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兰芽瞪他,只好固住她的双肩,拿旁话引她道:“真到了那日,你得乖乖的,凡事都得听从我的安排,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傅兰芽见他慎重,知道事情重大,不肯再跟他一般“见识”,嘟起嘴,揶揄道:“说罢,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主意。”

第98章

傅兰芽问了那话后, 平煜答倒是答了,可是答完后,他见林嬷嬷仍未返转,一时心痒, 将傅兰芽一把搂在怀中低头吻住,好一阵厮磨, 直到将她的唇吻得红润欲滴才松口。

分开时, 他脸上直发热, 不得不承认, 自己如今在傅兰芽面前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只要一闲下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从身到心都渴望跟她亲近。

她身上的幽香叫他心中悸动,她口中的香唾比世间一切玉液琼浆都来得诱人, 在遇到她之前, 他从不知道此事这般让人沉迷, 如今却是实实在在领会到了。

傅兰芽本还想就平煜所说的法子跟他探讨一番, 万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会见缝插针,吓了一跳,生怕林嬷嬷突然从净房出来撞见, 忙在他怀中挣扎起来,可是挣了好几下都未能挣动,反倒被他的气息所淹没,慢慢软在了他臂弯中。

平煜虽愈发的意乱情迷,却没到失却全部理智的地步。

尤其是他为了多跟傅兰芽亲昵, 恨不得调动全部聪明才智用来防备林嬷嬷,这几日很积累了一些经验,时机掐得极准,刚好在净房中传出冲水的动静时,便适时地放开了傅兰芽。

等林嬷嬷出门抬头往榻前看来,傅兰芽已经在榻前坐下,若无其事地持着一叠纸笺在看,脸上要多专注便有多专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装得虽好,裙下的双腿却仍在微微发颤,软得没有一丝气力。

平煜呢,更是早已金刀大马地坐在桌前,右手扶着绣春刀,左手持着茶盅,腰背挺直,镇定自如地饮茶。

林嬷嬷只当没看见他二人红得不正常的脸色,抿了抿嘴,目不斜视走过,到了床前,假装让自己忙碌起来,四下里一顾,实在无事,只得将傅兰芽那叠早已叠好了的干净衣裳一一展开,叹口气,认命地重新仔细叠上。

所幸未过多久,平煜便仿佛想起什么要事,对傅兰芽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跟洪帮主和秦当家等人商议,你和嬷嬷早些睡。”

说完,不容分说在林嬷嬷悄悄瞥来的狐疑目光中起身,威严地走到门前,开门出去。

傅兰芽正是做贼心虚,眼睛盯着手中的纸,并不朝平煜看去,口里嗯了一声,算作应答,任他走了。

平煜到了外头,被夜风一吹,胸腔里的燥热彻底平复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分不出跟傅兰芽同处一室到底是种煎熬还是种甜蜜了,只觉无论日里夜里,身心都备受折磨,只盼着立时将棘手之事处理妥当,好早些赶回京城,做好诸项安排,正式娶她为妻。

到了那时,他自然不必再为了怕冒犯她苦苦把持自己,而是想如何便如何……

念头一起,他耳根一烫,深觉自己可耻,也不知道从前自己的操守到哪去了,明明就在一月前他还对她嗤之以鼻,如今竟恨不得——

唉,此事当真无可溯源,真要细究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去想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应对,实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思及此,他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在心中计议一番,穿过院子,到院外去寻洪帮主。

***

到了后日,平焃果然一早便来了,点了手底下的都尉府的兵,遮遮掩掩地在府外布下天罗地网。

秦门及行意宗见状,也留下一半子弟在府内外布防。

平煜尤不知足,又令那许赫和林惟安带领十名暗卫将傅兰芽所在的院子团团守住,直将整座宅邸围得水泄不通,这才略放了心,跟大哥道了别,点了领了剩下的锦衣卫及暗卫,出了府,预备出发。

到了府外头,门前却有两辆马车,一辆马车略宽,另一辆略窄,神神秘秘,不知坐的是何人,在一众高头大马中,显得格格不入。

秦门中不少弟子到了门口,见到这辆车,都露出纳闷之色,平煜和李攸却视若无睹,到了马车前,将那两辆车一前一后夹在中间,随后便跟洪帮主及秦勇等人说说笑笑,启程前往千霞山。

王世钊今日倒算得和颜悦色,见众人将他撇在一边,竟难得未甩脸色,不紧不慢跟在一行人后头,还算悠闲,只目光触及那两辆马车时,脸上不时露出思索的表情。

千夏山是金陵有名的避暑之地,山脉绵延,风神蕴秀,共有三座山岭,其中一座万梅峰,因每到隆冬,山中万株梅树齐齐盛放,蔚为壮观,故最负盛名。

文庄主名下的万梅山庄便建在万梅峰脚下。

自前朝起,万梅山庄便是江南有名的武林望族,在金陵势力盘根错节,极有根基,百年下来,将诺大一座山庄建得琼楼玉宇,环山绕水,堪比蓬莱仙境。。

因今年的武林大会在万梅山庄举行,又由文庄主亲自主持,声势来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浩荡。

等一行人赶到万梅峰脚下时,早有上百名从各地赶来的江湖门派赶到,因同是武林中人,彼此大多认识,立在门前,或豪迈地打招呼——这是关系熟络的。或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这是以往有过节的,寒暄过后,再由万梅山庄的仆人引着依次往内进。

而不等平煜一行人下马,文氏父子早已闻讯从山庄内亲迎了出来。

今日他二人均一身盛装,尤其是文峥,本就生得俊俏,此时着一身宝蓝色麒麟暗纹长袍,头系金冠,腰悬宝剑,当真玉树临风。

“洪帮主、平大人、李将军。”文一鸣朗笑着跟众人一一打招呼,招呼完这边,接着招呼那边,“李少庄主、秦当家、秦帮主,柳副帮主、白长老。”

招呼一圈下来,务求将温煦的眼风扫到每一个人身上,要多周全便有多周全。

平煜等人纷纷下马回礼。

等文一鸣打完招呼,文峥又上前一步,噙笑跟众人见礼。

洪震霆朗笑道:“我虽是武林盟主,但以往忙于主持中原地区的武林大会,江南的武林大会还是五年前来过一回,今日幸得文庄主相邀,我正好前来开开眼界,不知今日来了哪些门派?”

文一鸣忙极言洪帮主太过谦逊,又道:“下了帖子的江湖门派一个不少,全都来了,共一百二十家,如今已陆续到了大殿中,就候着洪帮主了。”

说着,请洪震霆一行人往内走,看一眼平煜身后的马车,笑道:“没想到平大人到底还是采纳了在下的建议,带了傅小姐前来。

“用傅小姐引金如归出现的这法子,真说起来,失了几分厚道,但是自从昨日平大人递了消息后,一来,在下已做了万全安排,务求将傅小姐护住,绝不会让她落到金如归手中。二来,金如归在金陵作恶多年,实乃武林一害,我等作为武林正道,早有除去之心,虽然法子失了几分急躁,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委屈傅小姐一时,换来的却是金陵的长治久安。”

一番话算是为前日提建议时失之急躁做解释。

王世钊抱着胳膊立在一旁,听见此话,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

平煜脸上却笑容不变,点点头,负着手闲闲往内走,一边打量两边景致,一边笑道:“我跟文庄主的想法不谋而合,深觉此法算得一劳永逸,所以才会在昨日特令人给文庄主送信,商量具体行事的法子。除此之外,我还带了不少人马过来,就为了怕金如归闻讯前来趁乱掳人,另外,秦当家和李少庄主为了擒住金如归,也提前做了不少安排。”

前面秦勇听见,回头跟平煜对了眼色,笑道:“金如归乃武林一害,我等身为武林中人,既有机会将其除去,自是义不容辞。”

文一鸣目露欣赏地仔细打量一番秦勇和秦晏殊,捋捋须,正色道:“当年我曾与令尊在一处切磋过武艺,当时便觉得秦帮主是难得的英雄人物,这也就罢了,谁成想他能将后生晚辈教养得如此出类拔萃,真叫我不钦佩都不行,相形之下,我这犬子就差得远了。”

众人都知文峥文武双全,文一鸣此话不过是自谦罢了,便忙夸赞文峥几句。

在一行人沿着进山庄宽阔的汉白玉砖路往前走时,那两辆马车始终跟在众人身后,平煜没有叫马车停在山庄外的意思,文一鸣也没有过问的打算。

等穿过大门后的亭台楼阁,到得主殿,殿外熙熙攘攘,站着各大门派的门徒及子弟。

而殿内,则是一百多位江湖门派的头目。

亏得这大殿极大,里头又布置得气势恢弘,一百多人坐在其中,竟丝毫不觉拥挤。

可不等进殿,平煜便令那两辆马车停住,少顷,从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名气度高华的窈窕女子,虽戴着帏帽,但远远看着,正是那位傅小姐无疑。

那女子下了车,缓缓走到平煜身边,一言不发立在一旁。

另一辆马车里头,却始终死气沉沉。

等几名护卫将那辆车的车帘掀开,众人都是一阵惊呼,连文氏父子都面色微变,就见里头装的竟是一具黑沉沉的棺材。

李珉等人合力将那棺材抬下,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将那棺材抬到大殿内,放在空地上,环立在侧。

平煜这才转过头,对文一鸣笑道:“这里头装的是具女尸,我等刚到金陵那日,该名女子曾前来府中夜探,不慎死在墙外,因死因有些可疑,我特令人将她的尸首运来,打算在今日赴会的武林中人里头找出凶手。”

李攸见文一鸣不答,似笑非笑道:“平大人虑得有理,此女身上的伤口委实奇怪,凶手内功之高,令人刮目相看,且这女子正是金如归手下的奉召红棠,又牵涉到坦儿珠,故今日将她尸首抬来,说不定可以借武林大会查清当日真相。”

文一鸣和文峥对看一眼,诧异道:“没想到竟有这等事!虽说这女子是昭月教的人,平日定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平大人既觉得此女死因有些蹊跷,不妨趁此机会查个明白,我等别无他话。”

平煜在前头听见,回头,淡笑道:“文庄主果然明白事理。”

说着,领着傅兰芽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文一鸣等人几步追上,笑着引众人入殿。

刚进殿,里头本正饮酒的众人放下酒杯,齐刷刷朝门口看来。

见到平煜等人,反应不一。

平煜立在门口,迅速扫了一眼,见大殿极明亮绮华,贵而不奢,而殿中诸人,有男有女,无一不是内力高深的高手,牵牵嘴角道:“今日当真是高手如云,平某可以好生开开眼界了。”

第99章

殿中的人饮酒的饮酒, 寒暄的寒暄,说得正热闹,谁知外头竟无故抬进来一口黑黝黝的大棺材。

众人只当有什么邪魔外教前来砸场子,霍的一声齐刷刷起了身, 抄家伙的抄家伙,摆招式的摆招式。

一时间, 全都如临大敌。

不料下一刻就见文一鸣和煦地陪着几名男子进了殿, 行走间神情轻松, 笑语晏晏, 一眼不多看那口分外碍眼的棺材。

可见棺材抬进殿中之事, 早已得了他的默许。

等见到洪震霆,众人再顾不上猜疑,立在原地, 纷纷含笑打招呼道:“洪帮主。”

江湖不比官场, 诸人行走江湖, 除了武功, 也讲气节,虽推举了洪震霆做武林盟主,此时虽见了洪震霆, 却自恃身份,不会如官员见到上级时那般做出谦卑热络姿态。

洪震霆一边大步在文一鸣的引领下往殿中走,一边拱起手,笑着朝两边的江湖门派一一回礼。

瞥见诸如少林寺老方丈及霹雳掌戚胜这等武林中的老前辈,他还会特意停下脚步, 走到几人跟前嘘寒问暖。

经此一遭,殿中氛围顿时由僵硬冰冷变得融洽起来。

诸人笑了一晌,似乎浑然忘了大殿当中还有口棺材,再次将注意力落到洪震霆身边那几人身上。

秦勇姐弟及李由俭等人,诸人都颇为眼熟,等他们从身边走过时,彼此都不忘点头示意。

唯有平煜、李攸和王世钊几个,众人以往从未见过。

尤其那名戴着帏帽的女子,虽看不见面貌,但从背影及步态来看,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窈窕佳人。

今日来的众武林高手中,虽大多是男子,却也有几名女子在列。

譬如峨眉派及逍遥山庄的掌门人,心思比旁人略细些,见这美人跟一名身着玄裳的俊朗高挑男子并肩而行,两人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忍不住盯着两人多看了几眼。

正暗自猜测这几人身份,就见文一鸣请其中那名男子坐了上首之位,跟洪震霆并列而坐,而这名男子偏偏还毫无愧色地受了。

诸人这回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诧之色。

平煜坐下后,无视殿中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目光,对文一鸣含笑说句什么,文一鸣点点头,令下人领着傅兰芽到殿旁的珠帘后,设座请她坐下。

少顷,文峥阔声道:“诸位前辈,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平大人,那边两位是明威将军李攸及锦衣卫同知王大人,他三位前些时日因公干路过金陵,手头有几桩要案与江湖中人有关,闻得武林大会召开,故赏光前来,几位大人最是随和,诸位前辈不必拘束。”

对傅兰芽却只字不提。

殿中鸦雀无声。

平煜的名字他们以往多有耳闻,却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年轻的三品高官。

洪震霆见大家都有些惊疑之色,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因着故人之托,这才跟他三位一道同行,这位姓李的将军叫李攸,是我早些年收的关门弟子,算得我八卦门正儿八经的门徒,平大人如今掌管锦衣卫,是出了名的英雄人物,诸位想必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一并向诸位引荐。”

许是顾忌王令在江湖上的名声,洪震霆踟蹰了一会,末了,到底未单独介绍王世钊。

他话一说完,平煜便端起酒盅,笑道:“事急从权,来前未打招呼,众英雄莫嫌咱们唐突。

李攸也大咧咧笑道:“论辈分,我需得叫在座各位前辈一声叔叔伯伯才是。”

众人见二人毫无架子,防备的态度多少有些松动,又听李攸说起“称呼”,历来爱开玩笑的太极宗掌门人王德忠大笑起来,一指不苟言笑的峨眉派掌门人刘玉子和逍遥庄主道:“李将军,这还有姑姑辈的人物呢。”

众人哄堂大笑。

王世钊见洪震霆未向众人单独介绍他,只当洪震霆有意忽略他,心中极为不悦,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撇撇嘴。

这时文氏父子见殿中氛围重又活络起来,便令立在殿中的万梅山庄的众仆从给诸人斟酒。

因万梅山庄处处种种梅花,山庄以“梅”为标识,这帮下人衣裳胸口处都绣着梅花,衣饰整洁,做起事来极懂分寸,论起体面程度,倒一点不比勋贵人家的仆从来得差。

未几,等上了酒,文峥击了击掌,殿旁便有一行手持乐器的垂髫少女鱼贯而入。

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得了嘱咐,这帮女子到了殿中,对殿门口那棺材视若无睹,齐齐屈膝行了一礼。

文峥指了指那帮乐姬,笑道:“武林大会虽每年举行一回,咱们万梅山庄却已经许久未做过东道了,难得今日高朋满座,我和父亲唯恐有什么不到之处,慢待了诸位,趁比武未正式开始,不如一边饮酒一边听听丝竹,也好助助酒兴。”

平煜见那帮乐姬虽无轻浮之态,然衣着华贵绮丽,奏起丝竹又分外空灵,也不知一年养下来需得多少花费,再垂眸看了看杯中价值不菲的百花酒,眯了眯眼,这万梅山庄的排场倒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阔绰。

秦勇坐得离平煜不远,见他盯着酒盅,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劝道:“平大人,万梅山庄的百花酒跟行意宗的武陵酒齐名,都有提升内力之效,平日断喝不着,也就武林大会上时能饮上一回,平大人不妨多饮几杯。”

平煜回过神,扬眉笑道:“原来这酒有这等妙用,那我需得多饮几杯。”

李由俭见秦勇如此关注平煜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微妙地起了一丝酸意,手中端着酒,眼睛却定定看着秦勇。

须臾,仰脖一饮而尽。

饮了回酒,平煜跟洪震霆对了个眼色,洪震霆会意,忽然起身,扬声道:“诸位,我实不愿扰了各位饮酒的雅兴,但平大人手头有桩要案,还需借各位的眼力识别一二——”

众人静下来,不解地望着洪震霆和平煜。

平煜干脆起身,从几后绕出来,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从殿中穿过,走到那棺材前,负手绕着那棺材走了一圈,点点头道:“杀死这棺中女子的凶手,跟二十年前一桩奇案有关,只是此人太过狡猾,行凶手法看不出痕迹,我查了几日,一无头绪,只得索性将尸首搬来,请诸位帮我鉴别鉴别这凶手究竟用的哪派功夫,想来就算那凶手行凶时有意隐瞒,以诸位的眼力,总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说着,立在棺材旁,静立片刻,不紧不慢对着棺材盖击出一掌。

就见那看似厚重的棺材盖从棺材上飞出,原以为会重重砸在地上,偏偏似有外力牵引,稳稳落在大殿当中。

众人不知平煜服了赤云丹后内力已今非昔比,只觉平煜这手功夫怪得出奇,一时间瞠目结舌,竟忘了要上前查看那棺中究竟装的何许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半小时,但还有一更

第100章

作者有话要说:平煜露出这手功夫后,秦晏殊和秦勇因早就知道赤云丹的首尾,并不见得多么诧异。

可王世钊却瞠目结舌,险得呛出一口酒来。

他这些时日因自恃练了五毒术,武功突飞猛进,很有些自得。虽说身子也因练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譬如对房中事的渴求近日似乎弱了不少,又譬如晨起时原本回回都会有的变化也变得稀疏了很多……

但比起有朝一日能狠狠将平煜踩在脚下,这些暂时的不妥又算得什么?

当初叔父令人将五毒术的秘笈交予他时,曾经说过五毒术是世间难见的奇功,不但有延年益寿之效,且可短时间内将人全身气脉一一打通,迅速将人的武功提高至一流境界。

他相信叔父绝不会诓他,因此很笃定等完全练成后,全身精气也会臻于幻境。

到了那时,他想要夜御几人便可夜御几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虽如此想,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故一到金陵,便到珠市妓馆里找来几个大美人,轮番试了一晚。

怪的是,有时能成,有时却怎么也无法随心而为,到天亮时,他再也没压住内心的疑惑,气急败坏给一路跟随他们的叔父的心腹——东厂公公刘一德送了密信,只因刘一德也在叔父的授意下练了五毒术。

刘一德来得很快,听到他问出这问题后,沉默了一会,目光闪烁道:“练五毒术期间理应禁欲,若一味纵欲,功力难以练成不说,且因精气受扰,房事上难免会受到影响,公子为了速速练至最后一层,近日还是克制些吧。”

虽然跟一个太监讨论房事,让王世钊觉得格外古怪,但这个说法让他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他也知道,五毒术的最后一层极难突破,非一年半载不能达成,而真到了那时候,傅兰芽就算不落在平煜手里,也早就被叔父拿去用来做所谓的药引了。

虽然直到现在叔父仍未告诉他全部真相,但他通过这些时日掌握的消息来看,不难猜出做药引之人就算不死,多半也不会好过。

总之他这一路上是休想再打傅兰芽的主意了。

只要一想到此处,他就惋惜得恨不得跺脚。

但比起坏了五毒术和叔父的大事,他不得不选择做清心寡欲的“和尚”。

反正只要跟着叔父好好干,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而只要有权有势,到时候派了人满天下去寻找,不怕找不到姿色能跟傅兰芽媲美的。

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平煜不知练了什么秘术,功力竟也涨进了这么多,且看这架势,很快便会追上他。

看刚才平煜出手的招式,至阳至刚,跟五毒术又有不同,难道这世间竟有能跟五毒术一样邪门的功夫?

他心里不是滋味了,为了练五毒术他付出了不少代价,谁知平煜竟这么短时间内便找到与自己抗衡的法子,往后他还怎么将平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世钊这边胡思乱想,平煜却根本无暇理会,立在棺材旁,好整以暇地望着殿中诸人。

静了一晌后,终于有人从小几后起身,大步朝棺材走来,正色道:“我来瞧瞧。”

却是文一鸣。

平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近,等文一鸣探头往棺材内看去,也跟着往内看了一眼,道:“这女子是昭月教的奉召,名唤红棠,听说平日很受金如归的器重,文庄主多年来致力于除去昭月教,想来没少跟昭月教打交道,应识得这女子。”

这时,其他武林中人也开始有人往棺材边走,有慢慢围拢的趋势。

秦勇因亲手检过红棠的尸首,此时也再坐不住,起了身,走到平煜身边。

文一鸣听得平煜的问话,并不抬头,只盯着尸首点头,露出恍悟神色道:“怪不得看这女子眼熟,没错,我的确是跟这红棠以往曾交过手。”

平煜点点头,“伤在胸口,一招毙命,胸骨凹陷,心脉尽断,当场气绝……”

说完,转头看向文一鸣道:“文庄主,你既跟这红棠既相识,该知道此女武功委实不差,能将其一招除去之人,放眼整个金陵,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不知文庄主见了这伤口,可有什么线索可提供给在下?”

此时旁的掌门人都已看清棺内尸首上的情形,都纳罕不已。

光从尸首上的伤口来看,别说金陵,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找不到功力浑厚至斯者。

不知为何凶手杀了个邪教之人后,需要这般遮遮掩掩,全当下都觉得此事怪异,都在脑中竭力搜索起来。

文峥皱了皱眉,挥手令那帮乐姬退下,走到文一鸣身旁,看了看棺中女子尸首,目光转向平煜道:“平大人,这红棠虽死在金陵,凶手却未见得金陵的武林中人,如果是旁处的邪魔外道——譬如镇摩教或是天麒教,有的是一招毙命的邪门高手。”

一句话便将原本拘泥于金陵的凶手范围扩大到了整座武林。

平煜抬头看他一眼,并不反驳他,只摸摸下巴道:“文少庄主说得极有道理,只是查案需得一步步来,总归先得将金陵排查完,再说旁处的事。”

文一鸣见儿子被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忙接话道:“此话甚为有理。只是平大人问得突然,在下也一时想不起金陵有这等功力的都有哪些人,”

“不急。”平煜似乎早料到无法立时水落石出,一点也不焦躁,只抬头用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从容道,“各位英雄可有什么见解?”

就听峨眉派掌门人刘玉子认真将目光从红棠的伤口处收回,冷冷道:“此女胸骨凹陷之处是块圆坑,而非爪形,可见凶手惯用掌,且重心放在鱼际下端,着力点有限,跟八卦掌和飞鹰掌等传统掌法又有不同。”

这话一起头,霹雳掌的钟老掌门也发话了。

“老朽惯用掌法,使掌时习惯使然,内力往往由外往内灌至落力处。若这女子的伤口是老朽造成,在胸骨凹陷周围势必会有因缓冲之势造成的细小裂纹,可这女子的伤口却凹陷得锐利整齐,可见凶手的内力毫无缓势,一旦起招便又急又冲。”

平煜见众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故作不经意瞥瞥离他不远的某人神色,越发笃定自己的猜疑,便笑道:“两位掌门说得都极有道理,只是不知金陵惯用掌法又习刚猛路子内力的武林高手都有哪些……”

此话刚一出,众人便奇异地静默下来。

平煜笑意淡了一瞬,戒备地将内力灌注于握着绣春刀的手,防备对方突然发难,嘴里却闲闲道:“文庄主,你是江南武林中最为德高望重之辈,不知你对此事怎么看?”

文一鸣干巴巴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一阵喧哗。

往外一看,却见一名锦衣公子手中持着一块令牌,穿过众人往大殿走来。

走了几步,那人又猛的停步,回身对紧追不舍的万梅山庄的下人道:“我是洪震霆洪帮主的熟识,我来正是有急事来寻他,尔等不必拦阻。”

说罢,分开人群,三步两步上了台阶。

“陆公子?”

洪震霆看清那人,诧异地说了一句,一撩衣摆,往外迎去。

文一鸣忙也拔步跟上洪震霆,问道:“这位是?”

“陆大学士家的公子。”洪震霆道,“此次我来南方,正是受了他之托。”

说话间,陆子谦已走到殿门口,一边走一边匆匆拱手道:“洪帮主。”

“陆公子,出了何事?”洪震霆讶道,“对了,这位是万梅山庄的文庄主。文庄主,这位是陆子谦陆公子。”

陆子谦草草见过,来不及细说,便大步跨步进了大殿。

见到棺材,他先是一怔,随后便用目光迅速找寻了一遍,等看到珠帘后的傅兰芽,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便冷冷瞪向平煜,“平煜,你为了争权夺利,当真毫无人性。”

为了凑齐其他坦儿珠,竟不惜让傅兰芽身陷险境。

府中的所谓防护全是迷惑人的陷阱,在引得昭月教的金如归和永安侯府的人马往万梅山庄去后,平焃的全部兵力已朝万梅山庄赶来!

由此可见,珠帘后的女子定是傅兰芽无疑了。

他越想越觉得焦心,死死盯着平煜,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

傅兰芽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舍了他不要,反被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