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纠缠的是白兰度的人。卖方同时约了两个大买家,看谁出的价款高就给谁。

白兰度坐在咖啡厅内室观看外面意想不到的战斗。佣兵团围坐在他身边,还支起了防弹盾,预防流弹突然射入。

“那个男人不错,我很喜欢。”他说,对于不断损失的雇佣兵队伍并不十分在意。

身旁的随侍低头询问:“是否要留活口捉回去?”

“唔,”白兰度掐着下巴,把手肘支在咖啡桌上想了一会儿,看见那个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突然扬手把射击武器甩在路边,而后离他不远的一个敌人就浑身无法自主地被拖向他身前,几乎没有挣扎之力。

“那是什么?”他惊叹地问,伸长脖子去看。

“…”随侍也不能给出确切答案,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杨挡子弹的沙袋。

那个在路边车辆躲躲闪闪的武装分子是一个体型并不很健壮的东方人,看他的长相,更多会与酒店侍者联系在一起,至少不会认为这样的人也能参加街头砍杀。

白兰度说:“我要他,准备麻醉弹。”

“是。”

【为了杀你而活】

14【为了杀你而活】

李鹭双手按在台面上,越过两重餐台,紧随奔逃的人出去。从吧门通过,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计程车专用道就近在眼前。刚能看见外面的路灯照明,李鹭就发现有一辆四轮越野从左边开来,她问:“坐的什么车。”

“迷彩外观的越野。”步话机那边回答。

“居然还敢开向餐馆门口。”

布拉德说:“你尽快,里面已经注意到我藏身的位置了。”

为了配合餐馆的气氛,李鹭穿了休闲款的西装一步裙和高跟鞋。那辆车以逃命的速度向这边开来,她跨上过车道,半屈起身体做了个准备姿势。眼见越野车眨眼间就要撞上她,周边骚乱的路人甲们尖叫起来,驾驶座里那个满脸惊愕的男人也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思考的余地,依然加踩下油门。

李鹭双手各夹一枚尖刀。在即将与越野车撞上的眨眼之间,她一脚跨上越野车的前盖,用力之巨,让金属鞋跟在前盖上留下一个凹槽。

车内的两人只觉得车窗前突然变得阴暗,汽车大灯和前方路灯的光亮都被阴影所遮盖,他们还没有余裕惊讶,紧接着就是两枚锐器穿透了玻璃,子弹般射进了他们的心脏部位。车窗上留下了左右两个拇指大的洞孔,周围有细如蛛丝的放射斑纹。

李鹭跃上了车顶,抽出小型C4爆破弹卡簧顺手丢入驾驶室内。她没有停留地落在车后的水泥路面上。一系列动作转瞬之间就完成了,路人们还在捂着眼睛不敢看人被车撞的惨剧,可是本该血溅当场的人还是站在原地,汽车却笔直地穿了过去,撞上了路边装饰用的圣诞树。

高大的枞木歪斜地倒塌在相邻的雨篷上,三秒之后,越野车从内部爆炸了,冲击波将枞树上的彩灯吹得七零八落。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钠光路灯黯然失色。

“任务完成,撤退吧。”李鹭对其余两人说。

杨则苦笑地说:“布拉德负责去开车,我这边人不少,暂时走不开。”

布拉德立即卷铺盖走人,让他拿狙击步枪和敌人近战周旋真是件难受的事。

“人手不足真是要命。”李鹭说。

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听得到,前方百米处的赌场也有保卫人员在探头探脑。形势已经不容拖拉,恰好一辆逃避混乱的路人甲专用驾车从附近经过,李鹭一步跨上车前盖,握紧拳头将挡风玻璃击碎,翻手现出锐利的手术刀,紧逼司机的喉咙。

车主二话没说,十分配合地停车。

“马上下车。”

“好好,别杀我。”车主被李鹭穷凶恶极的表情吓住,开了车门双手高举过头鼠蹿出去。

发动机没关,李鹭掉转方向准备接应,口里还对步话机说:“杨,我马上就到。”

哪知道杨那边却突然十分焦急地说:“李,你停住,布拉德来支援!”

布拉德也说:“我已经到了停车场,李鹭留在那里等我们或者自己先走。”

李鹭双手扣紧了方向盘,心里起了疑惑。该不会是两个人都被敌人制住了,所以才叫她一个人逃吧。经过这么一阵,附近再也没有闲人胆敢逗留,路面的干净空旷让她得以加大油门赶过去。

在拉斯维加斯居然也能搞出纽约黑帮式的街头巷战,真是有够夸张。一辆小卡堵截住李鹭车行的方向。两个彪形大汉以车身为掩体进行全线攻击。李鹭如今的座驾与杨那部夸张的全防御型黑色宾利不一样,毕竟只是从路人甲手里抠过来的物件,连防弹玻璃都不可能具备。面对几个黑漆漆的枪管洞口,李鹭别无选择,只能弃车出来。

跳离驾驶座不到两秒的时间,那部鲜亮奶油黄的小车就变成了蜂窝煤般的废弃物。李鹭无语地发现防守路口的两人是那么的夸张奢侈,居然连机枪都带过来了。机枪是个什么概念,机枪就是以每分钟700+子弹进行连发的变态武器。

两个彪形大汉眼见李鹭从车子里出来,机枪口也跟着扫射过去。可是枪口移动的角度短时间内根本跟不上李鹭的加速度,几乎是泥鳅一样的滑行速度,李鹭侧身倒下,快速的冲势让她毫无阻碍地滑进了小卡底盘。

两个彪形大汉眼睁睁地看着目标从机枪准星里消失,他们面面相觑,第一次见到这种速度的人类——是人类,不是泥鳅、异形或其他。

“怎么办?”其中一个问。

“发,发什么呆,调换枪口方向!”另一个在短暂的发愣后把机枪转了180度,准星重新对准李鹭,她已经从小卡另一个方向滑出,加速向前方三十米处的战场奔去。

然而小卡底盘突然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从底部开始,一团汹涌的火光将整辆车炸毁,他们直至临死一刻才想起《多维贡佣兵乘车守则》第三百一十八条之规定:『发现有人从汽车底盘经过,一定远离该辆车,直至确定油箱附近没有被安装上定时或遥控炸弹。』

杨龟缩于花带一角,那边处于灯光昏暗地区,李鹭隐约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倒霉男人,那男人身上穿着防弹背心,成了他挡子弹的沙包。不时有子弹飞向杨暴露在外的部位,可是都被他及时以肉盾同志作了阻挡。想要接近他的人则被丝线绞断了脖子。看不到布拉德在哪里。

李鹭从口袋里取出最后四枚小型炸弹。每个虽然只有打火机大小,威力却不是开玩笑的。杨能支撑这么久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对方想要留下活口。她甩手将一枚炸弹射至路边停的一辆汽车底盘,恰好插入输油管和轴承的夹缝之间,几个人正在车后不断发冷枪,发现不明物体被甩入底盘。他们的反应极其敏锐,当即四散逃开。他们逃是逃了,可是炸弹引爆炸出的铁皮碎片却将附近的人打得七零八落。

李鹭顾不得招呼杨,只叫他快走。

杨把肉盾丢掉,那可怜的男人被接连的子弹搞得苦不堪言,即使碍着防弹衣的关系射不穿人,那冲击力可不是容人小觑的,据说每挨一次枪子就相当于被小车撞了一次,肉盾先生大约是断了几根肋骨。

他从地上捡起两把手枪左右乱射掩护撤退,急切地想要把李鹭带离这个地方。

“我救了你一次噢,回去免我一个月酒钱。”李鹭说。

“酒钱另外再说,先走要紧。”

“小气!”李鹭做了个鬼脸。

布拉德适时插入道:“你们都到赌场这边过来汇合,有卡车和一辆小车的残骸堵在路中,我开不过去。”

敌方这时候一阵骚动,他们已经重整好队形。

“我断后,你先走。”李鹭说。

“你先走!”杨坚称。

李鹭囧然,这可不是能够你推我让的场合,她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返身冲杀回去,对步话机说:“这里不是大脑发达的家伙应该混的地方。我比你速度快,更容易脱身。”

留下来也只能成为累赘,杨只得借助街角的树木掩护,躲避着背后不时飞来的流弹去与布拉德汇合。和李鹭所说的一样,她具有足以安全脱身的速度。虽然还是会有些担心和不忍,杨和布拉德本来都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可是通讯器里突然传来Z的电子音。

“李,远离咖啡馆!…不行,你别过去…”

杨和布拉德一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Z做出这样的交待。

Z没了声音,李鹭也没了声音。

三十米开外的距离,枪击声已经停止下来。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Z似乎整顿了一下思绪,她说:“你们先走。”

布拉德听话地挂档开车,杨问:“李鹭呢?”

“回来再说。”

“李鹭呢?”

“无可奉告。”

“…你骗人。这个街道的监控器都被你控制了,不可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回来,在那里只会碍事,我会负责把她带出来。”Z最后说道。

*** ***

白兰度站在咖啡馆的门口,身边有很多人为他支起了防弹盾。这其实并不安全,敌人刚才连C4弹都使用了,防弹盾对子弹有效,却不能挡过爆炸的冲击波。

只是白兰度既然不在乎安全问题,也轮不到这群佣兵把他捆绑架离战场。雇佣兵的负责人只是觉得这个主顾比较难照顾,如果他能乖乖配合他们的工作,那就基本上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不过既然是拿钱办事,也就只好处处由着老板的任性来行事。

刚才那使用钢丝的年轻男人的离开让白兰度觉得无趣,现在换来的只有一个身着西裙的女人蹲在花带后发冷枪。没什么特别的,从头到尾就是借掩护和枪械不与人接近。

他说:“随便干掉吧,让二组把警察拦一下,炸掉他们几辆车没关系,我们准备一下就走。”

那个发冷枪的女人被不断逼退到咖啡馆门口附近,白兰度向自己右方十米处看了一眼,那是他们坐来的一辆德国车。

想要突围?无趣。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在露天厅的藤椅上坐下,自有手下端上了热腾腾的咖啡。

白兰度把咖啡推到一边:“谢谢,这样容易睡不着,给我热牛奶就好。”

鬼鬼祟祟的女人已经来到近处,白兰度觉得纯粹是个跳梁小丑。她那种弱小的体型在男人们的世界里就是一个炮灰…在等待热牛奶的时候,白兰度一只手支着下巴,左手在桌面上无聊地敲击,不管怎么样,他没兴趣看下去了。

“杀了她。”白兰度说。

他没想到真正动起真格后,那女人会如此难杀,在花坛和隔墙间穿梭,借助夜晚的光影隐藏身形。

几次闪身,她终于来到他的近处,只要冲破防弹盾的隔离,就能够致他于死地。

十几张露天咖啡桌上亮着夜明珠形状的装饰灯,幽缓的灯光照亮了对面的人,这是互相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真的,这么接近,是互相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李鹭愣了一下,而白兰度也没有了任何的声响举动。短短的瞬间,李鹭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是在高速公路上遭遇突然蹿出的行人。而白兰度打翻了手边的热咖啡,他不觉得烫,只感到手心冒出凉凉的冷汗。

李鹭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危险的讯号在脑中鸣叫,在敌人面前发傻的愚蠢行为在任何战术指导手册中都被划归到致命错误一栏。不可以停下动作,不能够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范围之内,不允许让情绪主导自己的思维。

她站在那里举起了枪,正对白兰度的心脏。

“不要…”白兰度小声地说,他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因为李鹭手中的枪,而是因为李鹭本身。眼神逐线扫描似的定格在李鹭身上,他突然按桌站了起来,对李鹭身后的人喊停火。

可是来不及,一时间内火光从三处放出,黑夜里擦出闪亮的橘红色的火力线。三声枪响连续在了一起,几乎听不出分隔。

李鹭射向白兰度的子弹被他面前的防弹盾挡下,可是射向她的两枚子弹则准确地从后对穿至前。白兰度看到她右胸和上腹开了两个血洞。

李鹭咬牙摇晃了一下就倒下地,细细的血流从嘴角滑落。四周弥漫的不属于她自己的杀意变得明显。战斗就是这样,当本人全身充满斗志的时候,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有着强烈的气势。然而一旦瘪了下去,那些不怀好意的感情就像巨大的水压,能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理智和血液一起流失,速度很快。她记得唯一的事情就是生气和郁闷,她犯了致命的错误。

希望杨不要因此而生气。

希望还能有命活下去。

还有,希望能饱饱地吃一顿奇氏猪大肠。那个年轻人说他爱她,真是个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他很怪。他没有认出她,那么洛杉矶的重逢才算是真正认识的开始吧,只是几个星期是时间,见面也不过两三次。一边忘记了“李”,一边又说喜欢“李鹭”,真是个怪人。

还有,他的猪大肠炒得真有水平。

耳机里传来Z的单回路通讯,焦急地让她坚持住,不过她也没心情回答了。

过了也许是四五分钟的时间,一双铮黑的皮鞋出现在眼前,白兰度的声音在头顶,他在问她究竟是谁?

乖孙健忘,我是你奶奶…李鹭想要这样回答,可惜没有力气说话,血液大量地流失,类似于毒瘾发作的失血症状开始显现。但是并不如那时候痛苦,只是有点冷,有点控制不了躯体的颤抖,仅仅如此而已。

二十几年良好的道德教养在这个人面前全部失效,她只想寝其皮食其肉。

——让我好好睡一觉,如果还是没死成,我再继续陪你玩下去。

——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为了你的梦想而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所以我要成为遏制你梦想的一生的敌人。我这个人和这条命,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而活,为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活。

白兰度在她身边蹲下身,把她拉进怀里抱在膝上,喊着要急救要留活口。不过这些已经与她无关,李鹭把血吐在白兰度前襟上,满意地看到他脸色因为愤怒变得更加苍白。

她安心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也不管白兰度疯狂地叫喊,无视他打在脸上的耳光,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思绪,停留在委内瑞拉那一片浓烈的绿意里。

那里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满怀期待、忐忑不安地问:“你是GAY吗?”

他甚至没弄清她的性别。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猪大肠倒做得挺好吃的。

如果能够…

……此乃囧神分割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番外合集

自从成为李鹭御用厨师之后,奇斯日日准时下班,冲进超市买了材料就到诊所按时报到。做饭是他的乐趣,看到李鹭也是他的乐趣,这么有乐趣的事情当然要上赶着做。

李鹭今天的工作似乎特别繁忙,晚上二十时了都还泡在诊室里,外面等候的病人一个接一个被叫进去。

外面天色全黑。

奇斯从楼上往下跑了六七次,都没见到李鹭从里面出来过。他越发郁闷,这么晚还不吃饭,对肠胃都是很大的负担。究竟是哪些没眼色的病人,都不能体恤一下医生的辛苦。

他在接待厅里洗干净手,见着候诊长椅上也没有候诊的病人了,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今天不能让李鹭再接客了,这么做了决定后,奇斯当即把大门关上。要回厨房时,正经过看诊室,这是处于手术室对面,比手术室小很多的一个房间。

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呻吟?

奇斯敏感地停下。他不可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声音,那是男人沉浸于欲望时才会发出的低沉忍耐的喘息。

他忍耐不住,抓住把手拧开…

眼前所见让他震惊!

“你们在干什么!”奇斯大吼。

李鹭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又将专注的目光投注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上。那个陌生的男孩赤着下半身,羞涩地躺在她目光笼罩下。奇斯一眼掠过去,就发现那男孩脸带着师傅曾经描述过的“欲拒还迎”。

李鹭对男孩说:“你进来的时候我有叮嘱过一定要锁好门吧。”

男孩不知所措地点头,他下半身还□在空气中,十分不好意思。

“所以他现在冲进来看到你和我这个样子,责任在你而不在我哦。”

“是我自己疏忽了,但是能不能请他先出去?”男孩不好意思地问。

李鹭的手还抚在男孩下半身那每十分重要的部位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手放错了地方。

奇斯只感觉到头脑有一股热血奔腾,东西冲突,就是不让他安宁。他几乎要被气歪了嘴:“为什么让我出去?我是她家厨师,你是什么人!”

男孩子吓得抖了几抖。

李鹭不耐烦地说:“首先,奇斯,能不能请您先离开一下,不要妨碍我的工作;其次,你这么没有礼貌地站在这里,已经侵犯到了患者的隐私权。”

“患者?工作?”

“□切割,虽然是个小手术,但是还是请你先出去。”李鹭说。

“…”

从诊室走出来,男孩是面无血色,走路都很是别扭,一步一拐地走入了门外的黑暗。这附近是贫民社区,偶尔传出一声枪响,洛杉矶的夜晚就是这样,一方面是大明星们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另一方面是街区的暴力相向。不过不论怎样,至少没有哪个闹事分子会闹到全能诊所这边来。

奇斯一直坐在候诊处的长椅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尴尬极了。李鹭叮叮当当地收拾了一下才走了出来,她脱下胶皮手套,丢在诊室旁边的废物篓里。

“你刚才很激动啊,”李鹭说,“不过是一个小手术,你总不能要我上演一出‘隔山打牛’啊,不碰他那里我要怎么割?”

“他可以自己扶着!”奇斯喘气说,显得气愤。

“哪个医院会让病人自己扶着自己的器官去接受手术的。”

“…”

“你还没回答我呢,不碰他那里我要怎么割?你想要我用嘴咬啊?”

“…不是…”(⊙﹏⊙)

“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你不是太激动了,你是太没有常识了。”说到这里,李鹭停了下来,她皱着眉思考,“啊”的低叫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