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感受到无尽的空虚,和突然爆发出来、无法克制的悲痛。

再也见不到他了……曾经总也无法感到餍足的野心,曾经设想过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未来,甚至曾经被否决的那不合她的期待但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好像也未尝不可的晴耕雨读、儿女环绕的平凡人生,已都随着他的死去而变得毫无意义。从今往后,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这么个人了。

少年一直认为是他在追求自己配不上的姑娘。却不知从很久之前,也许久到重逢那日,也许更久到年幼时第一次相见,她便知道自己喜欢他。

他或许还曾为自己配不上她,而有过也许无法和她在一起的心理准备。可是她是这么顽固不知变通的人,一旦认定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便再也不去设想没有他的人生她该怎么去度过。

她笃定,她想要的也许得历经磨难才能得到,但最终一定会得到。所以她对未来所有的展望、所有的期待里,都有他的存在。

可现在一切都已被摧毁了。纵然聪慧、顽强如她,也无法挽回无法补救。

她已失去了自己的归宿。

在他死去那么久之后,在终于大仇得报的这一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坐在荒山野岭的河边,蜷起身子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痛哭他的死去,也痛哭自己的独活。

和她以往每一次逃家一样,这一次家里替她打理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她又跑出去了,也没有人为她突然再次出现而大惊小怪。

当然她的父母依旧不忘训斥她:快要成亲的人了,这坏习惯再不改迟早出乱子,婆家可不会这么容忍她。

韩娘冷眼看着他们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冷笑着,暗想,早就出乱子了。

那人的尸首终于被发现了。

说是战死。

天子优待世勋之家,追赠了封赏。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是违反军规擅自出营地打猎,不巧遇见了游寇,被人劫杀的死前身上衣服财物都被剥光了。

无人怀疑到韩娘身上。

但邢国公痛失长孙,不知该向谁讨债,终于迁怒到韩娘身上。带人来到韩家,逼迫韩娘入门守寡若不是韩娘明明无心嫁他,却偏说若他这次出征能打下胜仗,在天子面前述功领赏,她便答应婚事,他也不会去向太子讨要差事,随军出征。如今他因此而死,韩娘却不受丝毫牵连,叫他们如何咽下这口气?

同殿为武将,被人如此欺凌到头上,谁能忍受?但邢国公家门显赫,又正在办丧事,摆明了要不计代价,韩家也不敢强硬应对。

只将道理说尽不论韩娘是否说过此类话,没定亲就是没定亲。便是天子来评论,也没有让没定亲的闺女给人守寡的道理。

但邢国公只撂下话来,交人,她是我家的寡妇;不交人,她便是害死我孙儿的仇人。不信长安城有谁还敢保她她照样得守一辈子活寡。

韩娘在帘子后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掩唇失笑。旁人问她笑什么。她说,嫁是嫁不出去,可若打起邢国公府孙媳妇的招牌开门纳客,倒也未必有多清冷寂寞。

他父兄在前,闻言勃然失色。邢国公气得一口痰涌上来,差点憋死过去,非命人拿她来杖杀了不可。

韩娘在帘后面不改色的弹着指甲,随口吹去浮尘什么名声富贵锦绣前程,她早就不在乎了。

邢国公终于被人抬了回去。

她阿爹摔开帘子,面如修罗,上前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喝令她的大哥韩荐之“给我审!”

真不愧是她阿爹,韩娘想,不过一句话之间便已回味过来。

她的大哥还懵懂无知,“审……审什么?”而她那个看上去不务正业的二哥,却显然也已意识到了什么。

“审她!”她阿爹气恼道。她的母亲想说什么,却被硬堵回去,“不准求情!这个祸害气死我还不足,她是想来灭我满门啊!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冤家!”

韩娘只仰头望着他,眼睛里水光明亮,带足了傲慢的嘲讽。

少年是被那人杀的不错,但决计不会是他一个人谋划的。

她的父兄事前势必提供了不少方便,而事后,他们身为主帅若不替他隐瞒,他也没能耐在谋杀亲卫后还能全须全尾、毫发无伤。

韩娘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父兄也许比亲自下手的凶手更期待少年的横死,是她害了他。

明明知道自己是他们谋取荣华富贵必不可少的棋子,却还胆敢爱上一个毫无前途的寒门子弟。

明明连自己的命运都还没握在手里,却逼迫他为他们的姻缘出生入死。

明明已伙同所有凶手害死了他,却依旧舍不下安逸,舍不得性命。

但是太好了,她愚蠢而又残忍的父亲和哥哥们,终于察觉到了她对他们的痛恨。

她终于能同她割舍不下的这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第42章 青鸟殷勤(四)

韩娘将一切和盘托出从她怂恿那人随军出征,到她约他到郊野相会,到自己如何勾结匪徒半道劫杀了他的人马,再到自己亲手将他刺死,把尸体丢在铜川河的冰面上。一字不差的全都承认了。

她阿爹恨得想要勒死她,多亏她两个哥哥拼死拼活的拦住他,提醒,“此事一旦传扬出去,这小孽障如何姑且不论,父亲您也会受牵连啊!当务之急是湮灭罪证,别让邢国公府抓到把柄。”才总算暂时留了她一命。

虽说免不了要动家法,但她阿爹怕她遗漏什么蛛丝马迹,并未下死手,依旧留她一口气以待日后盘问。

便将她关进了阁楼。

那是仓房上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阁楼。阁楼四面都是墙,只同屋顶相接处有几个狭小的通风窗子。靠一架木梯和底楼相连把人关进来后,只需把门一锁、将木梯一撤,便成了插翅难逃的囹圄。

……可见平日里父兄真不是管不了她,只是愿意纵容她罢了。

韩娘靠在阁楼阴湿冰冷的墙面上,望着高处狭小的窗口上露下的点滴星光,用匕首一缕缕割断头发。

剔骨还父,剜肉还母她怕疼,做不到如此决绝和痛快。今日被打一场,命已还了半条,剩下的割发代之,从此便恩断义绝吧。

她以为自己不想再活下去了,可被打得皮开肉绽时,她想的却是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做,那么多东西没有去见识,那么多富贵没有去享用……她依旧是惜命、想要活下去的。

看守仓库的丫鬟们在底下聊天,“……外头都在议论呢,说难怪二娘子不肯嫁人,原来心里竟住着……”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住着个娼妓,想着‘开门纳客’呢。咱们家都成笑话了。”“可怜家里几个小娘子……展眼也要到说亲的年纪了,遇上这么遭事,日后可怎么嫁人呢。”“我要是二娘子,就一头撞死了事。横竖都不想活了,何必还要连累全家?”……

韩娘心想,多亏她那个连蝼蚁都不忍伤及的长嫂,怕她想寻死却不知怎么死,特地送了把匕首给她。她还不至于手无寸铁。

丫鬟们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她听到有人放置木梯,吱呀吱呀的上阁楼来的声音。

她握紧了匕首。

门开了,她扑上去。黑暗中那人的身形却远比她想象中魁梧有力,他擒住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下颌将她摔在墙壁上。

“既然这么不想死,何必故意找死?”是她二哥的声音。直到她吃痛松开了手中匕首,他才丢开她,问,“还能站起来吗?”

她咬着牙不做声。

她二哥便将她背起,“你姐姐回来了,正在爹娘跟前替你求情。一会儿我悄悄送你出去,你先藏进她车里,她会想办法送你出城。”

她冷笑一声,“你私下放我走,就不怕阿爹和大哥知道?”

“你还知道替我操心?闯祸的时候你怎么不念着全家性命?”

“你们害死他时,又何尝想过我的性命荣辱?!”

兄妹二人互相厌恨和嫌恶着,可他没有丢开她,她也没有多余的抗拒。

把她藏进柳家的马车里后,他把包袱扔给她,“过几天阿爹会告诉邢国公府,你出家了。你就老老实实在道观里待几年,等风头过了,家里再想法儿帮你还俗。”

“阿爹若真是这么打算,你和姐姐也不必这么急着送我走了……”她冷笑着望向他,“阿爹要杀了我,对吗?”

月色下,她二哥脸上流露出极不耐烦的表情,“别自作聪明了!”分明是被说中了却不肯承认。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心中最后一丝愧疚和牵念也断绝了。她点了点头,说,“好,我出家。”

她便在华山白云峰上出家。

山中不知岁月长。只知寒暑更迭,长安城中风云骤变。先是天子驾崩太子继位,东宫幕僚其兴也勃然。然而年号尚还没来得及变更,新天子便病笃退位。广陵王继位后将父亲的旧臣一网打尽,一日之间流放出八个司马。其亡也忽焉。不过几年间,新贵便又风光起来。昔日和她一同出入赏花宴的闺秀们,有些沉寂无声了,也有些光鲜亮丽的到华山来烧香,拉着她的手,同她感慨风云变迁。

韩家没受这场剧变的波及。尽管她柳家姐夫就站在风口浪尖上,但他风云突起时,她阿爹便认准了他们这帮人得意不久,早早的划清了界线。在他们大厦倾颓时,韩家反而因此获得名望。

只是可怜了她的姐姐,跟着姐夫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又要颠沛奔波。才两岁的小儿子路上染疾夭折,腹中胎儿也在长途跋涉中流掉了。

随丈夫去登州赴任时,姐姐到山上来探望她。她眼看着昔日温柔无争的姐姐枯槁衰弱,心酸得想落泪。

她追问,姐夫是否因她娘家袖手旁观而迁怒于她。姐姐只笑着摇头,“郎君和阿姑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待我都极好。只怕我福缘浅薄,见不到郎君施展抱负的那天了……想来那时他也早另娶他人,将我忘了吧。”

韩娘说,“他敢!”

姐姐笑了一阵子,说,“那我便竭力多活几年吧。我若先他一步死了,再有多少约定也都不作数了。”

韩娘沉默不语,她便拉着她的手说,“我并不打算劝你。只是有些事今日不说,以后便再没机会说了吧你可记得那日邢国公撂话,说‘看谁敢保你?’”她看着她的眼睛,“令狐寺卿说,‘我敢’。”

邢国公去韩府要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酒席上不知谁提起了话头,说到韩娘宁肯“开门纳客”也断不肯入邢国公府,席间褒贬不一。但那一点桃色渐浓,令人绮思联翩。彼时令狐晋正把玩手中酒杯,闻言眉心稍皱,问道,“便无人敢说‘保她’吗?”众人诧异,令狐晋便说,“长兴二十一年,我巡按相州。叛军轻兵来袭,我手下斥候虽探知军情,却遭人伏杀。是韩娘子不畏凶险,只身穿越乱兵之地,将军报送到我手上。这般大义大勇的女子,你们无人敢保……那便由我来保吧。”

他开口之前,邢国公府欺人之举,不过是一点无伤大雅的轶闻趣事。长安疯传的是名满京华的绝色美人,出身官宦之家的清白闺秀,内心竟住着一个娼妓,宁肯“开门纳客”肉身布施,也不愿当个清冷寂寞的寡妇。

她的长嫂为了侄女们日后的婚事,想法设法劝她阿爹清理门户,杀她以自清。而她阿爹和大哥也许不忍但内心想必多有认同。她已出家,邢国公府却依旧要买通山上女冠子将她赶尽杀绝,以免她当真做出丑事……

但他开口之后,一切便逆转了。

世间事最悲哀之处往往在于,她和他清清白白的在正道上机关算尽性命相搏,却抵不住强权一指弹压,他连尸骸都保不住。而她堪堪保住性命名望,仅因更强权弹压了强权。

那一日韩娘攥着手中银坠子,在黑暗里枯坐到天明。她想她二哥说她自作聪明,说得真是对极了到头来,她也只不过是个靠着令狐晋说“我保她”才苟活下来的女人,却胆敢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她为少年所谋划的道路,压根儿从一开始就走不通。纵然侥幸他娶到了她,若无令狐晋这样的人的庇护一生,她也迟早会是他的怀璧其罪,令他万劫不复。

少年当然不肯求令狐晋做他的冰人。是她强人所难了。

春暖花开时节,赵国大长公主做寿,宴请嘉宾。时隔四年之久,韩娘再度回到长安。

酒酣气暖。

她身上又热又乏,便独自起身去花园小憩。见东亭旁一树桃花灼灼,那红雪散乱零落,暗香醉人。便将玉臂做枕,松了松领口透气,伏在亭栏上睡了。

被唤醒时,令狐晋就站在一旁。

她醉眼迷蒙的看向他,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忙低头整顿衣裳,“您怎么在这里?”拂去衣上落花后,她便要起身,然而脚上麻得很,一时竟没起来。

令狐晋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问,“怎么不去屋里睡?”

韩娘道,“迷路了,身上又乏得很。本想靠在歇一会儿,谁知就睡过去了。”她终于能起身行礼,便问候,“数年不见,您一切安好?”

令狐晋道,“……好。”又道,“……真是恍若隔世。”

“哪有这么久?”她笑,便掰着手指数了数,“四个年头,算来才三年出头罢了。”

令狐晋说,“是。”好一会儿后,才又问道,“还在守孝吗?”

她知道长安城中对她出家一事颇有说法不少人觉着韩家被邢国公府压服,名为送她出家,实为守寡戴孝。

她不悦道,“我没什么孝可守的。”

令狐晋道,“不是他。”

韩娘茫然的片刻,才又淡然一笑,“……为他便更没什么可守的了。”

令狐晋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便是一心修道了?”

韩娘讶异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便失笑出声,“您心里我便这么清新脱俗吗?我还以为我在您跟前早就原形毕露了。”她笑了一阵子,终于松懈下来,不再拘谨,“只是没旁处可去罢了。我阿爹必定不肯接我回去,我招惹了那么大的仇家,料想日后也无人敢娶我。不如就在道观里混着。虽清冷贫乏了些,倒也还算自在。”

令狐晋便问,“如果有人敢娶呢?”

“那也不成。”韩娘笑道看着他,“……我虽然落魄,可也不是谁娶我都肯嫁的。要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令狐晋说,“……‘但如峤比,云何?’1”

韩娘弯了眼睛,轻声答道,“固所愿也。”

她跪坐在他的衣冠冢前,奠了一杯薄酒。

在华山出家这四年,她曾无数次坐在这里陪他看云卷云舒。但相聚日短,别离日长,一个人缅怀两个人的事,总归是有尽头的。

终有一日她忘却初心如大梦觉醒,于是捐却昔日种种,释负前行。从此是梦中之所非,非梦中之所是,再不是当初他遇见、并喜欢上的那个姑娘。

可他的人生早已被斩断在梦中,再无反悔、重来的机会了。

她那愚不可及的梦,吞噬了他的人生。

那是她唯一不愿醒来的美梦,那也是她唯一爱过的少年。

她将那坠子挂在了被她当作墓碑立起的青石上。

若当初没有喜欢上他便好了。

若重逢后没有人认出他便好了。

若不曾痴心妄想能和他在一起便好了。

若他还骑在栎树枝头,自在无忧的吹着风……那便再好不过了。

泪水从她脸颊上滚落。

千言万语俱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唯一的祈愿。

“忘了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

云秀猛的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天际一线发白不知不觉竟已天亮了。她却并未感到彻夜未眠的疲乏,充盈于全身的灵气令她头脑清醒,身轻如燕。

……能做到。她想。

她将六重花印拍在桃花树上,而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去。

她的预感没错她出现在梦中所见的山坡上。

时隔十余年后,这里的景色依旧无大改变。那被立作墓碑的青石显是才被擦拭过不久,墓前砖石垒成的供台前,还有才烧过的灰烬。

这里一直有人打理着。

云秀移开供台,果然在那台下看到一个帕子包起的小袋。帕子里那枚银坠子早已绣的发黑,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她把银坠子收好,匆匆通过六重花印,回到自己该待的屋子里。

才从空间里出来,便正对上令狐十七那双通透的黑眼睛。他显是一夜没睡,上挑的眼角越显得漆黑,带了些隐而不发的怒气,竟令云秀微微有些心虚。

“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

令狐十七闭上眼睛,似乎想克制什么情绪。但一夜未睡的疲乏令他彻底暴发了,他拽起她的衣袖,翻给她看,“这里。”又敲着门,“还刚刚出现在门上的,那朵丑得惨不忍睹的花是什么歪门邪道?”

云秀有些懵,“你,你能看到?”

令狐十七极力隐忍着,云秀却已喜形于色,她迫不及待的再一次在门上拍下六重花印,“快,推一推看。快嘛,快。”

第43章 青鸟殷勤(五)

令狐十七一把甩开了云秀的手。

他对云秀素来很有耐心,但这一次他都这么恼火了,云秀依旧不将他的情绪放在心上,非要说些毫不相干的话,就太欺负人了。

云秀没料到令狐十七这么生气,也懵了一会儿。

她的脾气其实很好,可唯独面对令狐十七时,她的道心佛性就安放不住,动辄像个满身烟火气的小丫头片子似的,被他招惹起倔强和火性来。基本上,在云秀的潜意识里,当令狐十七发脾气时,就该不由分说的顶撞回去,因为肯定是他无理。

但这一次她居然迟疑了。

因为令狐十七看上去是真的又恼火,又伤心,又焦躁。

可云秀也委屈啊她明明都把最珍贵的秘密和宝物分享给他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对着这样的令狐十七,到底还是发不起火。

带着“就算你委屈,但我比你还委屈呢”的心情,傲娇的别过头去,“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转身要走她也忙了一夜,累得很,天明后还要赶路、还要去帮少年送信物,才没力气同他争吵呢。

令狐十七更恼火,一把拽住了她。

云秀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手便按在了六重花印上。

似有星河旋转,吞吐光暗。

云秀只觉得周身灵力霎时被抽去大半,身体重得如携泰山而行。原本穿过花印进入空间只是眨眼间的事,这一次却被无限拉长了一般,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穿越时空罅隙里的虚无,并且那虚无仿佛永无尽头一般。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几乎就在她累得再也支撑不住时,身体便骤然轻盈起来。被扭曲了的虚无褪尽,充盈的灵气从四面八方灌入她几乎被抽干的身体。她扑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着。

好累,她想。

她扶着领口,一面喘着,一面就克制不住的表情微妙的看向令狐十七。

按着惯例,这会儿她该跟他争吵的怎么能这么唐突的上手就拽人,出意外怎么办!

可她根本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和惊喜她居然能带人进空间里来!又想邀功般向令狐十七炫耀怎么样,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法宝,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