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煜听她句句都中,瞥她一眼,幸亏她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若是男子,不知手段有多厉害。

顺着她的侧脸往下看去,却不防见她因膝盖曲在胸前,身上衣裳被膝盖顶得松了一大块,里头一团白嫩清晰可见。

他只觉脑中轰的一响,忙移开视线,心如万马奔腾般剧烈的跳动起来,再下一刻,忽然鼻端一热,有什么东西涌出。

傅兰芽听平煜毫无动静,忍不住转头一看,却见平煜头靠在墙上,手捂着鼻子,修长的手指缝中竟有鲜血溢出,神色好不狼狈。

她吓了一跳,只当平煜受了重伤,忙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平煜捂住,慌乱道:“平大人,你怎么了。”

平煜只觉她身上幽兰气息扑面而来,且一只手扶着他肩膀,另一只手竟还盖在他手上,那双让人心烦意乱的漂亮眸子更是忧心盯着他。

他只觉下腹一热,艰难地闭上眼睛,鼻端那股热流越发流得汹涌起来。

———以上是今天的更新。

平大人,你肿么了?嘻嘻嘻嘻。

你们要记得我三更过啊,只要我有时间或者不卡文,我都会努力码字的,有时候真是太累,写不出才会请假的———————

第59章

傅兰芽见平煜连眼睛都闭上了,鼻血又流个不停,只当他已接近昏迷,越发急了起来。

“平大人。”她急于察看平煜的伤情,半跪在他身旁,倾身向前,拼命试图掰开平煜那只手。

平煜有苦难言,抵死也不肯松手。

傅兰芽掰了一晌未掰开,明白过来,他仍有意识,只不过不肯配合罢了,不得不停下,强压着焦躁,柔声哄劝道:“平大人,你身上到底哪里难受?让我看看好不好。”

难受?平煜暗自咬牙,是,他都快难受死了。

她声音又轻又柔,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在他手背上,撩得他汗毛都竖起,整颗心都痒得缩成一团,与此同时,身上某处却不争气的起了变化。

傅兰芽毫无所觉,见他不但双目紧闭,脸色红涨,连身子都僵硬起来,想起那次秦晏殊中毒时的场景,微微一惊,平煜莫不是遭了暗算?

想起书上所说,中毒之人瞳仁或有变化,便将手从平煜的手背上拿开,抬手去翻他的眼皮。

平煜本就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明知自己身子并无任何不适,却莫名贪恋这种被她关切呵护的感觉,起初只管闷不作声,忽觉她整个脸都逼近,再挺不下去了,挣扎了片刻,一把握着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闷声道:“我无事。”

说话时,出于本能睁开眼,正对上她饱满得如同樱桃的红润双唇,离他极近,只要身子稍往前一探,便能吻住。

他只觉一团炽热的火堵在胸口,阵阵发烫,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拔钉子似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一靠,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

不料刚一动作,鼻端又涌出一股热流,傅兰芽看得真切,心都停了一瞬,急忙用帕子替他捂住,焦急道:“我小时也曾犯过鼻衄,但不会涌得这么多,平大人,你当真没有不适?会不会中了南星派的暗算,我身上正好带着我母亲——”

平煜身子不敢动弹,只要稍一垂眸,便能看见自己腿间的某处变化,因高高支起,太过明显,根本无从遮掩,羞耻又难耐,一时无法,竟恨不得南星派能凭空出现才好,也免得被傅兰芽发现端倪。

见傅兰芽帕子又贴上来,夺到手中,胡乱擦拭一把,打算借着夜色遮掩起身,好走开两步。

最好能离傅兰芽越远越好。

谁知傅兰芽正擦得格外专注,不防被平煜抢了手帕,身子一歪,慌乱中撑到平煜的腿上,不料碰到一个东西,极坚极硬,心中咯噔一声,正要低头确认,平煜却仿佛被烫着了似的一把将她从身上捞起来,猛的固住她双肩。

因平煜反应太过激烈,傅兰芽整个人都定了一下,满心讶然,她不过想帮他确认身上的伤处,做甚么这般排斥她。

最初,他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跟她对视片刻后,神情却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傅兰芽定定地看着他,月光下,他挺直的鼻梁上映着淡淡的光,眸子前所未有的黑曜迫人,似有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耳畔一片寂寥,静得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一晌之后,傅兰芽心头如有一缕明月光倾泻进来,隐约明白过来几分。

眼见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掌心越来越烫,心一阵乱跳,明知此时该起身离开,可对上他黑釉般的分外专注的目光,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竟忘了挣扎。

不知不觉间,他离她越来越近,气息拂在她的唇瓣上,她心尖都随之一颤,只觉这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又带着沉沉压顶之势,慌乱之下,到底挣扎起来,匆忙撇过头,低声道:“平大人。”

他的唇离她的唇已不到半寸,眸色更如黑釉一般暗得不像话,这声音却如同平地一声雷,彻底将他从沉迷中唤醒,

他悚然一惊,等回过神,简直无地自容,仓皇松开她,根本不敢看她的神色,起了身,快步朝一旁走去。

几步之后,又尴尬的停在原地。

傅兰芽亦不敢抬头看他,羞涩还是其次,更多的惊讶和疑惑。

空气顿时冻住,尴尬显而易见。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墙外有人低声唤道:“平大人?”

听声音,正是李珉。

平煜心中正火烧火燎,闻言,如蒙大赦,忙咳了一声。

少顷,李珉的身影在墙头出现,见到平煜,从墙上一跃而下。

立稳后,他先是冲傅兰芽点点头,这才对平煜道:“刚才我们到大人所说的县衙门口集合,果然过不一会,南星派的人便追了过来,这一回,连白长老也起了疑心,好不容易甩开南星派的追踪,白长老不肯继续前行了,只说当务之急先是要将奸细揪出。”

平煜听完,脸色又恢复往日沉静,嗯了一声,道:“这个白长老不怪能做到秦门的长老之职,果然有些手腕。”

李珉笑了笑道:“我和陈尔升见白长老终于怀疑到自己人身上,便将那个程亮擒住,对白长老说出刚才他用石子暗算彭大的坐骑之事。起初那个程亮死不承认,被我和陈尔升招呼几下后,这才乖乖招了。白长老气得不行,当场便令人将他捆了,只说等请示秦掌门之后,再行发落。”

平煜看一眼李珉,不错,总算有点长进,不但领会他的意思,还能这么快时间内便找出内奸,只是手段仍稚嫩了些。

“白长老既然已起了疑心,你们又何必出这个头?”他挑挑眉道。

李珉被平煜问住,愣了一下,少顷,恍悟地挠挠头,讪讪道:“是,我和陈尔升操之过急了。”

平煜看着他,沉声道:“秦门已在江湖中屹立百年,门规极严,白长老武艺高强,又是秦门的老前辈,想来自有雷霆手腕揪出内奸,咱们只需静观其变,何须多此一举?下次再遇到这等事,记住不必再多事,只管旁敲侧击便是了。”

李珉忙将脸色正了一正,认真道:“平大哥说的是,我都记下了。刚才我已跟秦门的人报了另一处假地址,若这回再没有南星派的人尾随,我们便在城里那处城隍庙旁的小巷集合可好?”

平煜见他安排得有纹有路,眸子里浮现一抹笑意,点头道:“好。就在城隍庙集合。”

李珉见平煜话里有赞许之意,备受鼓舞,忍不住笑嘻嘻地看一眼他身后的傅兰芽,冲她点点头,随后跃上院墙,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傅兰芽匆忙回以一笑。

她这时早已恢复镇定,将刚才李珉和平煜的话听得一字不落,心中极想过去跟平煜讨论几句,可一想到刚才的事,身子一僵,又难为情地立在原地。

平煜更比傅兰芽尴尬万分,且一想到她刚才挣扎的举动,就觉羞耻至极,简直立不住,恨不得立刻在傅兰芽面前消失才好。

若在以前,傅兰芽无论如何会跟平煜主动搭上几句话,可如今连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个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外头传来李珉的哨声,显然已去而复返,正招呼他们前去汇合。

平煜僵着不动的身子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了看院墙,挣扎了一会,到底走到傅兰芽身边,想抱着她上去。

可一想到刚才情景,怎么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将她搂到怀里,只觉自己在傅兰芽面前,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了觊觎她的嫌疑了。

傅兰芽见平煜到了身旁,只管杵着不说话,脸上似有羞恼之意,跟他对着僵了片刻,听外面李珉又呼哨几声,显是在催促,隐含嗔意地看他一眼,干巴巴催促道:“平大人。”

平煜脸部线条有了变化,转头看她一眼,见她垂眸立在自己面前,脸上虽没有笑意,可口吻却还算柔和,摆明了在给他台阶下。

他心头一松,犹豫了片刻,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攀墙,提气飞纵上去。

傅兰芽出于本能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心却始终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波澜。

一路飞檐走壁,到了李珉所在之处,落地后,平煜先将傅兰芽松开,等她立稳后,两人若无其事,一前一后往前走。

一转弯,却见前方不止有锦衣卫,白长老等人也在。

林嬷嬷一见傅兰芽,便手脚并用从马上爬下来,迈着碎步快步迎过来,哽声道:“小姐。”

傅兰芽揽住林嬷嬷,看她一眼,见她无恙,略松口气。

白长老脸上含着愧意,一见平煜,便下马一礼,恳切道:“平大人,我们秦门驭下不严,这才出了叛徒,险些连累平大人及众位大人,刚才在下已将那人的行径派人告知秦掌门,等今夜事毕,掌门人便会用帮规严厉处置。”

平煜看一眼他身旁那匹马,果然上面绑着一人,手脚均被缚住,却依然活着,看得出白长老打算留着活口用来迷惑南星派,越发对他所作所为表示认可,笑道:“白长老当真雷厉风行,不怪都说秦门辈出英雄人物,不过,既然南星派的手既能伸到秦门中,可见手腕委实了得,事不宜迟,我们先送罪眷去内院,再速去对付林之诚。”

白长老本就挂忧秦勇及秦晏殊,听得此话,自然极力附和,一声令下,预备出发。

刚才傅兰芽主仆乘坐的马车已然震裂,李珉情急之下,找来一辆小得多的简陋马车。

林嬷嬷扶了傅兰芽正要上车,忽然巷尾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

众人如临大敌,纷纷拔出武器,朝来处看去。

过不一会,就见夜雾中出现十来名男子。

白长老认出一行人中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又惊又喜道:“洪帮主!”

忙率领秦门一众人等下马,恭恭敬敬朝那人迎去。

除了洪帮主,另有一人,二十出头,眉目俊雅,满面风霜。

见到傅兰芽,那人呼吸都滞了片刻,等回过神,忙下了马,大步朝傅兰芽行来。

还未走近,平煜陡然想起前几日画像上所见之人,面色一阴,对李珉和陈尔升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翻身从马上下来,低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陆子谦诧异地看二人一眼,不得不停步。

傅兰芽先未认出那人是谁,等那人走近,面色一淡,旋即撇过头,便扶着林嬷嬷的手上车。

陆子谦面色黯了黯,知道若错失这个机会,恐怕连句话都跟她说不上,再顾不得什么了,唤道:“兰芽,我背信弃义,无颜见你,可是我——”

话未说完,傅兰芽沉着脸看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会意,漠然对陆子谦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道:“陆公子,既然说到信义之事,烦请陆公子改改称呼,我家姑娘的闺名可不是随便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叫的。”

第60章

陆子谦听得此话,直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脸色都灰败了几分。

他因着跟傅兰芽的亲事,对傅家的人和事再熟悉不过,知道这位林嬷嬷是傅家的老人,极得傅兰芽的倚重。

刚才那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林嬷嬷……

犹记得前年,有一回,他跟随父亲去傅家送节礼,路过花园时,听得墙内有人说话,声音轻柔婉转,说不出的悦耳。心知是她,胸中一热,有意停下细听,身旁的傅延庆却提醒似的轻咳一声。

他转头,正好对上傅延庆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惊,想起父亲及傅伯伯就在一旁,忙收敛心神往前走。

谁知刚一迈步,便见这位林嬷嬷从花园中走出来,身后领着一群丫鬟,手中捧着花瓶,里头一枝海棠,花瓣上沾了露水,开得正艳。

见着傅伯伯,林嬷嬷领了人上前行礼,笑吟吟道:“小姐说昨夜那场雨来得正好,一夜之间,园子里的海棠全都开了,亲自剪了一枝,让给送到老爷的外书房去。”

傅伯伯脸上顿时绽出温煦的笑意,抚了抚须,故作严肃道:“唔,知道了,送去吧。”

林嬷嬷含笑应了一声,起身,却抬眼朝他看来,打量他一番,脸上笑意更盛,转过身,朝另一条甬道上走了。

那目光里分明透着满意和嘉许,他虽微微回以一笑,心里却大不好意思。

直到在大门口跟傅伯伯和傅延庆告别后,他胸腔里仍涌动着一股暖流。

可刚才林嬷嬷一番话,却宛如钢刀一般,直直插|进他胸膛,将他最后的一丝希翼和侥幸都击个粉碎。

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在她心里,不知将他视作怎样的卑劣小人,怎还能再指望她身边的人高看他一眼。

他嘴唇发白,苦涩地看着傅兰芽,不敢再唤她闺名,只艰难道:“傅小姐,我此次南下,是诚心诚意想来帮你,一为咱们两家多年来的交情,二来,是为了傅伯伯和延庆,”

傅兰芽正自顾自扶着林嬷嬷的手上了车,听到最后一句话,掀帘的动作滞了一下。

陆子谦看得再真切不过,一时忘情,抬步欲追,可傅兰芽不过停留一瞬,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马车前。

眼前两名锦衣卫寸步不让,他无奈之下,扬声欲说话,一道声音却蓦的在耳边响起,“陆公子,请自重。”

这人声音并不大,口吻却远比身旁那两名锦衣卫有震慑力得多,他一凛,转头一看,却见说话之人是名年轻男人,二十出头,高挑俊美,神情却极为阴冷,一双眸子更是如寒星一般,亮得迫人。

他以往跟平煜只打过一两回照面,连话都未说过,并未一眼认出他来,只是出于直觉,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极为不善,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之感。

对视片刻,见他隐隐有上位者的作派,恍悟过来,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平煜。

不由想起来时路上,邓家小姐所说的那番话。

对那番话的真假,他本是持保留意见,可想起西平侯府曾在傅冰手底下吃过大亏,到底信了三分。

这么想着,看平煜的目光越发淡了下来,只想到此时傅兰芽仍在他手中,就算自己要帮她,也需得先过平煜这一关,于是退开两步,垂眸道:“在下陆子谦,见过平大人。”

他如今任着翰林院编修,于官职上,低了平煜品级,于情势上,又顾忌着傅兰芽的安危,无论语气还是态度上,都算得审慎。

平煜一晚上未消停,心里本就堵着各种情绪,没想到这陆子谦好端端又半路跑出来,更无好脸色。

虽然经过刚才之事,眼下他一点也不想面对傅兰芽,但听到陆子谦竟直呼她的闺名,可以想见两家以前何等熟络,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不舒服。

要不是刚才傅兰芽主仆对这陆子谦态度冷淡,他早用一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陆子谦远远叉开,还能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可听陆子谦刚才所说,此人来湖南,是为了要帮傅兰芽,且身边还带了不少武林高手,显见得做了精心筹备,心中起疑,莫非他知道什么内情,狐疑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两人正僵着,那边白长老等人已跟洪帮主几个叙旧完毕,正要两边引荐,谁知一转头,便见平煜冷眼看着陆子谦,浑身散发着寒意,氛围明显不对。

他只当有什么误会,忙恭恭敬敬引了洪帮主过来,笑道:“平大人,这位是八卦门的掌门洪帮主,也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洪帮主此次南下,正是为了对付南星派。”

又对洪震霆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平大人。”

洪震霆锐目打量一番平煜,诧异于他的年轻,一拱手,豪迈笑道:“在下洪震霆,久仰平大人大名。”

平煜见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长眉凤目,英武不凡,顾不上再理会陆子谦,下了马,一拱手,笑了笑,道:“原来是洪帮主,失敬失敬。”

说话时,想起秦勇说过二十多年林之诚曾在武林大会上,用一首《龙朔操》毁了八卦门掌门人的内力,不知那位掌门人跟眼前这位洪掌门人可是同一人,可听他说话声如洪钟,内力浑厚,全不像受过重伤的模样。

心里如此想着,怕南星派再次追来,惦记要将傅兰芽送回别院,便笑道:“白长老,难得洪帮主远道而来,可眼下南星派仍蛰伏左右,当务之急,还需将罪眷先送回别院中,免得横生波折。”

洪震霆似有别的打算,一时未接话,白长老却不疑有他,忙道:“自该如此。”

回头对众人道:“速去别院。”

一行人纷纷上马,继续启程。

陆子谦也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其后,被洪帮主等人拥在当中,一路往前行去。

眼见平煜始终随行在马车旁,联想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行到一半,身后刮来一阵瑟瑟秋风,夹带着若隐若现的埙声。

诸人一惊,有人低呼道:“南星派!”纷纷勒住缰绳,拔出腰间武器,全神待敌。

一眨眼功夫,那埙声便掺杂进一缕高亢琴音,音律中仿佛蕴藏了无数密针,夹裹着风声,凌厉地朝众人射来。

众人只觉胸口如同被重石击中,顿时闷胀起来。

傅兰芽知那琴声厉害,想起之前给平煜做的耳塞,刚才一番逃命,不知是否掉落,忙掀帘往外看,见平煜脸色果然白了几分,耳边早已不见那东西。

再往旁一看,见李珉和陈尔升正纷纷往耳里塞东西,只当耳塞有用,顿时焦心不已,催促平煜道:“平大人,那琴声厉害,何不将双耳堵住?”

平煜被那琴声搅动内力,五脏六腑都翻滚得厉害,正极力调匀紊乱的气息,听得傅兰芽如此一说,左右一顾,见李珉和陈尔升一边认真地塞东西,一边困惑地朝他看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本不欲理会傅兰芽,经不住她再三催促,只好压着胸口的闷感,没好气道:“你先回车上,我这就塞上。”

傅兰芽不懂武功,陈尔升和李珉是傻小子,然而其余诸人,谁不知道这耳塞全无用处?

等傅兰芽放下窗帘,犹豫片刻,探手到怀里摸索一番,找出那东西,颇为羞耻地置于耳中。

所幸众人忙于迎战,没人顾得上诧异他们三人画蛇添蛇的举动。

只有陆子谦,因不懂武功,不受琴声所扰,静静将在一旁将二人举动看在眼里。

那埙声刹那间便已逼近,伴随而来的,是激烈的交战声。

再下一刻,便可见秦门及行意宗的人一路追随南星派,缠斗不休,人影交错中,依稀可分辨出秦晏殊和秦勇的身影。

还有一人,身形虽无法辨认,打斗时的呼喝声却颇为响亮,细听之下,虽不如之前来得中气十足,显见得未受重伤。

平煜和李珉辨认出李攸的声音,绷着的神经总算松驰了下来。

诸多声音里,独有那琴声忽远忽近,飘渺无踪,不知在何处。

洪震霆垂着双手,凝神听了一晌,脸色越发黑沉,忽然长啸一声,身手如流星般飞纵而出,迅疾无比,直奔不远处的一座城隍庙的庙顶。

另几位跟随洪震霆而来的男子,也纷纷跟在洪震霆身后,寻那琴声而去。

平煜见洪震霆轻功奇高,满身杀意,越发肯定他跟林之诚之间有过结,待要再细看他们如何对付南星派,忽然眼前人影闪过,一名南星派弟子杀气腾腾,眼看要杀至傅兰芽的马车前。

平煜眉头一皱,从马鞍上一跃而起,手起刀落,将那人砍倒在马下。

未几,又有数名南星派子弟突出重围,杀到眼前。

平煜缠斗一晌,听那琴声似被什么所扰,陡然暗哑了几分,霎那间,连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觉都好转了许多。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呼哨声,南星派弟子听得这声音,彼此一对眼色,一边将埙放于唇边吹响,一边齐齐使出杀招,将秦门等人逼退一步,四散逃去。

秦门及行意宗等人早前被那琴声所扰,或多或少都受了内伤,站在原地喘息片刻,听琴声及埙声都渐渐远去,都无心恋战。

秦勇终于得以脱身,疲累地拭了拭头上的汗,四下里一看,见到平煜,忙走过来,喘着气道:“平大人。”

见他并未受伤,略略放了心,一抬眼,却见他耳中塞着物事,凝神一看,见那东西料子轻软,颜色又是淡淡粉色,一望而知是女子亵衣。

她心里何等通透,顿时明白过来几分,面颊一热,忙慌乱移开视线,少顷,强笑道:“平大人,我们速速先去别院,那处宅子设有机关,轻易闯不进去,一会不管南星派的人会不会去而复返,咱们先歇息一晌再说。”

平煜早顺着她的目光察觉不妥,忙将东西取下,咳嗽一声,镇定自若道:“此话极是,烦请秦掌门带路。”

秦勇未料到平煜跟傅兰芽已如此亲密无间,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不敢再看平煜,忙转身大步走开,嘱咐秦门中人几句,上了马,一夹马腹,回头对李由俭及秦晏殊等人道:“咱们速去别院。”

第61章

又是大半晚未得消停。

去往别院的路上,傅兰芽前所未有的疲累,靠在林嬷嬷怀里,想起方才跟平煜独处时的片段,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搅动,怎么也静不下来。

自小到大,每逢心绪不宁的时候,她为了不让自己情绪被牵引,总会用旁的事来引开,到了眼下,自然也不例外,闭上双眼,想起方才陆子谦所说的话,立刻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去推敲其中深意。

陆子谦说他来湖南是为了寻她。

照那晚在驿站投宿时那位驿丞所说的话来看,此话应该不假。

但父亲和哥哥如今都在狱中,他又是凭着什么说出能帮助哥哥和父亲的话?

且陆家代代为官,未听说跟江湖门派有交集,陆子谦从何处找来这许多武林人士?

刚才白长老向平煜引荐的那位洪帮主,似乎来头不小,平煜听得对方名号时,都免不了对他另眼相待,后来南星派追来时,这位洪帮主一出手,那追随了一路的琴声便哑然消失,可见此人正有办法对付难缠的林之诚,说是一流高手也不为过。

这样的武林高手,为何会甘愿受陆子谦驱使?

思忖间,忽听马车后传来一声长啸声,车外白长老忙惊喜应道:“洪帮主!”

似是那位洪帮主去而复返。

她越发疑惑,先前听秦晏殊所言,秦门的别院设置了重重机关,之所以带她前去,为的就是避开南星派的追捕,白长老何以会放心让洪帮主等人同行?就不怕那位洪帮主临阵倒戈,跟南星派一起来对付他们?

马车狭窄,秋风瑟瑟,她紧挨在林嬷嬷怀里,身上寒意渐起,默默想了一晌,只觉毫无头绪。

所幸竹城并不大,转了几条街道后,顺利到了那处别院。

陆子谦下了马,觉夜风寒凉,担心傅兰芽衣裳单薄,忍不住转头看向马车。

刚好傅兰芽扶着林嬷嬷下车,陆子谦才发现她身上穿着件豆绿色的秋裳,走动时,露出里头水碧色的裙裾,说不出的娉婷婉约,一如从前。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身上衣裳似是新做,且剪裁及衣料都算上佳,想起她如今处境,心头掠过一丝疑惑,正要细看,忽有人刚好走到傅兰芽身后,状似无意,将他的视线严严实实地遮住。

他怔了一下,顺着那挺直背影往上看,就见那人一手扶在绣春刀上,立在台阶上,正听白长老和另两名年轻男子说话,不是平煜是谁。

他心中那种怪异感更甚,淡淡看他一眼,负手往宅子内走去,刚上台阶,不料平煜身旁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敏锐地朝他瞥来,似有打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