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蔚岚朗声笑开,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谢子臣的头,颇有些宠溺道:“真是小心眼。”

谢子臣:“…”

胃好痛。

好在蔚岚没有继续下去,说完便转身离开,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室,通报过后,便由着太监引了进去。

皇帝似乎刚刚和妃子**过,房间还留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蔚岚被引进去,便看到上方的男人穿着件丝绸袍子,用绳子系着,一副有些不耐的模样。

他瞧着蔚岚进来跪下行礼,眼神直勾勾落在蔚岚身上,这眼神过于□□,让蔚岚觉着仿佛有千万蚂蚁从背上爬过一般,心里不由得骂了几声。

然而她面上却还是一片淡然从容,看着皇帝上前来,扶着她起身。扶起她后,皇帝的手仍旧落在她的手上,未曾放开,反而是笑了笑道:“几月不见,爱卿姿容越发动人了。”

蔚岚一听,就觉得胃疼。

实话来说,皇帝不过三十五岁,又因长期服用五石散的缘故,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长得还不错。但是长期纵情声色,让他身上多出了许多蔚岚不大喜欢的味道。放在过去蔚岚所呆的世界,有人就喜欢这样的,觉得骚媚入骨,但如蔚岚这样有些洁癖的,就恰恰最不喜欢这样的。

她总觉得,男人的骚至少该像苏城那样,妖媚风流,却不显得低贱。像皇帝这种看上去人尽可妇的,着实不是她的菜。

她不动声色抽回手来,面上认真道:“陛下,微臣此番前来是有事相告。”

“嗯。”皇帝也知道凡是不能太过,揩了油也就算了,回了自己椅子上坐着,懒懒道:“你说。”

“陛下可知夏三娘状告御史张怀盛一事?”

“有这事?”皇帝抬起头来,挑了挑眉,蔚岚将夏三娘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皇帝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点头道:“此事我已知道…”

“陛下,这并不是重点。”蔚岚打断皇帝的话,皇帝面上有些诧异。这样的案子下面是不会报上来的,至少也不会是这样快的速度,蔚岚报上来,他本以为已经是足够了,没曾想居然还有后面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是,太子欲以此次机会扳倒张怀盛,故而去找了夏三娘,谁曾想夏三娘却根本没有证据。太子担心刑部都是三皇子的人,没有证据的夏三娘扳不倒张怀盛,于是就打算杀了夏三娘,嫁祸给张怀盛,再在民间散播张怀盛因害怕事情暴露杀害夏三娘的言论,这样一来,就算最终查出来张怀盛是清白的,他的名声也臭了。”

“这个畜生!”皇帝怒骂出声:“这样龌龊的手段都能想出来,他还配当这个太子吗!”

“除了太子,三殿下也有动作,”蔚岚继续道:“三殿下听说了夏三娘没有证据一事,一方面担心张怀盛真的做了此事,查来查去真的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又觉得,夏三娘没有证据,可以直接杀了夏三娘,表面上伪装成张御史杀人,私下又放下太子杀人的铁证,这样一来,就可以伪装成太子诬陷张御史杀人的样子,从此案中获利,已达到逐步毁掉太子名声的目的。”

“连城儿也是如此?!”皇帝已经彻底怒了:“这一个二个的,怎的这么不省心,都是些蠢货吗?!张怀盛乃朕肱骨之臣,他们如此算计,简直是反了!”

皇帝似乎也是明显不信夏三娘是真的被张怀盛玷污,一心认定了是太子诬陷张怀盛,站着骂了个不停。蔚岚也不说话,低头听着皇帝骂,半饷后,皇帝消了气,坐下来,立刻道:“你去,把朕的御林军今晚带过去,给朕把这两个畜生拦下来…”

说到这里,皇帝顿住,片刻后,接着道:“不,你带着御林军去看看今晚的情况,把今夜两方人马的数量能力全给我摸清楚,在闹大之前把事情给我压下去,再把夏三娘给朕带回来,弄一个假的夏三娘放在那里,朕会立刻安排人去收尸,对尸体严加看管,我倒要看看,我这两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本事!”

“是。”蔚岚果断开口,接了皇帝扔过来一个令牌,行礼后便起身离开。

她先是去清点了御林军的人,又去天牢里提了一男一女两个死囚,让人给他们易容之后,赶到了谢子臣说的地点,随后将两个死囚放在床上,带着人迅速退了下去。

一行人蹲守在院子边上不久后,蔚岚就看到谢子臣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也找了个地方蹲着,两人在暗处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跑了过来,一批人跳上了蔚岚蹲着的树,蔚岚毫不犹豫把人打昏了,从树上掉下去,看上去应该是太子的人,蔚岚默默把人拖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会,再跑来一群人,不长眼的往谢子臣蹲着的树上一跳,谢子臣直接就把人踹了下去,看样子,估摸是三皇子的人,谢子臣默默把人拖到了一边。

等了大半夜,大部队终于赶到了,来的最先是太子的人,一行人统一都穿着云锦绣庄布料所做的衣衫,染了柑橘香。这批人刚刚到院中,三皇子的人就赶了过来,两方人马一交手,互相都以为对方是来保护夏三娘的,居然打了个难舍难分。

夜色之中两方人死伤厮杀了许久,谢子臣穿着夜行衣潜下去,一个手刀劈晕了一个三皇子这边的人,就拖着人悄悄退了回来。

蔚岚见时候到了,正准备下手时,突然发现第三队人马出现了!

三方人马会见,当场就懵逼了,然而时局也没给他们懵逼的时间,一时打了个天昏地暗,也不知是哪方人马先冲进了房间里,一方先斩了夏三娘的替身,另一方斩了夏谭的替身,蔚岚立刻吹了哨子,带着人冲了出去。

乌压压一批人冲出来时,三方人马便知道不好了,不过人已经死了,大家自然没了留下的必要,能扛就扛、不能扛就跑的带着人全部跑开了去。蔚岚也懒得追,直接让御林军将尸体扛了回去。

三方人马各自回去将所有一切回禀了自己主子。

太子当场慌了神,立刻道:“将谢子臣叫来!”

苏城则是深皱眉头,同回来的张盛道:“先勿妄动,怕是太子这边有诈了。”

而张怀盛听完所有禀报,点了点头,看向了桌上的文书,深深叹了口气。

蔚岚和谢子臣兵分两路,谢子臣将自己带的那个侍卫安放在了别院,随后就赶往了东宫,而蔚岚安置好尸体之后,将所见的一切都告知了皇帝。皇帝似乎已经预料,点头道:“下去吧。”

蔚岚起身告辞,自己回了房间。而谢子臣这边,东宫却已经是闹翻了天。

太子将李良骂了个狗血淋头,谢子臣刚刚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太子怒骂之声,太子一见他,便急忙迎了上来,谢子臣点点头,在太子开口之前道:“殿下稍安勿躁,一切我已知晓。”

“子臣…”太子面上有了感慨:“是孤未听你的话,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子臣知道无法劝阻太子,今夜就守在了夏三娘处,想助殿下一臂之力,”谢子臣同太子一起走进去,李良等人待人赶紧出去,屋内只剩太子和谢子臣后,两人坐下来,谢子臣道:“却就恰好看到了众人争执的场景,于是子臣就当场打晕了一个侍卫带了回来。”

一听这话,太子眼睛就亮了,亲自给谢子臣倒了茶,着急道:“是怎的回事?”

谢子臣端起茶,抿了一口:“果然不出我所料,”谢子臣笑道:“是三殿下的人。”

“三弟?”太子皱了眉头:“他做此事是想做什么?”

“想嫁祸给殿下,”谢子臣轻描淡写,太子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听着谢子臣继续道:“他想将夏三娘之事伪装成殿下嫁祸张御史的样子。所以殿下可明白,”谢子臣抬起头来,认真注视着太子道:“今夜之事,到底多惊险?若今夜三殿下没有动手被我抓到把柄,三殿下运作得当,诬陷肱骨大臣的罪名,殿下太子之位怕也是岌岌可危了!”

太子被谢子臣说得冷汗涔涔,忙起身来向谢子臣行礼,郑重道:“是孤的不是!孤给子臣赔罪了!”

“殿下无需如此多礼,”谢子臣一把扶住太子,面上情真意切:“在下是殿下的幕僚伴读,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能阻止殿下,是子臣的过错才是。”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后,终于回了正题,太子有些迟疑道:“子臣觉得,明日当如何?”

“参三殿下杀人。”

“这证据…”

“我来。”

谢子臣抿了口茶:“明日早朝前,我会将证据交给殿下。”

谢子臣说到做到,领了东宫令牌出宫后一夜未归。而蔚岚本是等着谢子臣的,等到半夜不见人来,终于是先上床睡觉,然而也不知怎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总是思索着这大半夜的,谢子臣到底去了哪里。

等到天微亮时,蔚岚终于听见了开门之声,在谢子臣悄悄进屋的瞬间,蔚岚猛地坐了起来,两人在暗夜里默默相对,谢子臣浅浅一笑:“是我打扰你了?”

蔚岚没有说话,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直接抓起对方的手来,发现上面果然全是血迹。谢子臣下意识一收,却被蔚岚死死抓住,她抬起头来,眼中全是冷意:“你受伤了?”

闻言,谢子臣舒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未曾,是审问别人时沾到的。”

蔚岚点点头,这才放开谢子臣的手,谢子臣走到水盆前净手,蔚岚去给他点灯,然后便见到灯火下,那修长白皙的手上全是血迹,血色在水中晕开,却带了一种格外艳丽的美感。

蔚岚静静看着那灯火下的谢子臣,觉得此时此刻的他,仿若山妖魅鬼,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心跳都快了几分。

“去做什么了?”

“审苏城的侍卫,给太子准备证据。今日早朝,太子会参苏城杀夏三娘。”

“我明了。”

蔚岚点点头,看着谢子臣眼下的乌黑,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那么几分心疼,叹了口气道:“睡吧。”

谢子臣点点头,两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铺,蔚岚听着谢子臣的呼吸,仍旧睡不着,过了一会儿,谢子臣睡熟了,打了几个滚,就滚到了蔚岚面前,手直直搭上了她的腰。看着无比精准滚过来抱自己的谢子臣,蔚岚觉得,这一定是谢子臣一种天赋技能,平时这么冷冷清清的人,晚上居然这么可爱,这样的反差,实在让人不得不软了心肠。

蔚岚伸出手去拂过他柔软的发,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亲,内心终于安稳,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蔚岚悄悄起来,见袖子被谢子臣压着,便从枕下抽出匕首来,直接斩断,而后去隔壁桓衡房间借了水洗漱。到了水榭后,又帮谢子臣同谢清告了病假。

谢清在这种事上一向宽厚,倒也没什么,允了谢子臣的病假后没多长时间,就有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赶往了水榭,恭敬道:“三殿下,陛下请您去大殿一趟。”

此时还是早朝时间,这就是有事要找苏城了。三皇子党众人面面相觑,太子这边的人则是一派淡然的模样。苏城面上满是冷意,起身跟着太监离开。

谢清见大家也没了读书的意思,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众人同谢清告假后,三皇子的伴读纷纷都往大殿赶。

除了蔚岚有一个少将军的头衔外,大家都是没有官位的,然而蔚岚也没说话,跟着一行人站在大殿外,等着与王元熟识的太监过来传话。

王元虽然做事脑袋反应不快,但是交际或许是王家人的一种天赋,四处都有王元熟悉的人。

大殿门一直紧闭,里面谁都出不来,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大殿门终于开了,太监小跑着朝着王元而来,压低了声道:“王三公子,奴才打听清楚了,说是嵇御史参了三皇子,说他昨夜行凶杀了一个对叫夏三娘和夏谭的母子,还带了三皇子侍卫的血书供词作为证据,方才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当众打了三皇子呢!”

一听这话,张盛就变了脸色,蔚岚毫不犹豫就往大殿前去,众人立刻变了脸色。那太监着急道:“魏世子,等等…魏世子…”

士兵们纷纷拦住蔚岚,蔚岚却迎着刀枪就走了上去。

“让开!”蔚岚冷了脸色,一面走一面朗声道:“本官乃少将军,入朝堂有要事求见!”

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侍卫们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真的拦,有一个侍卫强硬着没退,枪尖就直直□□了蔚岚肩头,虽然那侍卫立刻收手将□□收了回来,却还是能看见血色染了蔚岚绣了大片樱花的纯白色大袖袍。

蔚岚一路逼着侍卫们后退着进入大殿,皇帝皱起眉头,怒道:“外面吵嚷些什么!”

“臣,少将军蔚岚,有要事觐见!”

蔚岚朗声开口,随着声音一起跨入大门,众人齐齐回头,便看见那俊美少年逆光而来,步履从容不迫,肩头上血色仿佛染成了一朵巨大的花朵,妖艳而夺目。

她将目光落到苏城身上,此刻苏城正跪在地上,头上被砸破了皮,流下血迹来,脸上也有了被掌捆的痕迹。他看着大步进来的蔚岚,面上呆呆的,似乎是完全没想过蔚岚此时会出现。

见一贯张扬的美人如此落魄,蔚岚也是会心疼的,她快步上前,跪在苏城身边,见礼过后,便直接道:“殿下是否是在查三殿下派人谋害夏三娘一案?”

“是。”皇帝皱起眉头:“魏爱卿为此事前来?”

“正是。”蔚岚认真道:“据臣所知,此事别有隐情。因为,真正的夏三娘,其实根本没死!而意图杀夏三娘的,不是三殿下,而是夏三娘想要状告之人,御史大夫,张怀盛!”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张怀盛猛地抬头,面露震惊之色。蔚岚不卑不亢,信心十足道:“不信,殿下可召夏三娘上前,一问便知!”

“既如此,”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召夏三娘前来。”

“陛下,”蔚岚跪在地上,满脸认真:“在此之前,微臣恳请陛下,让微臣带三殿下先去一看伤势!”

听到这话,皇帝脸色变了变,但看着蔚岚满脸执着的样子,知道若是不答应,蔚岚估计会在这件事上无休止缠下去。而且打的是自己最爱的一个儿子,皇帝内心也是心疼的,于是便僵着脸点了点头道:“你带三皇子去侧殿吧。”

蔚岚谢过皇帝,然后转过头去,朝着苏城伸出手。

她面上全是温柔,刻意放缓了声音道:“殿下,起身吧。”

苏城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用头发遮住他的表情,将手交到蔚岚手里。

起身的瞬间,苏城就觉得天旋地转,当场就差点倒去,蔚岚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揽在他纤瘦的腰身上,看他还晕着的表情,蔚岚叹了口气,干脆将苏城猛地打横抱了起来!

苏城惊叫出声,周边全是倒抽冷气之声,而蔚岚面色不改,抱着苏城,稳稳当当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

实话说,方才被如此注视着,苏城是怕的,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躺在这个人怀里,仿佛风雨俱去,只留此人怀抱,做他一席安稳之地。

她怀抱着他踏在红毯上,为他挡住所有人的目光和言语,然后踏出了大殿。

在踏出大殿的时候,蔚岚低头看着苏城的面容,轻笑出声:“在下本以为,殿下这一辈子什么都不会怕呢。”

“本王何时怕了?”苏城冷笑出声来,艳丽的眼中带着水色,仿若潋滟桃花。

蔚岚低笑,眼中全是宠溺。

“无论殿下怕不怕,让殿下受了这样多的委屈,”蔚岚眼中露出自责和心疼来:“就是微臣的过错了。”

“无论怎样的原因,让殿下受苦,都是蔚岚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据哈佛大学最近研究表明,读者评价风格直接关系作者写文风格,所以要留什么风格的评论,你们要好好思考!

【论文:如何做一个优秀的读者】

大量优秀读者表示,他们的世界普遍是这样的:

吾日三省吾身,

留言萌而欢脱乎?

2分奉上?

夸赞作者乎?

都做到了,优秀读者才能安心睡觉。若是能扔几个雷,那就是十分优秀了。

【论如何做一个优秀作者】

吾日三省吾身,

酸菜鱼是否吃乎?

读者是否调戏乎?

拖稿理由是否想出乎?

都想好了,优秀作者才能安心睡觉

哦,忘记告诉大家了,这两篇论文都是墨书白写的,不用觉得她太油菜花,她也就一般了,真的不需要太夸她。

【本日全章总结】

苏城:“啊啊啊啊被抱了,魏世子真是帅得本王合不拢腿!”

太子:“每天拉低智商衬托主角真的好累。作者你能不能赶紧给智商充值?我演技不行了。”

墨书白:“写聪明人的斗争我不会,但写大家都笨我可以啊!”

读者:“你还很骄傲咯?”

谢子臣:“你们继续吵,我要发动‘百分百抱蔚岚’的睡觉技能争宠了。”

桓衡:“能给个镜头吗…”

张怀盛:“每天都在要死的恐惧中度过…”

第48章

蔚岚一路将苏城抱到偏殿,叫了太医过来。太医匆匆忙忙赶来之前,蔚岚便让人上了清水,亲手揉了帕子,温和给苏城擦干净了伤口。

她动作轻柔,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小心翼翼闭着伤口擦干净了血迹,和以往那些笨手笨脚的奴才完全不一样。

她的面容一直很镇定,万事万物,似乎都不能干扰她情绪半分。与谢子臣那种冷漠的情绪不同,蔚岚身上的不在意,是一种豁达的、从容的不在意,不会让人觉得阴冷胆寒,反而如沐春风。

苏城静静观察着她,心里也不知是涌起了怎样的情绪,见下人们都下去了,看着半蹲在自己面上的少年,反而是冷哼了一声:“你很得意吧?”

“殿下这是什么话?”蔚岚笑了笑,起身将染了血的帕子放进水盆,低头净手。苏城挑了挑眉,接着道:“你没投靠本王,看见本王落魄,心里可得意惨了吧?这一次父皇肯定会讨厌我了,我本就是仗着父王宠爱走到的今天,如今被厌弃,怕是没有什么前途了!”

这话苏城说得严重了。

他母亲是正宫皇后,他舅舅是当朝丞相,别说皇帝本就对他还有着父子之情,哪怕真的厌弃了他,他的位置也坐得稳稳当当。

不过他就是想将自己说得更落魄些,想看面前人的反应是怎样。

“被厌弃的又何止是殿下?”蔚岚笑了笑,用干帕擦干了手,随意道:“看上去镇定那位,手里也不干净,陛下一清二楚,殿下与那位半斤八两,殿下若是遭了厌弃,那位又能幸免?”

苏城没说话,蔚岚的话戳进了他的心里,他张合着小扇,思索着发生过的所有事。

“所以说,那个夏三娘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

“那太子不是干干净净的么?”苏城冷笑出声:“又怎会遭到父皇厌弃?”

“殿下可知,我是如何得到夏三娘的?”

蔚岚走到苏城身边来,抬手撩开苏城额前的碎发,弯下腰来,认真看着苏城的伤口。她的呼吸喷涂在苏城脸上,和苏城气息缠绕在一起,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却凭空让室温升了上来,苏城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面前人容貌精致,没有半分瑕疵,苏城有些口干舌燥,听着对方道:“太子出手要杀夏三娘,想嫁祸张御史杀人;殿下出手杀夏三娘,想嫁祸殿下杀人;而张御史,则就真的杀了人。此事为陛下悉知,在下奉陛下之命,前去救人。”

“那今日你救我,是陛下的意思?”苏城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但明显,有点困难。

蔚岚假作不知他的怪异之处,认真看着伤口道:“不,是在下的意思。”

“为什么?”苏城抬起眼来,眼中一片冰冷:“你既然不愿投靠我,为何又还要帮我?”

“我不愿投靠陛下,这是蔚岚的忠,”蔚岚温和笑起来,手停留在苏城脸颊边上,眼中全是脉脉柔情:“可我见不得殿下受苦,这是蔚岚的情。”

“少说这种混账话!”苏城暴跳如雷,怒喝出声:“给本王说实话!”

蔚岚面上有些无奈,她正还要说什么,就看见面前人眼中隐忍的焦躁。

他的心乱了。

蔚岚愣了愣,她并不指望苏城回应她的言语,对她而言,以爱慕的身份靠近苏城,正是因为知道苏城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他如果相信这份爱慕,就会利用这份爱慕,因此她才会用感情这种谎言靠近苏城。

但如果苏城想回应这一份感情,那就是不太妙的事了。

蔚岚是个风流的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刻意去辜负谁,玩弄谁,践踏谁的真心和感情,因此只要她发现对方真心实意,她都会好好控制着这个度,翩然退出。

苏城眼里的火焰虽然微小,却足以让蔚岚注意,她端详着对方,对方倔强瞧着她,少年眼中似乎是死撑着什么,只要她再说一句,就溃不成军。

蔚岚收了笑容,好久后,叹了口气。

“殿下,在下只是不敢投靠殿下,而不是不愿投靠殿下。”蔚岚给了一个让人更能相信的理由,淡道:“蔚岚已经被陛下视为利剑,殿下以为,陛下会放任在下归顺除了君主之外的任何人吗?在下敢归顺殿下,殿下也不敢要吧?殿下是太低估陛下的能力,然而在下却十分清楚,所以,在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