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处浓密的林地里停下,把奇斯放了下来。奇斯还在昏睡,如同没有了生命一般,随着被放下的动作,脑袋一晃一晃的。

这里距离人群聚居区的边沿也超过了三四公里,在以前,浓密的丛林是保护多维贡居民不受外界干扰的屏障,现在也成为了他们的庇护。白月升高,奇斯的脸上了无生气,布满了细汗,没有了血色之后,皮肤带着一种凄惨的微蓝。

她安慰地抱了抱奇斯,也不知道安慰的是他还是自己。

口袋里还有注射器,以及一管没有标注的血清,血清的来源就是李鹭自己。她将血清抽进针筒,在奇斯胳膊上简单消毒后就扎入进去。透明的液体越来越少,直至全部被全部推入奇斯手臂。

李鹭一直注意着奇斯的神情,这个夜晚是那么的安静,远处不断传来尖叫或是呼喝,还有不间断的枪击声。李鹭坐在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上,怀里抱着奇斯,把自己的头埋进他的胸膛上。于是那些尖叫、呼喝和枪击爆炸声,全部都入不了耳。这个夜晚是多么的安静。

实验体摆脱了牢笼控制之后,就会成为不分敌我的杀戮机器。李鹭杀得了一个两个,没有时间进行门清,比起那些没用了理智和过去的实验体,奇斯的存在让李鹭喘不过气。她快疯掉了,她知道多维贡里也有一些人是没有沾过鲜血的,他们耕种罂粟,只为能够在这片三不管地区里养家糊口,尽管他们种植出的作物让外界的人家破人亡,可是在多维贡里,他们只是平凡的农夫农妇。

现在,这个夜晚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自食恶果。

【保护他的不是李鹭】

白兰度来到实验工厂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工作人员四处奔跑,喷水头还在运作,火头却没有灭完,走廊里到处都是水。还好他们研究的是药剂而不是病毒,否则这么搞早就把病毒传播出去了。

白兰度满心焦急地往里走,护卫在旁边大声地劝说他后退。

后退?怎么后退,为什么要后退?他不能后退!

阿诺在里面,这么混乱,阿诺会害怕的。他用力地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些人太烦了,真该去死。

突然之间,没人再叫他退开,取而代之的是惨叫。白兰度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发生了什么事。

惨叫的是护卫中的一个,他被一个东西抓住了持枪的手臂,那东西看上去是个人类,可是力大无比,护卫不论怎么挣扎都没能挣出手臂,反而被那东西咔嚓一下扭断了骨头。白兰度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就是关押在β区的初始型B区体,没有注射过解毒血清,一丁点的理智都没有。

骨头被断折的护卫惨哼起来,还在不死心地踢打实验体。白兰度知道实验数据,所以知道这力量对于实验体而言不过就是襁褓中的婴儿。它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咬上护卫的脖子。

其余护卫把白兰度掩护在身后,拔枪射击。

因为是在实验工厂内部,他们使用的是手枪,避免子弹穿透人体后射坏其他设备。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白兰度也不会把这种机密数据透露给他们知道。于是,护卫们惊恐地发现枪弹只能在它身上造成几个不穿孔的血眼,异化了的肌□有强悍的硬度,把以亚音速发射的弹头卡在了肌肉束中。

疼痛激怒了它,它把口中的玩物摔在地上,众人听到咔嚓的骨头碎裂声,紧接着眼前失去了实验体的踪影。再凝神去找,就听见不间断的惨叫从己方队伍里传出。实验体砍瓜切菜一般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后退!后退!不能肉搏,远程攻击!”护卫队长高喊道。他经验丰富,看得很准,可惜再要叫下一个命令时,喉咙火爆似的疼痛,骨骼挫裂的声音从自己耳朵底下不远的地方传导过来,没有通过耳廓,而是从颈骨直接传导让人寒毛倒立的低沉震动,直直进入耳鼓。当他意识到是自己的颈骨被折断的时候,神智已经在模糊,肢体无法控制地疲软,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倒落在地。

护卫陷入了混乱,白兰度眼睁睁看着屠杀在自己面前进行,感到浑身无力。他摇着头,后退着,把自己的后背贴到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期冀能得到一些庇护。

庇护没有来到,沉重的铁链曳地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穿插在护卫的喝斥和痛叫之间。没多久,昏暗的岔道里出现了模糊的人影,再不多久,人影完全暴露在灯光照明中,是另一个实验体,它所站的位置正好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护卫队也陷入了恐慌。多维贡和平了那么久,他们也清闲惯了,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惨象。他们听说过曾经有一个村庄的人被“不知名的怪物”毁灭,听说那种不知名的怪物力大无比,见人就杀,见过它们的人几乎都没有活口。他们以为那不过是有人无聊编出来的鬼故事,类似于“校园七大不思议”一样的人为怪谈。

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不是怪谈,而是现实存在的噩梦。

不知道何处可逃,不知道能去哪里。护卫在白兰度面前一个个倒下。

害怕吗?不。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的,不完整的实验体,有什么可怕的!

“够了!都给我闭嘴!”白兰度大喝道。这样不完整的实验体,谁会怕它们!

他推开一个拼死护在身前的护卫,夺过他的手枪,其中一只实验体近在眼前,它发现了白兰度,记忆里隐约记得这个男人的样子。所有进入实验工厂的研究人员,只有白兰度不穿防护服,不戴防护面罩,所以它隐约记得他。

实验体隐约能够记得他是一个温柔的人类,只有他会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身上扎针,只有他会轻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看到它展示强大的力量时会微笑,那微笑真的很美,打从心底里高兴着的样子。

它停下了动作,不太想伤害这个人类。眼前出现了黑洞洞的一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实验体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只能被刺激出微弱的好奇心,它记得这个人类曾经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时候它被绑在电椅上,被电击到全身烧伤。

他把那圆滚滚的东西塞进它的嘴里,味道很甜,很好吃。

实验体茫然地张开了嘴,含住了那黑洞洞的物体。

白兰度扣发了子弹,再强悍的实验体,内部必然是柔软的。人体的内脏器官本来就脆弱,再异化也照样是弱点。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实验体居然会乖乖地张大了嘴含住枪管。

子弹从口腔射入了它的脑干,没有穿透出来,只发出噗的微弱震动。实验体大睁眼睛,不能相信一般倒了下去。没有发出声音,没人知道它最后一刻是什么感想。

白兰度看这它仿佛憾恨的表情,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它是实验体,哪来什么感想。就像被试验用的小白鼠,它们哪来什么感想。

护卫们发出一阵振奋的呼喊,反扑之势大作。谁也没有料想到白兰度少爷居然能有如此的战斗力,他都是站在护卫队的后方,接受别人的保护。

危机还没有解除,另一只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死亡在它眼前上演,它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也面临死亡的威胁,发起狠地左右攻击。

白兰度举起枪,它便飞快地闪躲,攻击更为凶狠。

有人想要联络外面进来救援,可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把救援也拖住了。想要往里进,实验体总能先一步堵住他们前进的方向。

几次下来,护卫队已经几乎全灭。

白兰度并不害怕死亡,到了这个年纪,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这么想的时候,实验体突然就那么停下了动作,它呆怔地僵立,然后扑地跌倒,身体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它倒下之后,白兰度清楚地看到它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孩,依稀能辨认出是他曾经所爱的那个学生的样子。

但不是李鹭,李鹭早就已经不要他了,她还想杀了他。

站在他面前保护着他的,不是李鹭,是阿诺。

*** ***

和潘朵拉失去联络已有好几个小时,李鹭安静地呆在奇斯身旁,丛林的潮气夹带了腐殖质的味道,四周有兽类的低鸣,然而在混乱的今夜,它们被枪响和爆炸声吓坏了,不敢随意现身于人前。

奇斯又出了一层薄汗,似乎觉得很冷。多维贡的夏夜并不冷,这只不过是神经系统失调的症状。李鹭在他身下垫了一层厚厚的枝叶,铺上自己的迷彩外衣,把奇斯安置在上面。她侧躺着半搂住他,看着看着,就伸手拨开他被汗水湿透的额发。

奇斯的皮肤显得冰凉,有点像水生动物的皮肤,又等了一会儿,行动电话里终于有了断续的信号。李鹭没有把耳塞拿下来,她等待的就是短暂的通讯时机。

“…能否听…这里是…”在□扰的断续信号中,李鹭抓住了杨的声音,标准的华语。

又过了片刻,终于能够听清他的呼叫。

“我是李,现在已经出来了。”

“报告方位。”

李鹭赶紧把坐标报了上去,杨又说:“周围是什么环境?”

“丛林,很隐蔽,他们暂时找不到。”

“定位装置带了吗?”潘朵拉给每个成员都配发了纽粒大小的定位器,短距离内可以确定成员方位。

“随身带着,五公里范围内有效的型号。”

“很好,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到。”杨说,“对方外围干扰能力很强,失去联系的时间里要自己小心。”

“放心,我会的。”

镇静剂的药效逐渐过了,奇斯在昏睡中也显得并不平静,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嘴里喃喃地念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后来不念了,微张着嘴喘气。

李鹭把手盖在他的眼皮上,感觉到他一双眼珠子在手掌心里不安地乱转,也许是做了什么恶梦,额头上的汗出得更多了。这样下去会脱水,李鹭在作战背心里翻找,从铝塑药盒里找到唯一一袋生理盐水给他挂了上去。

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地被注入奇斯的身体,他又平静下来,换了个姿势,在李鹭怀里找到个舒适的位置,把自己的脑袋窝进去。李鹭就这么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抚他的背部。

奇斯觉得舒服了,镇静剂药效过去之后,身体的痛还在持续着,但是精神好了很多。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处身于哪里,疲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依稀记得似乎曾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然而环绕周身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让人安心。

很奇怪,这里有泥土的气味、有夏虫的鸣叫,这里明明就是野外。什么时候到了野外?他是在哪里?

奇斯努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眼前一片黑,额头贴在什么东西上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就是知道很暖而且可靠。

“醒了?”有个人在问他。

奇斯迷迷糊糊地,那问话好半天才进入大脑,又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谁的声音。李鹭?李鹭为什么会在这里?不,重要的是,这里究竟是哪里?

记忆产生了混乱,脑袋爆炸似的疼痛,奇斯努力地想要起来,可是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尽了最大的力,也只能稍微地蜷起身体。

“怎么了,很疼吗?”

他想要摇头,略一动弹脑袋就痛得厉害,浑身又开始阵阵发寒,只能虚弱地喘气。

李鹭把他扶起来,抱着他的肩膀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从腰上摸了一瓶水出来。因为是铁皮壶,又是贴肉藏着的,现在还带着一点体温。

“醒来就好,先喝一点水。”李鹭拧开了盖子。她的手臂横过奇斯面前动作,奇斯微张眼睛看着,渐渐觉得安心,身体的不适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带了体温的水流进喉咙,带着葡萄糖的清凉味道,安抚了躁动的肉体。奇斯缓过了又一波的发作,脑袋变得又清楚了一点,隐约想起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起那一管针剂,想起之后变得如同疯狂的一段时间,理智好像就这么丢失了,被埋藏在角落里。

他慢慢地蜷缩起来,抿紧了唇。

李鹭喂不进水了,她轻声问:“又发作了?”她给奇斯注射了一针血清,量肯定是不够的,虽然可以暂时稳住HELL DROP的发作,但根本不知道能够缓解到什么时候。李鹭紧紧地抱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短短的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她倍感焦躁,不论是身体上的消耗还是心理上的焦灼,都在煎熬着她的意志。有时候疲累得也许下一刻就想要放弃了,可是始终无法放弃。

奇斯发起抖来,神智似乎又开始模糊了,李鹭安抚地抱着他不放手,低声地在他耳边说话,讲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她努力地想要稳定奇斯的情绪,忽然隐约听见奇斯呓语一样的在说什么话。

她听着听着,逐渐停下了动作,只是抱着他不放手。又过了一段时间,奇斯不再出声,浑身疲惫地睡了过去。

李鹭还在想着奇斯的话,她后来听清楚了,他反反复复地一直说:“这么痛,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这么痛,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李鹭也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曾经那么信任的一个人,能够这么轻易地就毁掉了她的生活。这么痛苦,只能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不曾告诉过别人,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就像掩耳盗铃那个故事里的笨蛋,只要别人不知道,痛苦就不会存在,她就不曾受到伤害。

然而伤害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让别人看见,不让别人知道,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默默地舔着伤口。

她靠在树干上,捂着自己的眼睛。疲惫像潮水一样反扑,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是那么的安宁。白兰度你怎么能够这样,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别人。

她以前一直在犹豫,和奇斯在一起究竟对不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享受着安稳平静的生活究竟对不对。所有的迟疑踌躇都是因为不想把身边的人牵扯进这个事件里,最终还是发生了。她不知道治愈奇斯的把握有多大,毕竟她的血清不是对什么人都起作用。

可是就在这么煎熬着的间隙里,奇斯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么凄惨愤懑,是要为她打抱不平吗,自己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别人的事情。

“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的事吧。”李鹭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她低了头,注视奇斯睡得并不安稳的侧脸。

是啊,白兰度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李鹭沉下气,心底里的火苗变成了火焰,熊熊燃烧,越烧越旺。

阿诺,白兰度,多维贡,HELL DROP…这一切都是罪恶和不幸的源头,潘朵拉的敌人,她的敌人,奇斯的敌人…

不能让他们继续存在下去,不能让不幸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她把奇斯安置在中空的树干里,上百年的藤蔓类植物形成一个坚固的保护网,它们缠死了数百年的古木,树心腐烂后留下了天然的障壁。在周围洒了驱蛇的药酒,安装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谁知道呢。李鹭用自己的迷彩上衣给奇斯垫了一层,防弹的作战背心也护在他身上。最后,她把随身的定位装置放进奇斯的口袋里。

一切布置完毕,李鹭最后看了奇斯一眼,不舍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静默了两三秒的时间,最终还是坚定地退出了树洞。

杨很快就会过来找到他,如果她回不来,杨也会把奇斯送到安全的地方,杨就是这么一个直到信赖的伙伴。只要回到纽约,在卡尔的医院里还冷藏着几支她的血清。虽然可能不太够用的样子,总是聊胜于无。

奇斯不安地挣动,却无法醒来,他感觉得到李鹭远远地离开了他,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走出了他能够触及的范围。

也许是做梦,这么难受的梦真是太讨厌了,要早一点醒来才好。他隐隐约约这么觉得,始终没有醒来。

以下为出版书手打部分开始:

55 【实验基地】

试验工厂前,专职守御此处的阿基斯家族兵团的人用沙包重新筑起一道防线,凌晨三点多,气温降低了许多,空气依然潮湿,不过比白昼要舒适多了,让人昏昏欲睡。

一个大兵手里夹了两罐咖啡从外面回来,递给同伴一罐,自己拉开了拉环,咕嘟咕嘟地牛饮而尽。

“怎么是咖啡?”拿到咖啡的同伴显得很不领情。

“醒醒神,昨天发生那么多事,你不怕贼人又回来摸哨?”

“嘿,胡说八道,你不看研究组的人都说是过来救人的嘛,人都救走了,怎么还会回头?”

先前一个想想也是,听说被救走的那个被研究得半死不活的,既然已经出去了,当先要务自然是回去治疗才对。

“你说,那个试验体被带回去,还能救得回来吗?”

“我看百分百的不成,你不看见了吗。以前我们是听说过试验体的强,可没想到会有那么强,今天看到才信了的。这样的研究他们都做,肯定会遭天谴的。”

“人在做事天在看,别说这么多了,好好站岗。”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话聊天,压根儿没注意到一道黑影避过了他们的视线,沿着黑暗的影脚,从破开的围墙处溜了进去。

李鹭没打算惊动任何人,她在试验工厂里把所到之处的摄像头全部击落,也算是留了后手,预防回来一探的可能性。通道里残留了大片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尸体则已经运走。李鹭还记得试验区的位置,z 给的资料里有一处标了星号,z 说那是试验区的中控电脑,由于与外部绝对分离,不但不连网络,就连电路都是连接自独立的发电和储电装置。那台电脑记录有所有的试验数据,包括Hen Drop 的合成路径。

经过了白天的混乱,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他们在试验工厂内部巡逻,精神却很不济。李鹭避开了几拨巡员,来到一扇液压门前。

门的那一边是中控电脑,.只有授权级别最高的人员才能进人。李鹭在门边看见了虹膜扫描机盒,还有密码输人器。

来此之前,z 曾经忠告她:“不要轻举妄动,除非动用坦克,否贝液压门是打不开的。

就算从外部炸坏了门锁,由于内外气压差,也无法打开门口。因为无人的时室内会自动抽空空气。按照z 所给的抽气机箱的功率,一个小时之内室内就会变成不适宜人类生存的亚真空状态。

仿御非常的严密,多维贡的商业机密保护得真是不遗余力。但是他们遗忘了一点,他们所有的防御措施都是建立在防止机密被盗的初衷上。他们以为这些配药的成分处方和试验数据弥足珍贵,以至于世界人人都绞尽脑汁想要得到。他们却忘了,也有那么一些人,不以得到为目标,而以破坏为目的。

摧毁中控电脑的数据是危险的,可却是李鹭不可能放弃的任务。她不能欺骗自己,在看到奇斯变成那副模样的同时,她愤恨得不知如何是好。罪恶的根源一定要消除。

李鹭抽出了两块口香糖含进嘴里保持清醒,完成任何任务都不能大脑发热,以前不可以,现在也要控制自己。她抬头看走廊的通气孔窗,循路找到一个岔道。在室内真空的情况下,中控电脑室的通气口也是被隔离的。但是这不要紧,抽气泵就在附近。

还在纽约的时候,有一次卡尔曾经和她讨论过西医和中医的优劣,他说西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中医却常常是反其道而行之? 作战亦是应该如同中医一般,头疼偏去医脚,脚疼偏来倒腾脑袋,往往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抽气泵单独在另一间操作室内。操作室却是要随时保持空气充足,李鹭便从通风管道侵入,管道虽然狭窄,但那是对家兵的体型而言,东方人那堪称袖珍的骨架在这个任务中占有绝对的优势。

曾经,定位并不是李鹭的专长,至少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她常常为迷路所苦。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论是经历还是习惯都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以前不擅长的事情也在慢慢学着习惯。

身处于狭窄的、几乎不见光亮的通气管道里,李鹭计算自己前进的方向。大约一刻钟左右,终于来到了差不多的方位。空气呼呼地往排气窗涌出,李鹭低头往室内望去,只有微弱的地灯维持照明。她仔细地搜索有没有监控摄像的存在,很不幸地在墙角顶上发现了一个,并且运作灯是亮着的。

拿枪射击?不行。白天进来时没少做这种事,每一个摄像头被损坏都发出了很大的警报声。有什么方法是既能不破坏监控装置,又能让监控室看不到这里的情况的?这种情况下,杨会怎么做?想不出来,杨擅长潜入,她擅长横冲直撞,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李鹭心情烦乱,口香糖被嚼得稀烂无味… … 口香糖?

这个牌子的口香糖质量不怎么样,咬几下就变得稀烂,挺塞牙缝的? …

记得南美洲的土著居民喜欢用一种叫做吹箭的武器,只需要一支中空的吹筒,就能把武器发射出去。

对了,吹筒吹筒,吹筒也是现成的。

李鹭从腰囊里抽出短铳的替换枪管,由于文森特把短铳改装过,变得可以连发子弹,为了预防枪管过热导致螺纹变形的情况,还给她带了两支枪管过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把吃完的口香糖黏在管口,从气窗格子伸出去,瞄准,对嘴吸气吹出。一团白白黏黏的物体子弹似的发射出去,啪的一下黏在监控摄像孔上。

李鹭一脚蹬开气窗跳了下去。空间很大,天顶离地约有两层楼高的样子。她轻巧地落在抽气泵上,旁边有一桶清洁下来的油污,黑漆漆粘稠稠的,看着很恶心的样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李鹭毫不犹豫地抓起桶里的刷铲,沾了一团枯腻的污垢,飞身一跃正好够着天顶的气管,伸手再往监控摄像头上刷了一层黑。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一个家兵双脚翘在操作台上,专心地阅读手里的小说。监控屏幕很多,却已被损坏了大半,还来不及装上。今天夜里的守备主要依靠巡逻,让这位大兵感觉到轻松了许多。只要隔不久看一眼屏幕就行了。他不记得抽气泵操作间里的监控摄像是否损坏,并且也没有发现那个房间里的影像突然灰了下来,五秒之

后就变得漆黑一片,好像完全损坏了的样子。

李鹭松了口气,深深感激多维贡的人民生活悠闲,以至于丢三落四,为她的侵入准备了这么好用的垃圾。说起来,自从进人这一带之后,’常常就是在做着废物利用的勾当。说起来,奇斯好像也是这样。李鹭脑袋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只雨林鼠,肉被吃了,牙齿用来做尖口钳,皮毛还被用来糊监控摄像。如果能够回去,如果奇斯能好过来,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熟肉大餐。

她找到了通往中控电脑间的分支气管,就在现在,那个房间一定是真空的,并且密封了所有通往那里的气管。李鹭从口袋里扯出一张A4 纸,上面打印了多维贡的外部地图,是文森特给她准备的。

她将纸撕开,分别粘了两团塑胶炸弹,把纸团成两团,一团丢进通风气管里。

打开气喉,她操作那台抽气泵反向运转,很快就听到轰隆隆的气体流动声。z 在拿到试验工厂的建筑设计图时,杨曾经对通风管道做了一个评价:如果是我,就不会只安装一道格网。

李鹭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左手,这只手半年前严重损伤过,按照卡尔的说法,在痊愈之前最好不要大动弹,毕竟是用肋骨软组织重塑了手掌部位的指骨,强度上是比不来的。这几天身心俱疲,连身体都感觉有些跟不上了。

为了在短时间内给中控电脑室输送足够的空气,抽气泵的功率很大,李鹭计算着那纸团被吹得差不多了,就在被出气窗阻隔的部位按下了遥控引爆装置。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大约是隔了一个通道的地方被炸了,警报在整个试验工厂的所有空间里响起:“红色警报,中控电脑室被侵人,各行动单位前往支援。重复,红色警报,中控电脑室被侵人,各行动单位前往支援。”

李鹭又往气管里丢人另一个纸团,闭合气管后加大了出风的功率。抽气泵操作室外,纷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经过,显然是要往损害部位赶去的。这就是中医的头痛医脚与西医的头痛医头的不同了,李鹭是在脚部操作的,大兵们却是哪里爆炸就去了哪里,压根儿没察觉罪魁祸首就在他们途经之处继续着破坏的勾当。

第二个纸团肯定也已经落人了中控电脑室内。也许那里现在还在燃烧,不过普通的火焰无法造成塑胶炸弹的爆炸。前一枚是布拉德给她的普通货色,而第二枚塑胶炸弹则出自文森特之手,破坏威力大得惊人。李鹭按下了遥控纽。这一次,整个地面都在摇晃,就连警报也哑了。

中控电脑和警报系统连接在一起,可以确定,那玩意儿是没得救的了,并且,第一拨前去查看的家兵也许无人幸存。更多的脚步声响起,大兵们匆匆赶往中控电脑室。

而李鹭则从内部按开了门锁,堂堂正正地从抽气泵室里走了出来。

中控电脑的损坏造成了比停电更为严重的后果。头一天短暂的停电造成了近十个试验体的外逃,可毕竟不是所有试验体都那么反应迅速,还有更大的一部分不会自己拨开门出去,他们被电击电怕了,以为只要门不开就还是会有高压电流。

现在,控制的混乱造成液压门自动弹开,通道里的照明还亮着,召唤着那数十个试验体,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