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卢的男生摆摆手道:“别怪我,是社长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盯着你们两个。他说你们两个是新来的,不懂得校报里面的绝密档案牵连甚大,一旦有所闪失,人心动乱只怕都是小事,整个学校就都有可能倾覆掉。所以这段时间除非社长查出了结果,我会一直跟着你们,保证你们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郭明义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王天凌还留了这么一手:“你能24小时盯住我们?”

姓卢的男生坦然道:“不能,但我们人手多的是,也有跟你们住一栋楼甚至一层的,大家轮流值班,看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郭明义看向莫陵,正想使一个眼色,暗中击晕那姓卢的男生,没想到此时突然传来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轰!”顿时,脚下的整个大地都摇晃起来,一股狂风席卷着刮了过来,卷起漫天的碎叶残草和果皮纸屑,纷纷挟着风势扑面而来,打得人肌肤生疼。

还没缓过一口气来,又是一场更加剧烈的抖动,大地象失去控制的猛兽,左右狠劲的摇晃,略微松散的泥土裂开了一道巴掌宽的裂缝,三人都站立不住,趴在地上,拉住一些牢固的石块或树干勉强定住身形。

姓卢的男生惊讶的叫道:“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紧接着又发生了另外一件更匪夷所思令人骇异的事情,远处随着风势传来一阵嘶哑飘渺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扯破了喉咙疯狂的喊叫:“握我之笔、出我之力、以我之心、维我之魂!哈哈哈哈哈——”然后便是这绵延不断毛骨悚然的笑声。

姓卢的男生脸色早已变得青白一片:“是谁?!是谁敢这么大胆?公然把校报的宗旨给念出来,他不要命了吗??”

郭明义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兆:“我怎么听着这声音好像很耳熟……坏了!出事了!是社长!!”

醒悟过来的郭明义爬起身不顾一切的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跑,顾虑到校园人多,他不敢施展轻功,幸好跑起来倒也不慢,莫陵紧跟在他身后,姓卢的男生哪里比得过训练有素的菩提双骄,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远远的看见那栋乳白色的建筑面前早已人山人海,郭明义不由得心里一沉,那栋建筑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每天上课的定点大楼,更重要的,这也是震惊校园的集体剖腹惨案发生地点!

仅仅跟王天凌分别不到半个小时,就出事了!

郭明义粗鲁的挤开围观的人群,不顾四周怨声载道,硬是挤了进去,见大家都低头看着地下,便也跟着低头一看,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一软,幸好后面莫陵及时赶到,托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天大的事,也要沉住气!”

王天凌躺在地上,面容栩栩如生,只是脸上挂着的不再是那熟悉的云淡风轻的笑容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风度,他的眼珠子差不多完全凸了出来,被一大滩从眼眶里流出的血包围,青白的眼眸在殷红的簇拥下格外的刺眼,嘴巴大张,满脸都是惊惧恐怖的神情,似乎在生前遭受到了极大的恐吓。

他身上穿的白衬衣破了一个大洞,肚皮被撕扯开来巴掌大有余,露出了一小部分深红的内底,汩汩流动的鲜血将他全身紧紧的包围,腥红依旧在不断的蔓延,每流动一寸都在挑逗悲伤的底线。

他的左手还紧紧的攥着一本已经被捏皱得不成样子的印刷物,那是下一期还未付印的校报,此刻已被血浸红,在用最活生生的例子诠释着生命捍卫权利的惨重。

“不——社长——”从人群中钻出了几个人,扑了上去伏着身躯,哭得肝胆欲裂痛不欲生,连围观的人们看着也不禁动容,他们破音的嚎啕飘荡在校园上方,给这晴空万里的明朗笼罩上一层浓郁不可驱散的阴霾。

郭明义靠着莫陵站着,静静的看着王天凌的面容,与师父死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同,现在的是一种绵远悠长的痛,一下一下敲打着钝重的神经,胸口的肋骨仿佛一根根的断裂,却感觉不到疼,只有那种闷得让人想扒开皮肉的难受。

“我是现任社长王天凌,欢迎你们加入。”高高的男生站在那里,和煦的笑着,如同一座不会倒塌的山。

恍如在生。

已不在生。

姓卢的男生刚刚赶到,眼前这幕不啻于晴天霹雳,让他甚至丧失了哭喊的本能,只是跌跌撞撞的想挤上前去。

在一旁观察他良久的莫陵不由分说的偷偷在他脖子上劈了一掌,姓卢的男生两眼发黑,顿时晕死了过去。

这时,从外围包抄过来了很多校方的保安,他们野蛮的推开人群,将伏着大哭的几个人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拖,此举激怒了围观的学生,一个二个都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质问道:“凭什么抓人?!”

正在此混乱时刻,一个身着淡蓝色休闲衬衣的男生突然一跃而上一个较高的花坛,大声喊道:“静一下,大家听我说!”

人群被他这么一压,顿时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他这个方向。

郭明义的目光移到那个男生腰间的一个佛像挂件,微微摇动的流苏露着微微的青色光泽,不由眼神一紧:是他?

那男生指着王天凌,满脸鄙视和不屑的道:“现在,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们口中的民主之魂——校报的现任社长王天凌!”

“啊?什么?!”人群中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声浪,校报太过神秘,尤其是社长,在很多学生心中更是神化的存在,此刻竟然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任是谁也一下接受不了。

那男生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惊讶,也许还很愤怒,想知道是谁下了这个毒手,居然把校报的社长给害到如此田地。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今天之所以躺在这里,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大家看看他的惨状,剖腹,是剖腹!之前死的31名学生也是剖腹!校园那么大,住在里面的有几万人,为什么其他人都不会剖腹,只有他们会剖腹?罪魁祸首就是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是校报!那是虚妄邪说,他们歪曲了校报的宗旨,把它变成了谋一己之私扩大个人崇拜的工具!他们用这些给你们洗脑,怂恿你们为了几张纸去献出生命,狂热的鼓动着你们去反抗社会反抗现实。当你丧失了对周围一切的希望和憧憬之后,唯一的选择便是无奈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31个学生就是在这样不负责任的口号下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剖腹举动!害人终害己,玩火必自焚,连他们的社长也终于走火入魔,摒弃飞扬的青春,选择了惨烈的自杀。同学们,我亲爱的同学们,到现在你们还不醒悟吗?你们还无限度的信任着这个不能救人只能害人的校报吗?你们还愿意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托付在这个虚无缥缈的自由和民主之魂上面吗?”

人群静默了下来,校报对于他们太神秘,其实也太遥远,他们只能从不定时发放的报刊上去了解去揣摩,他们对校报的崇拜和尊重更多的是来源于世代的承继,久而久之,根深蒂固,分寸不移,但几十条生命惨绝人寰的死亡的突然冲击下,他们的信念终于发生了动摇。

任是再坚定不移的信仰,任是再认准不改的理念,在舍身这一个选项上,99%的人会抽身而退。

生命只有一次,只有1%的人懂得为大义舍身。

他们不相信那男生说的话,可是他们也找不出相信的依据,在生死存亡面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反抗变成了不抵挡,保安们顺利的将那些人都架了出去,上了一辆面包车,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保安和便衣冲了出来,大声嚷嚷道:“现在开始,清查校报残余分子,有自动投案的学校一律宽大处理,举报其他人更是可以过往不究,负隅顽抗的,一律从严惩处,开除学籍!”

说完,保安们便如同下山的饿狼,冲进人群不由分说的就抓了几个人,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其他人纷纷夺路而逃,不想被卷入漩涡,尖叫声连成一片,慌乱的踩踏致使不少人都被踩倒在地,不顾身上被撞得伤痕累累赶紧爬起来继续接着逃跑。

莫陵附耳对郭明义道:“这个姓卢的只怕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得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很容易被认出来。”

郭明义无声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快手快脚的拖起姓卢的男生就往偏僻的地方钻,哪里没人去哪里。

走不到5分钟,之前那个洋洋洒洒发表了一番指鹿为马讲话的男生带着一大群保安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将他们三个围了个严严实实。

郭明义和莫陵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下完了,得想个办法毙掉他,否则长白三老很快就会得到音信。

没想到,那男生盛气凌人的指着他们俩问道:“你们是谁?拉着这个人想去哪里?”

郭明义和莫陵都讶异的对望一眼:此人竟然不认得菩提双骄?!

郭明义精神一振,不认得就好办了,忙道:“他是我们的师兄,刚被踩到了,有点窒息,正要送去医院呢,麻烦让让路。”

那男生冷然道:“我怀疑他是校报的人,把他放下,给我们带走。”

郭明义眉头一皱道:“这样做似乎不太合理,他眼下已经有点虚脱,必须尽快医治,否则只怕危及生命。”

那男生喝道:“把他放下,否则就危及你们的生命!”

见两人还是站着不动,那男生有点恼火的看了看两边,骂道:“都是些吃白饭的狗吗?”

两旁的保安醒悟过来,一个个气势汹汹的逼了过来,郭明义心中冷笑,手上使劲,拽过一个保安,可怜那保安被掐住穴道,动弹不得,当成沙包甩了出去,登时撞跌了一群保安。

那男生“咦”了一声,道:“原来是练过的,有点意思,那看看这个呢?”

“噗嗤”一声,空中浮现出一个圆形的黄光光罩,里面有一个浑身青黑色的小孩,嘻嘻笑着,落到了莫陵脚边,张开小嘴就咬了下去,还没碰到衣服,已然全身一震,大吼大叫的连退几步,瑟缩在光圈里面倏忽一声就不见了。

那男生面色一变,脸色已经很是难看:“怎么会这样?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他哪里想得到莫陵是因为身上有天下防御至强的宝物护身,等闲冤灵根本欺身不了,莫陵笑嘻嘻的道:“我是至阳的命,阳气多到你受不了,所以你儿子会怕我。”

那男生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们两眼,放下脸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我要定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们要是再这样坚持对抗,不怕学校开除你们吗?”

莫陵悠悠的道:“不怕,我们有信心在学校找到我们之前,把你也塞到光圈里。”

那男生被激怒了:“你敢?!有本事我们来对决一场!”

“莫陵!”郭明义及时喝止了跃跃欲试的莫陵:“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莫陵低声道:“他还不是我的对手,我有信心干掉他。”

“不,”郭明义坚持道:“只要不能一招毙命,就会引来很多麻烦,为今之计,应当尽早脱身。”

郭明义对那男生道:“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这个人我们一定不交出去。你要想用强,我们奉陪。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一点,我们俩既然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拒绝你的要求,那么你甭想用那些可笑的小伎俩来占到多少便宜。你那些事如果宣扬出去,你根本就别再想扬名立万!自己好好想想吧,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那么多手段。”

郭明义话里有话的敲打起了效果,那男生脸上果然露出忌惮的神色,其实今天主要是他自己太过大意,没把厉害的法器带着,眼下这两人来路不明,放出的小鬼轻松就被驱退了,实力不容小觑,自己以一敌二,胜算不大,别真吃不了兜着走,权衡利弊再三,一咬牙道:“好,改日我们再好好算账。我就等着看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对这种空洞的威胁郭明义懒得回应,朝莫陵使了一个眼色后拉着人就往旁边的岔路走。

走了好大一会儿,确认后面没有可疑人跟踪之后,两人才七手八脚的将姓卢的男生拖到一个浇花的水龙头那里,用凉水直接泼打在他脸上。

姓卢的男生悠悠醒转,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好半天才猛地全身一个激灵,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道:“社长……社长他……”

郭明义沉重的答道:“社长已经牺牲,卢主编你节哀,我们都要节哀。”

姓卢的男生露出了悲怆的神色,嘴巴一张正要大哭,郭明义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卢主编,现在学校周边都是探子,千万不要声张。”

莫陵接口道:“现在我们不敢去总部那里,抓了那么多人,万一有一个两个的泄了密,那里就不安全了。校报还有别的备用秘密集合地点吗?”

姓卢的男生嘴巴被紧紧的捂着,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郭明义松开手道:“带我们去。”

姓卢的男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红着双眼,嘶哑着声音道:“我不能带你们去,那里只有高层才能去,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探子?是不是已经叛变了?”

郭明义气道:“我们要是探子,就不会把你救出来,还拖你这么远,刚才保安抓人的时候把你丢地上不是更省事?”

姓卢的男生道:“那完全有可能是诱饵,你们想利用我,将校报一网打尽!”

郭明义真想一脚把这个是非不分疑心过重的高层给踹个十米八米远,他看出莫陵也有此打算,忙抢先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们?”

姓卢的男生正在犹豫间,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抬眼一看,竟然是那皮肤黝黑的男生,见了三人叫道:“太好了,找了你们好多地方都找不到,打你手机也不开,快把我急死了,幸好总算找到了,还不快去老地方?”

姓卢的男生看了看郭明义和莫陵两个:“那他们……”

皮肤黝黑的男生道:“一起去,快!”

姓卢的男生道:“可他们俩不是属于核心高层人员啊!”

皮肤黝黑的男生急得一跺脚:“我知道,这是副社长的命令,他们两个必须参加,快点啊!”

校报的另外一个秘密集合地点秘密到让郭明义和莫陵简直不敢相信,它根本就不在校园里面,四个人分成四路搭乘火车公交车的士等不同工具来到了距离南科大足足有五十多公里远的一个极其荒凉的村庄。

后来郭明义才知道,王天凌一早预见到学校很可能丧心病狂的对他们下手,于是提前做了部署,将之前定的秘密地点全部废弃,而用了这里,这里是副社长梁游明的一个老家亲戚买的房子,之前从未曝光过,安全性极高。

郭明义由于搭的是最慢的火车,等他赶到,召集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房间尽管宽敞,但是已经被刺鼻的烟味充斥,不少人眼里都是通红的血丝,手指上夹着根烟,也不跟旁人闲聊,只是一根接一根的猛抽。

郭明义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上次开会参加的足有二十多人,现在统共只剩下八九人,校报核心可谓也是损失惨重。

郭明义走到莫陵那边,刚想问一下情况,里面的一扇小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姓卢的男生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看见郭明义眼睛一亮,挥手道:“你不是学医的吗?赶快进来,副社长又晕过去了,你能不能想办法定定他的心神?”

“啊?”郭明义慌了,他只会定魂魄,不会定别的,正想推辞,里面有人叫道:“好了,又醒来了。”

紧接着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厅堂里的人都有点紧张起来,抽烟的纷纷把烟头掐了,起身肃立着,两眼沉默的看向那道小门内里。

千呼万唤的会议主角梁游明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然而当他露面的那一刹那,大家都被震惊到了,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睁圆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仅仅一天之隔,他却已经判若两人,蓬松的头发乱糟糟的连鸟窝都比不上,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下了,露出了深陷的两个眼窝,眸子里几乎看不到正常的青白色,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丝,猛一看上去仿佛患了红眼病,嘴唇苍白,严重掉皮,两颊瘦削,人仿佛瘦了几圈,背也佝偻着,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完全没有当初见他的那种冷峻威严。

“天凌的死,是我的错。”梁游明的声音嘶哑得都快只剩下气声了,这一句说出来,厅堂里憋闷许久的悲伤像是被突然引爆一般,四五个人当即嚎啕大哭,哭得弯下腰来拼命的抽气,鼻涕和泪水混合着一滴滴的掉落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稍微自持得住的人也忍不住暗暗落泪。

社长惨死,这是自从五名创始人失踪之后校报从未有过的血腥和伤恸!

梁游明没有去看那些哭得声嘶力竭的战友,他竭力用自己最后的精神,强撑着不要倒下去:“那天我有课,跟他说,等齐我再一起去,他等不及,说这是大事,那么多年来没有线索,好容易有点眉目了,必须抓紧时间。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他最后一句遗言。按照校报的规定,社长死亡、无法承担职责或毕业卸任的,应当推荐下一任人选,那么现在我来宣布一下天凌的推荐。”

“等等……”旁边一直扶着他的姓卢的男生仓皇道:“可是副社长你还在啊,按照规定,应该是你晋上去当社长,另选一个副社长才对。”

梁游明顿了一下,才淡淡的道:“天凌走了,我也不想独活,我原本就是应该陪他去的。他生前也有跟我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尽快进行下一任选举,废话少说,我要宣布了。”

姓卢的男生不敢相强,只见梁游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管,把它掰成两端后取出了里面一卷小纸条,缓缓平伸开后往上面扫了一眼,紧绷的嘴角突然松弛了下来,声音也蓦然提高了八度:“如我不幸惨死,则推荐郭明义、莫陵两人为下一任社长及副社长候选。王天凌。”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他们两个刚加入校报还不满一个月呢!”“社长他是不是发晕了?”“副社长你确定你没拿错?”这个结果一宣布,厅堂里面立时象煮沸了的水,人声鼎沸,质疑声接连不断,就连当事人郭明义和莫陵两个人都傻眼呆住了。

梁游明恼怒的道:“干什么?你们都想干什么?是不是自己想当头?”

他声音不大,厅堂里面却立刻静了下来,姓卢的男生涨的满脸通红,在旁边道:“副社长,不是我们想当头,而是这个决定太不服人了,你问问他们,让两个新来的领导我们,这不简直就是把校报往死路上推吗?我觉得这张纸条很有可能是伪造的,他们不是会些鬼神之术吗?完全有可能暗中做了手脚……”

厅堂的大门忽然被人重重的撞开,打断了姓卢的男生的滔滔不绝,一个平头男生一脸大汗的冲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副社长,现在那个叫马云玶的人和他的追随者正在校园里到处妖言惑众,说我们校报的坏话,现在在学校的支持下,他们决定一个星期后举行公开全员选举大会,说要公平公正的选举出校报的带头人,绝大部分学生已经同意了这个提议,怎么办?”

皮肤黝黑的男生怒道:“又来使这种鬼伎俩!校报从来都是内部选举,公开选举要是选出一个学校的探子怎么办?不用管他,我们自己选自己的!”

另外一个看起来还有点稚气的圆脸男生开口道:“可是如果全校学生都同意了,我们置之不理,更会授人以柄,说我们完全不听取学生的意见,根本代表不了校报。”

姓卢的男生黑着脸道:“我的意见是不能任那个姓马的猖狂下去,一定是他害死了社长。我们要揪住这个事,想办法平息舆论,争取学生们的支持,一定不能让这次选举大会召开,详尽千方百计也要破坏它。副社长,你觉得呢?”

梁游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郭明义,你是天凌钦定的社长候选人,你觉得呢?”

没人想到梁游明居然自己不拿主意,而去问有争议的候选人,顿时所有目光齐刷刷的锁定在郭明义的身上。

郭明义感激的看着梁游明,他明白,这是梁游明在为自己铺路,如果自己说出来的见解和主张能够获得认同和成功,那么自己接任社长的阻挠会少很多。

郭明义略微想了一想,朗声道:“各位前辈,师弟我有一些粗浅的见识,不一定能够救校报于水火,挽狂澜于危难,但最起码,不会灭绝希望的火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校报能走到今天在于它的秘密性,遇到现在的危机也在于它的秘密性。选举这件事在我来看,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是校报由地下转为公开的机遇。试想一下,如果校报能够大白于天下,公开运作,那么学生们就能更充分的认识和信任我们!一件东西,藏着掖着,你说得再好,别人也是心存疑虑,你把它摊开在阳光下,让人真真实实的体验它有多好,别人才会死心塌地。刚才有位前辈说得好,全校学生大部分都同意了选举这个方案,那我们就已经没有了反对的资本和意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唯有这样,校报才能迎来蓬勃发展的转机!所以,我提议,既然局势有变,我们就应顺势而为,抛开社长的推荐人选,大家都去参加选举,不管是这里的谁上了,都是校报的胜利!”

厅堂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良久,梁游明哑着嗓子喊道:“好提议!我赞成,那大家就各自准备去吧。”

姓卢的男生打断道:“等等,他的意思是要我们全部暴露身份,这样子学校不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郭明义坦然道:“我们现在离开学校聚集在这里秘密开会,学校很快也能查到,照样可以一网打尽。但如果我们每个都参选,作为校报社长的候选人公开于世,它反而不敢再动我们了。是它提出来要举行选举的,再怎么样它也要组织的漂漂亮亮表面上公公正正进行下去。”

姓卢的男生没话说了,半晌道:“好,这也是场公平的决战,郭明义,若你真能有办法赢得全校学生的心,那我也就服你做这个社长,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郭明义道:“那还等什么?回去报名吧。”拉着莫陵就往外走,莫陵低声道:“你疯了,真的要做这个什么鬼社长?一堆烂事等着我们哪,你别忘了,几个月之后这学校就成鬼城了,结界一事必须尽快解决。”

郭明义也低声道:“我不正在想办法吗?你忘了,解决一切谜题的关键在于要有线索和资料,而这些都被校报垄断着呢,我们要想办法当上社长或者副社长,才能去翻阅那些绝密资料,就这样两眼瞎,能查个鬼出来。快走吧!”

校报的举措果然把学校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想着一个个抓起来开除顺便报警安个非法参加秘密组织罪的,这下子一来不但不敢动他们,反而还得天天派保安保护他们,以免有个差池被算到自己头上,不利于自己的人的选情,气得校长天天把校委会的人抓过来一阵痛骂。

校方只推出了三名候选人,以那个有法术背景的马天玶为主,揪住集体剖腹惨案和王天凌剖腹死亡事件不放,一口咬定现在的校报具有引诱他人自杀的倾向,煽动狂热的仇恨情绪,无法代表全体学生的利益。

校报这边则有理有节的开始驳斥,经过梁游明同意,开放了所有出过的校报刊物供自由查阅,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些内容纯属理性思考和合理信念,绝对不会引发阅读者精神上的不正常。

选情一时间呈胶着状态,几乎所有的候选人都连轴转的到处开演讲会、见面会,宣传自己运转校报的主张,有的甚至还一栋楼一栋楼的拉选票,学校成了宣传单张乱飞的海洋,清洁工每天都要清理大概5吨的废纸。

三天之后,双方还是斗了个不分高下,学校急了,想出了最卑鄙的一招——直接拿钱买,只要投马天玶一票,就可以拿到200元,这一招还的确见效,不少见钱眼开的直接转投校方那边去了,学校尝到了甜头,花样也开始百变,由一开始赤裸裸的贿选发展到最后送礼品,女生送化妆品男生送游戏机柄等等,选情开始急转直下,给校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扰攘了多日之后,选举大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为了体现自己是公平公正的选举,更为了自己这边的人能永掌校报大权,从此除了这个心腹大患,胜券在握的校方不惜血本,在湖边广场搭建了巨型的平台,校园里到处彩旗招展,气球飘舞,甚至请来了无数媒体作现场直播,誓要将这次选举做成铁一般的事实,让后来的人翻不了也不敢翻。

按照选举的规则,每位候选人都必须上台发表自己的主张,也就是所谓的演讲,由于参选人数实在太多,演讲的时间一缩再缩,最后被压缩到了3分钟。

就算是抽签决定候选人演讲的顺序,学校也为保万无一失做了手脚,候选人数34名,马天玶抽到了10号,是一个居中靠前的位置,郭明义抽到了21号,而莫陵则抽到了30号。

本来这个规则遭到了原校报组织成员的极力反抗,因为很多人在口才方面并非长项,而且依据校报历代社长来说,口才也实在不算什么必须的能力,可学校再一次祭出民意的大旗,学生们原本就血气方刚,爱看热闹,自然都同意演讲这个环节。

马天玶在他的拥趸震天的欢呼下趾高气昂的登场了,原本郭明义料定他会利用校方的优势,抛出一大串治理整顿校报的主张,包括提升硬件设备和软实力等,没想到他通篇都是抨击王天凌带领下的校报怪事频出,甚至害了无辜的31个学生,更攻击校报提出的各种思想不符合社会现实,属于愤青型的发泄,演讲的最后,他希望所有人认清现实,寻找一个能和校方更好合作带来更多利益实现双赢局面的领头人。

郭明义心下暗暗寻思,看来这姓王的还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毕竟校报根基太深,仅靠一件离奇的集体剖腹惨案难以彻底扳倒。

对手中郭明义所关心的只有马天玶一个人,所以看完他的演讲后,郭明义就起身离开了座位,眼尖的王芳燕发现了,问道:“快到你了,怎么要临阵逃脱?”

郭明义笑道:“不是,我起身走走,在这里闷得慌。”

王芳燕瞅他一眼道:“小心点,现在学校的狗到处都是,会咬人的。”

郭明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人头挤挤的会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心胸空明了很多。

算算到自己还有许久,郭明义开始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太阳有点毒辣,晒得人有点头晕眼花,郭明义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眼时,蓦然发现朱若云竟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微笑。

郭明义吃了一惊,再细看时,前方什么都没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转到了当日第一次见到朱若云的第三教学大楼这里。

那个时候,这栋大楼刚刚投入使用,墙上还是湿的,地板上还有很多没有剥落下来的纸皮,空气中弥漫着灰浆的味道,而现在,早已投入使用不到一年时间的它,却过早的露出了苍老衰败的气象,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劣质涂料,墙上星星点点的有脱皮,地板也被磨得不再发亮,窗户上的防盗网开始掉漆,肆虐的爬山虎骄傲的攀在门边不肯退去。

教室里面则好多了,桌椅都是新买的,井然有序的排放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学生不上课,全部参加选举去了。

郭明义怔怔的看着,飘飞的思绪凝聚在这空间里,渐渐的化成一个袅娜的身影,腰间一个鲜艳的蝴蝶结微微的颤动着,秀发柔丝垂然披落,回眸一笑,是最温美的风景,不可撩拨的芳华。

那个明亮动人的笑容,自己曾经以为别有用心,现在才明白毫无深意,只可惜斯人已逝,终是红颜薄命,无可挽回。

郭明义将手轻轻抚摸上那已有斑斑锈迹的铁栏,喃喃的道:“是我对不起你……”

教室内身影飘散,化成两句话在耳边柔柔的回荡:“不要相信任何是非,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王芳燕静静的站在不远的后方,树荫的阴影罩住了她大半的身躯,斑驳疏离,光点摇曳,眼里满满的都是怅然。

郭明义走上讲台的时候,不少女生两眼放光,纷纷挤到前面去,引起了现场秩序的一度混乱,也引起了向来很有自信的马天玶一阵反感。

郭明义先静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道:“时间是检验所有事物最好的标尺。距离1931年成立,校报已经走过了七十多载的春秋。七十年以来,无数的学长不惜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受到威胁,不惜自己的学业被人为恶意的终结,为的只是能将这自由和民主之魂延续下去,照亮南科大将来的路。谣言止于智者,说校报是虚妄邪说,甚至将集体剖腹的惨案生搬硬套上去,只能是侮辱南科大人的智慧。今天我无意抨击学校,但如果学校能从学生的利益出发,做任何事情懂得为学生着想,追求与学生平等、共赢、互重的局面,那么校报根本就不会出现,也没有必要出现。”

说到这里,郭明义看到下面坐着的校长脸已经变成黑色的了,心下暗暗好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关于王天凌之死与31名学生集体剖腹的关系,我作为后者的第一在场见证人,拥有最大的发言权。当日集体剖腹发生时,事件来得无声无息,非常突然,毫无异动,而王天凌死的当天,有疑似地震的强烈摇动。至于死亡的方式,尽管回忆这段惨绝人寰的场景令人伤恸,但为了去伪存真,为了明辨是非,我还是必须要在这里一一披露,我是亲眼看着那个男生如何用碎玻璃片划开自己的肚皮,他的伤口歪歪斜斜,极不平整,而王天凌的伤口却是非常标准的一道与身体呈垂直水平的直线,而且切口干净利落,不扯皮带肉。最大的疑点则是,所有自杀剖腹的学生无不双手鲜血淋淋,因为他们都是抓着碎玻璃剖腹的,而王天凌手里攥着却是一期校报,手心无任何伤口。王天凌究竟是用什么剖腹的?是他自己剖腹还是别人给他剖腹?是真的和31名学生同属离奇剖腹还是被人刻意伪装?这些,请那些说校报是虚妄邪说的人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如果他们不愿意给,不敢给,不能给,那么我们校报也终将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全场寂静无声,学生们个个脸上表情严肃,郭明义的声音并不激昂,也不煽情,只是平淡的娓娓叙来,却如同锋利的刀子,刺入马天玶的心。

马天玶咬牙想道:此人非同一般,必须找个时候把他做掉才行。

当郭明义演讲完了鞠躬下台的时候,很多学生起立鼓掌,不少校报的人甚至迸出了泪花,郭明义挺身而出为王天凌正名的举动赢得了不少校报成员的敬佩和尊重。

潘旻激动得迎上去道:“师兄,你说得真是好,我听着都要哭了,你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狠狠还击了之前那帮混账吹嘘得天花乱坠的谣言,还了校报一个清白。王姑娘,莫大哥,你们说呢?”

王芳燕淡淡的笑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校报真正的清白恐怕还早着呢。”

莫陵则很不屑的看着郭明义道:“你上去讲这些干什么?宝贵的三分钟全给你浪费掉了。”

郭明义奇怪道:“我讲这些怎么了?为什么会浪费掉?”

莫陵分析道:“现在马天玶他们根本就是直接拿钱买选票,学校里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见钱眼开的,你讲这些自由啊真理啊清白啊,听着很美好,但就是一块吃不到的大饼,有良知的听了或者会感动,但更多的是没良知的,只认好处的,你得投其所好才行。像你这样做,根本拉不到马天玶多少选票,选票拉不开差距,就难以保证社长不落入他的手中。一旦他当了社长,什么校报的都完了。你怎么没有一点危机感?”

郭明义驳斥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拿钱买票?可哪来那么多钱?你灵霄的也不捐出来贡献贡献。”

莫陵啐道:“呸,那是老子辛辛苦苦存下的,后半辈子拿来买雪糕吃的,谁也别想打那个的主意。”

郭明义气鼓鼓道:“好,我就等着看你待会会发表什么高瞻远瞩能拉选票的高论。”

过没两分钟,一个平头的男生急匆匆的过来找到郭明义和莫陵,低头耳语道:“现在情势不妙,演讲环节还没有结束,很多学生已经开始投票了,我们蹲在外面的点拦住他们问了一下,发现都是投马天玶的,现在他们那边的票数狂涨,我们这边岌岌可危。副社长让我过来跟两位说一下,看看能不能采取什么对策,万万不能让社长之位落入那个宵小之辈的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