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义沉吟了一下道:“这个结果我们当初早就预料到的,你跟副社长说,不用太担心,万一真的落到他的手中,我们也会有能力翻盘,日子还长得很。”

莫陵在旁边道:“这么快下定论干什么?还有我呢,我都没上去讲。”

郭明义瞪他一眼道:“你去也是一样的,现在那么多学生先投了票,剩下的票源已经不多,加上候选人又很多,票数分散,我们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参加这次选举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把校报推上去,由秘密转为公开,夺权慢慢来都不迟。”

情势的发展开始越来越不利于校报,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学生选择提前投票离开会场免得继续晒太阳,马天玶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已经开始笑容可掬的跟校长讨论晚上要不要开庆祝晚会了。

终于轮到莫陵上场了,他飘飘然走上了讲台,什么都没有说,先是绽放了一个灿烂迷人的笑容。

顿时下面的会场象是被人突然打了一阵兴奋剂一样躁动起来,不少人发出了尖叫,疯狂的朝前挤了过去,就连不少准备离开还没完全走出会场的学生也停了下来,纷纷围上来踮脚张望。

莫陵继续保持最完美标准的微笑,开口慢悠悠的道:“我叫莫陵,现在单身。”

场上发出一片惊喜的叫喊,不少人开始掏出手机打给已经回宿舍的同学。

莫陵继续道:“我是属于全校女生的。”

全场震天般的尖叫,不少女生幸福得晕倒了过去,更多的妄图想爬上讲台,急坏了维持秩序的保安,赶紧手拉手组成人墙拦在前面。

莫陵补充道:“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属于全校男生。”

这次的欢呼声几乎可以用响彻天地来形容,全场象疯了一样的尖叫,双手挥舞着大声呐喊些什么,那场景仿佛不是在开选举大会而是在开演唱会,会场上面的灯泡也许是承受不住这种声波的高压,砰然炸裂了一个。

莫陵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自己头上密密麻麻的灯泡一闪一闪的放着光芒,忙道:“我的演讲完了,谢谢!”说着忙不迭的下了台。

郭明义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这算什么?!你才是浪费了宝贵的三分钟!”

莫陵解释道:“不是,我其实还想再说一会的,但是顾及人身安全才临时结束的,我不能毁容啊。明义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郭明义举起一张椅子正想砸过去,之前那个平头男生又匆匆的跑了过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满面愁容,而是无比兴奋,崇拜的看着莫陵道:“太好了,好神奇啊!现在学生们都像疯了一样的投票,据他们说全部都是投给莫陵的,还有一些女生从宿舍跑过来大吵大闹说之前的选票要作废,得重新投。”

莫陵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郭明义难以置信的咕哝道:“疯了,都疯了。”

后来现场唱票环节证实了这种疯狂并不是虚假现象,莫陵以高出马天玶两倍的票数毫无异义的当选校报的新一任社长,在校长无奈的宣布结果的时候,一度以为必胜无疑的马天玶几乎要当场晕死过去。

但接下来的副社长人选则出现了较大的争议,郭明义以三票之差仅次于马天玶,马天玶以此为理由要求当选为副社长,校报这批人不干,理由是当初决定召开选举大会的时候,并没有说副社长也要按照选票高低决定,依据校报规程,应由社长直接指定。

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新当选的社长莫陵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跳上讲台,气定神闲的道:“既然大家都对这个问题没有定论,我建议,从民主的角度出发,就此问题组织新一轮投票,看学生们是支持由我亲自指定呢,还是按票数高低得出。当然,我个人倾向自己指定。”说完,不忘露出标准的笑容。

全场欢呼尖叫,马天玶一看,面如死灰,他知道,此时如果再投票,莫陵会再度利用个人魅力压住自己,自己毫无半点胜算,他用怨毒的目光在莫陵身上转了几圈,恨恨的道:“你等着罢。”扬长而去。

校长阴沉着脸看着马天玶离去的背影,他是有年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看着兴高采烈的校报一帮人,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也欲离去,莫陵却扯住了他:“等等,校长,你这样走了似乎不太负责任,这些气球啊会场啊全部都是你的心血结晶,这些媒体也都是你一手叫过来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联合开个记者会,好彰显你的宽容气度和民主之心啊?”

校长冷冷的道:“你已经当选,自己开也成,这是你们成立的社团组织,校方可以不参与。”

莫陵笑道:“话这样讲不错,但我还有另外一项决定要宣布,这就涉及到学校的官方组织了,必须要您老出面才行。”

校长一愣:“什么官方组织?”

莫陵一字一句道:“我要求废弃学生会,由校报顶替。”

“你说什么?!”校长几乎要拍案而起,猛然间想到周围还有十几架开着的摄像机,活生生把那手掌按下了,满眼都是怒火:“你太得寸进尺了!等你有能力坐上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再说这个话罢!”

莫陵冷笑一声,加重语气道:“你在开选举大会之前,很明确的向所有媒体说明了将会完全尊重校报的自治能力,完全支持校报对学生的思想领导和实质领导,完全配合校报依据学生利益出发的一切管理措施。我想提醒你的是,你所做的这些承诺,无一不是跟学生会的职能严重冲突的。你我应该都很清楚,校报一旦成立,学生会一定会被架空。我现在只是在找台阶给你下,你放弃这个机会,将来校报万一跟学生会起了严重冲突,我再捅出去,就会给你的业绩以沉重的打击,想往上走就更难了。其中的利弊,好好想清楚吧。”说着,莫陵慷慨的拍了拍校长的肩膀。

校长几乎勃然大怒:“你要挟我?我现在可以立即开除你!”

莫陵微微一笑:“请便。钱,我有,人,我也有,你没有的,我都有。想不想用你的前途,你的性命,来跟我玩一场大的赌局?”

校长不由得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笑得如此青春如此单纯的一个男生,心机却如此深沉,他不记得自己讲过什么完全配合完全支持这类破洞百出的废话,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男生懂得他的七寸在哪里,懂得不惜一切卑鄙手段去威胁,足以扼他于死地。

他不明白,从诡谲复杂的法术界当中历练出来能当上一派之长的都非常人可以思量。

宁跟君子斗,不与小人争。校长立马下定了主意,换上了一副笑脸道:“你这么说,倒也真是。既然都是为了南科大好,那当然得要跟记者们说清楚。”

于是,校长被迫和莫陵一起召开了一场有多隆重就多隆重有多浩大就多浩大的记者会,正式宣布由校报顶替学生会的所有职能,集中行使学生管理职责,学校不得干预和插手,为了担心学校日后翻案,莫陵给每个电视台的记者都塞了大红包,叮嘱他们今天的内容一定要录像,保管好,再给他一份备份。

开完记者会的当天,莫陵雷厉风行的发布了作为社长的第一条命令,学校被迫释放之前非法拘押的所有校报学生,并且撤销一切处罚。

这个胜利简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原本校报不少人对于莫陵如此投机取巧当选上社长都心存不快,觉得此人不走正道,没想到他接下来做的一系列事情招招高明,打得学校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奠定了校报由此在学校至高无上的地位,可谓瞬间从地狱而至天堂,。

紧接着,校报所有成员在宽敞明亮冷气专供专人服务的原学生会办公大楼里开了自王天凌死后校报第一次全体大会。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静悄悄的,再资深的元老再有彪炳功勋的高层也噤声不语,宽敞的会议室里只响荡着郭明义愤怒的声音:“你这简直是耍赖!明明选的是你,怎么又推给我?”

莫陵在郭明义面前永远都是楚楚可怜的:“问题是我看到你不行,我才上的啊。王天凌本来推荐的就是你,而且也没说选举上的社长不可以换人啊,最多我宣布卸任,让你来当。”

“不行!”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明义简直想拿起水杯把眼前这个光享福不想干活的懒猪砸死:“我们应该尊重选举大会的结果,而且我认为你当过掌……掌……一派之长,管理上比我有经验。副社长你说是不?副社长?”

姓卢的男生道:“梁副社长说既然你们俩已经顺利上任了,他就不再来了。王社长之死给他造成的打击很大,精神上似乎有点吃不消,今天去看心理医生了。”

郭明义道:“那好,既然委决不下,那么全体投票,赞成莫陵当社长的举手!”

“刷刷”全场举手,无一遗漏,实在是莫陵逼迫校长承认校报地位取消学生会巩固实质权力等措施实在太得人心,已经没有人再置疑这两个新生的实力。

“他娘的!”莫陵愤愤不平的坐回到椅子上,这招本来是他用的,一不小心就被郭明义移花接木了。

皮肤黝黑的男生道:“既然社长和副社长定下了,我们赶紧开始今天的议题吧。”

“没错。”郭明义附和道,同时给了莫陵一个杀气四泄的眼神:“社长请拟出今天要讨论的议题。”

莫陵用笔敲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好吧,第一个议题,既然我已经成功当选社长,那么我就有权翻阅校报的所有秘密档案。问题是,秘密档案存在哪里?有谁知道?”

“等等。”姓卢的男生按捺不住了:“第一个议题难道不是追查王天凌社长之死的真相吗?”

莫陵细细对着花名册看了半天道:“你叫……嗯,卢焕章?名字挺好的,就是跟人对不上。王天凌死的真相我们全都知道了,还查什么?”

卢焕章一愣:“知道?谁知道?真相是什么?”

莫陵道:“我们伟大的郭副社长不是浪费了他演讲宝贵的三分钟跟大家认真剖析了一下王天凌社长绝对不可能死于正常剖腹自杀的吗?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这就是真相。”

卢焕章道:“可是社长他究竟是被谁杀的?怎么杀的?怎么伪装成剖腹的?这些难道不需要都查清楚?”

莫陵道:“我们不是警察,这案子送到警察那里估计也不会立案,所以你提的这些问题当中除了是谁杀的,其他的都不重要。要知道是谁杀的也很简单,一条路子是让校长告诉我们,他老人家一定知情,要是不忍心惊动他呢,还有一条更快捷的路子。凶手杀掉王天凌,矛头直指校报,我已经继任社长,接下来估计就是要杀我了,不用我们找他他也会跳出来的。”

卢焕章哪里是伶牙俐齿的莫陵的对手,给说了个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那……那……那内奸总要查吧?不是他,黄昊不会死,我们两名骨干不会被雷劈,社长也不会死。”

他的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说起内奸,大家无不群情汹涌,愤怒滔滔:“必须要把内奸揪出来!”“将他五马分尸!”“为社长报仇!”

“屁话!”莫陵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登时全场被一震吓,都静了下来:“内奸被揪出来了,谁给凶手通风报信啊?不通风报信人家凶手怎么来杀我啊?不杀我凶手怎么会跳出来啊?不跳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凶手是谁啊?这么简单的逻辑链你们都搞不懂吗?”

莫陵这一惊天骇地的逻辑链登时将所有人都绕晕了,郭明义赶紧出来打圆场道:“社长说的没错,王天凌社长的死必须查,但不是马上查。校园集体剖腹惨案阴影笼罩,学生们都无心上课,据说现在还有不少暂时退学的,我们首要的必须稳定人心,这样才能进一步发展校报,卢主编,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秘密档案藏在哪里?”

卢焕章摇头道:“我又不是社长,当然不知道,你得去问梁副社长。”

原来在这里扯了那么多全部是浪费时间,莫陵快人快语的道:“那么散会,我们去找梁副社长。对了,卢同学,麻烦你安排两个人看住马天玶。”

郭明义和莫陵两人匆匆走出办公大楼,准备向梁游明所在的医院进发。

郭明义见四周无人,低头对莫陵耳语道:“你那根棍子带了没有?我估计马天玶真的会对你下手的,带那东西防身……”

莫陵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朝后大喊一声:“谁?躲在那里鬼鬼祟祟?”

一个黑影从树荫下走了出来,竟是一个皮肤白皙的男生,穿着淡花色的T恤,眼睛小得就快眯成了一条缝,个子不高,身材匀称,脸上表情肃然。

郭明义皱眉道:“你别是马天玶的人吧?跟踪我们干什么?”

“社长和副社长不认得我。”那男生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我叫陈隆星,是校报的人,加入校报已经两年了,只不过因为没有合适的机遇,不能展现自己能力,所以一直没机会做上主编和部长的位置。”

莫陵挑眉:“然后呢?你想让我提拔你?”

陈隆星道:“不是,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我不是校方的人,也不是最近才混进校报的,你们无需对我起疑。我听说你们两位现在打算去找梁副社长翻阅秘密档案,好查清楚之前集体剖腹惨案的真相?”

郭明义看了莫陵一眼,觉得这个实在没有否认的必要:“是。”

陈隆星道:“那我劝两位别去了。这场集体剖腹惨案对应的事件原型是发生在1932年的微光大楼火灾,校报秘密档案上关于这次火灾也不过仅有寥寥的几句话,没有翻阅的价值。这场火灾是南科大著名的第一悬案,向来无人能解,也没能留下任何详细的描述,更离奇的是,在这场火灾发生的同时,校报的5名创始人离奇失踪,不知去向。王天凌社长在生时曾数次组织人力查探,都无功而返。”

郭明义猛然醒起道:“当日王天凌社长在会上念起校报的历史时,曾经提到过‘前原惨案’这个词,难道就是指的这次火灾?”

陈隆星坦然道:“也不是。事实上,1932年前后,以前原惨案为导火索,学校发生了一系列诡异难解的事情,造成了大量的人命伤亡,就连学校也几乎倾覆,一直到1935年,校园才突然恢复宁静,得以延续生息下去。”

“等等,”莫陵皱眉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比王天凌他们还多?”

陈隆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因为我的哥哥……就是死于微星大楼火灾的瞬间现场当中,也是剖腹自杀,跟现在的一模一样。他死了之后,母亲伤心过度,抑郁成疾,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父亲另娶,外公外婆艰难的把我抚养成人。我发誓要还哥哥一个清白,一个能让他瞑目于九泉之下的真相,也为了不让天底下再出现更多的伤恸欲绝的母亲和弟妹,我一直秘密调查此事,并考入了南科大,可惜收效甚微。”

郭明义和莫陵对望一眼,均感诧异,原来瞬间现场之前还出现过并且杀过人?难道说,净化结界之前也像现在一样减弱过?

莫陵继续问道:“为什么你这些话不对王天凌说而要对我们说?”

陈隆星道:“王天凌社长虽然一身正气,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为人太过正派,行事太过光明磊落,只能成楷模,不能成大事。要想解开南科大第一悬案,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法术界的人。”

说到这里,发现郭明义和莫陵两人同时脸色一变,陈隆星忙补充道:“二位放心,我跟法术界也略有接触,虽然无缘拜入门下,但是也晓得了一些规矩,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可以继续隐藏身份。那天看到郭副社长召唤黄昊的死魂上来,我就已经看出他是法术界的人了,而且地位不低,否则冥界是不会听拘的。”

莫陵瞪了郭明义一眼,对陈隆星道:“好,你继续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隆星道:“刚才说了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便是要心肠狠毒,不拘小节,必要的时候放下道德不择手段,而这点,王天凌社长远不如你莫社长。”

莫陵看向郭明义:“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当做是他对我的夸奖?”

郭明义道:“可以。陈隆星,我听你的话中似乎别有含义,你是否掌握了微星火灾的一些内幕情况?”

陈隆星道:“是的,哥哥在调查微星火灾的过程中,留下了大量的调查资料,他也预料到瞬间现场有可能会对他下手,于是将这些资料留在了家里,辗转反侧传到了我的手中,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去处,不知能不能去两位的办公室?”

郭明义满口答应道:“好。社长,你办公室在哪里?”

莫陵道:“我不知道……已经分配了办公室吗?”

郭明义和莫陵最终选了办公大楼的顶楼,原因是这里顶上就是天空,四周平坦一览无遗,没有任何遮挡物,不存在被安放摄像头或者有人偷窥的可能,是最安全的所在。

为了以防万一,到了顶楼之后,郭明义施出了高级别的各类防御结界,暂时屏蔽了入口,防止有其他人误闯进来,又布置了静音结界,避免被人偷听。

郭明义对陈隆星道:“这里没有椅子,委屈你站一站吧,长话短说,把实情告诉我们。”

陈隆星道:“没问题,你们是只想听微星大楼火灾事件呢,还是想全部都听?”

郭明义道:“全部都听。”

1932年前后学校发生的一系列古怪离奇的死亡事件很有可能便是与九转轮回大印有着丝丝缕缕的密切关系,自然不能错过。

陈隆星沉吟一下道:“好。1931年五名学生创建了校报,这你们是知道的。但这件事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校报的正式记载上是说这五名创始人由于不满学校的独裁和专制损害学生权益于是创立社团组织,但在哥哥留下的调查资料里面,却专门提到过这句表述,并在上面画了个圈,旁边写道;‘此乃幌子。’”

“什么……”郭明义和莫陵都惊呆了,五名创始人的高大形象在校报中简直是不可撼动的存在,此时突然暴露出来是别有动机,不得不让人震惊不已。

郭明义道:“那创立校报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陈隆星道:“这点哥哥并没有提及,但是他在后面关于微星大楼火灾的描述中再次提到了这件事,说‘火灾既起,则五人必死无疑。’也就是说,微星大楼的火灾与五名创始人的失踪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决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郭明义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是五个创始人导致微星大楼火灾的?他们为什么要造成火灾?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陈隆星叹气道:“这点我也想不明白,哥哥的主攻方向是火灾,并不是创始人这条线,所以关于这方面的表述很少很少。但据我推测,创始人失踪一事很有可能与前原惨案有关,哥哥的调查材料里面将1932年以来学校所有死亡事件都列表了,唯独遗漏了前原惨案,这应该不是疏忽,而是故意。”

莫陵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故意不调查前原惨案?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忌讳?”

陈隆星正色道:“不是故意不调查,而是不敢去调查!如果说微星火灾是南科大的第一悬案,那前原惨案就是南科大的第一诅咒。相传但凡跟前原惨案有所涉及有所关联的人,都会一个个肢体不全悲惨的死去,死前凄厉的哭号,宁愿将灵魂卖给魔鬼也要早点解脱离世。这个诅咒屡试不爽,迄今为止已经害死了上百条人命,因此学校将它永远的封锁,烧毁了一切资料,不让后人得知,这才保住了这片墨香之地几十年的安宁。”

这段话听得郭莫两人毛骨悚然,莫陵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是先说说微星火灾的事情吧。你不是说你哥哥的主攻方向是这个吗?那应该记述很详细才是。”

陈隆星道:“详细也只是相对的。1932年1月23日晚上8时许,微星大楼上面依然熙熙攘攘,学校有晚上上课和晚自习的风气,教室里挤满了人,然后火就突然烧起来了。没人说得清楚是从哪里烧起来的,据跟微光大楼相对的几栋宿舍楼上的学生说,感觉不是一个点起火,而是一大片同时起火。更稀奇的是,起火的源头在大楼背面外墙的八楼到九楼处。那时还是旧式的设计,外墙就是一面灰色的大墙,上面没有窗户,没有任何起燃助燃的物品,人也不可能赤手空拳爬那么高去纵火,火势就从这光滑的墙面上诡异的烧起,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迅速波及到其他楼层,最后发展成为整一栋大楼的巨型火灾!”

“发现火灾的那时,好几名学生都第一时间报了案。但那时没电话没手机,是跑到传达室才接通消防的,等救火队过来的时候,大楼已经烧了个通透,火势凶猛,便是大楼周边三米内也是汹涌的火海,十米内空气极端炙热,可以直接烫伤皮肤,根本无法靠近。救火队和军警被困在周边,无奈的和所有学生眼睁睁的看着这场火灾继续肆虐。”

“据说那是一场惨绝人寰哀痛震天的场景,以至于当时现场观看的那些人后来均不愿意再回忆,不少人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恐惧心理障碍,求医无果后提前退学,哥哥历尽千辛万苦才勉强获得一些资料。那时,人们只看得见一楼的场景,在无边的火焰中,黑色的人影张大嘴巴,发出尖锐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绵长不绝,他们绝望的伸出双手,无助的奔跑,或者在地上疯狂的打滚,肢体在红色的炙烤中扭曲,站得近的还能听到皮肉被活生生烤焦时发出的‘滋滋’的声音。也就挣扎那么一小会,但凡被火沾上的人,都会慢慢萎缩到地上,成为块状的焦炭物体。”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五个小时才慢慢熄灭,又过了三个小时之后等到现场热量散得差不多了,救火队和军警才敢进入。大楼通体被烧成了黑色,里面早已狼籍一片,不但桌椅被烧到只剩灰烬,连窗户门框也被烧得全部变形,墙体开裂得很厉害,梁柱出现松动,最要紧的尸体清点工作也进行不下去,因为到处都散落着大块小块的团状炭体,光凭肉眼分辨很难判断那到底是不是遗骸,是一个人的遗骸还是几个人的遗骸。”

“最后没办法,军警用了最蠢的一招,把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全部集中起来,按照花名册一个个的点名,不在的就算入火灾遇难者名单。这样统计下来,这一场大火烧死人数共计是1074人,所以后来也有人称微星火灾为‘千人惨案’。这场火灾给南科大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深远负面影响,学生人数瞬间锐减了六分之一,人心涣散,更有不少人因为严重的心理疾病退学,最困难的时候只有800多名师生坚守,当届政府甚至建议关闭学校,后来因为有知名学术人士出面反对才作罢。”

“自此之后,火灾的瞬间现场时不时的出现,无情的攫取着人命,有时一个,有时几个,但规模都不大,方式都是剖腹,死之前都出现被炙烤得全身脱水的明显症状。因为死状恐怖,给校园带来了很大的震动和惊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校园里面开始流传这么一种说法,由于那一千多名学生在极度痛苦和不甘中死去,在死之前看到一堆人围在外面没有出手施救,于是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怨恨和愤懑,死魂成为冤灵,不能投胎也无法下到黄泉,终日在校园徘徊号哭,每个冤魂都必须要抓到一个替死鬼之后才能得以进入奈何,所以学校里面还要再死一千多人才能完此劫数,于是形成了震悚校园长达五十多年的‘死亡火焰传说’。”

郭明义苦笑着对莫陵道:“我觉得这个传说比较靠谱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那个什么双镜传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游戏。”

莫陵问道:“你刚才说震悚校园五十多年,按时间推算,是在80年代。难道后面它就没有震悚校园了吗?”

陈隆星正色道:“是的,1987年死亡火焰传说在杀掉最后三个学生一名教授之后,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再没有发挥过它恐怖的威力,学校以为它自己消亡了,于是普天同庆,永远封锁了这个消息,就连当时的校报,也决定销毁绝大部分资料,只留下寥寥几句记述,得以让后来人能够一窥当时惊惧无比的气氛。死亡火焰从此失传,并渐渐的淡出南科大的生活,直到最近31名学生集体剖腹自杀,才让我相信那个笼罩学校夜晚的噩梦,血色迷离张着大嘴在暗处微笑的传说又回来了!”

郭明义沉吟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传说会突然销声匿迹二十多年?”

陈隆星道:“不知道,我一直在探查这一点。之前我倾向于这个恐怖传说是被暂时的封印了,因为听闻过学校有请过无数的高僧作法,大部分可能是骗钱的,或许当中真有一个懂点的,布了一个阵法镇住了。如果学校近期有什么大的基建建筑,或者拆楼建房,或者改变地形结构,或者挖湖起山的,都有可能破掉阵法,导致传说再度重出江湖。但我翻阅了近几年甚至近十年的学校史志资料,结果很失望,学校似乎也是很忌讳这点,所以尽可能的翻新老房子,也不愿另起新楼,实在逼不得已要起的,也会请风水师左看右看,选在远离教区的位置建造。”

郭明义又想了一下,道:“你说的这些对我们都很有用,但我想你哥哥调查了那么久,得到的资料一定很多很繁杂,单凭你一个人在这里表述不一定全面,可能会有遗漏,你愿不愿意让我们翻阅一下你哥哥的资料?我想再找点别的线索出来。”

陈隆星爽快的道:“没问题,不过资料比较多,我没放在学校里,放在我家的一所老房子里了,从这里坐车过去得要一天。”

郭明义道:“那我们下午就起程吧,这样明天就能赶回来。莫陵社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莫陵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是有一个,你哥哥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想要调查什么传说?死亡火焰传说既然是如此惊悚的存在,他又不是法术界的人,为什么要去主动触碰呢?难道他不怕死的吗?”

郭明义知道莫陵这句话是在验证陈隆星所说的这一切的真实度,便也没有作声,直看着陈隆星。

陈隆星微微的一笑,笑容里没有任何的矫情:“因为他唯一深爱的人被传说所杀害,也许那个时候起,他便不再留恋人世了吧。”

“校长,马天玶要见你。”

校长阴沉着脸坐在大大的沙发皮椅上,将自己略有发福的身躯尽可能的陷入软绵绵的包围中,两只眼专注的看着上面晶莹闪亮的豪华吊灯,半天憋出一句:“不见。”

两分钟后,办公室沉重的实木大门被猛地推开,马天玶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脸上已经没有了骄横跋扈的飞扬,被一堆保安架着,声嘶力竭的喊道:“校长,这次是意外情况!你要相信我,局势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校长冷笑一声:“你的掌控?”说着,把手一挥,保安们都知趣,放开马天玶一个个的下去了:“我从学校的年度财政预算里面足足拨了两百多万帮你去搞这个竞选,还不算上买通媒体记者贿选拉票的那些成本,结果你最后连个副社长都没混上?你还有脸来见我?你还有脸说局势在你的掌控之中!”

“校长,校长,你听我说。”马天玶急切的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郭明义身上,莫陵这个人之前一直不显山不显水的,也没情报说此人甚得王天凌的欢心,集体剖腹惨案高层开会那次他也没资格参加,所以我便以为是个不起眼的人,没想到他还有点小聪明,全然不按常理出牌,尽是些歪招邪招,这才让他歪打正着。但校长,就算他们两个得手了也没什么,你也不应该轻易将学生会废弃啊,那是我们用来反对校报的一个前沿阵地。”

“小聪明?”校长冷冷的道:“若是你对此人还持这样的认识,那你就根本不可能打赢这场仗。好好去摸摸他的底吧!此人似乎是在官场上浸润过的,城府超乎你我想象。若不是他揪住了我的软肋,我也不会答应废弃学生会的。现在倒好了,校报不用再秘密运作,还能公开招收成员,你我反而不好下手了啊。”

“没什么不好下手的。”马天玶咬牙切齿的说:“他居然敢威胁校长您?简直不想活了!您放心,就交给我吧。”

校长目光一紧:“你又想杀人?现在集体剖腹惨案这件事的风头还没有过去,警方对我们这里虎视眈眈,若再死人,我这边不好交代。”

马天玶道:“您只管放心,我杀人不会出纰漏的,凶手不是人类的话,警察能顶个屁用。”

校长皱起眉头道:“王天凌的死我让你伪装成跟集体剖腹惨案是同一手法,结果你还不是被那什么郭明义在演讲里面一一驳斥了回来?幸好媒体当天关注的是社长竞选结果,否则要是有好事的捅出去,警察那边未必不会起疑。”

马天玶忙分辨道:“这点您请放心,他们现在也只是乱猜,就算觉得死得不正常,他们也抓不出任何的证据,绝对不会威胁到校方的。只要杀了郭明义和莫陵两个,我们就再举行一次选举,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威胁我的位置了。我一旦掌控校报,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失败了……”校长端起旁边的彩绣瓷杯,不再言语,马天玶识趣的退了出去。

陈隆星所说的老家的旧房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破,除了上面的瓦还算完整,四周的土墙上由于年久失修,加上雨水冲刷,早就歪歪斜斜垮下去了一半,没垮下去的也满是窟窿,透着阴冷的光,生锈的铁门卡在变形的门框里,上面还栓着一把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大锁。

墙根的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萋萋之间偶有虫鸣,莫陵举目望去,放眼间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再无第二户人家,只有半山腰各种歪歪扭扭的树张牙舞爪的爬满了崖壁。

陈隆星看出了莫陵心中的困惑,在旁边解说道:“原先这里是一个村子,后来这里土地不行,种什么收成都不好,人们就渐渐搬出去了,房子也垮了,就只留了我这一所,时不时过来的修一下。也只有这么偏僻的地方,才能完整的保存好我哥哥的所有调查资料,要是被学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莫陵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朝郭明义望了一眼,后者投过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两人跟着陈隆星一起进了那所破旧的老房。

房子面积并不大,最多只有四十平方,是两房一厅的格局构造,房间门都没有了,里面堆放了大量的杂物,蛛丝网布满了几乎所有的空间,灰尘很大,人只要一踏进去就是满眼的灰雾,一个不留神就呛到了喉咙里,一阵涩涩的难受。

厅里面稍微好点,尘土虽然多,但东西摆的也算整齐,一张摇晃得厉害的圆木桌,两把高低不一的木椅,构成了这里唯一还算像样的家具。

陈隆星哥哥留下的宝贵资料则全部堆放到了地上,用防水的油皮纸包扎得很好,一共有三摞,垒得高高的,油皮纸看上去也很旧了,早已没有色泽的泛黄中满是皱纹。

郭明义如获至宝,冲上去就开始着手拆开,手刚一碰到油皮纸,就“哎”了一声,抬起手看时,上面厚厚的一层黑色的灰土,郭明义抬头看着陈隆星道:“这纸只怕是好久没被人动过了吧?”

陈隆星道:“没错,我上次包好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郭明义道:“你难道不用时时翻看的吗?”

陈隆星淡淡的道:“不需要了。我从4岁就开始翻看,翻看了十几年了,这上面的字,还有标点符号,我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倒背如流。只是,”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眼神如同周遭一般苍凉:“就算倒背如流,却终究解不开这其中的玄机,枉费了大好年华。”

郭明义没有再说话,顾不得手脏,打开了油皮纸,露出了里面散乱的各种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清秀的钢笔字体。

郭明义轻轻拿起第一张纸,上面是类似于日记式的自述文体,上面写道:“我叫陈隆宇,南天科技大学86级学生,若你今天能看到这段文字,则我已命丧黄泉,难回人世。我原本为报一己私仇身入漩涡,却无意中发现这钟鸣鼎食墨香百世的南科大内,深藏着多少世人难解惊天骇地的内幕,当中牵扯的不仅仅是数千条人命,更有书香一脉的延续。拼死留下这些资料,寄望于有福缘之后人破解悬案,造福学校,挽救一方水土,否则,学校将重蹈1932年覆辙,血光之灾,无人可逃,遍地冤灵,无缘奈何,切记切记!”

郭明义心里“咯噔”一声,他原想着不过是一个恐怖传说,费点事也就解了,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严重的警告,是真的这死亡火焰传说背后隐匿着倾覆一方的巨大灾难,还是陈隆宇在虚张声势恐吓后人呢?

往下看去,全部是关于死亡火焰传说的各种背景资料分析,可以看出陈隆宇做了大量的工作,跑遍了当地的史志馆,询问了很多曾经住在附近一带的老人,普遍的说法是,这个地方从被人发现开始,就没人敢居住,那里从来草木不生,鸟雀少闻,光秃秃的像是被烧过一般,石头也是跟周围不一般的灰褐色,有着巨大的裂纹,而且不管白天黑夜,始终弥漫着森森的阴气,即便是在骄阳烈日的夏空,也会感觉全身肌肤寒浸浸的湿冷,让人不寒而栗。

老人们都传说那里曾经是乱葬岗,埋了很多人,所以鬼魂作乱,才会让这一块成为死地,不但没人居住,就是连开耕也绝不会有人靠近这里,有不信邪的人在那里起了一所房子,不到一个月全家开始接连染上怪病暴毙身亡,尸骨自动消融于地,自此,当地人敬畏不已,再也没人敢打那里一点主意。

这个消息后来传到了当时的县衙那里,县令对于空着这么一大片地严重阻碍自己的耕地东拓蓝图规划非常不满,利用自己家族的脉源找到了一位民间高人指点,这位高人告诉他,此地凶邪非常,地底蕴含有不知名的强大力量,若不妥善处置,恐怕将来危及整个城市的安危。

县令吓怕了,他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里,也没打算搬出去,忙求问破解之法,高人说,世间有些怨恨原本解无可解,有些心结原本化无可化,超度是不可能的了,现今之计唯有镇压,压得住一时是一时,保住一方安宁,拖到后面寻求高手彻底解决。

县令问如何镇压,高人说,一般镇压分两种,第一种是以非常规的手段,锁住邪祟魂魄,日夜以铜汁灌注,使其深受爆裂之苦,自然无暇分身作乱,但这种以暴易暴的手段也有明显的坏处,厉鬼们会变得更加暴戾狠毒,一旦中间出点什么差错,立时间这县城一带所有人命也就没了;后一种是以安详宁和之气逐渐度化,虽然效果一下子显现不出来,但属长久之计,如果行得通,可保此地一百年无事。

而说到安详宁和之气,最佳的载体莫过于办学,县令二话不说,下令在此地兴建了一座书塾,鉴于关系自身身家性命,县令是不惜血本的扶持劝学,渐渐发展成为沿海一带饶有名气的大型私学,这便是南科大的前身。

郭明义看得心中暗暗纳闷,看这记述有一点很是符合自己心中假设,向来大阵所处之地,由于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形成一个排外的磁场漩涡,草木不生,鸟兽难存,契合鉴印大师关于九转轮回大印阵眼所在的话语。

只是九转轮回大印是旷古难寻的强大法印,力量几可毁天灭地,上世纪时大印尚未破掉,效力仍在,那么在它之下怎么还会有什么厉鬼冤魂可以存留,不是应该早被摧残得灰飞烟灭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