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倒可叫她看清此人的真面目了。

平煜看待傻瓜似的看了看陆子谦,为免他坏事,不等他朝傅兰芽快步走去,便对李珉和陈尔升使个眼色。

二人上前便将陆子谦一左一右架住,将他重新丢回殿外,口中道:“吾等奉旨查案,闲杂人等不得在场。”

———上面是正文,我特意放在作者有话说(这个部分我挪到了前面),然后将防盗内容放在“正文”,不是所谓的一半正文一半防盗,大家也会少花钱。

第101章

因着这一出, 殿中氛围再次尴尬起来。

洪震霆万没想到平煜行起事来如此不留情面,怕陆子谦下不来台,只得出来拦了一把,笑着打圆场道:“平大人, 陆公子之所以来万梅山庄找我,是有桩极为要紧的事急于同我商议, 因事发突然, 陆公子难免有些焦躁, 实非有意干扰平大人办案。为着此事, 陆公子一路马不停蹄, 连口水都未喝,眼下早久焦渴不已,平大人就看在洪某的三分薄面上, 让陆公子坐下饮杯酒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 平煜哪怕心中对陆子谦再不满, 也不好让洪震霆一并下不来台。

最重要的是,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邓安宜曾处心积虑与陆子谦“偶遇”,顾及到其中深意,越发改变了主意, 盯着陆子谦淡淡看了一会,索性卖洪震霆一个人情,收回目光,示意李珉和陈尔升松手。

随后转头对洪震霆笑道:“洪帮主,别忘了咱们今日有好些要事要办, 桩桩棘手,最怕出什么差错,还请洪帮主好好帮着把把关。”

语气虽和善,话里的意思却比刚才陆子谦疾言厉色的那几句来得更重。

陆子谦脸色刷的一白,平煜分明是在暗讽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霎那之间,积累了好些时日的担忧和无力感几欲爆发,张口便想狠狠回敬平煜几句。

但他不比王世钊之流,虽满心愤懑,到底还未完全失却自控。

尤其想起刚才平煜那番话说得奇怪,似乎暗含旁的意思,越发疑了起来,朝珠帘后投过去一眼,默了片刻,最后殚了殚衣袍,从容对洪震霆道:“洪帮主。”谢他解围。

说话时,目光一直有意回避那口棺材,似有些忌惮之意。

洪震霆知他一介儒生,不比江湖中人及锦衣卫见惯了这等场面,便忙和文一鸣一道引着陆子谦越过众人,又令下人另添了一席,请陆子谦落座。

平煜余光瞥见,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听说洪震霆因着一位故人的缘故,呈过陆晟的恩情,所以上月才会应了陆子谦之请前来云南,看这一路上洪震霆对陆子谦的关照程度来看,这份恩情想来不薄,就是不知究竟是哪位故人,又是什么了不得的恩情,能让洪震霆这样的武林豪杰做到这般地步。

陆子谦坐下后,饮了口酒,愈加冷静下来,再不朝珠帘后顾盼。

平煜见状,便仍将注意力放在棺中女子尸首上,抬眼看向立在棺材对面的文峥,和颜悦色道:“文公子见多识广,不知文公子对红棠身上的伤口有何见教?”

文峥不急于答话,认真盯着棺材里头瞧了一会,面色无改道:“若是有人为了栽赃诬陷,故意伪装成对方的招式,光从伤口上来看,委实无法下定论。”

平煜听到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几乎要为文峥喝声彩。

听上去轻描淡的一句话,却险些将查案的重点移到旁处,不禁笑道:“此话有理。但若任由这思路往下走,恐怕直排查到明年都无法找出凶手。照我看,眼下无非两个可能:一、有人栽赃,二、无人栽赃。姑且不谈是否真有人栽赃,我只想问各位,若无人栽赃,光从这伤口来判断,可看得出金陵哪位高手所为?”重新将话头强硬地拽了回来。

在场的都是武林中各大门派的翘楚,眼力与一般的江湖人士不同,尤其那几位习练掌法的掌门人,虽因凶手有意做了掩饰,无法一眼看出凶手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但细看一晌后,多多少少有些起疑。

只是从那人的品行和名望来看,他们怎么也不愿怀疑到那人头上去。

且江湖中人大多嫉恶如仇,昭月教本就臭名昭著,就算那人真杀死了这名叫红棠的奉召,也可归作为武林除害,算得善事一桩。

于是静默了许久后,霹雳掌的掌门人开口了:“昭月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不知平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执着于一名魔教女子的死,又能否告知我等这桩案子究竟有何不妥。”

平煜见他话里话外有些为凶手开脱之意,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任由那棺材敞着,转身看向霹雳掌门人,闲闲道:“此时尚不能相告,等此次武林大会的人都来齐之后,再向诸位说明缘由。”

众人讶然相顾,这回武林大会邀的一百多个门派都已到全,不知这位平大人究竟还在等何人。

就听外头两名万梅山庄的仆从疾步进了殿,道:“庄主,少庄主,永安侯府的邓二公子及一众护卫已到了山庄门口,可要前去迎接?”

因着皇后的缘故,永安侯府如今是极为炙手可热的的勋贵人家,即便再不屑于理会朝堂之事的江湖人士,以往也多半听过永安侯府的名号。当下都越发错愕,不知一个好端端的武林大会,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文氏父子对了个眼色,出了殿,前去大门迎客。

平煜了然一笑,人差不多已经来齐,只差一个金如归了。

便走过人群,到几后坐下,饮了口酒,等着邓安宜进来,注意力却不动声色地放到身后不远处的珠帘上头。

听珠帘后头偶尔传来几不可闻的衣袂窸窣声,似是帘后之人维持一个姿势久了,正悄悄的、不引人注意地调整坐姿。

他脸上依旧一副漠然之态,坚硬的心却柔软了一瞬,放下酒盅,竭力按耐着起身朝她走去的冲动,故作不耐地蹙了蹙眉。

就在他刚才去借尸首引开众人注意力时,李攸留在原位,按照两人之前商量的法子做了一番手脚。

想到所有的安排都有条不紊地落到了实处,他越发心定,看着殿外,静静饮酒,就等着该来的人出现了。

少顷,果见邓安宜在文庄主及文峥的陪同下进了殿,见邓安宜仍是一副谦谦贵公子模样,衣饰整洁华贵,可腰间所佩的长剑却比往日来得要沉上几分,心知他定是有备而来,挑了挑眉,又给自己斟了杯百花酒,看着邓安宜几个朝自己走来。

“则熠。”邓安宜果然远远就看见了平煜,含笑出声打招呼。

又撇头望向正笑嘻嘻望着他的李攸,以及另一旁闷闷饮酒的陆子谦,笑道:“廷麟、益成!没想到你们竟也在!”

平煜等人便起身,笑了笑道:“子恒。”

***

在永安侯府的马车消失在进入万梅山庄的山径后,另一列饰玉垂香的车队在山路尽头缓缓出现,每一辆马车都漆得美轮美奂,排场极为阔绰。

其中一辆车尤为夺目,里头的人正是金如归。

他今日穿着件桃红色裙裳,因颜色极鲜嫩,衬得他越发脂粉容光,整个人慵懒地歪靠在榻上,乌鬓斜斜插着支水色海棠,面容娇媚,单手支额,阔大袖子因着他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胳膊上的皮肤,

他一边翻着眼前的画册,一边幽幽叹气道:“无趣,这画虽算得细致,但画上人却面目可憎,若将这画上的男子统统都换成平郎就好了。”

一举一动无不蕴着万种风情。

闻得此话,正半跪在榻上给他捶肩的绿裳女子顿了下,目光在金如归面前那卷大剌剌展开的画册上一遛,旋即笑道:“这还不简单,尊主只管令人照着平大人的样子画来便是,”

金如归叹气摇头:“平郎是个皮薄面嫩的,性子又刚强,见我用他的模样画了春册,不定会多恼我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粒金灿灿的物事,拈在手中细觑了半晌,不知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少女般的娇俏动作若换了旁的妇人来做,只会让人觉得惊怖不适,但因他相貌出众,这么展颜一笑,竟也十分赏心悦目。

绿裳女子见那金灿灿的药丸,也笑了起来,“尊主是打算一会扫荡了万梅山庄后,用金宵丸好好受用一番平大人?”

她自然知道这法子对平煜这样的人物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摧折,可尊主一贯如此,看中的东西从不肯罢手,且越是喜欢,越以折磨摧残为乐。

“他服了我这金宵丸,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跟我一乐,功力暴涨十年,要么便咬牙挺着,最后全身血脉暴毙而亡。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他越说越愉悦,再也躺不住,忽然坐起,持了菱花镜,兴致勃勃地揽镜自顾起来,对镜摆弄了一会鬓边的茶花,忽然似是听到了什么,瞬间换了一副神情,凝神细辨了一会,阴着脸道:“我们身后是不是有人跟着?”

绿裳女子也听了一会,摇头道:“未听到。”

“去瞧瞧。莫让人坏了咱们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

第102章

邓安宜跟平煜等人寒暄完毕, 用疑惑的目光投向殿门口那具棺材,不解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攸心中暗笑,若不是这厮给金如归通风报信,焉能引得金如归扮作林夫人夜闯平府?这会儿倒装得全不知情。

他往身后珠帘瞥了瞥。

来时路上, 他和平煜都不知道万梅山庄的内部构造,也不知傅兰芽进殿后究竟会被安置在殿中何处。

但想来到了万梅山庄后, 文氏父子为了避嫌, 绝不会当着众人面在傅兰芽周围安插仆妇, 其余江湖门派在弄明白来龙去脉前, 更不会无故靠近傅兰芽。

也就是说, 进殿之后至少有一段时间,傅兰芽身边是没有设防的。

故而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用棺材引开殿中诸人注意力的法子。

在平煜跟众人周旋时,他则用最快速度在珠帘周围撒下七绝粉。

七绝粉是御制的毒|药, 性极烈, 有麻痹之用, 中毒之人会如被看不见的绳索缚住一般, 瞬间无法动弹。

药性之高,哪怕武功盖世之人也难以抵挡,故偶尔被锦衣卫用来对付负隅顽抗的犯人。

因此药造价极高, 一两粉末便需万金,便是财大气粗如锦衣卫,也不过每年制上几两,以防万一。

平煜启程来云南时,未想到路上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也就未带七绝粉出来,在湖南遇到林之诚后,才去信京城,令留在京城的属下将此物快马送来,一来一去,耽误了许多功夫,前日才送到平煜手中。

珠帘后撒下七绝粉后,无疑在傅兰芽周围竖立起了一道铜墙铁壁。若有人突然靠近珠帘,未等接近傅兰芽,便会吸进七绝粉的粉末,顷刻间麻翻在地。

自然,他们自己早已提前服了解药。

除此之外,平煜还将金陵城内外所能调动的助力全都暗中调动起来,为的就是在此次武林大会上能有备无患,防备各类意想不到的状况。

加上这道屏障,平煜已经虚虚实实设立了四道圈套,可是他们今日既要想法设法引最后一块坦儿珠出来,又要应对金如归和邓安宜,同时还需护住傅兰芽,如此棘手的局面,每一步都需算得极准,否则只会全盘皆输。

他这边想着心事,那边平煜却已经接过了邓安宜的话头,道:“这女子是昭月教的奉召,名唤红棠,说起来,也算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杀她之人牵涉到二十年前一桩大案,故我令人特将她的尸首抬至武林大会,想借各位英雄的眼力看看红棠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竟有这等事。”邓安宜满脸诧异,一撩衣摆,在另一边坐下,“不知则熠眼下可得出了结论。”

平煜还未接话,霹雳掌的徐掌门却再次开口了,语气不冷不热,“平大人还为给我等解释明白,昭月教是江南有名的魔教,凶手杀她许是为了除恶扬善,不知平大人为何如此执着。”

徐掌门的话似乎颇有号召力,当即便有不少掌门也跟着附和道:“请平大人把话说明白。”

平煜看了看殿外的天色,估摸着大哥已经悄无声息带人前来,而以金如归的脚程,大约也已赶至山脚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于面前矮几上。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射来,眼波里都有灼灼之意。

他将众人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心知在座的人就算未参与抢夺坦儿珠,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坦儿珠之名,人的贪婪本性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笑道:“除去一个昭月教奉召对江湖中人而言,也许算不得什么,可这红棠的尸首可是在我府外巷中发现的,可见凶手不仅仅是杀了红棠这么简单,而是已成功闯过我布置在最外层的防护,试图潜入我府中——”

原来如此。殿上氛围一滞,连那位咄咄逼人霹雳掌门人都噎着了似的,再说不出话,只因这行径委实怪异,实在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心怀叵测,为何要半夜窥探平府。

平煜抬眸,看了看立在殿中、脸上依然维持完美笑容的文一鸣,复又垂下眸子,将那块坦儿珠拿在手中把玩。

因此时殿中光线略昏暗,一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知道,一旦将坦儿珠置于烈日下观摩,便可发现其漆黑的表面隐隐透出纵横交错的纹路,且从线条流畅精细的程度来看,似被人刻意雕刻而成。

此外,坦儿珠末端还有个凹槽,无论形状还是深度,看上去都像是盛放东西之用。

他有种感觉,若真如林之诚所说,需以心头血做药引,可以想象心头血一旦灌入凹槽,极有可能会顺着坦儿珠的纹路扩散开来,

到那时,坦儿珠表面的图案会清晰呈现。

纹路有些像山脉,又有些像河流,若五块集齐,也许会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地图。

难道这才是坦儿珠的真相?

他想着,将坦儿珠举得更高些,任由殿中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在手上。

殿中一片寂静,若**有实质,恐怕整座殿中都已被众人隐藏的野心所充斥。

“近来甚嚣尘上的一桩江湖传闻,各位想必早已听过,事隔二十年,可用来做坦儿珠药引之人再度出现,好巧不巧,正是在下负责押送进京的获了罪的前任首辅傅冰之女……而这东西,便是坦儿珠的其中一块。不瞒各位,这一路上,前来抢夺罪眷的各方势力层出不穷,到了金陵后也不例外。”

虽然无人相信平煜敢将傅兰芽堂而皇之暴露于众人眼前,听了此话,仍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平煜身后珠帘内的女子。

“荒唐!”素来嫉恶如仇的峨眉派掌门人刘玉子冷若冰霜道,“为了争夺一块不知所谓的破铜烂铁,连一个家破人亡的弱女子都不放过,别说江湖中人的侠义之情,简直全无心肝!”

她语气又冷又厉,殿上有些人被她戳中心事,脸上挂不住,冷笑道:“刘真人,你话倒说得好听,但我若没记错,过去五年,你因着跟崆峒派的毕老头闹翻,一回都未来参加过武林大会,为何偏偏今年带了你峨眉派弟子来了?我就不信,似坦儿珠这等不世出的宝物,你从不曾觊觎过!”

刘玉子横眉冷斥道:“我来与不来全凭自己心愿,与坦儿珠毫无关系,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洪震霆眼看她二人吵闹不休,忙制止道:“二位,先听平大人把话说完。”

刘玉子这才一甩拂尘,重又坐下。

平煜道:“那晚红棠之所以前来府外窥测,无非是奔着坦儿珠和罪眷而来,而她之所以被杀,正是因为她无意中在府外撞见凶手。那人不想让红棠将他觊觎坦儿珠之事宣扬出去,不得不使出杀招。”

听了这话,早先几个已经起了疑心的掌门人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文一鸣,“文庄主……”

文一鸣不动如山地立在殿中,对周围的目光视若不见,只似笑非笑望着平煜。

文峥却有些顶不住身旁人的目光,忍不住昂然道:“平大人,红棠之死尚有许多疑点,光从伤口就下定论,未免失之草率。”

他话音未落,忽听殿外仿佛沸腾的水一般炸了锅,一时间,各钟锐器铿锵交击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有人仓皇奔进来,“庄主,金如归带人闯进山庄了!”

众人面色一变,往殿外一看,就见外头掠来十余个人影,个个轻功奇高,一字排开,从众人头上或肩上踩踏而过,极尽轻蔑污辱之能事。所过之处,如石击湖面边一般,顿时激起阵阵唾骂声。

当中一人身着桃红色裙裳,衣袂飘飘,恍若仙人,正是金如归。

他一左一右各有五六名女子,所着衣裳各有不同,都是如出一辙的美貌。

等越过了台阶,那帮女子稳稳落在廊下,金如归却并无停歇的打算,如猎鹰掠过低空一般掠过廊下,飞入殿中,直到了棺材上,这才稳稳立住。

“今日倒来得齐全。”金如归一双水眸缓缓掠过殿中诸人,最后定在平煜身上,媚笑道,“多谢平郎将我的红棠尸首还给我。也罢,等我先杀了这帮道貌岸然的败类,再单独好好谢你。”

说罢,面色一沉,重重一跺脚,竟将整座棺材霍的立了起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让棺中的红棠尸首面向众人。

此情此景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他便冷笑一声,纵身往后一跃,不等众人出手,奋力一踢,将那座巨大的棺材重重踢向离他最近的文峥。

那棺材又沉又重,放在平常,需得数十人合力方能抬动。

在金如归面前,却仿佛踢中一块枯木,看上去再轻松不过,此人内力之深,世所罕见。纵是如少林寺方丈这等武林前辈也免不了刮目相看。

金如归趁众人错愕,大笑起来,如飞燕般在梁上飞速绕了一圈,出乎意料朝珠帘后的傅兰芽抓去。

可不等他近身,霹雳派掌门人已经拔地而起,一掌劈向金如归,“金魔头,你休要猖狂,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李攸和平煜眼见金如归就要中七绝粉的毒,正是乐见其成,谁知半路杀出个不要命的程咬金,平白坏了好事,不由暗自蹙眉。

连帘后的傅兰芽都惋惜地轻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对付金如归的法子,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晚班,白天码的,忘设存稿箱发布时间了,刚刚才发现。

第103章

傅兰芽人坐在珠帘后, 头上又戴着帏帽,然而透过眼前的两层屏障,依然可以将整座大殿的情形尽收眼底。

正因为她所在位置隐蔽,甚至连离得较近的人的细微表情看得很仔细。

她没有漏看平煜引着几位掌门人分析棺中女子尸首上伤口时, 文峥那只死死握住剑柄的手。

也没有忽视平煜将坦儿珠放于几上时,邓安宜眸中那一抹而逝的炽光。

连惯于维持完美风度的文一鸣, 在听到霹雳派掌门人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质问他时, 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看得津津有味, 想起《战国策》那句“寨有盍饕之心, 而欲不可足。”, 以及昔年周王子朝的“侵欲无厌,规求无度”,结合眼前的众生相, 可见史料上说的半点不假, “贪婪”实乃人之本性。

其实早在两日前, 平煜就已同她商讨过红棠之死的疑点, 对金陵这几桩事也曾一一予以剖析,故在刚才在亲眼见到文氏父子露出马脚时,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唯一没让她想到的是, 在坦儿珠暴露于人前时,她因有心探究殿中诸人的蛛丝马迹,曾仔细揣摩每一个人的表情,其中免不了也包括坐得离她不远的陆子谦。

就见刚才坦儿珠一出,大殿诸人几乎都有触动, 哪怕再自矜身份之人——譬如少林寺那位德高望重的方丈……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块乌黝黝的物事。

独有陆子谦只顾闷闷饮酒,似乎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些。

疑惑蓦地浮上心头。

她记得陆子谦第一回在竹城出现时,曾对她说是他是为了救她而来。

后来林之诚几回设阵掳她,他也曾从头到尾亲历或目睹。

也就是说,坦儿珠的传闻,他不可能没听过。

面对这样一块传闻中能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异宝,他就算没有觊觎之心,出于人之本性,难免会好奇地予以注目。

可陆子谦却只淡淡瞥过一眼,便漠然地撇过头,仿佛那东西跟寻常的金银珠宝毫无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透过珠帘静静望着陆子谦的侧影,脑中却开始反复回想陆子谦第一回在她眼前出现时的情形。

如果没记错,那晚他跟洪震霆等人一找到她们,第一句话便是:“除了来救她,还可以想办法救傅伯伯和延庆”。

她当时听了,好生纳闷,父亲一案牵涉甚广,且因着王令的缘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

陆子谦身在朝中,不可能不知道父亲之所以这么快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始作俑者便是王令。

换言之,要想替父亲翻案,首先得先除去王令。

而照王令如今在朝中的权势来看,此事可以说难于登天。

陆子谦又凭什么能说出将父兄救出的话呢?

可惜的是,当时因着平煜的阻挠,她未能听陆子谦把话说完。

而在经过陆子谦用绢帕挑拨她和平煜后,她愈发憎恶此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更遑论从他口中套话了。

不过,今日这个无意中的发现,当真出乎意料,值得细细推敲。

究竟什么原因,会让陆子谦对坦儿珠视而不见呢。

她细思细想了一回,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抬眸,将目光投向平煜的背影。

他正引诱殿上的江湖门派出面指证文一鸣,暂时无暇留意身后的动静。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自进山庄后,她和平煜彼此之间连个眼神都未碰过,到了眼下,自然也无法向他吐露自己的发现。

然而以平煜一贯的谨慎和历练,有没有可能一早对陆子谦来云南之事起了疑心呢。

正想着,就听外面一阵喧嚷,金如归众目睽睽之下闯入殿中。

虽然知道身周撒下了七绝粉,算得万无一失,但眼看金如归从梁上直往她抓来时,她仍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下一刻,平煜便迅速起身提刀,离她不过数步之外,宛如门神一般护在跟前,她提着的心又踏实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总能想办法护她周全。

平煜根本不知在他忙于对付文氏父子时,傅兰芽的小脑袋瓜已经转过这么多念头。

眼见七绝粉的计划宣告落空,他抬头左右一望,索性一脚踢开眼前的矮几,提刀在手,接连踩上一旁的廊柱,随后双臂一展,挥刀刺向金如归。

李攸会意,立即从另一侧跟平煜形成包抄之势,口中骂道:“金如归,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的死期到了。”

金如归这时已经跟霹雳派徐掌门在半空中过了几招,已然看出徐掌门招式中的破绽。

他向来残忍无情,忆起徐掌门刚才坏他好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当下左掌一翻,使出摧心掌,闪电般劈向徐掌门的肋间,右手却化掌为拳,狠狠击向徐掌门的左侧太阳穴。

两下里一夹击,便要叫这多事的老头当场毙命。

谁知徐掌门虽然招式上变化不如金如归多而快,到底浸淫江湖多年,内力极为深厚,于拆招上颇有心得,见金如归使出杀招,不敢再硬拼,电光火石间,身子猛的往后一折,勘勘躲过金如归那一掌。

谁知因太过险急,竟叫金如归从自己头顶一跨而过,实打实生受了一回□□之辱。

眼见金如归的裙角拂过自己额角,徐掌门老脸一红,一边狼狈地跌落在地,一边胡乱用袖子擦拭自己的脸,嘴里呸呸有声,等将脸擦得通红,这才忿忿然放下袖子,青筋毕露大吼道:“金魔头,今日定叫你死在我手下!”

平煜这时已虚晃一刀掠至金如归跟前,使刀的一招正是虚招,左手却要探手入怀,好取出最后一点七绝粉对付金如归。

听徐掌门破口大骂,生恐他又要不顾死活地杀个了回马枪,心里直窝火。

对付金如归的机会稍纵即逝,焉能叫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计划。

既这老头非要凑上来,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干脆叫徐掌门一道领受领受七绝粉的滋味。

左右这七绝粉只会麻痹人一时,要不了人的性命。

脑中这般想着,手中的刀已经准确无误刺向金如归的下腹,脸上噙着一丝笑意,低声道:“金如归,我早就警告过你,你自管在金陵做你的魔教魔头,与我全不相干,但你却一而再再二三地来招惹我,既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今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