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郭明义哑口无言:“那你说怎么办?我去编造一个黄昊正常死亡的原因?”

莫陵道:“破釜沉舟,置诸死地而后生,要让王天凌他们相信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难了一点,我们想办法近期煽动校报再搞一次集会,那人一定会再出手,我们不但要挫败他,还要现场人赃俱获。到时候眼见为凭,他们不相信也得相信。”

郭明义皱眉道:“这样太危险了,你我分身无术,校报搞不好会死几个人。”

莫陵冷冷的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做大事哪有不死人的?只要保住王天凌和梁游明不死就可以了,再说了,不尽快把校报的事情搞定,等那怪物养精蓄锐的出来,校园里死的人还会少吗?”

郭明义默然半晌,道:“那就策划一下吧。”

当天下午,天气热得厉害,连知了都闷声不怎么叫了,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螺旋上升,阳光明明没有晒到,皮肤也会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哪怕坐着不动,也会一阵又一阵的大汗。

潘旻和王芳燕都请假没有来,莫陵嫌热逃课了,郭明义想着留在宿舍无所事事,听老呆子讲课好歹比看莫陵睡觉强,于是便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转着笔一边出神的盯着外面,心不在焉的做着课堂笔记。

正在这时,一个脸色发白的男生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郭明义的窗口旁边,只见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大汗淋漓,上身那件白衬衣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往下还滴着水滴, 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眼眶浮肿,嘴唇严重脱皮,皮肤干裂开皲,满脸通红,脸部不时有肌肉抽搐的现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郭明义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继续漫不经心的在书本上随便划线,心想,还有穿成这样去考1000米跑的,活该累成这个样。

那个男生却突然一个急跨步冲到了郭明义的窗前,一双手穿过窗口一把死死攥住了郭明义的书本,将那白如雪浪的书纸顿时捏成一团皱皮。

郭明义吃了一惊,也不顾得是在课堂上,大喝一声:“干什么?”

这一下,顿时惊动了老呆子和全课室的学生们,都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郭明义这个方向。

那男生咧开嘴做了一个说不出的表情,他似乎已经对面部肌肉失去了控制,使得这个表情看起来象一个歪眉斜眼的笑容,口腔里发出几乎哑掉的含混不清的气声:“热……很热……快跑……”

郭明义全身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震:“你……你说什么?!”

这一下,顿时惊动了老呆子和全课室的学生们,都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郭明义这个方向。

那男生咧开嘴做了一个说不出的表情,他似乎已经对面部肌肉失去了控制,使得这个表情看起来象一个歪眉斜眼的笑容,口腔里发出几乎哑掉的含混不清的气声:“热……很热……快跑……”

郭明义全身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震:“你……你说什么?!”

那男生断断续续的重复道:“很热……热……”他的眼角流出了浑浊的液体,这使人终于辨别出刚才那个奇怪的表情并非是笑,而是在哭。

老呆子在讲台上盛气凌人的呵斥道:“这是哪个班的同学?想找死吗?我要找校长好好问问这件事,扰乱我的课堂秩序那可是罪不容赦……”

老呆子的话还没讲完,那男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声惨叫,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粗鲁的将白衬衣的扣子一把扯去,脱得只剩下光膀子,然后打碎了窗户的玻璃,攥着一块碎玻璃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郭明义,小股的鲜血不停的从他的手上流出。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那男生已经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双手用力将那块碎玻璃猛地插入自己的腹部,登时,鲜血喷涌,将来不及躲闪的郭明义和前后排的同学全身上下染红了大半。

“天啊——”“啊啊啊啊——”课室里象炸开了锅一样,响起了震天的惊叫声,胆小的女生当场瘫软在地上,捂着嘴哭了出来,其他的男生纷纷惊惶的朝课室最里处逃避,除了郭明义一人还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男生似乎意犹未尽,继续用力将那玻璃碎片往下划去,顿时将肚皮全部割开,随即将满是鲜血的碎玻璃片丢到郭明义的桌上,用手扯住伤口的两边,“哗啦”一声,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安放的井然有序的各种内脏。

“啊——不——”这惊天骇地的一幕顿时把所有的人都给吓傻了,大家除了发出发出惊叫、流泪就似乎已经无法再做别的动作,所有的人包括老呆子都紧紧的抱作一团,全身抖得象筛糠一样,老呆子的眼镜摔在地上,镜架完全断了,他也不敢去捡。

站在最前面的郭明义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冲上一步,扣住那男生两手的命脉,使他四肢酸软,倒在地上,郭明义手忙脚乱的将撕扯开的肚皮覆盖回内脏上,回头厉声的喊道:“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现场没有一个人动得了,两秒之后,才有一个男生踉跄着从挤成一团的人群中跑出来,颤抖着手掏出手机,连按了七八次才按对号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明义急了,一把抢过手机,大喊道:“南天科技大学2号楼,一个学生剖腹,伤势极其严重,最快速度送车和医生过来!”

此时隔壁班的,甚至于其它层楼的学生都跑过来了,看到眼前鲜血四溅的场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女生几乎都回去不敢再看了,留下的都是男生,远远的躲着,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郭明义对着周边大喊:“谁认得这个学生?”

边上一个男生颤抖着道:“这是小罗,他是制冷系三班的学生,好像就在底下二层上的课。”

另外一个男生心有余悸的接口道:“我早说了那个课室有问题,他们班主任就是不重视,还整个学期都安排在那里,怎么会不出事?”

郭明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那个男生的领子,恶狠狠的问道:“怎么个有问题?你说!”

那男生被这么一吓,说话都不连贯了:“底下那层只有一间课室,其他的全都封闭起来了……学校说是因为杂物太多,所以把那些地方都拿来放杂物了,但是据说有学生进去过里面,说什么东西都没放,就是空荡荡的放着不用。后来学校知道了,就把所有门窗都封掉了。听师兄师姐说,那课室旁边原来死过一个人,上课的时候他的魂儿经常会出来晃荡,所以才封了的。我知道的都全都说了,别杀我。”

郭明义放开了他,心下忖度:如果真的是那个课室有问题,那应该出事的不止一个人才对,而且上着课好端端的跑出一个人来,怎么不见他班里的学生追出来的?……坏了!底下出事了!

郭明义对那个还拿着手机愣着的男生道:“你看着伤者,我下去一下。”随即飞奔向楼梯。

围观的学生们见他身上脸上全是鲜血,忙不迭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郭明义上课的地方是三楼,一楼是架空层,用来停车,原本二楼也是设计成停车场的,但是学校后来嫌教室不够用,就临时决定把第二层也该做课室了,用途变了,构造却变不了,这就造成一个很古怪的格局,要想上第二层的课室,必须从2号教学楼的楼梯下到一楼,然后拐到后面走停车场的楼梯才能上去。

郭明义从来没去过二楼的课室,也从来没考察过停车场,导致他足足转了三圈才找到隐蔽在消防栓后面的一个狭窄的楼梯入口。

正待他要拔步飞奔上去的时候,脑袋一阵刺痛,眼前一花,一个模糊破碎的影像强制排斥了大脑的控制,跳跃着一闪而过,是那个多次在自己梦中出现的满脸鲜血的女人,赤脚跑着,飘渺的声音如烟轻荡,转瞬即逝:“热……很热……快跑……”

郭明义悚然抬头,原本死静一片的二层走廊上此刻竟并排站着三名学生,两男一女,脸色就跟刚才那个男生一样苍白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嘴唇青黑,口吐白沫,两眼傻傻的望着前方。

不好,要出事了!郭明义一惊之下,朝上大吼道:“不要动,你们都不要动!不要相信你们看到的东西,那些全部是幻觉,是幻觉!!不——不————不!!!!”

郭明义近乎疯狂的喊叫没能换来任何成效,那三名学生蹒跚着爬上了走廊的栏杆,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他们的肚皮上已经有一个不知道用什么利器划开的伤口,鲜血大股的涌出,冒着新鲜的“咕咚咕咚”的气泡。

跟着,他们就如同之前的那个男生一样,用手扯开肚皮的口子,流出一滩内脏,纵身朝下跳了下去。

“砰砰砰”三声巨响,闷得如同热水壶掉在地上爆掉内胆的声音,艳红,如水蔓延,如花盛开,如斯纯美,并不恐怖。

他们的脸紧紧的贴在地面上,有少许开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平静安详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刚才在那只有一间课室的楼层里究竟发生了多么惨不忍睹的剧痛,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多少生不如死的折磨,死,成了最好也是唯一的解脱。

郭明义踉踉跄跄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那个狭窄的楼梯,他的手和脚上都沾上了大片大片的鲜血,整个二楼的走廊几乎完全被刺鼻的殷红覆盖,深红流动,缓慢不绝。

但郭明义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用尽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朝那木门狠狠踹了一脚,木门被巨大的冲力撞得整个都飞了出去,砸碎了一排的窗户玻璃。

门没有了,然而郭明义却失去了进去的勇气,他看着眼前的景象,颓然跌坐在地上,溅起的血滴掉落于柔和的血谭中,无声无息,映照着外面刺眼的阳光,也映照着他眼中无止尽的绝望。

远处,警笛声隐约的响起,由远及近……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只有40w的白炽灯时不时的发出“吱吱”的声音,灯光偶尔跳动一下,闪得人眼睛生疼。

围绕着桌子坐着二十多名学生,个个神色肃然凝重,不苟言笑,目光中透露出痛心和忧虑交杂的情绪。

现场只有梁游明一个人站着,单手拿着那沓厚厚的资料,一字一句慢慢的念着:“经查,此次惨案共造成31名学生死亡,致死原因均是由于自己剖开肚腹,导致内脏严重破损,心脏衰竭而死,其中,一名男生死于三楼,三名学生跳楼,其余均在课室内遇难。现场勘查无发现外来痕迹,无发现他杀证据,警方初步认定为集体精神突发癫狂自杀身亡。”

梁游明的声音戛然而止,换来的是其他人的人声鼎沸,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按捺不住第一个站了起来,激动的道:“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个人精神病,三十一个人全部精神病?还一起精神病?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这一切都是学校在操控!目的就是为了把火烧到我们这里来。”

他旁边的一个人也站了起来,声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阴谋!警察还专门召开现场发布会,大肆渲染说发现了好几期我们的刊物。现在学校里面都在传,说我们出的这些刊物很邪,看了的人就会死于非命,甚至有人私下把这次惨案称之为‘校报惨案’。大家都很害怕,我们接到了不计其数的要求不要发放刊物到他们宿舍的邮件,校报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损伤。社长,不是我危言耸听,校报已经随时面临覆灭的危险!”

梁游明皱皱眉头道:“那你认为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那人抗声道:“我认为,我们也应当召开新闻发布会,一项一项揭露学校和警方荒谬的逻辑漏洞,并且公开施压要求联合彻查此次惨案。”

他的对面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锁着眉头道:“这样一来,校报不是被摆到台面上去了吗?我们这些人都要暴露了,学校有的是办法收拾我们,这样下去校报的结局还不是覆灭?”

那人红了脸,大声道:“总好过窝囊的死,不抗争,就只有坐以待毙,而且那时候舆论压力强大了,学校未必敢把我们怎么样。”

黝黑的男生“刷”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这简直就是胡闹!送死!现在舆论已经对我们严重不利,相信校报的人数锐减,这个困难关口我们再跑到风头浪尖上去,就只有更加一败涂地,回天无力!”

“你才胡说,我们必须要出来!”

“不能出来,这个时候只能静观其变!”

站在桌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的人迅速的分成了两派,观点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彼此对峙着,气氛陷入僵局。

梁游明欲言又止,看了看王天凌,最终选择闭嘴不言。

王天凌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报告,连头都没抬起,对眼前白热化的争论不闻不问。

梁游明忍不住碰了碰他:“天凌,你是不是说一句?大家都等着你哪。”

房间里霎时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注在王天凌的身上,等着他做出艰难的抉择,是进还是退。

王天凌仍然没有抬头,而是伸出手来翻动着桌上的纸张,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1927年,学校颁布《三十八条规令》,开始对校内实施严格的精神专制统治,禁止学生随意发表反对校方的言论,剥夺游行示威自由。1931年,5名学生创建校报,喊出‘为自己而活’的呼声,从此奠定了校报‘握我之笔、出我之力、以我之心、维我之魂’这条至高无上的原则。1932年,前原惨案发生,同年8月,5名创始人失踪。12月,第一次全校大游行,学校连同军警镇压,死伤逾百。1933年1月,第二任社长张铭正式就职。”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这当口社长突然想起念校报的历史起来?这段风云激荡的历史几乎每个人都背得滚瓜烂熟,但是没有人敢打断王天凌,都耐着性子听下去。

王天凌这才抬起头来慢慢的扫视了全场一圈,平静的道:“这些,你们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但是接下来我要讲的,你们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听到过。张铭就职之后,有人问他:‘校报已如危卵,莫若且退?’张铭回答他说:‘校报何之所存?同窗夭折,血染校门,以一刊之存亡度校园之大局,罔顾人命,不如不存。’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校报一直站在抗争的最前线,骨干成员几乎全员覆灭,牺牲者十之六七,最终学校迫于压力宣布废除《三十八条规令》,并承诺永不追究,军警释放拘押学生,校报得以凝聚人心,众望所归成为精神所向民主自由之魂。当年张铭说过的话,也就是今天我要说的话。”

王天凌站了起来,用手拍着桌上的报告,沉痛的道:“31个学生,跟你我一样,有父有母,历经十载寒暑,考入这所著名的学府。四年本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他们却没能安然度过。剖腹跳楼,选择的是最惨烈的方式永别人世。白纸黑字,观之痛心。学校为什么会人心动乱?因为大家都害怕惨剧会再度重演,这是人之常情。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喋喋不休的争论校报要怎么样才能生存发展壮大,不是耿耿于怀的想着一小部分人的误解排斥,而是要尽所有的力量查清真相,安抚人心。我相信,校方也站在跟我们一样的立场上,在这个时候,我们和他们不是敌人,不搞对抗。请大家记住,校报是学生的校报,不是我们的校报!”

王天凌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近乎演讲的长篇大论,说得每个争论的人都羞愧不如,郭明义在下首静静的看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鉴印大师说得没有错,在当今物欲横流花天酒地的社会里,唯有校园还保留着最后的圣洁和单纯,不以一己之私,夺大局之利,这是公义的最高真谛,也是最鲜活的灵魂,护佑着校报走过七十载风雨飘摇的青春。

见大家都没有话说,王天凌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对郭明义道:“你是这件惨案的第一目击证人,你觉得应该怎么去查清真相?”

众人意外的看向郭明义,谁都没有料到,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社长居然会征询一个刚加入的新人意见。

郭明义静静的看着王天凌,对方的目光坦然而真诚,不带一丝矫情,也没有任何回避,郭明义的心里突然百感交集,他来之前已经和莫陵潘旻等人商量妥当,打算采取装傻不知道的策略避过校报的询问,然后自己再私下展开行动,可是面对眼前这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一颗颗无私赤诚的心,却让他怎么也开口说不出这个谎言。

“有很多事不是巧合,是命中注定。”“要打败魔物,必须借助人世的善念和纯真。”鉴印大师安详的话语在耳边一闪而过,郭明义瞬间恍然大悟,原本含混不清的两句话,表面的伪装顿时如抽丝剥茧,逐次脱去,露出了最清晰的含义。

郭明义站了起来,双眼中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的音调并不高,却穿透着一种难以辩驳的坚毅:“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可能惊世骇俗,大家完全接受不了。但是,希望大家能象社长说的那样,从校园的安危,从人命关天这个角度上去考虑,去分辨,去判断。”

见在场的人都没有异议,郭明义这才开口继续道:“从黄昊莫名其妙的溺水而死,到抗议学校集会中突发雷电重伤校报两人,再到这次三十一名学生集体剖腹自杀,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案件看上去全无联系,实际上它们却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

郭明义对最先起身持“校方威胁论”的那位男生道:“卢主编,我想问问,如果你认为是学校搞的鬼,主导了这些系列的案件,那么学校到底是用怎么样的手段呢?请注意,我问的是用怎么样的手段?”郭明义特意在“手段”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个姓卢的男生不甘示弱立马答道:“黄昊那事再明显不过,先在别处勒死了然后抛尸湖中,至于集会中突发雷电,是因为学校预先埋了引雷装置,看准我们的人经过就赶紧启动,至于这次集体剖腹,就……就……”一说到这次惨案,他立刻卡壳了, 毕竟这次的事件太过离奇,离奇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

卡了半天,姓卢的男生悻悻的道:“这次集体剖腹用的什么手段确实不知道,需要慢慢查。”

郭明义转过头去问那个皮肤黝黑的男生:“马部长认为不是校方的,那你心目中的凶手用的是又是什么手段造成这一系列案件的?”

皮肤黝黑的男生犹豫了一下道:“前两个我跟卢主编的意见差不多,只是我认为不是学校的人做的,而是另有凶手,至于第三个,我也想不出来。”

郭明义无声的笑了一下,道:“那么,关于这次集体剖腹的惨案,我视同大家达成了共识,即都猜不出来是用什么手段造成的。至于集会上突发雷电一事,你们都认为是学校预先埋下了引雷装置。引雷装置只是一个辅助手段,前提是天上必须要有雷。集会那天,虽有乌云,但并不浓密,而且风很大,到后期基本将云吹散了,各位可以去天文系看看那天的图像记录,也可以请教一下那边的学生,他们就会告诉你,那天绝对绝对不会打雷!”

在场的人有一半脸色都变了,不少人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姓卢的男生抢道:“天象的事情没有绝对的,谁也说不准,那天就算没有云,但运气不好,偏就打雷了呢?”

郭明义立刻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证据,湖边广场也就是集会的地方,地面都是用一大块一大块的花岗石铺成的,要想在下面埋引雷装置,必须要打碎花岗石才能挖土,就算学校心疼那石头,不愿意打碎,也得叫来巨型的起重机械才能吊起。那么大的动作,广场周边那么空旷,随便爬上一栋教学楼便可一览无遗,学校就是有这心,它敢明目张胆做吗?你们可以去问,看这几天学校有没有叫来什么重型机械,或者去看看广场上有哪块花岗石有修补的痕迹,再来支持你们的‘引雷装置论’。”

这一次,全场哑口无言,连那个最活跃的姓卢的男生都闭嘴不言。

“至于黄昊之死,”郭明义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听说他的尸体从湖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在场有法医系的同学做过检验,你们可以找过来问问,就会知道,脖子上那条细小的勒痕是不足以造成窒息甚至死亡的,而除此之外,黄昊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姓卢的那个男生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打断道:“对不起,我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明义道:“我想说的是,黄昊之死从表面上看从常理上看,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这一句话抛出,登时引发滔天大浪轩然大波,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众人纷纷向郭明义逼了过去,将他重重围了起来,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郭明义烧穿,有不少人甚至还动手推搡:“你说什么?!”“他死得这么冤,你居然说不是他杀??”“你莫不是学校的探子过来游说的吧?”“我要求将此人立即赶出会场!!”

姓卢的男生最为激动,竟然“噌”的一声爬上了桌面,朝对面的郭明义扑了过去,死死的抓住郭明义的领子,憋得郭明义差点没缓过气来,红着双眼问道:“你的意思是,黄昊是自杀的?!”

眼见愤怒的声浪瞬间被掀高到极点,局势趋近失控的边缘,王天凌站起身来,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拍,放置在桌边的杯子被震得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众人吃了一惊,都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王天凌怒道:“你们想造反是不是?这里是会场,要打架的给我滚出去!”

众人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踢倒的椅子上扶起来坐好,屏气敛息,姓卢的男生还趴在桌子上,手上还攥着郭明义的衣服,有点不服气的道:“可是社长,他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我们死去的兄弟……”

王天凌黑着脸道:“污蔑他的人是你!还自诩什么包容开放,连让人说完一句话的度量都没有!你要觉得他是胡说八道,你就拿你的证据出来光明正大的反驳,爬到桌上推搡拉扯算什么?”

姓卢的男生被训斥得红了脸,乖乖的从桌面上退了下来,也不敢坐,只好尴尬的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

见局势终于回复正常,王天凌这才坐了下来,可他旁边的梁游明却忍不住了,刚才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副社长身份,他真想过去揍郭明义两拳,横眉怒眼的对郭明义道:“我可以以人格性命担保,黄昊是绝对不会自杀的,他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和动机!”

郭明义好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感觉喉咙好受了一点,这才开口道:“我明白在座各位与黄昊之间深厚的感情,可是我们要的是真相,而不是无缘无故的仇恨。我们要全校的学生都认同我们,支持我们,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黄昊他杀的事实,可是眼下我们确实找不到任何证据。”

梁游明看了王天凌一眼,强忍住想砸一个椅子过去的冲动,含怒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学校刻意隐藏证据,而我们又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只能承认黄昊是自杀?”

郭明义正色道:“他杀的证据就在尸体上,没有谁能隐藏得了,所以我说从常理上看,黄昊并不符合他杀的征兆。”

眼见梁游明气得全身发颤,郭明义忙接口道:“但是我充分相信副社长对于黄昊心理状况的判断,他绝没有任何自杀的可能。”

这句话顿时把梁游明和其他人给弄糊涂了,姓卢的男生不耐烦的道:“你这小子绕来绕去到底想干什么?”

郭明义道:“难道大家还没发现吗?这是一个悖论,一个在常理上出现的悖论,没有他杀证据,却不可能自杀。不仅是黄昊之死,包括集会雷电事件,集体剖腹惨案,在被放置于常理的评判中,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同种类的悖论————明明知道并非自然而成,却找不到人为的痕迹。”

姓卢的男生忍无可忍的骂道:“我觉得是你脑子有病!”

王天凌却听出了郭明义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以常理去衡量?”

“没错!”郭明义两眼炯炯有神:“如果我们跳脱常理,那么这三件事或许就有了一个圆满的答案。”

王天凌紧追着问了一句:“跳脱常理之后的答案是什么?”

郭明义用眼光缓缓扫视全场,一字一句的道:“这三件事,没有人干得了!除非……凶手不是人。”

全场一片死静。

良久,梁游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慢着!”王天凌站了起来,双目发出可怕的光芒:“郭明义你拿不拿得出证据?!”

郭明义冷静的回了一句:“拿得出。”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直接打到地上,众人被他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都看那黄符时,只见它直接钻入地面就不见了。

姓卢的男生难以置信的道:“原来你还会玩魔术?”

郭明义道:“拘本校冤死学生黄昊之魂上来。”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郭明义到底要玩哪出。

地底下那声音不悦道:“黄昊之魂已被锐器镇压,我等难以取出。”

郭明义冷声道:“取不出就叫你们使者去取,还取不出我就带着灭魂杖来拜访一下,看怎么才能取得出。”

底下没了声音,四周一片静悄悄的,王天凌皱起眉头,刚想询问,见郭明义只是专注的盯着地下,似有后着,只好忍住了。

约莫过了半分钟之久,一阵浓郁的白烟冒出,一个模糊的灵体出现在烟中,一见郭明义便倒身下拜:“高人,可有法子救我出来?”

郭明义道:“你先起来,转过身子去。”

灵体依言转身,一见到王天凌和梁游明便全身一震,无比激动的哭道:“社长,副社长,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情绪难以自抑,早已跪倒在地,呜咽痛哭。

“黄昊?”王天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颤抖着嘴唇看向郭明义:“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凌等等。”旁边的梁游明出声阻止道:“声音听着象黄昊,不一定就是他。黄昊已经死了的人,如何还能再叫上来?小心那小子用什么障眼法或魔术骗我们。”

那灵体哭道:“不,我真的是黄昊,不信你们随便用什么问题问我,只要是校报的,我都答得出。”

经梁游明这么一提醒,王天凌也觉得要考考眼前的这个灵体身份真伪,想了半天,问道:“你加入校报的那一天,我单独找你谈话,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灵体毫不犹豫的答道:“你跟我说,做人做事,最要紧的是凭良心,对得起良心就做得起人。”

王天凌这次再无怀疑,也激动的扑了前去:“黄昊!”触手之处却是空空如也,只有飘渺的一些烟雾从手心中慢慢流逝。

灵体哭道:“社长,你我已阴阳相隔,你还是离我远点,免得伤了你的阳气。”

“真的是黄昊?”梁游明也激动了,不仅是他,全场都激动了,大家纷纷围上前去,虽然不敢触摸,却是忍不住的七嘴八舌,吵杂成一片,但主要都是围绕一个问题————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灵体将那天跟郭明义潘旻他们说的情况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末后抹着眼泪指着郭明义道:“幸亏这位高人破解了压在我身上的束缚,我才能得以上来控告冤情,否则只怕我难以清白。”

全场所有的目光再次投注向郭明义,不同的是,这次再也没有了愤怒、责问,有的则是感谢、期望,还有少少讶异。

郭明义对那灵体道:“我叫你上来也不能太久,否则会撼动法阵,回去之后对你灵体不利,如果没什么别的话要说,就先回去罢,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灵体依依不舍的朝王天凌和梁游明看了一眼,强忍悲痛道:“社长,副社长,大家,我先回去了,请不要被我的死吓怕,校报一定要继续办下去!”

王天凌也含泪道:“你放心,黄昊,我们终将还你一个清白。”

白烟袅袅散去,灵体也已没有了踪影,那道黄符又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静静的躺在地板上,上面的朱砂鲜红耀眼。

王天凌平复情绪对郭明义道:“能找到他的尸体解除镇压吗?”

郭明义沉吟道:“我建议目前最好不要,怕打草惊蛇,让凶手有所警觉,再查探就难了。况且现在凶手指望着他吐露校报的秘密,不敢拿他怎么样,就是难受一点,灵体没有大碍。”

“好。”王天凌点点头,随即环顾四周:“还有人要说什么的吗?”

所有的人都心悦诚服的闭嘴不言,只是还止不住用诧异不已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拥有能召唤死魂古怪法术的郭明义。

郭明义知道大家的困惑,开口道:“其实鬼神之论一向都有,只是通常眼不见则不信,不怕大家笑话,我祖辈以前谋生艰难,无意中学了一些玄学上的皮毛,流传下来,所以会一点符咒。”

郭明义可不敢说自己和冥界熟得很,担心校报这些人欲无止求把以前死的学生全拉上来再问一遍。

“确实神奇。”王天凌此时已经毫不掩饰对郭明义的赏识之情:“依你所说,集会雷电事件和这次的集体剖腹惨案也都不是人干的?”

郭明义忙道:“集会雷电不一定,我曾听我祖爷爷说,有些奇特的符咒是可以召唤雷电的,当然这也必须借助非人类的力量。至于集体剖腹惨案,则可以百分百肯定凶手与人类无关。”

王天凌直入主题:“那要怎么才能查清集体剖腹惨案的真相?”

郭明义欲言又止,用眼角余光瞟了瞟自己周围。

王天凌和梁游明对望一眼,梁游明大手一挥:“会议结束,大家散场,郭明义留下来。”

姓卢的男生不干了:“我们也是校报的人,查清剖腹惨案也是我们的责任,为什么不让我们也留下来听听?”

他的这个号召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刚才郭明义小露一手已经彻底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再说剖腹惨案是目前学校最轰动的大事,谁都想加进来,帮助平息校园动乱,日后在校报辉煌的一笔中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