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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两人而言都算是平和的日子里又过数月,期间诸事便是二皇女受刑斩首,云家也不再位处皇城世家名门之列,而至近日——

冀州传来的消息称城中百姓逾数半数皆染上不明病症,不治身亡者已达数百人。初时事态尚无如此严重,冀州官员本也意图掩盖此事,直到拖延着染疾人数急剧增涨至此,知晓掩盖不住后才最终上禀实情。

“臣愿请命前往冀州。”手搭按于腰侧佩剑的剑鞘上,凌秦上前一步便跪下了身。

这是于座上帝王发问以来,在静默半晌有余的重华殿上应声的第一个人。

疫灾不比洪旱灾害,上一次发生距今已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但殿内每一人即便是新任职位的臣子,都对那场蔓延了三城比之战争还更为可怖的疫灾犹记在心。

微生澜闻消息初便蹙紧了眉,上一世现还是她赴往凉州之前的日子这种事关一个州府的事情若是发生了,她不可能不记得。

“儿臣愿与之同往。”

话音落下,殿内站着臣子大多是既不理解亦不认可。

自秋猎过后,她们再看这三皇女时的目光或多或少都难免是有所变化。御座之上的帝王虽仍对册立太女一事只字未提,但殿上的每一人都是人精,怎能察觉不出景帝对之日渐倚重的态度。

比之背后站着一整个世家名门的大皇女与二皇女,只只身一人的三皇女便不如何引人瞩目。

而至今日,殿上的每一人终是清晰意识到一个被她们忽略已久的事实三皇女才是君后所出,无论如何这嫡系皇女的位置是不容忽视。

嫡女之位、握有实权且又得帝王倚重青睐眼见着可成极盛之局,这人却要去应承这等只稍一个运气不好就将失却性名的差事。

座上之人不如回应凌秦时的迅速,她望着阶下跪立的玄墨身影沉默良久而未颔下首。

“朕会派遣五千精兵与你二人同往,必要之时封城。”

阶下跪着的两人相继应是,心境是都沉重了几分。为遏止疾疫蔓延造成更多伤亡,禁止城内的百姓进出无疑是个有效的办法但一旦封城,如未寻出医治之方便相当于是放弃了城中尚未染疫病的人。

此时的封城,其实是与屠城无异。这种决议无疑会引起城中百姓的反抗,派遣精兵正是为了镇压可能出现的□□。

冬寒又至,青石砖上已覆了一层薄雪。

再过几日便是今年的洛华节她似乎是要失信于自家夫郎了。这是微生澜再回到王府时,停顿下脚步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

正院之内。

“祈歆瑜最近的传信是有些频繁,看来你的兄长在那宫中也已是坐不住了。”屋内的几个炭盆都已烧起,与屋内还算暖和的温度相比,虞期言语中的凉意是更深切得多。

祈晏手上还捧着微生澜出门前塞至他手中的手炉,闻言以同样无甚温度的声音道:“无非是因着七皇女还需再一年才可行冠礼,而妻主”言及末处的两字时的语调陡然就低柔下来。

三番两次来提醒他是姓祈。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连一根头发都不舍得伤的人,他的母亲和兄长自以为能用这区区一个姓氏让他就范。

十几年间对他也只有鄙弃而已,现下却来与他谈及血缘亲情未免是过于可笑了些。

本就疏冷的眉目如再覆了一层寒霜,只不过这层寒霜又因见着的来人而迅速消融。

“妻主。”

虞期就在一旁看着他这儿子转瞬间柔下神色,甚至是即刻就推着轮椅迎了过去。他真是有些怀疑虞家的权印真没被他这儿子双手捧着送去给这三皇女吗。

“咳咳咳”连续低咳着的人面色十分苍白,论及体弱是比祈晏还更甚许多。

“父亲。”微生澜看着虞期咳嗽不停的样子仍是心惊,虽已与景帝自宫中讨要了一名御医到王府为之调养身体,但这实不是一时半日可完成的事情。

虞家人的体质似乎皆是如此病弱,包括当年身太尉之职的虞奚沉,包括虞期,自然也包括自家夫郎。

虞期摆了摆手,平复下来后如习以为常地说:“无事,只是有些乏了回去休憩片刻即可。”

看着自眼前女子出现以来,就满心满眼全是对方身影的他的儿子,虞期心下微有叹息。

如何能够执念至此他惟只庆幸眼前女子并非是薄情之人。

话音落下不久,虞期便如他所说的‘回去休憩’,这时微生澜对上轮椅上人那双黑黝的眸子,明晰可见自己的身影忽然方才已想好的坦言失信的话语就有些说不出口。

尚斟酌之际,她便觉衣袍下摆处被什么东西贴着蹭了几回。

“回来。”祈晏垂眸望着地上那体型已见长许多的白虎幼崽,与常时无异,是携着冷淡质感的声音。

现在这只白虎幼崽已不再适宜放置于腿上,说回去便是回到轮椅旁侧趴伏下来。若说一开始它还会对轮椅上那人做出反抗或意图攻击的举动,这数月间却是已被之驯服下来。

微生澜轻咳了一声,再看向轮椅上的人时不由得稍蹙起眉道:“今日刚下了一场小雪,晏儿穿得单薄了些。”

祈晏尚不至于如虞期一般缠绵病榻,但见过后者苦痛时面色苍白的模样,微生澜自然不愿前者也如此。

“屋内烧着炭盆”祈晏的话未说完,身前就覆了一件纯白颜色的裘衣。他蓦地想起秋猎时候这人还猎了一只颇为珍稀的银狐,这只银狐最后是被特意吩咐带回。

“手都还冷着。”微生澜对轮椅上人的话语不置可否,只在感触到对方手上低凉的温度时淡淡陈述。

而说完后顿了几秒,微生澜先俯身在轮椅上人的淡色唇瓣上碰触了一下,趁着对方眸中神色愈加柔和之时才开口道:“明日我便要前往冀州。”

但显然这种妄图取巧的方法是无效的,祈晏登时握紧了眼前女子正与他交握着的手:“为何今日才与我说?”

“是今日早朝时才决定的。”微生澜不意外轮椅上的人会问这个问题,这个出行时间确是仓促了些,但冀州那边的情形实也是刻不容缓。

祈晏的眉越蹙越紧,照这种说法定是发生了什么相对严重的事情。

“冀州爆发疫灾,现城中已有逾半数百姓染了疾疫”

温然的声音仍在继续,祈晏却再听不进眼前女子的后续话语,只匆匆以三字打断:“不要去。”

可眼前之人只对他摇了摇头,并不应承:“初七的洛华节是我失信。”

重华殿上的臣子近百,怎么也轮不到这作为皇女的人去担这种危险的事情,除非是其自请

“等我回来。”

☆、第39章

翌日卯时刚至,微生澜就起了身。

“正君”云笙以余光瞄了一眼尚阖目躺在床榻内侧的人,这两字的声音便压得极低,言语间迟疑着就没有了下文。

“不必叫醒他。”微生澜摇了摇头,眉梢弯下的弧度不深不浅,仍旧是恰到好处。

道别是昨日就已做过的事情,被自家夫郎以那种难以言说的目光注视着总是容易心软。

“”听闻极轻的阖上房门的声音,床榻上的人随即也睁了眼,黝黑的双眸看不清是何神色。

队伍自宸门外出发,但当微生澜自马车内下来时,迎上来的却是她目前并不怎么愿意见到的人。

“参行人选中,世子并不在其列。”微生澜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以相当公式化的语气说完后轻颔下首便越过他步至凌秦旁侧。

“昭王,人既已全至不若我等即刻启程?”现比预定的出行时间早了许多,但凌秦已然预先把队伍整顿完毕,是随时可启程的状态。

此次出行她尚只是相当于副官的存在,真正拥有调动队伍权力的是她眼前之人,是以规矩或情理上都不得不请示。

微生澜对此自然无有异议,而此时方才被她越过的人也折了过来,面上神色也无一丝气恼,仍是携着清雅微笑:“我是得了陛下的首肯。”

微生澜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凌秦,后者则对她示以肯定的点下了头。

“但商靖侯不可能应允。”

商止仿佛被戳中要害般的微僵住了面上笑意,但很快他便回道:“有陛下的应允即可。”

“子昭何须如此抗拒于我,我知晓此行并非是儿戏之事,参行也定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平静了神色,商止先做出一番承诺。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微生澜微蹙下眉不再言语。

她也不是不知道景帝之所以点头应允是为了让商止与她多有接触,让她改变心意应下这门亲事从而取得商靖侯府的助力。

但如果是要为了权势而娶一个人,她当初就不会选择把祈晏娶为正君。

“启程吧。”言语间微生澜也翻身骑上了侍者牵过来的马。

随行的御医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御医虽不是什么大官,在宫里待着一般情况下也还是衣食无虞现被挑选中去那疫灾肆虐之地,性命能否安保都尚未可知。

从皇城到冀州约莫是花费了近半月的时间,到达后亲眼目睹城中景象的众人才明了,那传至皇城中的消息只怕是往轻的说了不知几许。

另一厢的昭王府中,仍躺卧在床榻上的人自阖门声音传来后便睁了眼望着屋顶横梁久久未有动作直至辰时云笙敲门询问。

“这次是什么?”祈晏见虞期又拿出一封折叠工整的信函,倒没太大意外。要是他的母亲和兄长不趁此机会有所动作,他反而才会心生疑虑。

虞期把信函摆至祈晏面前,随即掩着唇又咳了好一会。

“盗取出印玺”轮椅上的人牵动了下唇角,勾起一个稍带着冷意的弧度,然未逾几时又被之强制压平。

微生澜处理政务时从无避讳他这一说,自然印玺放置之处他是知晓的。

按捺住想将手上信函扔去炭盆中烧毁的念头,祈晏微垂下眸平静地将手上物什重新叠好。

接收信函是因为这白纸黑字留下来日后可作为证据使用,但若想他照做那是绝无可能。

“得了印玺确是可做不少栽赃陷害之事。”虞期仍是掩着唇,看着坐在对面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又再冷下几分的人,他眸中却是无由来的透出了些许笑意。

认清了他这儿子已是陷在名为‘微生澜’的沉渊中的这个事实,虽是仍未能完全认同,但他也已逐渐接受。

总归他是改变不了。这般想着,虞期只能在心下微叹。

“影七也被你遣去跟着她了。”

面对这一状似疑问实则陈述的语气,轮椅上的人应承地点下了头。

方颔首之际,一只棕灰羽色的海东青瞬息间自窗台外扑腾而入,站立在桌案上后便对着轮椅上的人把头一歪。

这只海东青被微生澜交至祈晏,又被祈晏暂交至影七手中。

得知心悦之人在这一路途中并无遇上危险,轮椅上的人本是还稍稍柔下了疏冷的眉目。但再往字条下方看去,见着‘商靖侯府世子’这几字时

“晏儿。”不知多久没再见过他这儿子流露出此般明显的怫郁神色,虞期便唤了轮椅上的人一声。

祈晏极低地‘嗯’了一声,只是夹捏着字条的两指所施力道愈重,最终将之□□成一团。

☆、第40章

一个多月过去了,由他惦念着的人所寄回皇城的信函七天之前收到的便是最后一封。

现桌案上叠放着的宣纸即是这一个多月来所收到的全部信函,每封的收取时间间隔不超过三五日,可这最后一封

“妻主”轮椅上的人看似是在望着窗外的落雪之景,实则思绪是早已不知游荡去了何处。

桌案上的那些个信函其实内容上大同小异,无非是一切安好之类的说辞,但祈晏就是将每一封都逐字逐句地熟稔于心。

是因着那人的一句‘等我回来’,他才会耐着性子等到现在。

影七倒是一如既往地隔日传回字条,远远一声清越的鹰唳,棕灰羽色的海东青便如期而至。

“让管家备一辆马车。”轮椅上的人原本冷淡的神色自看完字条后就瞬息沉暗下来。

那双黑黝的眸子敛去最后一丝光亮,对视一刹,站在旁侧的虞书言在甚至不敢多问就呐呐着颔首退了出去。

“主、主子公子要奴去让管家备一辆马车,奴”踏出门后没走几步,虞书言就见着由侍者为之撑伞,正缓步而来的虞期。他隐隐意识到祈晏这一指示的意图,虽不赞同却无法不遵从,现见着虞期便如有了主心骨般的。

虞期蹙了蹙眉,沉吟片刻后道:“你且先等着。”

待他进了门,轮椅上那人唤他一声后就又兀自垂了眸。

“晏儿该不是要去那冀州。”虞期方才说完,低头就瞥见那摊开字条上的‘染疾昏厥’四字,他不由得稍拧紧了眉。

作为轮椅上的人的生父,他自然是清楚其性格,是以他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她皇女的身份自然会得倾力救治,再者你去了也于事无补更别说还有染上那疾疫的危险。”

“妻主届时若能平安无事,我自然也能。”轮椅上的人本一向情绪内敛,然此时眸中的焦虑神色却是再明显不过。

虞期听着这话却是气笑了,气急之下便连着咳了半晌:“咳咳照你的话,她若是好不了,你也打算就这么跟着了?”他终是没把‘死’和‘陪葬’二词说出口。

“爹”祈晏并无正面回答,只低唤声中透着恳求与愧意。

但这已然是再明确不过的回答。

微生澜不在,昭王府上下便是都以府中正君的命令为首,虞期虽为其父那也是拦不住的。

祈晏只带了两个随行之人,一是虞期身旁的那名侍者,或也可称死士,二便是自请同往的云笙。

“衣物、银两还有其他能用上的奴都已备好了,正君可放心。”云笙低眉顺眼地说着,冀州发生的事情他尚未知晓,他只知他需照顾好眼前这人。

自家王爷出行前才吩咐过要他盯着府中其他下人,如有敢在她去往冀州期间对正君不敬的一律杖责后发落出府。

虽然他觉得自家王爷其实是多虑了,单以正君之位,即便其如何不受宠,府中也是无人敢对之有丝毫不敬更别说正君受宠已是昭王府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途中只几次停歇,把原本需花费半月才可完成的路程缩减至十日。

几处城门皆有重兵把守,站在城墙上的凌秦一眼便认出了下方那辆颇具标志性的马车。至于车厢里头的人稍作猜想便可知是秋猎之时被微生澜揽抱着的那名男子,昭王府的正君。

马车此时正被拦于城门前,此时本是闭合着的城门因凌秦而打开了些许。

“她现在何处?”祈晏自然记得正逐渐靠近马车的女子是谁,他撩开马车车帘朝外望去时,几乎是即刻就把目光移至其身上。

是她料想中的人,但这反而不太好办。迟疑片刻,凌秦躬身行了一礼:“州城内疾疫肆虐,现无奈行了封城之举”入城者再不可离开冀州。

然祈晏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冷淡质感的声音此时是急促了几分,再次重复了方才的问题:“她现在何处?”

凌秦沉默片刻,大抵意识到了眼前男子不会为她的话所动。

“在城西一家客舍,正对着胭脂铺。”

入城凭的是个人意愿,规劝过了若仍无法将之劝退,守卫军便不会再阻拦。但一旦入城,届时想反悔出城也是绝无可能。

马车入了城就直直往城西方向驶去,这时凌秦后知后觉地想起

染疾倒下的那人,是由那商靖侯府世子包揽了照料之事。她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后者对前者是何种情感。

现那人的正君寻过来了

罢了,她现都已忙的焦头烂额,再者这事她也管不着。凌秦轻呼出一口气,自那人染疾倒下,维持州城局势平稳的担子就暂落在她肩上,实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真不知那人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能维持着那副平淡神色。

“想让你喝个药可真难。”商止苦笑着叹了口气,这明明是失了意识的人在他喂药的时候偏就紧抿着唇,他用汤勺去喂是半点喂不进去。

犹豫了半晌,商止目光颇为复杂地望着床榻上阖了眸而微带痛楚神色的女子。他想嫁与这人,不仅是因为看中她将会登临帝位,另一部分也是因为思慕。

虽说这二者之间,诚然前者比重更高些,然后者也是无法忽视的一部分。

味道果真苦涩,刚捧起瓷碗把汤药送入口中,商止就蹙紧了眉,但他仍是将之含着渐俯下了身。

以喂药为由,随着这俯身的动作上,商止与床榻上那人的唇已快要贴上

☆、第41章

习武之人的警戒心甚重,被一个气息不熟悉的人如此近身,即便是意识尚未清晰之时微生澜也仍是反射性地做出了躲闪及推拒的动作。

搭在商止肩上的手不及平时有力,但也足以让他无法再靠近半分。

由着俯身的姿势,商止的一头墨发也垂落下来,于侧面遮挡住两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