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切,令狐晋都懂得。

这男人果然还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果然只是喜爱她困顿挣扎的模样罢了。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啊?天神吗?

她支着额头缓缓的平复气息。

这时她听到剥啄的敲窗声,“二姨,是我。”

是云秀。

令狐韩氏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脸颊,令自己面色显得稍好一些。而后起身去为她开窗。

——云秀是从后院儿里翻进来的。

令狐韩氏心想她都能避开护卫和家丁潜入内院儿了,为何还得翻窗进来。

想想还是算了,不问了。

她看着云秀——这几年她一直在和云秀通信。虽说鲤哥儿离家出走去投奔云秀之后,她便也不再过问云秀的处境了,但亲儿子都在云秀身旁,她岂会不知云秀的遭遇举动?故而枯站了半晌,竟没什么需要特地去问她的。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她其实很想问云秀是不是真心喜欢鲤哥儿,可这其实压根就不必开口。就只有鲤哥儿那个一辈子没见过世面、偏偏自我感觉良好的纨绔子弟,才会想当然的觉着云秀定然会喜欢他。稍一留意云秀是怎么待他的,就会明白,云秀只是将他看作一个麻烦的、但因是自己的表哥,别无选择只能认命接纳的亲人。虽也不能说不喜欢他,但定然不是被迫嫁给他也甘之如饴的那种喜欢。

——这些蠢男人为什么都不明白,娶一个自己喜欢但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得偿所愿。如她这般有所诉求的,或许还有心应对一二。如云秀这般压根就在自娱自乐的,且不说你能不能逼迫得了她,便真得逞了,得到的也只是个视你如敝履的陌路人罢了。

究竟哪里比娶公主强了?

令狐韩氏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秀忙道,“我来看看你……”

令狐韩氏看她想安慰人,却不知该怎么做的忐忑模样,心下便觉无奈——可想到她毕竟还是来了,又觉着暖心。

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人来了就好。见着你们,便没那么难受了。来,陪我坐坐吧。”

她便拉云秀坐下,一道话家常。

明明是云秀来安慰她的,到头来反而一直在聊云秀。虽不至于什么都被她给套出来了,却也说到云秀决意出家,已不会再回柳家去;说到她如今住在长安兴宁坊,恰和鲤哥儿做邻居;说到她衣食无忧,不必担心饥馑更不怕人不怕人欺凌……令狐韩氏略一琢磨,便能将背后原委猜得八九不离十。

光儿子还不够,竟连侄女儿也有仙缘。令狐韩氏想想便觉着可笑——仙缘这种东西,究竟为何要存在于凡世啊。

天子求不得。多少人如她一般挣扎半世,也不见仙缘来救。偏偏这两个混世魔王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岂不是徒然显得她这样野心勃勃、奋力进取之人,一生劳碌求索都是虚妄?可话又说回来了,如她这般美貌、才华、耐心、勤恳、执着……样样都不缺的人,却被一遍遍的碾压,最终“幸运”的长成自己当年最厌恶的模样,可见这世道本身就已足够虚妄了。再多一道仙缘来戏弄世情,也不算什么。

她便问云秀,“鲤哥儿是和你在一起吗?”

“表哥没在家吗?”

“他阿爹下葬后便走了。”令狐韩氏苦笑道——临走前还曾来向她辞行,毕竟他是要出家,是要抛家弃业、置寡母于不顾。

云秀便道,“想是又要去云游了吧。您也不必担忧,表哥他……”

“倒不是担忧他冻饿,或是被人欺凌。”令狐韩氏想了想,便说,“……他从小被惯坏了,事事都有人替他着想,一贯都能心想事成。既不知人间疾苦,又没什么自知之明。散漫怠惰,很是靠不住。我担忧他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想替她着想,却不知她在意什么、想要什么,结果弄巧成拙,反令人厌烦、疏远了他——我怕他太笨拙了,会孤单一生。”

云秀笑道,“您放心吧。表哥他早就改了——他很靠得住。在蒲州,凡见过他的姑娘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何况,受不受人喜欢,其实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令狐韩氏笑了笑,道,“也对。若真求得仙缘,人生一世八|九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的?真要孤单,得按百千年计吧。”

云秀不由失笑,道,“不会啊——至少我会常去烦他的。”

令狐韩氏看着她,眸中有暖暖的流光。她又抬手轻抚云秀的头,道,“嗯,这我就放心了。”

第93章 锦瑟无端(一)

从郑国公府回来之后,云秀便有些坐卧不安。

每日宅在观里修墙扫雪掏鼠窝,摘菜洗米晾衣服,拿线香百无聊赖的一粒粒烫掉老树皮上的白虫卵……在她连续两次拦下要去如厕的道恒真人询问她茅厕里的草纸够不够用之后,道恒真人的好修养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催促打发她——逛街也好、云游也罢,总之赶紧出门去散散心,别在家里憋坏了。

被赶出家门,云秀萧萧瑟瑟的坐在云头上在半空中吹了半晌风——当然,因为驾云术自带避风效果,所以实质上并没真让风吹着——发现自己居然一时无心去云游。

她便去天河边儿上,坐在大鳌背上看了一会儿鲤鱼——自登州从海上驾云向东去,可达极东之东,是沧海与天河的交汇之处。虽不知距华阳真人当年带她去看的“天河”有多远,可她确实再次见到了那只大鲤鱼。时隔多年之后,它依旧挣扎在澎湃汹涌的星海和云潮之中、奋力前行。想来它的历练短时间内还不会结束吧。

天河弱水本是天下最轻最薄之物,鸿毛不浮,飞鸟亦不能过。可年复一年,无数人不能实现的生愿与遗愿消解在弱水之中,使得这水流又成为最沉重、最难以求脱之物。也只有鲤鱼这种传说中最没心没肺没记性的东西,才能泅弱水渡河去登龙门求仙吧。若人入弱水中,只怕登时就要被心魔缠住,堕入轮回了。

……

可若能渡过这条河,便也意味着自红尘之中脱身而出,再不受尘世苦欲羁绊了吧。

云秀望着那澎湃奔涌的云浪,忽的生出超脱之念。

便有七色瑞光自她周身如盘绕升起,一条、两条……千条万条,在苍茫的东海与奔涌的天河之间,旋转、交织,渐成鲲鹏之相。昂首直向九霄,羽翼宛若垂天之云,即将腾跃而起。

可忽然间她便想到了十四郎,想到此一去不论成败,怕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而他却会等她……

那瑞光倏然间便消散了。

云秀在鳌背上盘腿坐下来,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片刻后便认命的从空间里掏了针线出来,开始做护身符。

“总觉着最近我身边一直在……死人。” 云秀盘腿坐在暖席上,催促十四郎——必须当着她的面将护身符佩戴好,并保证睡觉时也得压在枕头下。看他戴好了,才烦恼的说道,“也许修仙会吸走身旁人的时运。也许天地也没那么公允无私,也许它会为了成全其中某个人、或者为催促某个人往特定的结局走,而胡乱摆布他身旁其余人的命运……总觉着最近大家都没遇到什么好事……”

十四郎收护身符的时候,心跳得都要飞起来——那东西很像荷包,很像是互相喜爱的男女之间会私相授受的定情之物。故而往身上系的时候,他全身的热血都在翻涌,胜过冬日任驱寒的火锅、温泉、汤药……结果戴好之后云秀竟发了这么一番感慨。

——原来她是在害怕他会死于非命。

这想法太有趣了,以至于他都没怎么为期待落空而感到失望,只觉得她喋喋不休的烦恼着的模样未免也太过可爱了些。

“你还在笑。”云秀说着说着便停下来,不满的看着他。

十四郎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无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却也没掩饰,而是就势在她对面坐下来,拨了拨火炉,“……对我而言,遇到你便是最好的事。”

“……”

“但这大概不是你想听的吧。”十四郎又笑了笑,才又认真说道,“修仙会不会吸走旁人的时运,我说不准。可天命我却知道一二。‘昊天有命,皇王受之’,天子之所以能履至尊而知六合,是因为天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是为了争天命。可如项羽之败,却也可归之于‘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那天命到底是有所归还是无所归?”

“……”

“我觉着是没有的。”十四郎道,“横竖就算真的有,它也不会告诉你它归于何处。它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出所以然,却连楚霸王之善战都抗拒不了。到头来它唯一的用处就是,不论世事如何不幸不公、无理无道,只消一句‘这是命,是天意’,就能迫使人认命。可就算认命了,困顿时也照旧会挣扎、会疾呼、会反抗。只徒然让你在挣扎、疾呼、反抗时,常面绝望和无力罢了——所以大致上,我觉着这种东西既无助益,也解释不了任何事,是没必要特意讨论的。”他抿唇笑看着她,“自我而言之,你修仙吸不走旁人的时运,也不会让身旁人遭受不幸。纵然日后我遇着什么不幸,那也只是因为事已至此,我没能躲开。而绝不是因为你在一旁修仙。”

他脸上又稍稍红了一红,道,“……当然,如果你为修仙而离开我,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云秀支吾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跟着红了脸颊 。

这才又叮咛,“那,你若觉着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十四郎待要说没什么异常,可瞧见她忐忑认真的模样,便觉着也不必一味去说服她。

还是找些事来让她做吧。

想了想,便说,“那……你能不能去见一见我阿爹?他近来也在服食丹药,可我觉着给他炼丹的,不像是什么得道高人。”

第94章 锦瑟无端(二)

说要去台州给天子采仙药,结果逃跑了的那个柳真人,前阵子被捉回来了。

依旧巧舌如簧,辩解说自己不是逃跑,而是进山采药忘了归期;不是被捉住,而是追着成精的灵芝眼看就要采到时,被误闯进去的凡人踢倒了七星灯,坏了法阵、跑了灵芝,又得知天子正在寻他,只好先行回来复命。

当然,也不敢说自己消失的这大半年里根本就一无所获,只说既然无缘采得仙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天子炼他自己服用的那种仙药了。此药惜无登仙之效,可经常服用,幸也能延年益寿。

他这套说辞,和天子当初替他辩解的说辞如出一辙。

朝臣们不好拆天子的台,便都不说什么。

而天子思量一番之后,居然允了。不但没治他的罪,反而命他立刻开炉炼丹。

唯一一个出言劝阻的,是十四郎。

他觉着这个柳真人固然舌灿莲花,可看他做的事,分明无有寸功,且已有过逃跑的嫌疑,是极不可信之人。

天子却还命他为自己炼丹。

为了脱罪,柳真人纵使没有能耐,也定然会炼出些东西来交差。但谁知道他会炼出些什么?

十四郎希望天子能保重龙体,不必急于求成。

天子似乎是听了,回他,“朕心中有数。”

可自此之后,便再没宣十四郎入宫觐见过。

其实随着十四郎日渐年长,得见天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天子喜爱稚子,可当仰望孺慕他的稚子长成生机勃勃、全身上下都焕发着青春光彩的少年、青年之后,他便有些见不得了。

虽还远未到“老迈”的年纪,他却已能从越长越显露出他当年风姿的儿子们身上,感受到岁月催人老、新人换旧人。

所以澧王、太子诸皇子,在天子跟前都是越来越不讨喜,常经年累月见不着他一次。

十四郎几乎是唯一的例外。

却也骤然间便被疏远了。

这阵子十四郎也常自省,他劝谏时是不是忽视了天子的感受。

柳真人一事,几乎是天子这些年来遭受的唯一挫折。

而柳真人所干系之事——求长生,也是这些年来天子最为用心之事。

结果不但劳民伤财,还差点为此将直言劝谏的韩退之给杀了,柳真人还中途跑了……诸多排场、变故,只徒然显得他像个昏庸刚愎的暴君。

以天子的心性,若不能有所反转,拿出令旁观者闭嘴的成果,心里怕很过不去。

倒更像是验证了他的年老,他的“识人不清”、“不如当年”。

这阵子十四郎也听了些传言,说天子近来狂躁易怒,动辄责打宫娥宦官。前日差点连太子也打了。

他读史书,常见丹毒令人性情狂躁的记载。便很担忧,天子是不是开始服食金丹了。

又懊恼自己当初劝谏得不够巧妙,令天子骑虎难下。便很想入宫去探望天子。

云秀:……

云秀觉得,跟十四郎比起来,自己真是太没心没肺了。

难得有她能为十四郎做,十四郎又肯开口的事,云秀自然无有不从。立刻便点头答应。

只是,“我倒是能解丹毒,也能验出丹药究竟有用没用。可我也拿不出长生之术啊。若你阿爹一心只想求长生,那时该怎么办?”

——治标不治本,若不给天子个交代,天子纵然不吃柳真人的丹药了,也迟早会去吃张真人、王真人的丹药。

十四郎道,“那你便搓个糖丸给他,教他些调息养生之术吧——横竖长生一事,不到寿终时,谁也证伪不得。”

云秀:……确实如此没错。

对上十四郎纯良的目光,不由抚胸暗想,这种天真无邪又缜密无隙的狡诈,还真是难以破解啊!他应该没拿来对付过她吧……

十四郎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云秀不由失笑,“好吧,那我就配些调身养气的丹药给他。”

入宫求见不但程序繁冗,还很可能被宦官给卡住、驳回。

十四郎便不递请表进去,而是披了隐身衣,和云秀一道悄悄潜入。

两人还商量好了细节——入宫之后十四郎不现身,只由云秀在天子殿内布云雾,化作仙子现身。

天子求了这么久的仙缘,结果却是十四郎和沅哥儿遇见了“神仙”,天子一度叹息消沉,十四郎想借此时机,也让天子如愿、高兴一回。

至于仙子为何要来见天子,便照当初的说法——小仙女早些时候下凡,见早年玩伴因受五坊小儿欺凌而几乎家破人亡,于是通过十四郎恳请天子罢黜此事。天子从谏如流。小仙女心怀感激,于是特地来向天子道谢。

而后便戳穿柳真人炼假丹药的真相,告诉天子怎么做才能延年益寿。若天子执意求长生,便赠天子一枚“长生丹”,再教他些调息养生之术。

两人都觉着这计划很周密。

可惜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天子不在紫宸殿。

——紫宸殿是天子正殿,天子日常起居之处,按说天子该在此殿中。

可实际上,整个大明宫五十五顷土地上三十来座宫殿都是天子的住处,他愿意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云秀和十四郎站在紫宸殿前,只觉得寒风萧瑟,洪波涌起。

“要一个殿一个殿的去找吗?”云秀跪坐在云头上,俯瞰底下恢宏辽阔的大园子,心有余悸的问。

十四郎:……

“在浴堂殿里。”十四郎向下指了指,便见个紫衣宦官自殿内出来,正向外头守备的小宦官们训话,“那是阿爹身旁近侍宦官王卫清。”

浴堂殿——一听就是洗澡的地方。在服食丹药前先沐浴斋戒,云秀觉着这很说得通。

只是,她可不想偷看天子洗澡啊!

十四郎却一直看着那紫衣宦官训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赶紧下去——好像出事了。”

云秀也觉着不大对头——那名叫王卫清的大宦官训斥完小宦官,便快步往偏殿里去。在上台阶时被绊了一跤。随即偏殿里又有几个朱衣宦官迎出来,同王卫清说了几句话后,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不知说了什么,拂袖欲走,却被临近几个侍卫强行押住。此人翻脸骂人,却很快被捂住嘴塞押进偏殿中去了——这些大宦官们似乎内讧了。

随即云秀便觉出底下灵气波动。那感觉她不算熟悉,却也决然不陌生。

她心中忽有极糟的预感。

她立刻便按下云头,拉住十四郎的手,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我带你穿墙进去。”

天子不在后殿浴堂中。

两人便一道往前殿里去。

路上却并未遇到什么值守的宫娥宦官——就连云秀也察觉出来了,这很不正常。

一直来到连通前后两殿的游廊上,才终于看到有宦官守在前殿的后门前。

十四郎身上隐身术已快要破除了,身形若隐若现。云秀来不及施法,连忙弹两枚弹丸出去,将守门的宦官击晕,直接拉着十四郎推门进屋。

进屋出茶水间,便是斋戒房——已可听见屋内窸窣之声。

两人忙破门进去——便见一个绿衣宦官面皮涨紫、瞠目磨牙的用着力,绞紧手上绳索。那绳索正套着天子的脖颈。

十四郎冲上前去,拾起桌上灯台,狠命抡在那宦官头上。

那宦官应声而倒,十四郎手忙脚乱的抱住天子,天子面色绀青,早已没了气息。

云秀上前去试天子的颈脉,触碰到皮肤时,手指不由顿了一顿——天子的脖颈已被扭断了。先前她所察觉到的灵气波动,其实是人死去时生机或者说魂魄四散所致。

但她还是按了下去。随即和十四郎一道,徒劳的给天子渡气、按揉穴位、呼唤着……在十四郎侥幸、哀求的目光注视下给天子扎针、喂丹药……直到十四郎终于认清的现实,绝望的抱住天子,无声的哀泣起来。

外头传来宦官尖细的说话声。

不多时便有嘈杂的脚步声——宫中宦官宫女走路常寂静无声,脚步这么重,可见这些人心绪杂乱。

他们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

云秀回身握住了十四郎的手。十四郎从哀痛中缓缓回神过来,看向云秀的眼睛。

片刻后,十四郎放下了天子,顺从的退后了。

云秀心下稍松一口气——她已决定了,若十四郎即刻便要报仇,那她便和他一道杀出去。可是,果然她还是不愿十四郎被仇恨驱使,手上染了鲜血。

她帮十四郎拉上兜帽——可隐身术已彻底失效。他胸怀悲痛、愤怒、仇恨……欲孽纠葛,已再难摒弃杂念、超然物外了。

云秀便追加一个障目术,拉着他躲到了灯台后。

宦官们在门外停留的时间略有些久。

彼此示之以目后,终于有人轻轻的敲门,试探道,“陛下?该进仙丹了。”

自然没有回声。

外头人又等了片刻。随即其中一个宦官比了个手势,拔出匕首,拢在袖中,推开了房门。

门开之后,他们立刻便望见了里头情形——天子已被弑杀,绿衣宦官被袭击,昏倒在地上。

几个人鱼贯而入,有人上去扶住绿衣宦官,掐他的人中穴,唤他醒来。又有人四面检查门窗,随即推开一扇窗子,向着茶水间唤了几个名字后,翻窗出去。剩下的几个人都聚到紫衣宦官王卫清跟前,垂首顿足,“定然是有旁人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卫清呵斥,“左右神策军都在我手中,便有人瞧见了,谁又能奈何得了你们!”随即道,“淑妃、太子处可着人去请了?”

“您亲自下的令,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