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王芳燕继续杳无音讯,转了一圈之后居然师兄也不见了,只有莫陵神情凝重的回来,布置了一大堆任务,竟有拼死决战之意,到底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师兄是死是活?魔物那边有什么举措?我们在这里究竟是坐以待毙还是另有深意?

好几次潘旻都按捺不住想起身凑前询问,但每次莫陵都似乎率先洞悉他的动机,恰到时机的转过头来,用严厉的眼神止住了他。

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这里的所有人都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但谁也不觉得饿,谁也不想去找些东西吃,大家只是机械的坐着,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直到夜色慢慢降临。

“来了。”莫陵突然冒出这一句,打破了持久的寂静,也瞬间将周围的气氛紧绷到极致。

所有人都身子一紧,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杆,绷直了坐姿,但仍然没有谁站起来。

这个时候,从楼下前门的方向传来了沉闷的一声巨响:“砰!”似乎有什么重物在撞击那厚重的铁门。

“砰!砰!砰砰!”声响越来越频繁,同时莫陵那训练有素的眼睛已经捕捉到在窗边一闪而逝的几道黑影,耳中也传来细微的划破风声的“嗤嗤”声。

莫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朗有力:“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今天你们能坐在这里,证明的确无愧于成为我的战友。待会一战,我等生死不知,我不想你们死了还不知道真相。我原非俗世中人,是法术界道教灵霄派掌门,因魔物出世而不得不下山降服,阴差阳错成了你们的社长。校园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那么多学生之所以莫名其妙的发疯,都是因为这些由人心黑暗而孵化出来的魔物,它们煽动你内心的黑暗、绝望和愤怒,进而控制你的所有神智,把你变成非人非鬼的东西。也许你会觉得我说的这些荒诞不经,没关系,接下来你会看到最终的真相。”

他的这席话震惊了除潘旻外的所有人,然而在看到莫陵那肃然的神色和眼里所迸发出来的凌厉杀机之后,任是再荒诞的话语也没人敢去质疑。

更何况,后来莫陵一系列的举动证明了他所言非虚。

只听莫陵口中喃喃念道:“万物入灵,随我玄明。”一刹那,他的四周光华迸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器物都从他身上飞出,环绕于四周,悬浮于半空,有的结成七色祥云,有的焕发出金色的光晕,这当中最强的自然属那根来历不明的透明棍子,光芒如针,让人几乎难以直视。

这些光芒延伸开来,不会便弥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只听窗外黑影“呜哇”惨叫一声,纷纷跌落下去。

“听着,”莫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清晰有力:“我已用法力封住它们上来的路,要想进来,唯有通过大门这一道唯一的阳关入口,我们只需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大门就行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这个房间。”

下首有个人道:“社长,马主编还在外边,怎么办?要不要把他弄进来?”

“不用了。”莫陵淡淡的道:“他们是同类,不会互相伤害,待会看见马主编跟着一大堆发疯的学生涌进来你们别太惊讶就是了。”

众人当然不会太惊讶,因为莫陵此刻说的话已经把他们惊讶到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荒诞的魔物出现,不明白为什么马主编突然成了对立方,更不明白莫陵是怎么看破这一切的。

旁边的潘旻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莫大哥,这里那么多人都是没有法力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其实我……我也可以不算在内,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能赢了它们?”

莫陵的打算当然不是坐在这里赢这场仗,他所做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郭明义发动阵法赢得时间,但这个目的眼下不能说,也不便说,于是只是点点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有我的安排,你们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潘旻心中咕哝道:这说了等于没说,但他知道莫陵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露一点口风,也就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于是,一帮人又开始处在了寂静当中,默不作声,只是这次的寂静却并非绝对的寂静,下面撞击大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绝望,开始在众人中间悄然弥漫,不声不响。

几乎无人察觉,卡在窗框里的落叶已经断裂成两半,枯萎的一半蜷缩在内里,而另外的一半带着鲜艳的黄色无助的飘下、飞舞,去遵循无法选择的命运。

冥冥中的轮回,再一次转动了它的齿轮。

就在莫陵决议拼死抵抗的时候,郭明义已经依靠高超的轻功,避过了在外围封锁学校的军警,只身来到了那片废弃的商业街。

他并没有寻找阵眼,也不急于发动阵法,只是站在一片空旷之地,呆呆的望着前方,目光聚焦之处正是莫陵所在。

“阿弥陀佛,郭施主看来早已心中有数。”后面传来安详的一声佛号。

郭明义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鉴印大师不也早就心有筹谋?否则,又怎么会让我们重新回来这里,其实一切都是天数,大师早已看破。”

鉴印大师走上前去,跟他并肩望视前方:“看破是一回事,参悟又是另外一回事。老衲非劫数中人,也只能尽绵薄之力,必须郭施主心中悟破空明,此战才有一线生机。”

“不,我并非关键,莫陵才是。”郭明义轻轻的摇了摇头:“哪个人心没有黑暗?更何况现今社会物欲横流,人人向往醉生梦死,以金钱至上,权力至上,更使得魔物得以滋养壮大。以常理而论,此仗绝无胜算。但古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善念乃人心最根本特质,虽历经腐蚀而难以磨灭,若再辅以合适的土壤,则可枯木逢春。眼下整个社会里唯独学校还算是一块净土,纵然有校方的助纣为虐,但因圣贤之气护佑,书香之菁浇灌,大多数学生的内心底里依旧供奉善良,向往公义,这便是大师选择此地跟魔物决战的动机。你想用这世间仅存的纯净人心,去捍卫善念的微弱火种!”

鉴印大师慨然叹道:“若论这世间唯一不会沦陷之地,老衲想来想去,便也只有这里了。此仗若赢,则天下可望。郭施主已然领悟到了这一层,接下来便要看莫施主的了。莫施主天资聪颖,比你还要更胜一筹,老衲就是担心他太聪明了,反而想得太多,走不出来,着了魔物的道啊。”

郭明义没有接话,但他眼中深重的忧虑说明他认可了鉴印大师的说法。

夜更深了,整个校园听不到一丝声音,连虫鸣都几不可闻,唯有那沉重的撞击声还在一下一下不断的冲击着脑海里的神经。

得益于之前学生会庞大的财势,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原木大门,竟然能经受得住近一个小时的撞击,但再坚固的堡垒也终有被攻破的一天,终于,楼下传来巨大的“哐啷”震响,连地板都震起了薄薄的尘土,象征着最后一道防线,那两扇大门也颓然落地。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禁一抽,但依然坐着不动。

诡异的是,门被撞开之后,楼下却万籁俱静,没有预想中的人流奔涌而过的脚步声,更没有直上云霄的呐喊声。

仿佛,一个高潮在最顶点的时候,却突然戛然而止。

要不要下去看看?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但很快,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会议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马天坪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月光照射角度的关系,他的脸看起来有半边是阴暗的,从容得意的笑意盈满了整双眼:“哟,人都齐了,这倒不错,一网打尽,省了四处找的功夫。怎么?莫大掌门,想出赢我们的办法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莫陵,莫陵慢慢的抬起头,直视对方:“这场仗,你们本就打不赢。”

“哈哈哈哈……”马天坪忘情而笑:“若是郭明义对我说这话,我还有点忌惮,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还觉得坐在那里的是救世主,我今天便让你们看看他的本心也不过和外面那些学生们一样。”

他的手优雅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出现在半空中,里面还装着半杯澄净的清水。

现场发出一片惊呼声,莫陵仍然端坐不动,目光中的神色却越绷越紧。

马天坪的声音轻柔的在半空中游荡:“校报,被誉为这所大学最后的良心,在这里集中了一批自以为内心纯洁的人们,尤其是社长,更是公义的化身,完美无瑕。按照这虚幻的神话描述,在他们的身上不应有一丝的黑暗,而只有绝对的光明。但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和命运并不会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有所改变。从第一任社长开始到现在,无人成神!”

他用手握住玻璃杯,故技重施地缓缓将它移到正对莫陵心脏处,水立刻变成了如墨的黑色:“莫陵,此时此刻你还不敢坦然审视你的内心吗?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他们,不是为了校报,更不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你只是为了一个人——郭明义!我的同类们眼下都在一楼,等着我的号令,只要将这杯子摔在地上,他们便会前赴后继不惧疼痛蔑视死亡地冲上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把你们全部撕成碎片。到那个时候,莫陵你会选择夺门而逃,独善其身,你绝不会为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你的心里,已全被自私的欲念所占据。”

马天坪的眼神扫过四周每一个震惊无比的人,每一个盯着水杯目不暇接的人,每一个难以置信看着莫陵的人:“这样的社长,还值得你们为之卖命吗?时刻想着抛弃你们保全自己的小人,还值得你们坐在这里不离不弃吗?”

卢焕章脸色惨白,他看看莫陵,又看看马天坪,摇摇头咕哝道:“我不信,我……”

“那就让你们的社长辩驳我,出来否定我说过的这番话!”马天坪冷冷地看着莫陵:“以接受轮回报应为代价!”

莫陵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杯水,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挣扎,他以为那水会稍微清澈一点点,可失望的是,似乎比以前更加浑浊。

他不能否认,哪怕之前他干过一千遍口不对心的事,但这次他无从否认。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他人的良心,没了良心,便是魔物。

直到现在,他依旧未能跳脱以功利谋划眼前大势的心局。

“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现在可以自主决定选择哪一边。”莫陵的话语依旧如同往昔那般沉稳有力,仿佛看不到马天坪的话在他身上留下负面的阴影,即使已经留下负面的阴影。

马天坪的斩钉截铁和莫陵的沉默是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将真相昭然若揭,但莫陵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仍然不禁让马天坪刮目相看,甚至隐隐有一丝担忧:向来突破心魔的前兆都是首先能够坦然面对自身的难堪。

会议室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行动,并非为了响应号召继续对抗魔物,而是长久以来树立的信仰瞬间坍塌,无所适从,进退失措。

这当中恐怕打击最大的就是卢焕章,他不惜拼了自身的性命,就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光明,而到头来这光明被证实原是最丑陋的黑暗,最心痛的背叛,最意外的沉沦。

是选择继续相信原来的道路,还是进入一条无可选择的未知前途?

一瞬间,莫陵的表态将他推入同样的境地,逼迫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马天坪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监视着卢焕章的一举一动,他明白此人的效用,若是他揭竿而起,就会触发连锁效应,自己则兵不血刃。

卢焕章的脸色由白而红,再由红而青,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仿佛转了无数种颜色,印证着他心中的万马奔腾,百感交集。

良久,卢焕章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持续已久难忍的寂静,他站起来,背对着莫陵,正看着马天坪道:“我想,我已经认清了前方的路,尽管你不知道那有多么地难。”

马天坪的眼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全对,但是这一任社长的确不是神。我也相信,到了紧要关头,他会弃我们而去,自保性命。我更相信,校报是他利用的工具,只为了实现所图。”卢焕章娓娓而谈,马天坪早已忍不住微笑不已。

“但是,”孰料卢焕章话锋一转:“我仍然决定站在他这一边,对抗你们,哪怕这场仗不会赢,哪怕我失了性命。”

“什……什么?”马天坪傻眼了,他无论如何预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

“等等!”恼怒的马天坪近乎咆哮道:“你要说清楚,为什么明知道这些,你还要护着他?你脑子进水了吗?”

卢焕章看着他,目光中是如山的坚定:“就凭他现在还坐在这里!”

马天坪一脸困惑:“……不懂。”

“他不是神,因为他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想跑,可是选择留下,因为这里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他利用校报,可是决定荣辱与共,因为他不忍心在自己的手中终结。他的内心有太多私欲和贪念,可这不能遮蔽原有的光明。马天坪,不是心有黑暗就会变成魔物,不是完美无瑕才能对抗于你,在这世上光明本就不论纯粹,而在于是否足够强大。我信任我内心的光明,因此我毫不惧怕你!”

这一番质朴的言语说出来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浩然正气,让马天坪不由脸上失色,让其他所有人不禁热泪盈眶。

莫陵怔怔的坐着,眼眶中似乎有温暖的流动,那句“光明本就不论纯粹,而在于是否足够强大”象是一道久违的阳光,射入了内心封存已久的地狱,一时间,众鬼号哭,群妖灭绝,重又回归大道清明之体,持守“抱朴守真”之义。

“校报也好,学生会也罢,都是可以操控的工具,不能操控的,是学校里面那些纯洁的人心。”这一刻,莫陵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包括为什么这些人与他无亲无故,却愿意坐在这里接受必死的结局,包括为什么卢焕章可以奋不顾身,为了他宁愿以命换命,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校报前赴后继,在所不惜,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纯洁的人心。

因为纯洁,所以没有杂念,所以成为了一道天然的过滤器,过滤黑暗,过滤贪念,过滤所有被世俗化的欲望。

是自己太过聪明,反而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老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自己身为道家弟子,却反而丢掉了这些最本源的武器。

莫陵看着脸色阴沉的马天坪,缓缓的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配当这社长,不配坐在这里,我今天决意在此击杀你,也算将功补过了。”

“凭你就能击杀我?”马天坪怒极而笑:“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

那半句话活生生的憋在了他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不可置信惊愕莫名的神色,他的目光直盯盯的勾着眼前的那杯水,依旧正对着莫陵的胸膛,却不知什么时候,那浑浊如墨的漆黑却变回了最初的纯净滢彻。

那种情形,那种感觉,就象当天对着郭明义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马天坪嘴唇颤抖着倒退了两步:“我了解你,你是个太过现实的人,你不可能……不可能悟破这一点……”

“是吗?”熟悉的嘲讽笑意重新出现在莫陵的嘴角:“别太惊讶,要慢慢习惯,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不可能。天雷地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炫目的光芒激射而出,化为漫天的大火和狰狞的雷电,将马天坪重重包围。

马天坪没有料到莫陵居然偷袭,猝不及防,被劈了个正着,登时烧成了一个火人。

只见那肉体慢慢地被烧得变成了一股焦炭,一缕黑气从中飘出,幻化成一个模糊的身影,冷冷的道:“我呸,这肉体就是不经用,莫陵,你那些传统的法器对我是造不成伤害的。你们要保持所谓的善念,我就送你们下黄泉慢慢保持吧!”

大量的黑气连带着腐臭的气息从他身边发散出来,化成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冤魂和千万条张牙舞爪的藤蔓,万马齐喑,疾冲而来。

他这一出手便是信号,登时,以马主编为首,黑压压的魔物全部聚拢起来,发出狞笑,将会议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尽管是人的躯体,但被魔物控制之后,仍然起了显著的变化,有的皮肤上长出青色的斑点,密密麻麻好像发霉了一样;有的眼眶裂了一条大缝,直到脖颈,衬着血红的皮肉,看上去就象脸颊上长了一张血盆大口;有的到处都是脓疮,肉烂见骨,不要说正面对决,便是远远的看着,就已经头皮发麻。

众人哪里见过这阵势,急忙朝莫陵身后躲去,越是大战关头,莫陵越是能沉得下心,稳得住气,他凭空抓过一道黄符,喝声:“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黄符化为一道青烟,缭绕众人四周,莫陵接着念道:“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青烟倏地变为金光,散发如针刺芒。

马天坪仰天大笑:“莫陵你真是无知之辈,金光神咒对我等魔物毫无效用,还是趁早拿个别的出来为好。”

莫陵冷冷一笑:“别人用没效用,但我不一样。”

马天坪眼前一花,只见莫陵祭了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出来,那东西四四方方,色泽温润,上圆下方,四周有璎珞滴水,云雾缭绕。

马天坪失声叫道:“昆仑印?原来此宝尚在凡间!”随即幡然醒悟,恨声道:“好你个狡诈的莫陵,一直藏着掖着,到这时才拿出来,是想让我上轻敌的当。”

莫陵道:“聪明!可惜你已经上了,接招吧。”大吼一声:“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马天坪大惊道:“快,快,你们全部给我快后退!”

他话音刚落,昆仑印已经化为一条矫健勇猛的青龙,钻入原有的金光之中,摇首摆尾,吐出口中灵珠,登时金光被瞬间加强了数十倍,由光而剑,由剑而矛,又有白色天雷轰然其中,最后便是数十万道光矛携带雷霆闪光铺天盖地,俯冲直下。

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魔物们纷纷被光矛射中,惨叫一声,躯体倒在地上枯萎,冒出的黑烟也被金光消解无形。

莫陵这一招突袭收到奇效,马天坪带来的魔物群有一大半因为不及躲避,被纷纷灭掉,只有少部分功力深厚,魔化时间较长的还来得及逃回马天坪身后,勉强逃得性命。

莫陵这一招突袭收到奇效,那黑影带来的魔物群有一大半因为不及躲避,被纷纷灭掉,只有少部分功力深厚,魔化时间较长的还来得及逃回马天坪身后,勉强逃得性命。

那黑影恨声不绝,昆仑印是昆仑至宝,相传在混沌之初,孕育出一块青石,后来太上老君亲手持炼,后赐给弟子,虽算不上是高等仙器,但也绝非凡物,配合金光神咒驱使出来,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虽说这些躯体都是低等魔物,不是那孵化出来的天然魔物,但这学校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一下子给莫陵杀掉如此多人,不由得他不心痛。

另外一个让他极度不爽的原因则在于,一开始他认准了莫陵会纠结于心中的善恶之争,不敢轻易下手,生怕万一杀错了人就会成魔,因此缚手缚脚,恰好有利于自己大举反攻,没想到被卢焕章三言两语恢复了莫陵嗜杀的本性,将善恶完全抛开,更足以说明莫陵已经走出心中悟化之道,想要再迷惑他已经不可能了。

“也罢,迟早都要有这么一战的,就此了结吧。”黑影叹了一声气,语气中隐隐有感慨之意:“最后一次机会了,过了今天,一切约定都不再生效。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的天下!”

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莫陵心中突然猛地一跳,象是被一根带着钩子的绳子狠狠扯了一下,难受至极,忙问道:“什么最后一次机会?”

黑影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下到黄泉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说着,黑影将手一扬,后面的魔物们都发出兴奋的怪叫声,大量的黑雾从屋子的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不一会便迷蒙了视线,遮蔽了双眼,一时间,有如黑夜,漆黑一片。

莫陵一惊,生怕这是毒雾,忙喊了一声:“捂住鼻子。”自己也立刻调用闭息法,同时快速从手中掏出一面精致小巧的旗帜,往半空中一抛,叫道:“两仪四象,终有精妙!”

“哗啦”一声,黑雾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清爽的空气立刻灌了进来,呼吸进鼻子里是说不出的舒畅,视线也慢慢清楚,只见刚刚自己抛出去的小旗已经变化为数百支,齐齐插在地上,布成了一个两仪阵,阵法的强大威力驱赶走了这些黑雾,并且把它们阻挡在阵法外面无法侵入。

莫陵松了一口气,刚想看看四周的同伴怎么样,谁知眼光一扫,他当即身体僵硬,立在当地动弹不得。

在他的四周,绿草茵茵,花香鸟语,阳光明媚,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俏皮的画眉停在不远处的脚边,低头一阵猛啄,末了歪着头看着他,拍了拍翅膀。

莫陵一下子懵了,刚才明明是晚上,而且是在课室里,怎么就两三秒的时间,自己就跑到野外来了,而且还是晴朗的白天,同伴也一个人都不见?

瞬间现场?不对,瞬间现场启动会产生空气的波动感,可以确认自己刚才完全没有感受到。

执念幻境?!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语闯入了脑海,没错,这里就是执念幻境!

莫陵还一直以为高等的魔物不会使用这种弱智的手段,更何况郭明义之前已经把它破掉了,没想到在决战的当口它却再度出现。

看来魔物是打算利用自己未解的心结来动摇心志,加大胜算的筹码,当下莫陵冷笑一声道:“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历史,相反还光彩得很,我就看看你拿些什么难堪的场面来给我看。”说完,大踏步向前走去。

走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四周依旧是那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草木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连高度看上去都一样,仿佛是一张张相同的画卷拼接而成,而自己则在这里不停的转圈,不停地回到原点。

莫陵停下了脚步,疑惑道:这魔物究竟想干什么?莫非觉得无望打败自己,就困在这里,好腾出手来对付郭明义?这可不妙,我得尽快出去。

以前听得郭明义说要想走出执念幻境,必须找到藏身里面的本能善念化身,与其对话才能解开心结,冲破幻境。

而要找到本能善念,就必须首先了解这个执念幻境反映出的是什么心结,哪个心结。

可问题是莫陵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结,他把从小到大的经历回顾了一下,幼时便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因为天资聪颖倍受疼爱,十岁便被内定为下任掌门人选,单独训练,起居饮食比其他的弟子都要高一个档次,十七岁参与剿除恶灵塔行动,表现出色,和郭明义以“菩提双骄”成名法术界,后来师父一病不起,自己接了掌门,来到这里也当了社长,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一片光明,想找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都找不到。

没有回忆,就想想有什么觉得心里不痛快的地方吧……嗯,有了!在剿除恶灵塔的时候,郭明义比自己多杀了一半的厉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器,这事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莫非要重现剿除恶灵塔的场面?那可是大好的事啊,趁机可以弄清楚郭明义究竟是怎么镇压了那么多鬼的。

“呜哇哇……哇哇……”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叫,莫陵全身一凛,忙踮起脚四处张望。

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对男女,穿着都颇华丽,尤其是女的,一身貂毛云团旗袍,气质高贵雍雅,只是眉头紧皱,满脸愁容,怀里正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哇哇大哭的婴儿。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女子忍不住抽泣:“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男子显得有点不耐烦,催促道:“利害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了,这孩子若是被发现,不但千万家财我们分不到一点,只怕你我还要性命不保,做大事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我已经答应你不弄死他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子哭声更大了,可却顺从了男子的意思,把婴儿放在了一棵树下,小心翼翼的把抱被整理好,逗了逗婴儿的小脸,垂泪道:“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就给他起个名字吧,也算是一点心了。”

男子失色道:“你难道想暴露我们不成?”

女子道:“你放心,我不会用他的姓的。这里已经是乾陵的范围了,在这龙脉之上,只希望他能遇上一个好的人家,过上平凡的生活,就叫他莫陵吧。”

莫陵心中一抽,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从袋中掏出一张便笺,匆匆写了这两个字,夹在抱被当中,便在男子的催促声中急急离去,末了还回头三顾,满眼不舍。

莫陵这才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细细察看自己幼时的模样,说来也怪,那婴儿原本哭得声音嘶哑,见他来了,却不由展颜一笑。

一个如黄莺般的清脆童声在背后悄然响起:“身为私生子,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见不得光的宿命,能生存下来已经是难得的几率。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转生为人。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道祖和佛祖都说,人的心里不要有仇恨,可是真的能做到不恨吗?”

莫陵缓缓地转身,一个扎着冲天小辫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有着与她脸上并不相符的悲天悯人的表情。

莫陵看了看树下的婴儿,浮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你想知道答案吗?”

“当然。”小女孩静静的道:“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你的答案的。”

“好。”莫陵顿了一下,右手快速地在空中一划,炫目的白光闪过,小女孩的头颅已经咕噜噜地掉在地上,血如泉涌,眼睛却还不闭上,眼睁睁地瞪着他:“你为什么杀我?你连你自己的本能善念都不放过吗?”

莫陵冷冷地道:“你根本不是什么本能善念。不要以为郭明义跟我说过,他的善念化身是一个小女孩,我就会蠢到相信小女孩就是善念。你说的话足以证明你是魔物派来迷惑我的。”

小女孩的眼里出现了惊诧的神情:“你怎么会认出来的?”

“就凭你问我的那个答案,现在就告诉你。”莫陵看着他,目光中别有余味,一字一句地道:“人世间不会没有恨,但不应有无价值的恨。”

“咔咔咔。”背后的婴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把莫陵活生生吓了一跳。

“做得好,我才是你的本能善念。魔物想迷惑你,所以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婴儿摇晃着一双白胖的小手,脸上绽放出可爱甜蜜的笑容。

小女孩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化为一缕黑烟散去。

婴儿这么一说话,莫陵反而不敢靠近了:“你凭什么说是本能善念?”

婴儿道:“待会你就相信了,我能让你突破幻境。”

莫陵问道:“魔物既然这么强大,能够干扰我的执念幻境,甚至可以变成小女孩来迷惑我,为什么不干脆把你杀了?”

“杀不了。”婴儿大笑道:“魔物再强大也伤害不了我们,这是天赐的禀赋,深种在每个人的心中,如同天地之间最强的封印,牢牢得将我们保护起来。除非自己背叛成魔,谁也杀不死本能善念。”

莫陵趁机紧追一步问道:“到底什么是本能善念?我要怎么样才能击败魔物?”

婴儿咂咂嘴道:“你这些问题太高深,我回答不了你,我只问你,你刚才说世间不应有无价值的恨,什么是无价值的恨?”

莫陵不假思索道:“我的生身父母抛弃了我,我对他们的恨就是无价值的恨。因为这样的恨没有意义,除了让我陷于痛苦和自卑当中毫无益处。相反,我觉得应该感谢他们,不是他们抛弃我,我就当不上掌门,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他们,估计我还得清苦得多呢。”

婴儿拍掌笑道:“精妙,其实一切执念都是无价值的,只在于你是否能看透而已。幻境已破,你还不出去?”

莫陵只觉眼前一花,仿佛那栩栩如生的翠绿不过是一副绝美的画面,被瞬间扯破,露出漆黑的浓雾,耳边传来同伴剧烈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