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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之人极其小心地将他缠了纱布的手缓抬起移放到桌面上,还有这目光扫过沁血处时的气恼心疼之色祈晏心中蓦地生起丝丝欢悦情绪。

“为作解药的药引”轮椅上的人乖巧诚实地回答,且眸光颇亮,似对伤口处的疼痛毫无所感。后又邀赏般地把一个花梨木盒用未伤着的手推至微生澜面前。

祈晏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更狠。最初研习毒术时,以身试毒是为常态,渐久之一般毒物对他便失了效用虽不能说百毒不侵,但他的血作为药引无疑是极好的。

微生澜闻言微怔,心绪刹时就变得十分复杂。

云笙已依着指示去里间提来药箱,微生澜动作轻柔地把祈晏腕上那沁血的纱布拆解下来,整个过程都竭力避免碰痛他的伤口。

本应如上好白玉细腻肌肤硬生生被添了一道划痕,划痕虽不算深却很是狭长。伤口的血是已止住了,但留下的暗红色血迹与这伤口附近似微肿起的样子仍显得格外刺目。

“痛吗?”微生澜垂着眸细细处理那腕上伤口处干涸的血迹。

祈晏本是反射性地想回答‘不痛’,但忽然心念一动,这话出口时就成了:“痛。”

这人若能为此再多予他几分爱怜,要他直言示弱也并无不可。

“解这枯蛊就非得需要你的血做药引不可?”然微生澜没有如祈晏所期望地出言安抚,反而是音色平淡地再问了一句。期间手上动作也并未停下,把伤药仔细敷于那道划痕之上,又从药箱中拿出一块纱布为其重新包扎。

祈晏听着眼前之人微沉下的语调,且包扎完后也不正眼看他,总算也由此反应出不对劲来一时迟疑着不知该摇头还该是点头。

枯蛊确实并不易解,这本就是一种相当难缠的蛊毒。蛰伏与生效两个阶段,前者长达数年,后者却只在短短几日。基本可说过了蛰伏期则药石无医。

所幸景帝中毒尚浅,持续用配置的药物抑止减淡毒性,即便没有这药引不出半月当也可解。

但他是想微生澜能尽早安下心来

“没有下次,嗯?”到底是不忍心让自家夫郎忐忑太久,微生澜很快就主动打破了沉默。

轮椅上的人几乎是在听此话后的一瞬就点下了头,但微生澜分明从这人眼中看到了匆匆闪过的迷惑。这人连她语中要求的是什么都还没想清楚就一个劲应下了,微生澜是又好气又好笑。

“晏儿不该如此低估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有些话只需点到即止。看着轮椅上那人在怔忪片刻后又迅速转为欣喜的神色,微生澜便不再多言。

“影九。”

在话音落后就现于旁侧的暗色人影,身上装束与影七别无二致。这是景帝转交到微生澜手上的暗卫之一,与派遣至祈晏身边但仍听命于景帝的影七不同,影九只需奉行微生澜一人的命令。

微生澜把那花梨木盒递予她,温言道:“便劳你再行一趟了。”

“主子,属下属下担不起这劳字。”

影九面带腼腆之色,似乎因受这样的温和对待而有些手足无措。

微生澜不置可否地拍了拍影九的肩膀,微笑道:“去吧。”

那日于晚宴过后回到昭王府时,微生澜就已让影九入宫去与景帝说明蛊毒一事。景帝这几日也不动声色地开始着手清查周遭人等了。

“是。”影九眉眼皆弯成了月牙状,显得十分孩子气,不过她确也只是个刚至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而已。但若有敌人因她这稚龄模样就看轻了她,最后下场必定是极为凄惨的。论能力,影九在暗卫中可算出类拔萃,否则景帝就不会把她选给微生澜了。

同样是听命行事的暗卫,影九比影七要鲜活太多,当然影九这性子不乏有微生澜的原因

待影九的身影闪出了卧房,这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微生澜哪也没去,就陪着祈晏耗在房间里甚至还闲得与他来了几局对弈。

“妻主不是还有事要做?”祈晏得承认他把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明明恨不得抓着人不放,哪能像这样把人往外推。

从昨晚看到的折子内容上看,有关蛊毒一事的线索是已找着不少,他想微生澜这几日该是忙碌得很才是。

微生澜平静地摇了摇头,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不急,时候未到。”狐狸尾巴虽是让她隐约见着了,但为保证抓捕时能万无一失,微生澜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顿了一下,微生澜半开玩笑地说:“比起这个晏儿莫再刻意输子于我才比较重要。”

每次都只输她半目或一目,哪来这么凑巧的事情?

祈晏本还觉自己将输子的度把握的很好,至少不会让眼前之人觉得赢他无趣,而是得费相当一番功夫才能赢下棋局。至于让眼前之人输这种想法从一开始就被他抹除得一干二净。

然现却被这人直言点明

“妻主”祈晏手上执着白子,听完这番话后他却不知该把这子往哪下了。

听着这无措的低唤,微生澜先是轻‘嗯’一声作为回应,而后温声道:“用你最擅长的方式下便是。”

微生澜的耐心不止在对事上,在对人上或还更盛之。比如现在,她就在一步步引导或者说诱导自家夫郎把隐匿的一面也展露在她眼前。

昭王府这些天来都是如这般悠闲平静,宫内琳琅阁中的众人却都还在百般忙活。

为锻造解锁钥匙而募集至宫中的能工巧匠人数可观,即便是一人只制一把钥匙,台上也得摆上有百余把。

首辅拿起其中一把试用,预料之中的没能解开。这倒也无人气馁,毕竟才试了第一把,哪这么走运能一试就成。

但当第二把、第三把台上逾半数的钥匙都被判定无效时,阁中众人的脸色也愈渐不好看了。

匠师本都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们打造的钥匙是完全契合的,然在把钥匙插入匙孔中想要转动时,就一个个都傻了眼。

有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但其实更多人是连撞了南墙都不自知,还偏想着要在其上撞出个洞。这琳琅阁中的一众人等正是如此。

“这么说,先生是去瞧过了?”微生澜看着眼前女子面上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不由得也微微好奇起来。

眼前这人可是个机关大师,能让她露出这表情那玄铁盒上是藏有什么高深的玄妙乾坤不成?

现已是晚宴过后的第十七日,离期限日只剩半月不到。

千机闻言后略微颔首,眼角处流逸出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藏不住。

“那琳琅阁中的人都把心思放在铸造开锁的钥匙上”这般说着,千机是连唇角处的弧度都隐隐有上扬的趋势。

倒不是因为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只是看着那些个人,让千机想起她自己当年也是这么一头撞在这道南墙上的。

于是她对此就实有些忍俊不禁。

☆、第21章 进程

“先生是曾见过类似物什。”微生澜微妙地挑了挑眉,眸中漫上几许了然。

“不错。”千机微笑着回应,从袖筒中拿出一个银质挂锁,躬身呈与前方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的人。

微生澜从善如流地接过,虽然知道眼前之人给她的不会只是个普通的锁具,但只观表象实在是太过平平无奇与寻常人家家中所用的并无区别。

已把手中的银质挂锁好生摆弄了一番,仍未寻出内里玄机,微生澜索性将其还了回去并直言求教:“本王驽钝,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延楚之人带来的沧垣古物,所用的锁具其实与此把相同都应被称为无匙锁。”千机轻咳一声,随即娓娓道来。

自家主上言行间总如此礼遇,其实这还让她稍有些不适应。毕竟自甘愿奉微生澜为主时,千机就做好了收敛脾性恭屈人下的准备。但这段时间以来,对方一直厚待于她,该有的、能有的一样不少甚至是远多出不知几许。

“眼下这把是属下早前就做出的仿制品,当然在外形上是有稍加改造。”千机想起那道南墙她是撞了半年有余,真不知她当初怎就丝毫不觉得痛呢?

千机那时碰上的无匙锁与延楚带来的这把不同。前者是独立的,不像后者有部分连嵌在玄铁盒上。其材质也只是普通的青铜,轻易便可将之毁去。

如千机这般自信于专长的人,就是固执地放着捷径不走,而偏要从正道行进。

微生澜微眯起狭长双眸,冷静地回道:“先生的意思是,这类锁具底部的匙孔都只是个幌子。所听闻玄铁盒上隐匿的机关也只是为加深误导而作。”

虽专注于清查蛊毒一事,但微生澜仍对延楚之事保有基本的关注,至少事情进展她是全无错过。

千机颔首示以肯定,忽将三指扣于锁身。随即不出几秒,就传出一声轻响。

“锁身一般设有三处机关,主上若用硬物撞击其上各个部位,定能察觉有几处反馈的声响是与别的不同。再以手指配合在特定位置施加匀当的力道,如此便可解开。”千机言语间是云淡风轻,丝毫不提她当初曾为此做了如何多的尝试。

特定的位置依着方法不难找,但匀当的力道就得由长久试验才能将其把握,此对手上功夫是有一番苛刻要求。

“我可将琳琅阁中的物什换出”对方无有明说,不代表微生澜听不出个中艰难。

千机只摇了摇头,面上笑意不减:“这等偷龙转凤之事,属下却是已经做好了。”单说那一玄铁盒上又无繁复纹饰,她仿制起来是轻而易举。

本还想再说什么,然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千机便收敛起嘴角处上扬的弧度,只静静伫立。

“进来吧,绮衣。”来人并未刻意遮掩脚步声,依着这熟悉的步调便可知是谁。

叶绮衣于是堪堪收回将要敲到门上的手,入内看到一个相对陌生的身影,不由得稍顿了下脚步。

虽说两人已互相见过,但目前为止也仅接触过一次。二者眼神交接一刹,随即平淡地各自移开目光。

微生澜见来人手上拿着一小叠折子,隐隐记得这是她昨日在卧房中见过的。

“这些不是都已批过了?”待来人把手中物件呈于桌上,微生澜随手拿起一份展开查看,其上确有她专用的印玺盖印无误还有自家夫郎的几笔字迹。

叶绮衣迟疑了会,斟酌着回道:“这几份是正君代为批阅的属下在想您是否还要再过目一遍?”

这些个折子上的事情虽比不得蛊毒之事重要,但也并不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尤其她拿来的这几份甚至有关系到绮楼近期的人员调配问题。

让一个男子把持这权力若不是叶绮衣深知自家主子绝非耽溺美色之人,她真险些要对朝堂中的传言信以为真了。

“不必。”微生澜把手中折子阖上,将之与其他几份一同搁置到一旁,态度十分明确。

想到自家夫郎在批这些个折子时的表情微生澜不自觉地稍稍弯起唇角。

明明惊讶之余难掩喜色,偏又还要试探于她,那看起来颇为小心翼翼的样子倒真是让她想好好逗弄一番。

“是属下做了多余的事情。”叶绮衣无有犹豫地自省道,后又很快地把话锋一转:“属下还有一要事上禀。”

然话音落后却并无下文,她垂首侍立着静待座上之人的指示。

千机识趣地正想说退下,对出现这种状况既无意外,也无不满。

“此地并无外人。”微生澜平静地说着,示意叶绮衣无需顾虑。

随即侧过头,对另一旁同样静默着的人微笑道:“先生可莫要介怀,绮衣的性子一向是很嗯严肃。”

叶绮衣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将要呈报的是机密之事,原则也好、习惯也好,不先得到微生澜的同意,她是断不会在书房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开口。

即便知道这么做或许会与此同样受自家主子倚重的女子交恶

微生澜曲指在桌面轻叩了几下,被她视为左膀右臂,两名能力不相伯仲的优秀下属,双方关系目前却还是生疏得很。

这两人的性格微生澜也看得分明,千机这避世多年的自不必说,但说到叶绮衣的话在与之打交道的外人眼里是能贴上‘处事圆滑’四字标签的。然其真实性格却是与千机有极大相似之处,偏安一隅、不主动与人接触。

因而这绮楼楼主职务,微生澜知道这人一开始做的很是艰难,但因这是她授予的缘故,叶绮衣那时是一个劲地为难强迫自己去适应。

“属下无能,蛊毒一事只查到礼部尚书身上就中断了。”叶绮衣在说这话时已单膝跪了下来。

最初证据指向的只是几名官阶较低,职位也并不起眼的官员。但凭这些在朝堂上无甚存在感的人,根本连觐见那至高位上的帝王都属难事,就更别提近身接触了。

“礼部尚书啊。”微生澜顿时微垂下眸,似笑非笑。这礼部的最高长官与她是半点不对盘,个中原因除当事人外,大概也没几人还记得了。当然二者在表面上仍相安无事。

叶绮衣没看懂自家主子的神情,只维持着端正的跪姿继续道:“是因再往下追查,绮楼的动作会有些过于明显,安插在朝堂上的人或将曝露于二皇女面前。”

此事的幕后主使者,座上之人自开始时就与她说了猜测,尽管那时也已与她言明这猜测并无实际证据,但她还是将之谨记了下来。

思忖之际,叶绮衣忽觉身前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种事情,绮衣何需自责。”轻巧地把人给扶了起来,微生澜眸中笑意浅浅。

在朝堂中安插人手本就是这半年间才开始动作的,扎根的深度不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能追查到尚书一级身上已是不易。

叶绮衣摇了摇头,沉声说:“但在属下决定暂中断追查之时,却有一人主动寻上门来”

说这话时叶绮衣实是想跪下,但却被身前之人一个眼神阻止了。

“比起下跪,绮衣还是先与我说说寻上门来的是何人。”依着叶绮衣严肃的性子,微生澜觉得现在就是让她自刎谢罪,估计她也真能二话不说地照做。

有人寻上门来是代表着行事的泄露,但微生澜思索片刻却觉得不可能。

“是礼部侍郎,她言说愿意提供助力,且还转交了一个信物。”叶绮衣眉头深锁,这事是安插的人向她回报的,她在看完信件后就匆匆动身至昭王府,当然没忘带上还未确认令行的几份折子。

语中信物是一枚翠色郁蕴的椭圆硬玉。其上刻有一字,叶绮衣不明意味,但微生澜只看一眼,眸中就带上些许无奈之色。

她与祈晏之间还未挑明的事情就像一层窗户纸,双方都对此心知肚明,且行事上也未有遮掩就只差没在言语间明说了。

不过就算在心里想得再多,微生澜现也只略微颔首道:“是个可用之人。”

计划将变,这是叶绮衣此时唯一的想法。

礼部官阶较高的臣子都或多或少与此事关联,就是不知此事再彻查下去还会再牵涉到多少人?

结束这个话题,微生澜转过身对千机说道:“那古锁便劳先生多费心神了。”空暇时间无多,她还得亲自去会会那礼部侍郎。

让微生澜展露出无奈神色的人现正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小憩,云笙劝过一次让其到床榻上休息,然而被祈晏阖目无声拒绝了。

待到了既定的时间,云笙自觉入里间提来药箱。

“正君,奴帮您换药吧。”祈晏阖上双目时柔和了疏冷眉宇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无害,云笙询问时的声音也不由得更放轻了些。

事实上云笙对祈晏的态度是比对微生澜还更端整恭敬许多,实是因后者待他总十分宽和,而前者有些时候让他甚至不敢过于靠近。

祈晏仍未睁开眼,只淡淡‘嗯’了一声,由着云笙开始折腾。

本就不深的伤口在上好伤药的作用下早已结痂,只是这痂尚未脱落,是以近日换敷上的都是去疤的药物。

虽说寻常时期,这腕部都被衣袖很好的遮掩,但在某些动作总有显露出的一刻。对女子来说身上留有疤痕是毫无影响,但对男子而言就没这么简单。

且依着祈晏的想法,这具身体已是属于微生澜的。腿疾无法改变,但除此之外他不会允许此上再留有其他瑕疵,除非这瑕疵是微生澜给的。

祈晏想到这几晚微生澜别说要他,连揽着他睡都不肯,心情就低落的一塌糊涂。那人还借口说怕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问题他伤的是左手,明明在这姿势是怎么也不可能压到的。

祈晏知道微生澜这是有意让他长长记性,可这都三天了

“这药刚敷上是会有些痛痒,正君您忍一忍。”云笙见轮椅上的人微蹙起眉,还当这人是因为疼痛,殊不知这其实是因为他家主子。

祈晏没有解释,他还在沉思着要如何才能让微生澜尽早结束这对他的处罚。

而给他换药的人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待祈晏反应过来的时候,腕上传来的触感就与方才截然不同。

“莫要乱动。”

这话的语气可算是轻柔,但祈晏就是乖顺地不敢再有动作。

微生澜在为之缠好纱布后就摒退了屋内的其余人,将在书房接收的那枚硬玉放入他手中。

“晏儿如此轻易地将这种东西交予他人之手,就不怕那人乱用了去。”微生澜虽语调轻缓,但眸中分明是不赞同的神色。

“她不敢。”祈晏答得很快。

派遣影七去全程督视,那人根本无乱用的机会。他想做点什么来讨取微生澜的欢心,所以才有了此事

“妻主高兴吗。”祈晏望了眼手中物什,随即开口问的相当直白。玉佩和发簪是更鲜明的信物,只是他不愿交出手。

直白得把微生澜都给噎了一下。

等看到微生澜在他的注视中点下头,祈晏面上就渐染薄红,直至掩盖了原本苍白病弱的容色,显得端丽之极。

“那今晚?”祈晏低声探问着,眸光颇亮。

今晚?

好不容易想起原因,微生澜不免有些失笑:“都依你。”

☆、第22章 污迹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