的热意暖到了。

白菜肉馅儿的大包子,有男人拳头那么大,香气扑鼻,凝香悄悄吞咽了下,先问李嬷嬷,“嬷嬷吃了吗?我吃不了,咱们一人一个吧?”

“早吃过了,还喝了一碗粥呢。”李嬷嬷没要,“你吃吧,吃不了带回家给阿木。”

“阿木肯定喜欢。”知道李家家境不错,平时常吃白面,凝香就没再客套,自己吃了一个,将另一个重新包起来,再从李嬷嬷手中接过包袱。

昨天两人已经商量好行程了,凝香要去买糖炒栗子,李嬷嬷也要给她小孙子买男娃最爱吃的糖人,正好都在一条街上,娘俩离开侯府就直奔那里去了。

摊子离得不远,两人分头行动。

小吃街早上主要有两波客人,第一波是出来打工的,天还黑着就起了,来这边要一碗饺子馄饨,吃两根油条,用不上几个钱,吃完匆匆去东家做工。第二波是家里有些闲钱的百姓,天冷懒着生火,就出来吃,有的甚至带着孩子,细嚼慢咽,很是悠闲。

前天大雪,现在雪慢慢要化了,正是最冷的时候,这边摊铺生意更好了。

路旁馄饨铺有个母亲正在喂孩子吃馄饨,凝香看看那张嘴等接的女娃,不受控制想到了弟弟,归心似箭,凝香脚步轻快,直奔糖炒栗子摊子而去。

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老大爷人老,记性却好,正在给人称栗子,瞧见她来了,笑眯眯地寒暄道:“凝香今日又要回家了啊?”

摊子旁还围着四五个人,凝香轻轻嗯了声,安静地站到一旁。

前面的都买好了,凝香正要开口,忽有人从她身后大步赶了过来,带起一阵风,“我要两斤。”

被人抢先了,凝香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皱眉看了过去。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比裴景寒还要高些,穿一身灰色粗布短褐,如雪地里一颗青松,垂在一侧的麦黄大手露在外面,骨节分明。凝香抬头往上看,意外对上男人俊朗得过于出众的侧脸,同样是麦黄肤色,长眉斜飞,嘴唇微薄。因为站在他一侧,凝香注意到了他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竟比姑娘家的还美。

忽然那眼睫动了动,大概是发现她的打量,扭头朝她看来。凝香及时收回视线,没跟他对上。心中却有些懊恼,玉树临风气度华贵的裴景寒她都没看入神过,此时竟然在街上盯着一个人陌生人看了那么久。

更没出息的是,她好像并不介意被他抢先了……

凝香悄悄缩了缩脖子,杏眼不安地看眼老摊主,希望对方没发现。

陆成刚刚偏头,还没看清旁边站了谁,就被老摊主叫了回去,隐含不悦地对他道:“小兄弟多等会儿吧,人家小姑娘在这儿站半天了,咱们得讲究先来后到是不?”

陆成方才没注意,此时经人提醒,立即后退两步,让出摊前的地方。站好了,他再次看向被他无意插队的小姑娘。

这一看,脑海里仿佛空了一下。

她穿着杏色夹袄,往前走了两步,并没站他之前的地方。她低头看栗子,他因着身高,看到她一段白皙后颈,那么白那么细,显得靠近左耳的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十分明显。明明只是颗小黑痣,陆成心跳却莫名快了,有种想要啃上去的冲动。

陆成尴尬地朝另一侧转头。

都怪家里的臭小子,什么都不喜欢玩,也不爱笑,唯独喜欢啃他。才十个月大,眼睛不知为何那么尖,瞧见他身上哪里有痣,他都要啃一啃,涂得他一身口水,害他看到别人有痣竟然也冒出了这种唐突人家的念头。

但陆成忘了,他目前只对旁边姑娘脖子上的痣动过……食欲。

凝香并不知自己被人看了,瞅瞅栗子,细声同老摊主道:“张伯,还是要两斤,分成两份装。”

她声音轻柔,春风似的飘到他耳中,陆成目光微变,假装看老摊主称栗子,看着看着眼睛又朝小姑娘身上溜了过去。

凝香也在看老摊主称,甜甜的栗子香让人满足,她嘴角微弯,秀美脸庞白净清丽。

于陆成而言,就像在漫山荒雪里,突然看见朵娇美的花。

他看得太久,这回轮到凝香若有所觉了。稍微偏头,余光里见身后侧的男人脸庞果然对着自己,确实有可能是在看她,凝香脸上一热,不受控制地红了,怕被他看出来,故作被远处百姓的动静吸引,歪头,只留后脑勺给他。

陆成识趣地收回视线。

老摊主刚好称完栗子,卖了几十年栗子,他分量拿捏的非常准,正好两斤。示意凝香看过,他放下称,铺好两张油纸,一边倒一半,然后又捏了四个栗子一边放两个,这才笑呵呵地打包捆细绳。

凝香笑着道谢,将早就数好的铜板递过去,再接住栗子,道别后转身走了。

老摊主目送小姑娘离去,准备给新客人称栗子,却见摊前男人歪着脑袋,还盯着凝香瞧呢!

老摊主咳了咳,明知故问道:“小兄弟要两斤?”这些臭小子,见到漂亮姑娘眼睛就发直。

陆成回神,神色如常地对着栗子点点头,“也分两份。”

脸皮还挺厚。

老摊主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手上动作没耽误,栗子依然称得极准,秤杆平平,两斤不多不少,因为这是个面生的客人,他没有再多送栗子,直接包上了。

陆成并不计较,数出二十个铜板递过去,拎着油纸包大步离开。

~

凝香与李嬷嬷会合后,再没耽搁,直奔北城门。

府城里有大小官员,也有数不清的富贵人家,这些人家的小厮丫鬟大多都是月底放假,而且不少都是乡下来的,长途跋涉太累,就有人想到了做拉车生意。时间长了成了惯例,每月月末跟初一这两天,四个城门都有人专门拉车,早上固定一个时间出发,最远走五十里,下午再固定时间回来,需要赶车的提前到沿路等着就行。

凝香与李嬷嬷到的比较早,赶车的郭老三还没来。

娘俩选了一处日头能晒到的地方站着,一边聊天,一边望着城门。

正月底的早晨还是太冷了,站一会儿就要跺跺脚搓搓手。没有沙漏,大家都是估摸着时间,但今日郭老三明显晚了,路边同来等车的人群里渐渐传来了不耐烦的咒骂。

李嬷嬷捂着嘴呵气,再将双手缩进衣袖,也小声跟凝香嘀咕,“这郭老三,肯定又睡懒觉了!”

“再等等吧,应该快了。”凝香并不确定地安抚道,伸着脖子望城门,毕竟着急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