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客人送到目的地,驱车赶往茉莉的家。

悬挂在客厅墙上的婚纱照片证实了他的预感,他和保姆一起砸茉莉的门,深度的睡眠已经平息了茉莉的心跳。

阮石是在医院里看见茉莉的,他望着她宁静而平和的微笑,轻轻抚摩着她的脸,喃喃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你说过不在意的…

茉莉的死,像冰凉的巨大冰块落进了阮石熊熊心里,冰凉的死亡,暂时湮灭了阮内心的癫狂,那段日子,他像个无法面对亲人失望的孩子,怀着戚绝的无助,一点点收拾茉莉留下来的东西,腾空了一间客房,茉莉的衣服,茉莉的首饰,甚至茉莉的照片工工整整的摆在房子里,井井有条显示着他内心的萧条,他对着茉莉的照片流泪,请求她的原谅,照片上茉莉温婉地望着他,一如爱他时的曾经包容,他所有的背叛所有的伤害,茉莉从未指责甚至从未谴责,即使这些伤害,让茉莉咬碎了牙齿都不能坚持,她宁愿选择失去生的权利,而绝不是对婚姻的放弃。

那段日子,阮石用从未有过的细心和温情呵护着离去的茉莉,她在身边时,他开始内疚在她活着时,自己从未有这般仔细地呵护过她一次。

内疚像疯狂的火焰燃烧着阮石的良知,却已是于事无补。

在悔恨中,所有的内疚被燃烧成灰烬,阮石走出来,他走在街上呼吸着初夏的气息,想起一个叫万禧的女子,茉莉已经失去,所有的怀念和内疚都失去了意义,她像一道陈旧的风景,在瞬间,以痛疼的方式闪到了生活的背面,成为过去式。而未来,对于他终将还要继续,上帝在让男人出生时笃定他们是一种不愿回头观望的动物,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停留在过去,自古痴情的都是女子而薄情的总是男人。

他们的内疚只在瞬间真实,死亡从来都是一个画在别人生活中的结束符号,除了给人一个新的生活契机,对于他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惩罚自己失去观赏美丽生活的权利而已。

当缅怀彻底失去意义,阮石更多的是在设计未来。

初夏的城市,到处呈现一片生机勃勃。万禧这这个名字,想迟发的才袄芽,疯疯张张的伸展在他的心里。

6

在阮石给我打电话之前,关于茉莉的死亡,我并不知道,或许阮石也曾经试图告诉我,却把握不好说的时候该用怎样的语气,伤疼和兴奋,显然都不太合适,毕竟我们都是凡俗不过的男女,没有足够的大奸大恶,漠视不了一个人的死亡与自己有着摆脱不掉的干系。

他说:万禧,茉莉走了。

他的声音已是安淡,伤感苍凉里隐约的欣慰,他藏不掉。

她去了哪里?

他缄默,浅浅的呼吸里穿梭着犹疑:她死了,自杀。

哦,我说:知道了,是我们杀死了她。苍茫而荒凉的罪恶感涌上来,我放下电话,依在桌子上身体和心灵,都是凉的,最初的开始,本是一场游戏,游戏的终结,却是一个人的生命,重重地横陈在此后的生命里。

茉莉的死,是修建在我心中的牢狱,它绵软而坚固,任凭我一生的冲撞都突不出去,我的快乐将被它囚禁一生,良心不得安宁。

阮石来时,我还依在桌子上,想茉莉的死亡,心翻涌着剧烈的痛。

阮石黯淡的看着我,说:茉莉死了。

他瘦了,有一些苍茫,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只好,他默默到拥抱着我,伏在我肩上重复:茉莉死了。

我也说:茉莉死了,她选择了用死横陈在我们之间,谁能跨越死亡继续一场游戏?

我的一只手拉开抽屉,拿出锋利的美工刀,我举着它,在阮石面前晃了晃:阮石,你信不信,我会用它割断自己的动脉?

阮石试图夺下它,我闪开,锋利的刀刃贴着手腕:她死不意味着我们之间结束。

他张着两只手:万禧,放下它。

阮石,茉莉死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么?不对,她用死封锁了我们的继续。

他望着我,忽然的,像豹子一样冲过来,夺我擎在手的里美工刀,是他一贯喜欢霸道而不给人留下商榷的余地。

我们的身体扭在一起,如同那把刀子是将要刺向对方的致命武器。

挣扭中,美工刀刃,冰凉地切开了我的手腕,一粒两粒血珠滚出来,然后是纷纷的,它们像三月的落樱缤纷,无声无息地飞溅着;烈焰般的花瓣。

没有丝毫的痛疼知觉,我举着手腕,鲜血越来越多地在喷涌,望着阮石,我的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阮石有点懵,他晃了一下头,看着我的手腕,像一个刚刚闯出梦境的人,带着不相信的这是真实的表情。

身体里开始有寒冷在流窜,失血过多让我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寒冷,我控制不住因寒冷而来的颤抖。阮石绝望地大叫一声万禧,飞快地脱下羊绒衫裹在我的腕上,抱起来往楼下飞奔。

在飞奔去医院的路上,阮石一只手死死地攥住我受伤的手腕,他眼神里的癫狂消失了,我身体里奔涌而出的血液,淹没了他的疯狂。

在医院里,他坐在一侧,失神地看着大夫给我处理伤口,眼睛里是心疼的怜惜和爱情远离的淡定,处理好伤口后,我坐在病床上,他到走廊外面打电话,隐约中我听见他叫粟米的名字。

然后,他再没有进来,一点都不好的阳光,有点浑浊的医院的空气,像极了我生命中这个最糟糕的日子。

粟米很快就来了,她在走廊里,狠狠地骂了阮石,自始至终,阮石没有一句话的反驳。他像一个垂暮的老年雄狮,悲哀地任凭粟米的谴责像落石一样滚向自己。

我宁肯选择死亡亦不要跟他在一起拥有未来的方式,彻底绝望了他内心最后的一丝希冀。

粟米进来,她握着我缠满纱布的手,眼泪扑簌蔌地落下来。我们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我们都明白安慰是一种虚假的,在实质上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敷衍,所以,我们从来都不会用任何语言安慰彼此。

在医院里呆了一周,每天早晨,护士给我送来一束鲜花,不说送花主人的名字,我知道是阮石。我看了一下,让护士帮我送给其他病人,这个男人就此将退出我的生活,他一直像一棵树生长在别人的园子里,我只是隔着园子的围墙嗅过了他的味道。

一周后我出院,阮石来接我,我们平静地对望着医院的走廊里,粟米远远地看了一眼,离开。

在走廊的两端,我们看见了我们眼里的平静,那些曾经的前尘后世,远远地飞走了,在看见鲜血从我手腕上飞奔出来的那一刻起。

阮石说:让我送你回家,最后一次。

我默默地上了他的车,一路上车速缓慢如爬行,谁都没有说话,阳光还是好的,车子里的人像经历了千年万世的沧桑,我们穿越街市上的每一个人的身旁每一辆车的一侧,一些生活的痕迹,在此以后将彻底与我们剥离成为过去式。

车子停在楼下,我拉开车门,阮石一把抓过我的手腕,他看着我腕上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眼泪轻轻地落下来,另一只手,缓缓地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我的掌心里。

它们落下的片刻,无声无息,像我们这场纠葛的落幕,痛疼都被隐没在过去,笃定的这场感情是我们彼此生命的里伤口,可以回避,却是抹不掉了。

我下车,慢慢上楼,在5楼的走廊,我回头看了一眼,阮石坐在车子里,像当初一样,穿过半看来的车窗望着我,眼里弥漫着无尽的柔情,只是现在,是结束的方式。

我依在门上,缓缓地顺着门坐下来,终于,眼泪流下来,终于,我可以为屏弃过去而一个人哭泣。

我翻出那个钻石项坠,看也不看,顺着窗子,扔出了我的生活。

1

手腕上的伤痕,慢慢地暗红,然后慢慢地变白,是一道明晰的伤疤,像一只小小的蜈蚣在我的腕上,伸展着定格式的伤疤。

夏天来了,我只能穿着长袖的衬衫,这道伤疤,如果我能够隐藏,一辈子是不想给人看的,我不愿在别人好奇的目光里回首起过往的故事,曾经的故事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可恶的女人,为消遣自己的寂寞,残忍地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存权利。

女子比男人更善于背负内疚,它像一个越来越沉重的十字架,在每一个过去片段闪现的时候,跳跃着,砸中自己。

我和阮石的事情,尽管我们曾努力保密,随着茉莉的死,我的受伤,终还是沸沸扬扬传开了,在所有熟悉的人面前,我有了一种时刻被偷窥的感觉,这滋味很难受,让我不愿上班不愿上街,这种感觉,像试图用一张单薄而易燃的纸包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我的手腕上,长长的衬衣袖子,对于别人不过是一些欲盖弥彰的提示。

试图辞职,却找不到任何一家单位能够给予我如此大的自由度,还能让我养活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我用漠然的嘴脸,挣扎在熟悉眼神的窥视里。

夏天到来,所有想在这个季节展现美丽身材的女子,让粟米少有空闲,我去她的店子,她总是一边跟顾客忙碌一边跟我说话,语言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细节相互不能连缀,偶尔她会提起小武,然后茫然,生意是欣欣向荣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像一串挂在墙上陈年旧画,她真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好了,是扔掉还是任凭它悬挂在墙上,让自己扫一眼就心神不宁一辈子。

在最渺茫的时刻,我们会说一些渺茫的话,比如等我们老了,我们去老年公寓,或许那里会有遇到一个睿智的老男人,可以和我们坐在黄昏的摇椅上,分享彼此的年轻时代。

而我们现在的生活波波折折,就是在我的迟暮年代积累一些可供我们苍老的嘴巴不会因为无话可说而憋酸的话题。

粟米说:等我们老了,穿得像两只花蝴蝶,穿梭在老年公寓里。

我笑:干嘛要穿得像一只花蝴蝶?

她翻了一下漂亮的眼球:我们的脸老得没法看了,总要用漂亮的衣服遮掩一下苍老的感觉,难道我们要像街上穿着灰暗衣服的老年人一样打发剩余不多的岁月?

然后,我们一起笑,笑得脸上一片茫然,未来是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

后来,我们发现,在我们设计的老年生活里,曾经纠葛在我们生活里的男人,从未在我们的设计里出现过,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抛弃了他们,至少打算从记忆里扔掉。

生意的忙碌让粟米和男人基本绝缘,她跟我说:男女之欢算得了什么,和没有爱情的男人上床,当他从你身体里抽出来,比任何时候你都会感觉更苍白,我们为什么要周而复始地重复一次次的身体跌落?

她厌倦了没有心灵参与的一次又一次重复,厌倦了一次次从没有爱情高潮跌进苍白。

不久,后粟米也失去了对于她来说此生最真挚的爱情。

2

夜很深了,粟米从设计室回家,拿出钥匙时,门却轻轻地开了,她顿了一下,除了小武,没有人会这样打开她的门。

对于小武,她从未有过恐惧感,像她深谙自己一样她深谙小武,粗粗洒洒的小武宁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她。

粟米迟疑着喊小武,然后按亮灯。

房间里的人让她瞠目结舌,几个陌生男人像恭候很久了一样坐在她的房间里,

慌乱在粟米心里一闪而过:你们找谁?

小武在哪?

粟米松弛了一下,扔下包:警察也这样问过我,但是我不知道。

一个男人摆了一下头,两个雄壮的男人扑过来,他们捉住粟米像擒住了一只无力挣扎的小动物,被他们攥在手里挣扎不动时,粟米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些男人,他们并不不打算询问一下就会离开。

一个男人拿起她的电话,拨上一个手机号码,冷邪的笑挂在脸上:据我了解,小武很爱你,所以他不会让我们杀了你。

粟米喊了一声,嘴巴很快被堵上,在刹那间,粟米嗅到了充满血腥味的死亡气息,飘荡了这许多年后,很多生活情节都设计过了预想过了,她惟独还没设计过死亡。

男人瞅着粟米,对话筒冷冷地说:你老婆在我们手上,你不想让死的话,就赶快给我回来。

男人用眼神示意,两边的男人把粟米提到电话边,拽下她嘴巴里的东西,粟米听见了小武粗粗的喘息,她无力地喊了一声小武嘴巴被重新堵上,然后听见小武的叫喊:不关她的事,你们放了他…

男人说:除非你回来,我们一旦听见你身后跟着警察,她脖子上的动脉就断了。扣了电话。

他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房间里抽烟,没有人回答周旋在粟米眼睛里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质疑。

由远而近,院子里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然后是噔噔的跑步声。

脸上挂满汗珠的小武闯进来,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男人们。平静说:我回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用鼻子冷笑:算你胆大,别跟我说你不是奸细。

他挥了一下手,几个男人冲上来,架住了小武,小武挣扎了一下:你们放开她。

没有人理会他的话,粟米听见仆仆的,是利刃穿透了身体的声音,在两个男人铁钳一样的攥住里,她只能眼看着小武的眼里流动着万般的柔情,望着自己,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给过她的眼神。

粟米堵着东西的嘴巴艰难地一张一合,那声绝望的小武,喊不出来,她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鲜血喷涌出小武的身体。

被男人从手里松开时,她的身体,已经和小武的身体一样绵软在地板上,她爬过去,喊他小武小武………

小武如同一尾落在岸上的鱼,艰难地一张一合着嘴巴,发不出声音,他身体上布满了刀子留下的小孔,像他苍茫的眼睛。

粟米抱起他,这是唯一的一个与她有过婚姻契约的男人,曾经是她无比想剥离出自己生活的男人。

小武艰难说:粟米…我…不是越狱…十年那么长,…我担心你会忘记了我的样子…我想减刑期,所以答应了出来做卧底…他们是毒品贩子…

粟米说不出话,只是没命地点头,哽咽…

我想做完这件事,和你好好的,过完一辈子…我爱你…

…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发现了…

粟米喊了一声小武,我爱你!!!

小武微微地笑着:幸福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了…

小武满足地合上了眼睛,他流干了鲜血的身体,单薄如纸,轻飘飘地躺在粟米的怀里,从未有过如此深切的疼切割了粟米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深切的爱,蔓延了她的身体。

她像苍凉的老妇人,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小武短而坚硬的头发,这一生里,比小武更爱她的男人,不会有了,很多东西,总在一瞬间明白,然后美好来不及开始就结束。

粟米打电话让我帮着照料一阵设计室,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无比的安详,绝无了曾经的粟米声音里的张扬。

我问她怎么了?

粟米轻笑一下,告诉我她要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粟米秉性我是了解,在她想说的时候不会留一点余地,她不想说自有不想说的理由,很多年过来,我们的友谊是谁都不会强迫挖掘对方心灵深处的隐秘。

也好,我亦不喜欢闷在到处都是刺上的往事痕迹的家里,在设计室里的忙碌,很多东西都被拥挤的没有闲暇去 想去涉及,很多时候,忙碌对于其实是绝好的放松心灵的借口。

3

忙完了时,我坐在在落地的窗子前,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脚步,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事奔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像我,因为没有心事,所以坐在这里。

看见何家根穿过窗子时,我的眼神呆了一下,一切仿佛都在冥冥之中的注定,何家根看见了芦苇丛里的我,茫然的,我看着他,然后缓缓低下头,然后看见何家根的脚立在身边。

纷纷的往事挡也挡不住地就来了。

何家根在木台子上坐下来。

我说何家根…

他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每次来这里办业务都像逃跑一样,这里的气息太熟悉,嗅着嗅着就想跑去找你,每次都停在你家楼下远处,希望看见你从楼里走出来,你却从来没让我遇见你。

你还记得啊,都是陈年往事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等到你和他分开的。

他把我的手摆在他的掌心里,手指轻轻地抚摩了一下手腕上的伤痕,然后贴在脸上:在你的电脑里,我给你留了信。

我没看。

那,我把内容重复给你听。

我说:不必了。

很久很久的寂寞了,我望着何家根,突兀地就看见了逃离现在生活的出口,所以,那晚上,我们平静地走在街上,在不经意间挽着手。在一家珠宝店门口何家根停下来。

很多的故事发生过后,他已经习惯了不再急于求成,他指着柜台里的一对桃木手镯:你喜欢它么?

他让店员取出来,给我套上,它们恰好遮住了手腕上的伤口,他端详了一番,说:套在你手腕上,显得很婉约。

我知道他心思,选中手镯,是想遮掩我们谁都不想再多看一眼的故事。

我从他手里抽过付款小票:我自己来。

自己搞出来的伤口,最好,我自己遮掩,跟何家根本是无关的,我只愿意收一个男人的一种礼物,是戒指。

以前,我不能肯定送我戒指的男人是不是何家根,以后同样,我不能确定,我无比愿意收到戒指的男人男人隐退出了我的生活,注定的,这一生,我只能和罗念庄擦肩错过,一次又一次的伤痕,陈列在我自己心里。

与何家根,我们早早地有过了肌肤之亲,现在,我们却像一对刚刚相识的男女,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彼此的心理。

我们在一起吃饭聊天,眼睛有悠远的一些东西,不肯轻易地让它们钻出心扉。一段时间的分离,让我们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我们太害怕一些东西汹涌而来又飞快着退去。

两天后何家根离开青岛,在机场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自己,并不爱他,有些时候和某个人在一起,更多的可能是想以此为借口改变一下生活形式。

粟米来设计室,大热的夏天,她的胳膊上挂着一段黑纱,我诧异了一下,就我所知道的粟米,从不肯为任何的世俗形式羁绊自己。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黑纱以及安详的脸,样子像极了安详的寡妇。

粟米迎着我目光里的诧异,宁静地说:小武死了。

她坐在工作台里,穿过窗子,望着满街的热闹,一切世事皆与自己无关的安静。

她跟我说:万禧,如果有人一定一定要娶你,你就嫁给他吧,或许那个肯给你婚姻的人,是最爱你的。

我不知道小武的死究竟是一场怎样的故事,只是,这是粟米唯一的一次,劝我结婚。

我说:我会的。

粟米说:你现在不要问我任何事,因为说一遍就会让我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死亡。

我们可以内心一片荒凉寂寞,可折合世界从未因为我们的寂寥而寂寞过,它总是不断地用一些事情的发生来推翻顽固在我们心里的一些概念,它在警告我们自以为望穿世事的幼稚。

4

夜里,何家根常常打电话过来,语言间,一些敏感轻轻的一跳就成为了过去。

他跟我说陌生城市的天气,以及街上流行的颜色,我没有话说的时候,就给他念一些我在寂寞里写下的文字,他安静地听,一次,我给他读我写的一生一次的花开…很久很久以后我走出那扇白色的门,跟所有朋友说:嗨我从另一个星球回来了,问候你们…

读完了,何家根沉默良久说:来问候我的生活吧。