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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月闻言哑然。

燕王与卫国公主男才女貌,互相记挂刻骨铭心, 若非是亲兄妹, 定能成为一对最堪让人羡慕的璧人。只是世事造化令人唏嘘。

他们二人竟偏偏是嫡亲兄妹。

她收拾了心中情绪, 笑着道,“阿鹄过的很好,前些日子从土门入京述职, 骑着大马, 瞧着英姿飒爽,风姿可谓倾倒大半长安。耀眼极了”

姬洛闻言唇边露出笑意, 骄傲而又心酸,“阿鹄自是极好的。”含笑道,“早年我就知道, 她心志高远, 性子坚贞, 日后定会成为了不得的人。可我却也没有想到, 最后她竟成为了女将军。”

将军统帅军队守卫国土,征战四方, 自然是威风凛凛, 光芒耀眼的。可是他却觉得心疼, 戎马生涯虽然看着光鲜亮丽, 内里却含着无尽的心酸汗水,说不出的苦头。身为大周公主,姬红萼本可以享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贵生活,却放弃了这等安逸生活, 甘愿风里来雨里去,与一群男子争夺沙场功勋,虽然骄傲,却也心酸。

贞平十年年末,姬泽宣布来年改元为宣阳。

贞平这个年号已经用了十年,一些大周人都认为圣人将会长久的使用下去,没有想到皇帝决意更换年号。

宣阳元年乃是第一年,顾令月以大周皇后的身份,主持宫中新年庆典。如今大周国力兴旺,顾令月中宫已立,圣人膝下也有了嫡出皇子,正是和乐融融的时候。宗室亲王、公主俱都凑趣,宗亲宴和乐融融。

宗宴结束,一众宗室亲王公主离宫,姬泽和顾令月返回延嘉殿。殿中炉火温暖,温煦如春。顾令月想念麟奴,命乳娘将麟奴抱了过来。

过了年,麟奴又长了一岁。较之前些日子,又长的健壮些了,小小的手足分外有力,一个乳娘几乎看不住他。

顾令月虽然精神有几分疲惫,但听着儿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便觉得精神陡然振奋起来,将麟奴抱在怀中,柔声哄着,

“麟奴,今儿个有没有想娘啊。”

麟奴咯咯的笑着,抬头瞧着顾令月梳洗温暖的脸庞,忽的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娘。”

顾令月听闻麟奴的声音,整个人僵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眸光闪过狂喜之色,双手轻轻按拢在麟奴的肩膀上,

“麟奴,你刚刚喊了什么?”

见麟奴转了头去,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盯着殿中光亮的烛台,咿咿呀呀的叫唤。顾令月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心态,耐心哄着麟奴,麟奴果然被哄的叫唤了几声“娘”,指着烛火示意着阿娘替自己取来。

顾令月整个人微微颤抖,望着姬泽道,语无伦次嚷道,“九郎,你听见了么?麟奴叫娘了。”

姬泽自然听闻了刚刚幼子唤娘的呼声。

他虽然君临天下,统治大周江山,毕竟也是初为人父,第一次听闻麟奴叫爷娘,心中自然也颇有触动,只是到底城府深重,面上把持的住,含笑道,“是呢。”瞪了麟奴一眼,“这没良心的孩子,只会叫你这个做阿娘的,便怎生没有叫朕一声父皇呢?”

顾令月芳心柔软,正是最疼爱儿子的时候,听闻姬泽职责麟奴,登时便不愉起来,将麟奴抱在怀中维护指责,“你怪麟奴作甚?谁让你自己国事繁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儿子,儿子对你不如对我这个阿娘熟,自然不肯先叫你。”

姬泽瞧着顾令月护短抱着儿子的模样,不由失笑。

深夜如水,大明宫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子。他瞧着面前场景,心中柔软。延嘉殿中温暖如春,心爱的妻子,健康聪明的幼子俱在面前,日常生活怨怼话语,充满着浓郁的烟火生活气息,

这——许就是自己希望享有的生活吧。

这一刻,姬泽心中满是柔软之意。望着顾令月认输道,“是是是,阿顾说的是,是朕做的差了。”

第二日,玉真公主入宫探望新任顾皇后,领命主持楚王姬洛的婚事。

玉真大长公主早年风流。如今与驸马李玄结缔夫妻,玉真公主如今手中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身上完完全全的笼罩着烟火气,早年的那些风流都被丢到爪哇国去了,凝视着顾令月娇美动人的容颜,笑着调侃道,“瞧着阿顾如今雨露滋润,当真是堪如娇花一般。”

顾令月闻言抿唇而笑,到底如今做了皇后,要承担更多场面应酬礼仪,不会再如少年时一般,玉真公主随意调笑一句就满面晕红,笑着道,“论这个,我如何及的上小姨?”目光微微一掠,如波光凝动,

“小姨怎么没有带表弟入宫?”

玉真公主闻言扶额叹息,“那两个孽障。”想起自个儿的一双儿子,口中怨怼,“我从前日子自在,自从得了他们兄弟二人,简直要减寿十年。”嘴里话语虽如此,但提及两个儿子,神情之中满满的喜爱眷恋之感。握着顾令月的手交心道,道,“我虽然知圣人对你有些情意,却从未想到,他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顾令月闻言微微愣怔,她性子随遇而安,实则一步步走到如今地步,皆是姬泽扶持而来。个中姬泽为了二人名正言顺相守做出的种种努力,她虽不言不语,但皆是看在眼中心中,“我也没有想到,九郎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阿顾,”玉真公主望着外甥女,目光正色,大有深意,“你是我胞姐丹阳留下唯一的女儿,此前身世孤独,命途坎坷,因此这些年来,更多的是心疼你。如今,倒是有些心疼圣人了。”

顾令月闻言望了小姨一眼,一双荔枝目漂亮灿烂,。微微嘟哝,“他有什么好心疼的?”

“心疼他一片丹心向着某个小娘子,”玉真公主有趣调笑,摸了摸她的头心唇角含笑道,“那个小娘子却女心如铁,辜负了他一片真心啊!”

顾令月闻言不语,一双荔枝眸目光微微闪烁。

她此前与姬泽一处,对这段感情信心不足。只是姬泽如今一番作为,扶持自己登上后位,实打实的证明自己一番真心,确实是让她感动的,可是感动之余,内心深处却终究有一丝空茫之感。只是觉得芳心深处空缺一小块地方,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方能填满,但终究是不够完满。

她从怀想中回过神来,收敛精神,望着玉真公主关切的眸光,心中一暖,“小姨对我的关心我明白,从今儿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新年伊始,玉真公主作为长辈,奉圣命开始操持楚王姬洛的婚事。

太皇太后所出子女相互友爱,玉真大长公主对下一代晚辈外甥、侄子都颇为爱护。她此前关注顾令月,如今顾令月已然入宫为后,膝下育有大皇子,可谓幸福美满,一时之间不需自己再操心,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投到别的晚辈身上来。

楚王姬洛作为侄子中年幼至今没有婚配的,自然而然得到她的最高注意力。

她奉了皇帝姬泽的意思,将长安文臣勋贵中适龄女子筛选一遍。又询问姬洛喜欢的女子模样。姬洛兴致缺缺,却抗不过玉真公主热情和皇帝旨意,只得敷衍塞责,心中苦闷。

长安晋昌坊

顾宅一片清冷。顾家家主顾鸣逝世之后不过小半年,整座长安城沉浸在新年的喜悦气氛之中,这座宅子却因着守孝的缘故不见一丝喜庆之色,廊上残留挂着的白藩在风中微微飘浮,一片素色清冷。

顾嘉礼端着一碗药汤,步履沉重走到正屋门前,敲了片刻门掀帘而入。

正屋之中陈设清减,苏妍一脸病色,躺在榻上,面上一脸病色。顾鸣逝世之后,苏妍迅速的衰老下去,昔日尚可称保养的徐娘韵致的脸庞,如今已经见了点点皱纹。

“娘亲,”顾嘉礼跪坐在榻前,温声道,“阿爷已经故去,药汤熬好了,你喝一些,养好了身子方是要紧。”

苏妍听闻声音打点精神,“锦奴。”顾鸣去世之后,苏妍心中伤感,此前一直浑浑噩噩的,对于外事不是太过清楚,这个时候问道,

“你三姐姐在宫中确实封后了?”

顾嘉辰静默片刻,应道,“是的。”

去年十月里,昭国郡主顾氏封后,那场盛大的封后典礼轰动长安,自己在宅中也曾听闻。尚在父亲孝期之中,不好前去祝福。只是在心中默默祝福。希望这个命途多舛的姐姐此去宫中收获幸福,后半生不会再有烦忧。

去年如今过年,顾皇后想来在宫中主持庆典,怕是没有空闲回顾宅拜祭阿爷了。”

苏妍闻言眸中闪过万般情绪,怨恨,欣喜,伤感,算计诸多情绪一一闪逝而过,最后平静下来,“那也没甚关系。”慢慢道,“我的身子已经好些了,你不用挂念在心上。过些日子,递书去永兴坊寻那位鲁定之鲁家丞,请他向皇后娘娘带一个口信——”

顾嘉礼闻言手僵硬了片刻,生硬唤道,“娘亲。”

阻劝道,“如今阿爷逝世尚未满半年,儿子该当在家中清净守己,为亡父守孝,去寻鲁家丞做什么?”

“知道你对阿爷的孝心。”苏妍的声音柔和缓缓,“但事情有轻重缓急。顾令月封后,自然该当泽延娘家,论理。大周立皇后,皇后娘家该当封公爵的。如今你阿爷骤逝,你是顾皇后唯一的血缘亲弟弟,这爵位自然该当落在你的头上。只是顾皇后与咱们家本就生分,府中又养了个旁支过继的嗣弟顾令宸。你若不去寻她争取,”满面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道,

“莫非是想将这皇后娘家的好处让给郡主府里那个旁支孽种?”

顾嘉礼的眸光定定的望着苏妍,忽的道,“阿娘,当初大姐姐身死之时,对皇后娘娘满怀怨恨之情,终日诅咒不肯闭目而亡,虽则阿姐事多偏颇,可到底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身为阿姐生母,难道要抹了阿姐的临终嘱咐,依附上顾后求得三姐姐给咱们好处么?”

苏妍闻言心中剧痛,唇儿微微哆嗦,扬声道,“我这是为了谁?”

“阿瑜是为娘身上掉下的肉,她惨死,我难道不心疼?”眼圈儿一红,凄声道,“可是她如今已经不在了,你才是我唯一的儿子。论理你是顾国公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顾家衣钵,锦衣玉食,如今却随着我在这个破落宅子里度日,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心疼,难道不应该么?”

顾嘉礼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深重悲哀。

人生在世,自然都希望自己前程锦绣,可是做事总要讲道义良心。“母亲,”他昂然道,“我自然希望自己光宗耀祖,重新恢复顾家门楣。但是这样的荣耀该当是由我自己争取,而非是靠着三姐姐。咱们顾家当年曾经慢待过丹阳公主和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过的光鲜亮丽,我也没有脸面去沾她的好处。你又何必这般折腾,给彼此留一点余地不好么?”

他跪在地上,扶着苏妍殷殷道,“阿娘,如今虽然阿爷不在了,可还有我这个儿子,我和玫娘会好好孝敬你的,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这样子难道不好么?”

苏妍听闻顾嘉礼话语大怒,狠狠的将药碗掷在地上。

碗盘“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苏妍指着顾嘉礼怒声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咱们顾家从前也是公爵世家,穿金戴银的。因着公主母女的缘故,方才失了从前富贵。”目光憎恶的扫过晋昌坊昏暗破旧的屋子,“似这种落魄的生活,我一天不想过下去。”

她用力抓着被衾,恨声到,“顾令宸那个小崽子今年才几岁,能顶的什么事情?”

目光望着儿子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我儿不必担心,你方是顾令月要的依靠。皇后在朝中也需要有依靠,你是她的嫡亲弟弟,她待你好,你自然会在朝中帮着她,姐弟二人互为依靠,方是长盛不衰之道。这道理说给她听,她会明白的。”

顾嘉礼伸手抹着脸,从齿缝出迸出呵呵的笑,“阿娘,你醒醒吧?”

“三姐姐能够有做上皇后宝座,没有半分是依靠着顾家。相反顾家反而拖了她不少后腿。只要她有圣人宠爱,有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后位自然能够坐的稳当,攀附她的人也自会源源不断的上前。我虽说是她的弟弟,但轮才敢不过寻常,特殊才能,帮不了她的。”

他心灰意冷,“娘亲,你和阿姐既然从前从未有对她好的地方,如今她风光,咱们也只静静的守在晋昌坊中过自己的日子,莫要攀附。至少也守的住最后一丝骨气。”

苏妍闻言骤然静默。顾嘉礼和自己的理念南辕北辙,极度的痛苦和失望煎熬她内心,等着顾嘉礼一字字道,“我没有你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顾嘉礼听着生母的指斥,心中一片悲凉,疲惫的闭了闭眼睛。“阿娘,你好生养病。”

挺直腰肢,“药汤既是洒了,待会儿我让玫娘再送一碗过来。总是你的身子最重要,莫要误了病态,方后悔莫及。”

语毕,退出屋子,将母子二人的争吵留在屋中,苏妍的愤恨与憎恶关闭在屋子大门之后。

院子中,长安天光清亮。

顾嘉礼立在门外,望着远处大明宫城的方向静观看片刻,神情萧瑟,抵不过天光强烈,落下泪来。

世事变迁陡然迅疾。顾家一直以来都是顾鸣支撑门楣。阿爷壮年去世,顾家的责任便都压在独子顾嘉礼身上。这个青年虽然性格温良,到底不过才二十一二岁年纪,家庭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觉得负担严重,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禁不住落下泪来。

顾家废黜国公爵位之后,境遇破落,这间屋子不过两进大小。顾鸣生前居了正屋,顾嘉礼小两口夫妇则在后进东厢房中居住。苏妍此前随着夫主顾鸣在正屋居住,如今顾鸣去世,论理苏妍身份为妾室,没有资格居于正屋。只是她毕竟是顾嘉礼的生母,顾嘉礼念着她如今病重身体不好,没有提出让她搬迁居所。自行回到了后院。

后院进深狭窄,厢房坐落东侧,屋子并不宽敞,但是收拾的颇为光亮。

他的妻子杜玫娘坐在厢房窗前做着针线。

一年多前,顾嘉礼娶妻兵部司员外郎杜闵之女杜玫娘。

诸部员外郎乃是从六品官职。顾家本是国公,但罢黜爵位之后,便沦为平民,顾嘉礼又是庶子,才华德行之上并无特出之色,按理说无法结缔一门官家亲事。但员外郎杜闵愿意将女儿嫁入顾家,一是看重了顾家虽则没落,到底有一些底蕴,二则也是做一个投资。昭国郡主虽则与顾家关系冷淡,但到底是顾鸣的嫡亲女儿,没准什么时候因着血缘之亲与顾家重修旧好,那杜家作为昭国郡主幼弟妻子的娘家人,说不得就能够享受投资回报。

然而杜玫娘嫁入顾门已有一年,眼见得昭国郡主封后,步步荣宠,登上大周皇后宝座,作为新任皇后娘家人,顾家依旧门庭冷落,没有半丝回温迹象,甚至连皇后生父,原韩国公顾鸣去世,都没有上门守灵吊唁,杜家不免有些后悔,说话言语表情之间不免带出来一些态度。

杜玫娘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到了娘家态度。只是她幼承庭训,与顾嘉礼夫妻和美,并不将娘家父母兄长的话语放在心上,只一心守着顾家,想着相夫教子,过平常幸福的生活。一力操持了公公顾鸣的婚事,将顾宅内外打理的妥妥当当。

这时候见着夫君归来,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来迎,“夫君,你回来了?”倒了一盏热茶端到顾嘉礼面前,殷殷问道,“夫君,娘亲身子还好吧。”

杜氏嫁入顾门,侍候婆母乃是儿媳的责任,虽然论理苏妍不过是一个姨娘,当不得一声正经婆婆,到底是顾嘉礼的生母,杜玫娘日常对其颇为尊重。苏妍卧病在床之际,一应衣食住行伺候的十分周到。今日顾嘉礼前往探望生母,杜玫娘自觉不好上前打扰,方留在了屋中做活。

顾嘉礼觉着厢房光亮,听着娇妻柔声关怀,只觉天上人间,身子的寒冷在屋子中渐渐暖和起来,心中激动,几乎落下泪来。道,

“阿娘没事。”想起此前和苏妍争执话语,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笑意,“想来是好了。如今心思又活络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杜玫娘不意顾嘉礼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面上僵硬了片刻,微微不知所措。

顾嘉礼察觉出来,不觉对娇妻心有歉意,柔声安抚道,“我脾气有些大,玫娘,你别介意。”

杜玫娘柔声道,“夫君这般,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斟酌片刻,缓缓开言道,“夫君,我们如今到底是一家人,心中有一些疑问,还是想问个清楚。按理说顾家和皇后娘娘是血脉至亲,便是有些龃龉,总是牵扯不断的血脉亲情。但此次三姐封后,恩未施加顾家。便是公爷过世,三姐也未至顾家吊唁,究竟是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方导致三姐与顾家亲情这般冷淡。”

顾嘉礼闻言苦笑,“此中自然是有些旧事,你此前不是顾家人,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虽然是顾家女儿,但在家中,确然没有享受到什么好处的。”

他将此前顾家一些纠葛挑拣了一些告知了杜玫娘。

杜玫娘乃是杜家闺阁娇养的女儿,听闻这些旧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姨娘想什么呢?”

“自古以来,尊卑嫡庶已有定例。顾家此前能迎娶丹阳公主为妇,诞下嫡女,那是多么难得的荣耀。自然该当将之高高在上尊奉起来。男子私下爱宠不是不可以,只要分清楚轻重,也就是了。不知祖婆婆和公爷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这般错待公主母女,皇后娘娘这般一个公主嫡女,身份尊贵,当年在延州居然能被公爷在自己看护的情况下生生被拐子拐了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令人不能想象之事。其后种种偏心作为,生生逼的丹阳公主和皇后娘娘离开顾家,切断一切关系。纵然公爷去世都不肯回来。当真是害人害己,令得顾家坠落至此。”

顾嘉礼闻言觉得脸皮紫涨,满是难堪。

杜玫娘听闻顾家旧事太过离奇,一时冲动之下,说出心里话,这时候见了夫君顾嘉礼难堪,不觉心中暗暗悔恨,忙柔声致歉道,

“夫君,妾身一时冲动,说错话了。您别放在心上。”

“不,”顾嘉礼苦笑,打起了精神,承认道,“你说的对。”

他乃是顾家唯一男丁,自幼受顾鸣重视,请了专门的师傅教导四书五经,理解生母和姐姐作为,这些年对生母和胞姐作为其实心中颇有非议之处,只是自竟是她们的血缘亲人,乃是她们所有作为成功的受益者,着实没有资格说出不满,只得将一切想法压抑在心底深处。

这时候和妻子杜玫娘在闺中密谈,撇开了一切顾忌,承认道,“这等事情上,我阿爷和姨娘做的确实不对。”

多年不满,一腔发泄,便想一吐为尽:“我也不知道阿爷和娘亲究竟是怎么想的。母亲丹阳公主乃是一个性情极好的女子,阿娘乃是她亲自做主所纳。若是阿娘安分,公主必不至于亏待了我们母子。何至于争强好胜,一力想要压过公主去。最后分崩离析,从而令顾府触怒皇室,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啊收尾,收顾家的尾。

我要把叛变到新文的心思拉回来,先把这个故事写完再去浪。握拳,一定能够做到的。

一条条的把前面的线收掉。

我已经趴在地上不想言语了。

努力明天更新一章。

第一一一章

杜玫娘心中郁闷。她为人正派,看不惯顾鸣和苏妍二人性子贪婪酷刻, 首鼠两端, 既希望将踩着丹阳公主皇家女的尊严, 满足自己心中卑劣的自尊,又希望借着丹阳公主的身份获得好处。

正色道,“夫君, 咱们夫妻一体,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旁的暂且不论, 承爵之事该当好生辨清楚——众说周知,大周爵位并非世袭,虽然公公此前是国公, 但子嗣无法继承爵位。若公主有亲子, 恩自外祖家出又另当别论, 但夫君乃是庶出, 承袭爵位便希望渺茫。又何来阿娘说的本就该继承国公爵位的话语?”

“做人该当本分,没有既欺压着人家又觉得人家该当心甘情愿给你好处的道理。这话您说可是?”

顾嘉礼乃是男儿, 虽是苏妍亲生, 却是得顾鸣看重, 自幼放在外院, 延请秀才之士教导道理,明白三纲五常,听闻杜玫娘这番义正言辞的大道理,心中自惭, 对杜玫娘既愧且爱,惭愧道,“玫娘,你说的是。”

“我这些日子也曾仔细想过,皇后娘娘虽然是我的姐姐,但前因已种,我们姐弟之间情分已淡,她自然更心爱她抚养长大的嗣弟,我便是强去求好,也得不了什么好结果。只盼着她安好。咱们只平淡度日就是了。”

杜玫娘笑道,“夫君有这番心志,我就放心了。”

顾嘉礼握着杜玫娘的手诚挚道,“我方感激夫人。”声音殷殷,“你乃官家之女,下嫁于我,愿意随我清贫过日子,我心中自是知道好歹的,咱们只好好守着过日子。”

“这些日子,阿爷去世,我独自一人支撑门楣,见多了一些人情冷暖,也自想明白一些道理。”他心怀感慨,感叹道,当年天家尊贵,下降丹阳公主,丹阳公主实在是个性情好的,对于顾家乃是福气。可惜顾家并不惜福,又兼着阿娘私心作祟,终究鸡飞蛋打,走到了如今地步。”

“大周两代内也有十多个公主。”顾嘉礼道,“我的母亲丹阳公主在这些公主中算是心地脾气最好的。如若,当年顾家如同寻常勋贵人家一般刻行尊嫡轻庶的家风,阿娘心里没有私念,公主舒心适意,想来顾家亦会昌平兴盛,而非如今这般模样。”望着破敝的宅子,眉目萧瑟,“从国公堕落到如今民家,节衣缩食度日,不知来日兴旺何方。”

杜玫娘瞧着顾嘉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他们夫妻恩爱,对顾嘉礼极是怜惜,只是为人子女,对于父母的不是,不能出口非议,只好默默承受父母妄为造成的因果。柔声劝说道,“夫君也不必伤怀。世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咱们一家勤勤恳恳,说不得日后能得了皇后姐姐怜悯,重新启用呢?”

“我宁愿只是顾府的普通庶子,”顾嘉礼骤然吐口。

“其实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若是当初阿娘安分守己度日又会如何?”

丹阳公主可能会诞育嫡子。这位嫡弟为天家外孙,继承国公爵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家爵位可再轻轻松松延续一代。

而他为庶子,虽不可能继承爵位,但一应供养师教,该有的都会有,长大成家的时候,也可分得一份应有的产业。“听闻安陆郡公家日前分家,庶子徐高闻得了一座宅子、三个庄铺和数千贯银钱。论起受宠程度和妇德贤淑名声,高密公主皆不及嫡母丹阳公主。如若顾家如旧,以嫡母丹阳公主的心胸和圣宠,这份产业多半不菲,怎么说也不至于少于高密公主分给庶子徐高闻的少!而非像如今,”低头颓然,“败落至斯!”

杜玫娘闻言眉间黯然,安慰道,“夫君无论阿娘如何,她总是心疼你这个儿子的。”

对比如今境地和想象中安然富足的场景,顾嘉礼唇边泛出一丝苦笑,“我阿娘一生好胜,当年被公主纳入府中为良家妾,心中不服,不肯对着公主卑躬屈膝自甘为妾,一心想要和公主相争,赢取阿爷的宠爱,从而将公主压下去,握住顾家,传承到我们姐弟手中。可是她却不明白,这世上人是要认命的。公主尊贵,贵在皇家血统,岂是一介民女能够比拟的?

我是顾家人,顾家本身兴旺方是根本。如若顾家家宅和睦,得天家照拂,顾家定然更加昌盛。我虽只是庶子,可分得的人脉财产也胜过如今许多。便是如今,她争抢心机夺得了阿爷的心,顾家只有我一个亲子,可是顾家已然败落,就是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又如何?不过是一间破房,清苦度日罢了。”

他皱起了眉头,“我实在想不明白,阿娘这一生这般汲汲营营,争抢好胜。究竟是求个什么!明明她只要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做个妾室,在丹阳公主手下讨生活,可以获得的好处远胜于她一辈子争名夺利能够得到的。”

厢房外,苏妍听见屋子里亲子顾嘉礼吐露的一番心声,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此前正屋孤寂,苏妍摔碎了药碗,逐走了儿子顾嘉礼,忽觉屋子空荡,孤寂无比。

她心中思绪万千,尚有很多话想要告诉顾嘉礼。

奋起一股心力,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披着衣裳出了屋子,前往后院想要见见锦奴,告诉自己的儿子: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她私下里已经帮他盘算过了。

顾令月那妮子虽然封后,但本身并无多少势力,一则需要一个光鲜亮丽的娘家面子好看,二则她这个皇后和皇长子也需要心腹之人扶持。顾家如今唯有的两个男丁,固然顾令月更喜欢收养的嗣弟顾令宸,对于锦奴因着母姐的原因百般不喜。但亦有施为之处。

顾令宸那个小子年纪尚小着哩,虽然说算是顾皇后一手抚养长大的,到底血脉疏远,感情有限。且顾令宸本身有一个弱项,他并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尚有着自己的亲生父母。生父虽然早逝,生母冯氏却依然在生,如今外嫁入三原县富商高家作了次子儿媳。

她有把握煽动高家和冯氏,命其前往长安寻找顾令宸,借着这个冯氏前夫家亲子谋取好处。顾令宸形容年龄尚小,如何不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顾皇后的所谓疼爱,在缠绕上半路弟弟的原生母麻烦之后,自然会觉得顾令宸忘恩负义,渐渐疏远。这时候锦奴便可趁虚而入。锦奴生性忠厚老实,自来都是受了自己和其胞姐的连累方受顾令月厌恶,从未有亲自得罪顾令月的时候,趁着生父顾鸣逝世的时机前往结纳,大有可能令顾皇后心软,若再说些与生母胞姐决裂的话语,便可得到顾皇后的庇护了。

——

苏妍一腔痴心,为爱子打算,可谓满心腔赤诚。却没曾想,在厢房外边,听见儿子顾嘉礼与媳妇杜玫娘闲聊评价自己的话语:不知所谓,祸害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