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云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的想法是,这这三位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可以排除。”

王芳燕吃了一惊:“为什么?”

朱若云微微一笑:“从你们描述的瞬间现场来看,首先,这两个女生是因为对另外一个意外死去的同伴感到愧疚所以才决定玩那个游戏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游戏复活她。由此可见,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说不定已经玩了很多次,所以可以排除说想玩厉害的请鬼游戏的第一位嫌疑人。”

“其次,短发女生对于玩这个游戏还是有点迟疑的,尽管她非常想通过游戏达到复活同伴的效果。如果她们玩过很多次游戏都是安全的,那么迟疑就显得没有理由,除非她对于这些非人类的东西本能的感到害怕。一个害怕鬼的人是不可能还有好奇心去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的。因此,也排除掉了第二位嫌疑人。”

“最后,从短发女生的表现来看,她是绝对意料不到这次玩游戏会一去不回,因此她也更加不可能事先留下什么遗书。”朱若云笑眯眯的道,虽然脸对着王芳燕,眼光却瞟着郭明义。

郭明义暗地里叹了口气,此女的心智如此厉害,将来自己未必没有与她对敌的一天,看来战斗会非常的辛苦。

王芳燕从小也是伶俐聪明出了名的,来到这所学校之后更是所向披靡,爱慕者无数,以至于养成了恃才清高孤芳自赏的性格,猛然间得见一位比自己更加厉害的同性,不由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幸好她容貌不怎么样,否则必是我的最大劲敌,王芳燕心里暗暗忖度道。

潘旻失望道:“全部都不对?那么说我没还要一个个的排查?天啊,这得费时多久啊。”

郭明义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朱小姐,麻烦你今天晚上到那个契约之地转一圈不就完了?”

朱若云愠怒道:“你拿我当诱饵?”

郭明义道:“你挺身而出为普罗大众当一回诱饵也不白委屈了你,再说我在后面跟着呢,有什么事我会援手。”

正说着,“砰!”房间的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撞开,把四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眼镜男哭得稀里哗啦冲了进来:“社长!”

王芳燕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眼镜男一边抹泪一边哭道:“小琴她……她在契约之地没了。”说完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王芳燕的身子剧烈颤抖,说话也不利索起来:“难……难道是因为我……我教了她一个错误的方法,她一赌气就……”

郭明义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去一把搀住哭得连腰都直不起的眼镜男:“你有没有那个什么小琴的相片?”

眼镜男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泪水浸湿的黑色钱包,翻开最里面一格,拨开层层叠叠的卡片,小心的拿出一张被塑胶套封完美的保存着的彩色大头像,上面那个马尾女生略显羞涩的笑容宛若生前,套封的下面还贴了两个紧紧粘在一起的红心闪亮贴纸。

郭明义拿着那张塑胶套封的相片,终于明白了眼镜男为何会哭得这么伤心,他长叹一声,拍拍眼镜男的肩膀,把相片重新放回那个最深的格子里去,交还给了他。

这是一场戛然而止的相思,死亡的残酷扼杀了开花结果的所有可能。

看着哭得已经不能自已痛彻心扉的眼镜男,房间里的四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忙碌到现在,他们没摸到传说的一点端倪,没发现破解的一丝曙光,而活生生的人命却依时不断的在他们面前流逝,带来一层又一层浓重的悲哀。

看着已经呆了的王芳燕,最后还是郭明义出来叫人把哭得将近虚脱的眼镜男给搀扶了出去。

回到房间的郭明义第一眼看见的,是朱若云怔怔的脸,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忧郁和哀伤,眼眶中晶莹流转却不涌出,是那种强压的悲痛,仿佛感同身受的痛入骨髓。

那一瞬间的朱若云,流露出来的是和同年龄的女生毫无二致的天真无邪,冰雪纯洁。

这和平时巧于心计的她简直判若两人,郭明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用嘲讽的语气道:“难得朱小姐会动情。”

朱若云的视线仍然停留在那个被人架着往外走的眼镜男身上,仿佛听见了郭明义的说话,又仿佛没听见,轻轻的道:“据说,月下老人拴好的线如果被突然切断了,他就会把那两根线重新接驳起来,打上十个同心结,这样,他们就有了十辈子做夫妻的缘分。”

郭明义有些意外,他琢磨着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答言。

倒是旁边的潘旻猴急的跳了出来,接口道:“这简直就是胡说,那岂不是每对鸳鸯都恨不得早死了?而且怎么知道是拴好没拴好的线,就算是拴好的,断了就断了,还接驳起来干什么?就算是接驳起来,也不用打十个结而且还是同心结那么复杂……”

潘旻说得正在兴头上,滔滔不绝,猛然一转眼看见郭明义威胁要杀他的眼神,赶紧识趣的闭了嘴。

“所以,月下老人是不存在的。”朱若云的眼神依旧直视前方,声音却越来越低:“你说得对,断了就断了,断了的线是永远都接不起来的。”说到最后,璀璨莹润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缓缓划过脸颊那两条细致的弧线,犹如细流弱水,汇聚于半空中。

“我……我只是……只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朱若云慌忙的拭去脸上的痕迹,却慌乱得无论如何没法把这“只是”后面的话接下去,面对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郭明义,最终把头发一甩,忙忙的跑了出去。

潘旻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转向郭明义的时候,刚好看到后者正在恶狠狠的瞪着他,心虚的问道:“师兄,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郭明义凶神恶煞的道:“我只是觉得你太无聊了!”

月光如水,郭明义静静的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欣赏着这难得片刻寂静,耳朵里面传来脚踩踏树叶那软软的“沙沙”声,感觉自己已经远离了刀光剑影,俗世凡尘。

这并不是他回去宿舍的必经之路,但他每天宁愿兜一大圈来到这里散散心,用这满目的翠绿去淬炼内心的疲惫和挣扎。

“……坟土两无猜……”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从树林的侧边隐隐的传了过来。

郭明义刹那停住了脚步,眉头皱得可以拧出水来,不会这么倒霉吧?上次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马尾女生玩这个请鬼游戏,怎么今天又碰上别人玩同样的游戏了?

难道大家都喜欢到这条路来玩这个诡异得不得了的请鬼游戏?

郭明义循声找了过去,只见一处篝火幽幽燃燃,一个女生模糊的身影蹲在地上,似乎在低头挖着什么,嘴里喃喃念着的,正是这首古怪的歌谣。

郭明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但一草一木,都透露出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有个地方不对劲!

郭明义东张西望,这条小路他走了不上百遍,对一切的场景都熟悉得不得了,可无论他多么警惕的到处查看,都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在理智和直觉面前,郭明义从来选择后者。

既然毫无发现,便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郭明义步步为营的接近那个女生,试探性的问道:“同学,同学?你一个人是玩不了这个游戏的。”

女生继续蹲在地上,没有理他,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神情甚是专注。

这让郭明义的疑心更盛,他刚想用手扳过女生的肩膀,那女生却已缓缓的转过了头。

瞬时,郭明义倒抽一口冷气,饶是他身经百战,猛然的视觉冲击下,仍然情不自禁的蹬蹬倒退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背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转过头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见过的马尾女生!

郭明义震惊的不是见鬼,而是那马尾女生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此时却可怖异常,到处扎满了不下百个的血洞,每个洞都有手指那么粗,汩汩的往外冒着什么,不是血,是那种粘稠的绿色液体,如同脸上抹了一层积苔多年的湖泥,让人胃里忍不住的恶心的一阵阵抽动。

“噗”的一声,篝火的火苗突然大了许多,颜色从红黄色转为了深绿色。

这是鬼火的颜色!

郭明义到现在总算知道了刚才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围一切的景物都熟悉正常得一如以往,但直觉却使自己发自内心的感到毛骨悚然,这便是最大的不对劲!

瞬间现场!!

这里是完美的复制了这条小路的瞬间现场!!

怎么回事?马尾女生不是死于契约之地的传说吗?为什么她的瞬间现场会在这条小路而不是在旧操场一带?

没等郭明义想清楚这个问题,马尾女生已经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半晌伸出一只手指戳了过去。

担心感染到尸毒的郭明义忙一低头躲了过去,往侧边跑开,回过头来看时,发现马尾女生并不打算把手指戳到树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中,脸直对前方,道:“你!”

只说了一个字,马尾女生就闭嘴了,紧接着她将手指放下,转身低头又走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蹲下身去,继续在地上划着什么。

郭明义好奇的跟了过去,越过她的肩膀看时,才发现她捏着一根树枝,树枝没有触碰到地面,而是在半空中凌乱的挥舞着,似乎在画着一个又一个繁乱的圈圈。

她究竟在干什么?

郭明义正想继续看下去时,篝火忽然一下子升高,然后猛地爆炸开来,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去之后,四周恢复了原状,没有马尾女生,也没有那幽幽的鬼火。

郭明义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一早六点,郭明义就紧急打了三人电话,一起齐聚到血雨社的办公室来。

自从王芳燕加盟之后,大家讨论就方便了许多,不用再到处找偏僻的角落惊动一片偷情的鸳鸯了。

其他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显然听了郭明义的经历之后,都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潘旻生怕其他人说完就没有自己说的份了,象抢着投胎那么积极首先发言:“瞬间现场是不会骗人的,哪里是死亡之地,哪里才会有瞬间现场,所以小琴根本不是死于契约之地传说。”

王芳燕冷静的道:“不可能,被契约之地传说夺走性命的会有两个明显的特征,首先找不到尸体,只能作失踪处理,其次鬼魂也跟着消失不见,除非用回本来的那个游戏才能请出。昨天知道小琴的死讯之后,我已经用卦仙请了一次灵,答复说小琴的魂魄根本没在。”

潘旻顿时哑口无言。

朱若云昨晚似乎没有睡好,一双眼睛有些红肿,神情有些萎靡的坐在那里发呆。

郭明义道:“这就是我紧急把你们叫过来的原因,平心而论,潘旻和社长说的都没有错,这是一对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矛盾,但是眼下发生了,这说明,我们还漏了什么没有发现,或者,这件事的真相一直都被蒙上了一层伪装的迷纱。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三个问题:一是小琴到底是在哪里死的?二是她的死跟契约之地传说有没有联系?三是我看到的瞬间现场里小琴一连串古怪的动作昭示着她在死前到底干了些什么?只要把这三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就能找到那把发现真相的钥匙了。”

对于这个方案,大家都没有意见,王芳燕在这个学校有广泛的人脉,自告奋勇担当了调查员,潘旻体力充沛,被发配去协助王芳燕,他本人也很乐意。

等王芳燕和潘旻走了之后,郭明义这才注意到仍然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朱若云。

以往每次安排任务的时候,朱若云都会抢先自己安排,久而久之,郭明义就直接无视她了。

但这次,她反常的没有任何举动。

“你也遇到奇怪的事了?”郭明义开始猜测朱若云异常的原因。

朱若云两手交叉握于腰前,脸色有些黯淡,半晌,突然开口道:“我问你一件事情,请你如实回答。”

郭明义一愣,过会儿才道:“你说。”

朱若云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的盯住了他:“上次从执念幻境回来之后,你的心里到底放下了那段回忆没有?”

郭明义没想到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他定定的看着朱若云,对方的眸子里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迎着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反而让郭明义觉得这样看着她是一种亵渎,偏开了眼神道:“何为放下?何为没有放下?”

朱若云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在郭明义看来无论如何算不上欢喜,反而有点淡淡的哀伤:“你会这么说,证明你没有放下,只是懂得坦然面对而已。”

今天的朱若云异常得简直象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郭明义不得不重新的审视她:“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个奇怪的话题?”

“隐藏于上铺传说后面的那个魔物,是他们里面最低级的存在,它连人形都没有修炼成,对于人类内心深处黑暗的操控远未达火候,所以你才能轻易的在执念幻境中找到自己的本能善念,借助它的能力逃脱出去。”朱若云轻轻的道。

这跟莫陵和自己说的如出一辙,郭明义静静的看着朱若云没有答言,他实在太想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子为什么能知道如此多的魔物内幕,而且熟悉得如数家珍,一分不差。

朱若云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可是契约之地的传说后面隐藏的,却是一个高级许多的魔物,他不仅对执念幻境的控制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而且还可以藏起你的本能善念。就算你能突破艰难险阻找到了本能善念,可只要你没有彻底的解开心结,便别想逃脱这比现实还真实的疆域,你的魂魄将永离躯体,日日夜夜在那幻境的折磨下悲号泣哭,千载万世也不会停歇。”说到最后,她再次泫然泪下,泪珠打湿了她那苍白的手背,流过被掐红的印迹,渗透入掌心的每条缝隙中。

郭明义骇然的望着她,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动情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冷静得如同冰雪一般的朱若云在来到这所学校之后会频频的伤感:“我放下没放下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今天还要特意提起?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这里的魔物异常强大,我根本就没有胜算?”

“不,”朱若云并不掩饰的拭去了脸上的泪珠:“我只是太乐观的以为,以你的资质会渐渐放下很多东西,但现在看来,我太高估你,你内心的牵绊还太多太多,或许单凭你的力量真的不足以斩断这一切。”

郭明义问道:“那我要如何才能斩断一切?”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没能听到,因为突然破门而入的王芳燕和潘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潘旻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师兄,有重大发现,小琴临死前的那晚再次来到你说的那条小路上玩了请鬼游戏!”

“什么?”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它几乎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马尾女生的死亡所在地果然是在那条小路上,并且还和契约之地传说有密切的关联。

“但……”郭明义的目光转向一边脸色很不好的王芳燕:“你不是说被契约之地传说杀害的只会在旧操场一带出事吗?”

王芳燕很坚定的道:“的确是这样,我调阅了所有失踪人的档案,没有一起是在旧操场以外的地点失踪的。”

郭明义手一摊:“那谁能解释为什么小琴会失踪得这么离奇?不会是我们这么好运气就碰上一个例外了吧?”

潘旻在一边插嘴道:“师兄,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一个更重大的情况,小琴那天晚上玩了一个变种的请鬼游戏。”

郭明义一愣:“什么叫变种的请鬼游戏?”

潘旻道:“我们打听到,在上次请鬼游戏失败之后,小琴几乎是茶饭不思的研究那些残剩下来的游戏资料,结果不知道哪一天她灵机一动,也不知道悟到了什么,回来宿舍得意洋洋的跟其他同学说她总算发现了这个游戏最后的秘密,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精髓,并且还扬言立刻就会用这个游戏复活那个死去的同伴。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想这件事想疯了,所以没一个搭理她,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一去不回了。”

郭明义沉吟了一会,才道:“也就是说,在出事的当天晚上,她改变了原有的方法来玩这个请鬼游戏?”

潘旻和王芳燕一起点头。

郭明义接着问道:“她改变了哪个环节?她不可能知道了歌谣的最后两句是什么吧?”

潘旻道:“我们不知道。”

郭明义皱眉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会立刻去问和她一起玩的同伴?现在失踪的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还没出事呢。”

潘旻和王芳燕突然交换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眼神,王芳燕脸色惨白的道:“这正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天晚上她没有通知任何同伴,她是一个人去玩那个请鬼游戏的!”

只这一句话,听得郭明义头皮发麻,寒意遍布全身。

民间流传的请鬼游戏不下百种,千差万别,有的匪夷所思,但郭明义行走法术界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能玩的请鬼游戏。

“等等。”郭明义突然想起了一个至为关键的问题:“如果她是一个人去玩请鬼游戏的,那么我在瞬间现场那里看到的她指着某个方向说的‘你’是指谁?”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房间里一片难忍的静寂,空气中隐隐浮出炙热的窒息感,明明外面是火一般的夏天,但四个人的身上却是阵阵的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朱若云才开腔打破了这层静谧:“几个人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郭明义第一次看见小琴的时候,她们是七八个人一起玩,没有出事,王芳燕也亲身玩过几次,用的是四个人,也没有出事,但是你们在旧操场看到的是两个人玩,出事了,这次小琴是一个人玩,也出事了。还不明白吗?玩的人数才是决定会不会出事的真正关键!”

潘旻似有所悟:“朱姑娘的意思是说,两个人以下玩这个游戏才会出事?但是两个人以下怎么玩?不是说要一人站一个墙角的吗?还要有一个人站门口敲门的。”

王芳燕“啊”了一声道:“我居然没注意到这个,游戏里面并没有规定要多少个人才能玩,它只要求四个角落都被填满了就算符合条件了。”

潘旻紧追着问道:“两个人或一个人怎么填满?”

王芳燕银牙轻咬的吐出了一个字:“鬼!”

潘旻傻住了,很快的,全身打了个战栗。

旁边若有所思的郭明义忽然道:“平衡,是平衡。”

潘敏莫名其妙:“什么平衡?”

郭明义还没来得及答话,朱若云已经替他回答了:“所谓的平衡就是指阴阳的平衡,这个游戏既然有复活人的功能,那必然是被召唤上来的鬼魂付出不知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逆转,因此在这个游戏里,彼岸站在了绝对优势的一方,而人类因为有所恳求则站在了绝对弱势的一方。如果这个游戏出现阴阳失衡,阳气超过阴气,那么彼岸就不会同意缔结契约,这个游戏也就不会真正启动。简单点来说,就是满足游戏启动的最低条件是————四个角色当中必须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为非人类。”

王芳燕语气急促的对郭明义道:“那还等什么?我和你一起去玩这个游戏,看看到底它是怎么杀的人?”

郭明义一摆手道:“不急,有两个最关键的问题还没有弄清,一个是就算是小琴找到了部分正确游戏的玩法,以致引发了契约之地传说的加害,但是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她的死亡现场会在小路上而不是在旧操场一带。还有,我很在意她在瞬间现场那里手里捏着根树枝蹲在地上在空中不断挥舞,到底是在摆弄什么东西。这两个问题极其重要,如果不能知道答案就贸然去玩,恐怕凶多吉少。”

朱若云接口道:“第一个问题如果不亲身体验,可能很难找到答案,不过是否可以做这么一个合理的推理?我注意到王芳燕之前说过,所有被契约之地传说加害的人都一定会在旧操场那里失踪,而不会在别的地方出事,根据你的调查,这些人有没有出现过跟小琴一样的情况,一个人去玩,然后捏着树枝在半空中挥舞?”

王芳燕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肯定的道:“资料没有记载,但是我不能肯定他们是否有这种情况,因为这种失踪事件因为太过神秘,留下的线索很少,而且不是法术界的人,并不知道瞬间现场的存在。”

朱若云点点头,道:“我刚才说了,只是一个推理。我们假设这两个问题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么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小琴找到了一个比之前所有人都更接近于真实玩法的方法,这使她的死亡方式与众不同,可以在旧操场之外的地方被传说所害。而这个更接近真实玩法的奥秘,就在于她手中挥舞的树枝上。”

潘旻听得一头雾水:“朱姑娘,你做这个推理有什么意义?你的前提全部都无法得到确切证明,这样推理得出的结论能有什么参考价值?”

“不!”郭明义立即声援道:“这个推理有很大的意义!她的这个结论目前能完美的解释所有的矛盾,根据唯一原则,能够排除其他所有怀疑而只能得出唯一结论的推理,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推理。”

潘旻已经被绕晕了:“万一你们都错了呢?”

郭明义对他这个蠢师弟简直彻底失望,理都不想理,反而是听懂了的王芳燕在一边好心的解释:“他的意思是,即便是对所有前提都采用假设,但如果能串起所有的条件,解决所有的矛盾,而且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么这个推理就有非常大的几率是一个真实的推理,倒推回去,也就可以知道我们假设的前提都是正确的,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用推理本身去论证是否猜对了所有前提。”

潘旻很羞愧的看了一眼王芳燕,他还是没听懂,但是他已经不敢再问了。

郭明义继续刚才的话题道:“那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个,小琴到底在拿着树枝干什么?”

朱若云道:“她研究的资料应该都是我们有的,我们不妨一个个的来排除。首先是旧操场那边的房子,去过的都说说里面有什么。”

王芳燕答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间空屋子。”

郭明义反驳道:“不,里面其实有一样东西————烛台。”

“难道她在用树枝拨烛台?!”这句话是王芳燕和潘旻异口同声喊出来的。

朱若云看看郭明义,又看看王芳燕和潘旻,不解道:“她为什么要拨烛台?不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不停的拨烛台?把蜡烛放上烛台不就可以了吗?”

屋子里一下又沉默了,因为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线索难道到这里就断了?郭明义有些不甘心,他烦躁的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经意的一偏头却看见潘旻脸上毫无血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想个问题都能怕成这个样,你真是给我们门派争光了。”

“不……不是,”潘旻牙齿都开始打战了:“我想我们……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那就是,小琴既然研究过游戏的资料,那么必定知道这个游戏只能在旧操场那边的密不透风的房子里玩,那么为什么她没去那里,反而来到了小路的树林里?那里没有墙角,没法站位,该怎么玩?”

郭明义顿时“轰”的一声,犹如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震得他一片空白,血直往脑海上涌。

天啊!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个最根本的矛盾,而且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来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王芳燕惊呼道:“对啊,我们怎么忘了这个?真该死,但是为什么小琴不去那所房子那里玩呢?我虽然没有告诉过她,但是根据目前留下来的资料是很容易发现这一点的。”

朱若云道:“要修改条件了,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她为什么选择将玩游戏的地点定在树林里而不是那所房子里,另外一个是她为什么在不停的拨烛台,唉,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复杂了。”

朱若云习惯性的转头想征询郭明义的意见,却看见郭明义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由一愣:“你怎么了?”

现在轮到郭明义脸上毫无血色:“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诡异吗?小琴在树林里而不是在那所房子里玩请鬼游戏的事实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我们当中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地点问题,相反在心里顺理成章的认为在树林里玩并无不妥。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我们本能的心理错觉?”

他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的确,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明明知道这个游戏必须在那间房子里玩,为什么对树林从来不起疑心?

一定是有某种东西在不经意间使人在猛然看过去的第一印象中产生了坚信不疑的错觉。

王芳燕提议道:“在这里讨论不如去实地看一看?”

这个提议顿时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潘旻第一个匆匆的跑出,王芳燕紧跟在后,郭明义留在最后关门。

王芳燕后脚刚刚走出门口,一道强烈的阳光突然穿透了满是微尘粒子悬浮的空气,直射到郭明义的眼皮上,郭明义忙眯起眼睛,催促着还在房间里的朱若云快点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郭明义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余光,在强光的氤氲下,却看见朱若云盈盈的站起,满脸已是泪光,目光中透出万念俱灰的绝望,嘴唇微微的颤抖,欲言又止,终是抿嘴不言,神色哀婉欲绝,难依难舍。

郭明义吃了一惊,正待细看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